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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一个蛰伏者,任何对他秉性的试探,都是一种居心叵测的阴险。而且他这个人,并不觉得欣赏是一种很难得的东西,值得他改变自己的喜恶。
也活该连小说都不愿意用他做原形。
顾嫣然在心里尖酸地想。
“有什么可看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顾嫣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若还是精神状况不好,就真的要去找找医生,或者找道士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中了邪吗?那早就该去看看了。
颜徵楠回到家里,有仆人说,有人从北方寄来了一套雪狐的大氅。
那是他去年冬天给雪朝订的,大抵因为上好的雪狐皮毛太难找,到了今年才送过来。当年商量交货日期的时候,对方为难地表示,要多些时日。
颜徵楠倒觉得可以同她做下一年的生辰礼物,工期长一些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他还以为还会同她再过一次生辰呢。
三少挑了挑嘴角,让下人将它放起来,又去看了眼日历,手指从当日的日期,慢慢下滑到月底的一个日子。
是她的生辰。
可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三少自嘲地笑了笑。
她大抵现在快乐极了,早忘了他,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每天乐不思蜀。或者难得想起他的时候,还要皱着眉头骂几句。
一开始三少会梦见她,在很多酒醉时分,醉眼朦胧里他看见雪朝,和她面上的嫌恶和怨恨,心里一派的酸楚。后来有一日顾嫣然随口提到了一句,听闻你总想着一个人,那个人会梦见你。
他却不想雪朝梦见他。
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暗中谋划,假意投湖,要多少决绝和勇气,才会迈出那一步呢?又何必还想着他。
如果每一个被老天宠爱的孩子都要历一次苦难,才能抵达下一重的阳光与快乐,那么信州和三少,大概就是合雪朝的阴暗回忆,颜徵楠有些自虐地告诉自己。
就让自以为是的欺骗,强权掩盖下的贪婪,变成一个破败的旧梦,被她扔在脑后好了。
旧梦不须记。
好像一种心理暗示,雪朝再也没有出现他的梦境里。
新的学期,社会学系的新教学楼开放了,雪朝有些好奇地迈进去,刚巧遇到了今日上公共政策课程的女教授。
“早上好!”她很精神地同教授打招呼,一面感叹,“这个大楼真漂亮!”
“是很不错,”教授点点头,“政治学专业的学生也在这里上课,你们可以多交流一些。”
她们俩走在走廊上,看旁边贴着的,往届的知名校友,不乏一些当权的政客,照片里却都带一些学生气。
摄影将他们的青春定格在了校园的某一个剪影里,哪怕日后被磨去了棱角,或者变成另一个模样,他们也曾经是在海量的阅读和作业里抱怨的年轻人,青葱岁月被这面墙印刻下来。
雪朝很有兴味地挨个看下去,直到她看到一张照片,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哦,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女教授注意到她的目光,又去看墙上的相框,声音带一些激动,“功课优秀,人也总是很和气,不少女孩子都很喜欢他。”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促狭地笑了笑。 教授没有注意到雪朝突然红了的眼圈,又有些自顾自地说,“听说他结婚了?是之前哪个学生写信告诉我的?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那位女教授终于察觉了雪朝的异样,不再滔滔不绝她得意门生的斐然成绩,面上有些迟疑,“啊,你认识他?”
雪朝猛地回神。
她勉强地笑了笑,努力俏皮一点,像她平日里精神饱满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奇怪极了,“是呀,认识的。”
她的声音小下来,有些底气不足,“是,是哥哥的好朋友。”
雪朝一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她的思绪时不时地飘到走廊上颜徵楠的相片上,他还带了一点少年稚气的脸庞,身上穿了件西服,她没有怎么见过的装扮。
竟然同他在同一所大学,不晓得是很有缘分,还是太没有缘分,才会在交错的时空里,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他倒没有穿长袍来拍相片。雪朝有些难过地笑了笑。
他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也是老成的吗?刚来法国会不会不适应的呢?就像她一样?她很想知道,可是没有人会回答她。
课间的时候,雪朝也缩在教室里,不愿意出去,好像外面又什么东西,会刺伤她的神经,让她一面禁不住想着它,又一面不肯迈出那一步。
终于下课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雪朝才磨磨蹭蹭地抱着书本出去。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潜意识里好像不远处真的是颜徵楠站在那里,沉默着,用他的目光谴责她的自私和不负责任。
自私,是的,雪朝终于选择面对她心底深处的愧疚。不仅自私,而且自以为是,将自己的情绪放在中心,从未想过他的感受。
爱是责任,不是纵容。合雪闻告诉她。
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要一开始享受他的关怀呢?不要告诉我你只是被迫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那时候他哥哥还在因她私自和父亲联系,便这样莽撞地跑出来,而大为光火。
雪朝从没有被哥哥骂的那样惨,可是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呆愣愣地举着电话,听她哥哥带着愤怒和责怪,同她讲三少被迫的妥协,和对她父亲的恳求,以此来谴责她的任性和胆大包天。
终于她的愧疚盖过了她数月前的愤怒,雪朝哇地哭出来,“那怎么办呀?要我和他道歉吗?”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道歉的。
雪朝有些仓皇地在学校的走廊里,低头快步向前走。她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但被追上了,便是场灾难。
可不自觉地,像是她心里对未知情感的恐惧,被一种莫名的勇气和决心盖过了。雪朝放慢了脚步,又一点点退回去。
她转过头,看向墙面上那个熟悉的脸庞,一瞬间地,她的鼻头很酸,嘴唇也有一些颤抖。
终于她被负罪感淹没了,细微地嗫嚅了一声,
“对不起。”
那天晚上雪朝梦见了他,穿着照片里的西服,依稀可以看见肩颈的肌肉,挺拔而得体。
而她身上,未着丝缕。
梦里颜徵楠将她压在床头,却阴沉着脸,大抵还在气她不告而别。雪朝费了心思地迎合他,亲他的脖子,舔弄他的喉结,像个讨好卖乖的小狐狸。
滚烫的肉棒毫不怜惜地插入她泛滥的肉穴里,雪朝难耐地搂着他,一面扭动着腰肢,一边在他的耳边讨好地唤着他,“徵楠哥哥……”
她何曾这样放下身段过,在梦里却百般婉转迎合,好像这样能让她心里的愧疚消尽一些。梦里她的乳首被男子粗暴地咬弄,却让她更加情动地挺起身子,送到他的唇舌里。
“不要生气了……”她在梦里娇娇地求他,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男子越发粗暴得挺弄似乎暗示了他的拒绝,让她心里像被小虫子啃噬,涩涩地痛。
冬日的阳光透进来,雪朝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眼角一片湿润,雪朝摸了摸,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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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t pour l’art (为艺术而艺术)
英文版是art for art's sake
saké(清酒)的发音虽然和sake不一样。。但是这种伪谐音梗我总是欲罢不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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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爱人是一种能力,我们小可爱要好好上课
下一章见啦!





做戏 雪朝 番外 (二十四)
初春,却再也没有寒风和雪花,也没有带着凛冽和潮湿的寒风,将耳朵吹得发痛,雪朝映着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还有什么,比在这样的季节,来到热带更快乐的呢?位于赤道的英属殖民地,过半的华人居民,香甜的东南亚食物,没有一个不是雪朝喜爱的。
因此在学院组织到东南亚狮城的短途访问里,雪朝第一个报名。
“不然我就要冻死在法国啦,”她给哥哥打电话报平安,“不过他们的英语还是这样奇怪,混着福建话。”
现在她和朋友们在海滩上打着牌,几个女孩子从不远处过来,刚刚游完泳,几个人瘫在一起,躲在棕榈阴影下面,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马来半岛的一切都与法国如此不同,巨大的蕨类植物,和连绵不断的小雨,异国的热带气候,加上华人移民几百年渗透的文化,很容易让新登陆的外来人,产生困惑。
“下一站是中国了,可我觉得这里也有很多中国人,有什么区别呢?”
那是个平常有些傲慢轻佻的法国男同学,雪朝瞥了他一眼,有些瞧不起的,“当然不一样啦,如果你去了内陆,就没有这么多的渔船,还会冷一些,要带上厚厚的衣服……”
她一说起内陆,便很容易滔滔不绝,那位男同学却促狭地笑话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去中国呢?还可以回家里看看。”
雪朝突然沉默下来。
学院的老师也这样建议她,若雪朝能做些翻译的工作,再加上她对风土人情的理解,去中国的访学也会更加的顺利。因此项目的老师热烈地邀请她,“你要知道,我们这次的重点就是在第二站呀?你怎么可以只去了狮城,就乘船回法国呢?”
雪朝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用“爸爸不想我这么早回去”,来推脱掉了。
中国,那两个字都恨不得带上了愧疚和恐惧,让雪朝拼了命地想回避,但又总是忍不住去挂念它。
漂泊在海外,纵然所有的纠结都落不到实处,但至少那些复杂的情绪,只是折磨她,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一旦踏上了那片土地,就总要去做个抉择,该不该弥补做错的事情。
能不能去见想见的人。
可是她太害怕了,她害怕到连一封明信片都不敢寄给颜徵楠。雪朝一面下意识地希望三少没有恨她,可她心里又十分恐惧那个答案。只是这样拖着,她还能抱有一丝幻想,指不定哪一日他气消了,她去同他真情实意地道歉,叫他骂一骂,再不济打一打,总还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若真迈出那一步呢?如果他真的恨极了她呢?雪朝光是自顾自地猜测,便难受地红了眼眶,于是她很没有出息地想要推迟这件事情。
推迟到有一天她准备好了,或者更勇敢一点。
她这样一面思索着,神色也哀愁起来,叫那几个同学瞧见了,以为是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雪朝身旁有一个华人姑娘,是狮城华商的女儿,负责接待访问的老师和同学。那女孩子偷偷拉了拉雪朝的手,有些体贴地,又跟她耳语,“别难过啦,我哥哥托人给我送来了好吃的,一会到晚上,我偷偷带给你。”
她是以为雪朝因有家难回而难过,雪朝有些感激地瞧了瞧她,也没有解释。几个女孩又相约一会去吃香甜解暑的小吃,一时间把话题岔了过去。
到了夜里,那女孩子果然去敲她的房门,递给雪朝一个小包裹,报纸包的好好的,同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甜,我吃不大惯,你兴许喜欢。”
雪朝忙谢了她,回了房间,闻了闻那个小包裹,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狮城虽然离中国很近,可坐船也要许多天了,大概只有干燥的小食,还能带到这里。
雪朝打开了,熟悉的气味扑面,她怔了怔,又对着光线,将包裹完全打开了,看清了里面是什么,她一时没有忍住,眼泪刷地涌了上来。
是信州的麻烘糕,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她刚来信州的时候,颜徵楠总爱买给她。雪朝喜欢吃甜的东西,街头的小零嘴,她没见过,也不介意做工的粗糙,总是很贪嘴,吃得多了,又要被三少带着去牙医那里做检查。
明明很伤情,明明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打滚,可她却又不自觉扬起嘴角。好像她隔着一片海洋,终于同那座城市,那段记忆,有了一种关联,这样难得,又这样柔软。
雪朝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不一样的。
狮城太潮湿了,哪怕这麻烘糕,用油纸包了一层,还是让糕点受了潮,软软的,不是从前颜徵楠带给她的,刚刚出锅,香脆的味道。
雪朝有些丧气地把它放到桌子上。
成长里因为一时的难堪,或者自以为不喜欢的东西,选择拒绝或者离开,有一天想要找回来,却多半已经面目全非。
就像出现在狮城的麻烘糕。
世界永远在变,没有谁一直在原地等着你。
连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娇气、莽撞的小姑娘了,若真的有一天见到了颜徵楠,纵然他不生气了,纵然他还留有情分,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雪朝叹了口气。
她有些懊丧地,将那糕点重新包起来,像是对物是人非的许多事,无可奈何地放弃。
将它用油纸重新包好了,又胡乱打了个结,雪朝心绪有些烦躁,便很没有耐心,到了外面报纸的那一层,她随手团了团,想要将就着丢在那里,却好像瞥见了什么,让她心里一动。
有些犹豫的,雪朝将那张用来包装食物的,皱巴巴的报纸抽出来,最后对着台灯的光线,展开在桌子上。
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禁不住微笑,生出一点奇妙的骄傲来。颜徵楠原来是这样优秀出名的男子,新修的教学楼里有他,随手包裹甜点的报纸上也能有他的剪影,让她漂洋过海的,还能找到他的讯息。
报纸拍摄他坐在车上,带着金丝框眼镜,车窗关了一半,衬着他面上的那些不耐烦,瞧起来很不好相与。大抵是记者被驱逐的时候,借机拍下的。雪朝托着腮,禁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皱巴巴的眉眼。
她方才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这会傻乎乎的,又忍不住笑起来。
雪朝还没有见过三少不耐烦的样子,原来他给人脸色看,是这个样子的,瞧起来,她歪了歪头,居然也很不赖。
可他身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雪朝皱了皱眉头,凑近了去瞧。那报纸实在是有些时日了,又中途辗转了许多地方,加上摄影技术的糟糕,雪朝怎么看也不看清。
她只好去看旁边的油墨字,希望有一些信息,但那些油墨字也一样的模模糊糊,瞧的她眼睛疼。
然而有一行字,粗体印出来,瞧的分外清楚,
“颜家三少爷不日将同顾嫣然小姐成婚。”
那团报纸被她展开又折起,反复了许多遍,直到她上了船,躲在狭小的船舱里,将它扔在不远处的床单上,还是忍不住抱紧了自己,一面咬着嘴唇颤抖,一面忍不住斜眼去看。
雪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冲动,这条消息把她的理智和恐惧一起击碎了,让她没办法拖延和逃避,也顾不得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更不管这样做有多荒唐愚蠢,天一亮便跑到项目的老师那里,编了个乱七八糟的借口,说自己临时决定去中国,帮忙翻译也好,自费行程也罢, 请带上她到下一程的访问里。
原本定下的行程,不过两日便要离开狮城,前往中国了,她平日里都是个讨人喜欢,又颇善解人意的学生,突然胡搅蛮缠起来,将负责的老师都吓了一跳。到了最后,雪朝自己百般周折,联系了哥哥在狮城的朋友,竟然真的临时加了一张船票,总算是让她安定了一些,在出发之前,没有再去频繁骚扰项目的老师。
带队的老师笑话她,“瞧你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去访问的,像是要去会情人。”
会情人?这会在船舱,雪朝懊丧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大海让航行中的客船时不时地摇晃,同她刚从信州逃出来一样,这样颠簸激烈,像极了她的心情,千百种情绪,酸或者涩的,混在一起翻涌滚荡。
可又那么不一样。不一样到了雪朝现在回头去看,都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决然地要离开信州。成长里第一次欺骗和挫折将她吓坏了,她以为逃开了,便可以回到从前年少的生活,就可以继续随心所欲。
可后来她遇到了更多的挫折,想要欺骗她的人,甚至一点善意都没有带。但她终于勇敢起来,去处理,去周旋,也终于知道,什么样的是包容和爱,什么样的人,是她牵挂的。
生活是一道无解题,如果当时的雪朝妥协了,大抵她还是那个傲慢跋扈的小姑娘,再过几十年,坏脾气将温存和宽容都消尽了,多半她会变成一个人人都讨厌的嚣张正室。
可是离开了信州,在独立的生活里成长和历练之后,她重新去审视那样的生活,又万分依恋,想要再勉力争取一下,扭转她懊悔的事情。
是不是人的一生,就总是这样,和不同心智的自己,所做过的决定,无休无止地折腾?
她脑子里许多信息混在一团,倒让她没有心思去想,自己这样莽莽撞撞地踏上前往中国的客轮,下一步做什么。
他有了新欢了,是个姓顾的小姐,他们要成婚了。
雪朝有些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逼自己不去想,却没有什么用。大脑像一个按了自动播放键的机器,她如何也找不到暂停的开关,源源不断的念头快要把她逼疯。
他会和她一起吃晚饭,给她买麻烘糕,陪她去看牙医吗?他会也这样耐心温柔地跟她解释每一个生僻字吗?
啊,也许不会。
雪朝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大概那个顾小姐,诗文比她好的多了,他再也不用帮人抄佛经了,也不必因妻子看不懂他的文章,而无奈地摇头。
他们指不定是个很合适的神仙眷侣呢。
这样,这样也好。雪朝小小地啜泣了一会,不自觉地很自我厌弃,总归是颜徵楠在她身上倒了大霉,老天也觉得他很可怜,要给他一个更好的妻子。
合情合理。
可是如果可以接受这些,如果觉得这样才是顺理成章,对两个人都好,那她为什么非要弄到那张,前往中国的船票呢?
她不明白,愧疚、懊悔、牵挂,还有许多隐秘的情绪混在一起,她早已经辨不清。好在理智不能帮她做的决定,冲动帮她做下了。
前方,就是东中国海了。
颜徵楠的新宅邸,有丫鬟忙碌着同他收拾行李,因他被外派到临省,要待上三个月。
已是夜里了,他书房却急急地闯进来一个人,颜徵楠抬头,瞧见顾嫣然面上的无措,倒同她往日招摇或者冷静的样子,有些不同。
“不是我散出去的消息。”她连夜赶过来,便是因为看到了报上的消息,颜徵楠这样多疑谨慎的个性,一向厌恶报刊的言论,更何况这次是同他的婚姻有关系,更是一种微妙的雷区。
三少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她以为是他不置可否,又走上去,急道,“你信我,我若真的想,”她吸了口气,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更真诚一些,“不会这种方式。”
以言论相逼,太幼稚无趣的伎俩,不像是个三少的心腹,反倒像个急不可耐的花魁。颜徵楠点了点头,有些敷衍的,“知道了。”
他站起来,神色有一些无谓,“只要不弄的太大,我并不在乎。”
顾嫣然有些失落,纵然他没有发难的意思,可也并没有信她。
颜徵楠似笑非笑,含了某一种羞辱。他这些日子越发的刻薄,半点文雅的姿态都懒得摆,情面和得体,好像同他再没有什么干系,“娶个姨太太算什么大新闻?若你真的想,有什么法子能让老爷子点头,说不定也可行。”
他的言辞太锋利,哪怕是他这一年的转变,和对下属不遮掩的刺伤,她都有些习惯了,顾嫣然面色还是暗了暗。
他是不在乎自己的婚姻了,什么人都可以,什么小道消息都是耳旁风,登不上台面,连带她的那些情愫和慌乱的应对,到了三少眼里,也很有些可笑。
可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顾嫣然对上他的目光,相较于他的嘲讽,她自己的坦然倒是一种卑微的高尚,“我知道了,”好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或者挽回一些她方才的失态,她语气轻松了一些,“您娶姨太太兴许不是什么大新闻,可我嫁人,还是值得上一上头版的。”
她笑了笑,带一些莫名的意气,“不过,谢谢你告诉我,”她是说教老爷子松口的法子,反倒成了对她的鼓励,“我会去试一试看。”
三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那是个充满野心和力量的年轻女性,没有什么可以击溃她的斗志,和她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这很难得,让人敬佩。
镇江这几日热闹极了,有西方的博览会在那里举办,政府又零星组织了一些本土工业品和农产品的展览,一时间城里各色的人群涌动,人人脸上都带了好奇和喜气。这座被京杭大运河穿过的城市,到了这个年代,依然欣欣向荣。
雪朝坐在金山湖面上的一只小舟上,皱着眉头翻看地图。几个法国的老师和同学,迫不及待地上了另一只大一些的游船,在当地大学向导的带领下,听着忽悠过许多洋人的金山寺传说,在几百年前的神仙人类的浪漫故事里如痴如醉,心甘情愿地掏钱买了些木雕的小摆件。
初春的湖水还有些冷,湖面的风吹过来,雪朝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又对着地图左看右看,似乎觉得还是坐船去信州,比较妥当一些。
她已想好了怎么哄骗老师和家里的人,大概是一面同爸爸和哥哥说她还在镇江,一面跟老师说她去往沿海去找爸爸,这样两边忽悠,便可以再信州待上几天。
可她没有想好到信州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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