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鹿鼎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庸
韦小宝道:我听小皇帝说,真不明白你们两位帮吴三桂是为了什么。倘若是要得陈圆圆,那没有法子,天下只一个陈圆圆,连小皇帝也没有。除了这之外,吴三桂有什么,小皇帝比他多十倍还不止。你们两位只要帮皇帝,金银财宝,要多少有多少。
桑结冷冷的道:西藏和蒙古虽穷,却也不贪图金银财宝。韦小宝心想:他二人不要金银财宝,也不要美女,最想要的是什么念头一转,心道:是了,小丈夫一日不可无钱,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我韦小宝是小丈夫,他两个是大丈夫。便道:小皇帝说,葛尔丹只是个王子,还不够大,倘若帮我打吴三桂,我就封他为蒙古国王。
葛尔丹双目射出喜悦的光芒,颤声问道:皇皇帝当真说过这句话韦小宝道:当然我为什么骗你桑结道:天下也没蒙古国王这衔头。皇帝如能帮着殿下做了准喀尔汗,殿下也就心满意足了。韦小宝道:可以,可以这整个儿好,皇帝一定肯封。心想:整个儿好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难道还有一半儿好的
桑结见他脸上神色,料想他不懂,说道:蒙古分为几部,凖噶尔是其中最大的一部。蒙古的王不叫国王,叫做汗。王子殿下还没做到汗。韦小宝道:原来如此。王子殿下只要帮皇上,做个把整个儿汗那还不容易皇帝下一道圣旨,派几万兵马去,别的蒙古人还会反抗吗葛尔丹一听大喜,道:皇帝如肯如此,那自然易办。
韦小宝一拍胸膛,说道:你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办到就是。皇上只恨吴三桂一人。阿琪姑娘虽然美貌,只要不给皇上瞧见,他包管不会来抢你的。至于桑结大喇嘛呢,你帮了皇上的忙,皇上自会封你做管治全西藏的大官。他不知这大官叫做什么,不敢乱说。
桑结道:全西藏是达赖活佛管的,可不能由皇上随便来封。韦小宝道:别人做得活佛,你为什么不能做西藏一共有几个活佛桑结道:还有一位班禅活佛,一共是两位。韦小宝道:是啊,一日不过三,什么都要有三个才是道理。咱们请皇上再封一位桑结活佛,桑结大活佛专管达什么、班什么的两个小活佛。桑结心中一动:这小家伙瞎说一气,倒也有些道理。想到此处,一张瘦削的脸上登时现出了笑容。
韦小宝此时只求活命脱身,对方不论有什么要求,都是一口答应,何况封凖噶尔汗、西藏大活佛,又不用他费一两银子本钱,说道:我不是吹牛,兄弟献的计策,皇帝有九成九言听计从。再说,两位肯帮着打吴三桂,皇帝不但要封赏两位,兄弟也是立了大功,非升官发财不可。常言说得好:朝里有人好做官。兄弟在朝里做大官,两位分别在蒙古、西藏做大官。我说哪,咱三个不如拜把子做了结义兄弟,此后咱们三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天下除了小皇帝,就是咱三个大了,那岂不是美得很么心想: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句话是很要紧的。他二人只要一点了头,就不能再杀我了。再要杀我,等于自杀。
桑结和葛尔丹来到扬州之前,早已访查清楚,知道这少年钦差是小皇帝驾前的第一大红人,飞黄腾达,升官极快,只万万想不到原来便是那个早就相识的少年。葛尔丹原和他并无仇怨,桑结却给他害死了十二名师弟,斩去了十根手指,本来恨之入骨,但听了他这番言语后,心想众师弟人死不能复生,指头斩后不能重长,倘若将此人一掌打死,也不过出了一口恶气,徒然帮了吴三桂一个大忙,于自己却无甚利益,但如跟他结拜,倒十分实惠,好处甚多。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缓缓点头。
韦小宝大喜过望,想不到一番言辞,居然打动了两个恶人之心,生怕二人反悔,忙道:大哥、二哥、二嫂,咱们就结拜起来。二嫂拜不拜都成,你跟二哥拜了天地,那都是一家人了。阿琪红着脸啐了一口,只觉这小孩说话着实讨人欢喜。
桑结突然一伸手,拍的一声,将桌子角儿拍了下来。韦小宝吃了一惊,心道:又干什么了只听桑结厉声道:韦大人,你今日这番话,我暂且信了你的。可是日后你如反覆无常,食言而肥,这桌子角儿便是你的榜样。
韦小宝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兄弟三人一起干事,大家都有好处。兄弟假如欺骗了你们,你们在蒙古、西藏发兵跟皇帝过不去,皇帝一怒之下,定要砍了我脑袋。两位哥哥请想,兄弟敢不敢对你们不住桑结点点头,道:那也说得是。
当下三人便在厅上摆起红烛,向外跪拜,结为兄弟,桑结居长,葛尔丹为次,韦小宝做了三弟。他向大哥、二哥拜过,又向阿琪磕头,满口二嫂,叫得好不亲热,心想:你做了我二嫂,以后见到我调戏我自己的老婆阿珂,总不好意思再来干涉了罢
阿琪提起酒壶,斟了四杯酒,笑道:今日你们哥儿三个结义,但愿此后有始有终,做出好大的事业来。小妹敬你们三位一杯。桑结笑道:这杯酒自然是要喝的。说着拿起了酒杯。
韦小宝忙道:大哥,且慢这是残酒,不大干净。咱们叫人来换过。大声叫道:来人哪快取酒来。微觉奇怪:丽春院里怎么搞的这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侍候。又想:是了。老鸨、龟奴见到打架,又杀死了官兵,都逃得干干净净了。
正想到此处,却见走进一名龟奴,低垂着头,含含糊糊的道:什么事韦小宝心道:丽春院里的龟奴,我哪一个不识得这家伙是新来的,哪有对客人这般没规矩的定是吓得傻了。喝道:快去取两壶酒来。那龟奴道:是了转身走出。
韦小宝见到那龟奴的背影,心念一动:咦这人是谁白天在禅智寺外赏芍药,就见过他,怎么他到这里来做龟奴其中定有古怪。凝神一想,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桑结、葛尔丹、阿琪三人齐问:怎么韦小宝低声道:这人是吴三桂手下高手武士假扮的,咱们刚才的说话,定然都教他听去啦。桑结和葛尔丹吃了一惊,齐道:那可留他不得。韦小宝道:二位哥哥且且不忙动手。咱们假装不知,且看他一共来了多少人,有有什么鬼计。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也颤了。这龟奴倘若真是吴三桂的卫士所扮,他倒也不会这般惊惶,原来此人却是神龙教的陆高轩。
这人自神龙岛随着他同赴北京,相处日久,此时化装极为巧妙,面目已全然不识,但见到他的背影,却感眼熟。日间在禅智寺外仍未省起,此刻在丽春院中再度相见,便知其中必有跷蹊,仔细一想,这才恍然。单是陆高轩一人,倒也不惧,但他既在禅智寺外听到自己无意中漏出的口风,说要到丽春院来听曲,便即来此化装为龟奴,那么多半胖头陀和瘦头陀也来了,说不定洪教主也亲自驾临,再要说得洪教主跟自己也拜上把子,发誓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可千难万难。他越想越怕,额头上汗珠一颗颗的渗将出来。
只见陆高轩手托木盘,端了两壶酒进来,低下头,将酒壶放在桌上。韦小宝寻思:他低下了头,生怕我瞧出破绽。哼,不知还来了什么人说道:你们院子里怎么只有你一个坑卩叫些人进来侍候。陆高轩嗯的一声,忙转身退出。
韦小宝低声道:大哥、二哥、二嫂,待会你们瞧我眼色行事。我如眼睛翻白,抬头上望,你们立刻出手,将进来的人杀了。这些人武功高强,非同小可。桑结等都点头答应,心中却想:吴三桂手下的卫士,武功再高,也没什么了不起,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陆高轩带了四名妓女进来,分别坐在四人身畔。韦小宝一看,四名妓女都不相识,并不是丽春院中原来的姑娘。四妓相貌都极丑陋,有的吊眼,有的歪嘴,皮肤或黄或黑,或凹凸浮肿,或满脸疮疤。韦小宝笑道:丽春院的姑娘,相貌可漂亮得紧哪。只见那坐在桑结身边、满脸疮疤的姑娘向他眨了眨眼,随即又使个眼色。
韦小宝见她眼珠灵活,眼神甚美,心想:这四人是神龙教的,故意扮成了这般模样,她却向我连使眼色,那是什么意思端起原来那壶迷春酒,给四名妓女都斟了一杯,说道:大家都喝一杯罢
妓院之中,原无客人向妓女斟酒之理,客人一伸手去拿酒壶,妓女早就抢过去斟了。但四名妓女只垂首而坐,韦小宝给她们斟酒,四人竟一句话不说。韦小宝心道:这四个女人假扮婊子,功夫差极。说道:你们来服侍客人,怎么不懂规矩,自己不先喝一杯说着又斟了一杯,对陆高轩道:你是新来的罢连乌龟也不会做。你们不敬客人的酒,客人一生气,还肯花钱么
陆高轩和四女以为妓院中的规矩确是如此,都答应了一声:是各人将酒喝了。
韦小宝笑道:这才是了。院子里还有乌龟婊子没有通统给我叫过来。偌大一家丽春院,怎么只你们五个人只怕有点儿古怪。那脸孔黄肿的妓女向陆高轩使个眼色。陆高轩转身出去,带了两名龟奴进来,沙哑着嗓子道:婊子没有了,乌龟倒还有两只。
韦小宝暗暗好笑,心道:婊子、乌龟,那是别人在背后叫的,你自己做龟奴,怎能还口称婊子、乌龟就算是嫖院的客人,也不会这样不客气。院子里只说姑娘、伴当。我试你一试,立刻就露出了马脚。哼哼,洪教主神机妙算,可是做梦也想不到,我韦小宝就是在这丽春院中长大的。
只见那两名龟奴都高大肥胖,一个是胖头陀假扮,一瞧就瞧出来了,另一个依稀是瘦头陀,可是怎么身材如此之高微一转念,已知他脚底踩了跷,若非心中先已有数,可真万万瞧不出来。他又斟了两杯酒,说道:客人叫你们乌龟喝酒,你们两只乌龟快喝
胖头陀一声不响的举杯喝酒。瘦头陀脾气暴躁,忍耐不住,骂道:你这小杂种才是乌龟陆高轩忙一扯他袖子,喝道:快喝酒你怎敢得罪客人瘦头陀这次假扮龟奴,曾受过教主的严诫,心中一惊,忙将酒喝了。
韦小宝问道:都来齐了吗没别的人了陆高轩道:没有了
韦小宝道:洪教主没扮乌龟么说了这句话,双眼一翻,抬头上望。
陆高轩等七人一听此言,都大吃一惊,四名妓女一齐站起。桑结早在运气戒备,双手齐出,登时点中了瘦头陀和陆高轩二人的腰间。
这两指点出,陆高轩应手而倒,瘦头陀却只哼了一声,跟着挥掌向桑结当头劈落。桑结吃了一惊,心想自己的两指禅功夫左右齐发,算得天下无双,自从十根手指中毒截去之后,手指短了一段,出手已不如先前灵活,但正因短了一段,若是点中在敌人身上,力道可又比昔日强了三分。此时明明点中这大胖子腰间穴道,何以此人竟会若无其事难道他也如韦小宝一般,已练成了金刚护体神功
其实这两人谁也没有金刚护体神功。韦小宝所以刀枪不入,只是穿了护身宝衣,而瘦头陀却是脚下踩了高跷,凭空高了一尺。桑结以为他身材真是如此魁梧,伸指点他腰间,中指处却是他大腿外侧。瘦头陀只一阵剧痛,穴道并未封闭。
这时胖头陀已和葛尔丹斗在一起。满脸疮疤的妓女在和阿琪相斗,另外一名妓女却向韦小宝扑来。韦小宝笑道:你发花癫么这般恶形恶状干什么眼见那妓女十指如钩,来势凶狠,心中一惊,一低头便钻到了桌子底下,伸手在那妓女的腿上一推。那妓女喝了迷春酒后,药力发作,头脑中本已迷迷糊糊,给他一推,站立不定,身子晃了几晃,一交坐倒,再也站不起来。跟着其余三名假妓女也都先后晕倒。
瘦头陀和桑结拆得几招,嫌足底高跷不便,双脚运劲,拍拍两声,将高跷踹断了。桑结骂道:原来是个矮子。瘦头陀怒道:老子从前可比你高得多,我喜欢做矮子,跟你什么相干桑结哈哈大笑,两人口中说话,手上丝毫不停。两个都是武功好手,数招之后,互相暗暗佩服。桑结心道:吴三桂手下,居然有这样一个武功了得的矮胖卫士。瘦头陀心道:你武功虽高,却给韦小宝这小鬼做走狗,也不是什么好脚色。
那边厢葛尔丹数招间就敌不过胖头陀了。只是胖头陀喝了一杯迷春酒,手脚不甚灵便,才一时没将他打倒。阿琪见跟自己相斗的妓女招式灵活,可是使不了几招,便即晕倒,暗暗奇怪,转头见葛尔丹不住倒退,忙上前相助。胖头陀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下,只感敌人在自己胸口拍了一掌,力道却不厉害。他闭着眼睛,两手一分,格开对方手臂,双手食指点到了敌人腋下。阿琪登时全身酸软,慢慢倒下,压在陆高轩背上,正自惊惶,只见胖头陀突然俯冲摔倒。
葛尔丹叫道:阿琪,阿琪,你怎么了蓦地里胖头陀跃起身来,当胸一拳,将他打得摔出丈许,重重撞在墙上。胖瘦二头陀内力甚深,虽然喝了迷春酒,但这不过是妓院中所调制的寻常迷药,并不如何厉害。两人虽感昏晕,还在勉力支撑。
这时瘦头陀双眼瞧出来白蒙蒙的一团,只有桑结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晃来晃去,他伸手去打,都给桑结轻易避过,自己左肩和右颊却接连重重的吃了两拳。桑结的拳力何等沉重,饶是瘦头陀皮粗肉厚,却也抵受不起,不禁连声吼叫,转身夺门而逃。陆高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上身穴道未解,胡里胡涂的跟着奔了出去。
葛尔丹给胖头陀打得撞上墙壁,背脊如欲断裂,正自心怯,却见敌人左手扶住了桌子,闭着眼睛,右掌在面前胸口不住摇晃,似是怕人袭击。葛尔丹瞧出便宜,跃将过去,猛力一脚,踢中他后臀。胖头陀大叫一声,左手反转,抓住了葛尔丹胸口,将他身子提了起来。桑结抢上相救。胖头陀睁开眼睛,抓着葛尔丹抢出甘露厅,飞身上墙。
桑结喝道:放下人来追了出去,跟着上屋。但听两人呼喝之声渐渐远去。
韦小宝从桌底下钻出来,只见地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堆人。双儿和曾柔躺在厅角落里;四名假妓女晕倒在地;郑克爽本来伏在桌上,打斗中椅子给人推倒,已滚到了桌子底下;阿琪下身搁在一张翻倒的椅上,上身躺在地下。一干人个个毫不动弹,有的是被点中了穴道,有的是为迷春酒所迷,均如死了一般。
他最关心双儿,忙将她扶起,见她双目转动,呼吸如常,便感放心,只是他不会解穴,只好将双儿、曾柔、阿琪三人扶入椅中坐好。
心中又记挂母亲,奔到母亲房中,只见韦春芳倒在床边,韦小宝大惊,忙抢上扶起,见她身子软软的,呼吸和心跳却一如其常,料想是给神龙教的人点了穴道,丽春院中的婊子、乌龟,定然个个不免,穴道被点,过得几个时辰自会解开,倒也不必担心。
回到甘露厅中,侧耳倾听,没半点胖瘦二头陀或桑结、葛尔丹回转的声息,心想:这满脸疮疤的假婊子向我大使眼色,似乎是叫我留心,这人良心倒好,不知是谁走过去俯身伸手,在那女子脸上抹了几抹,一层灰泥应手而落,露出一张娇嫩白腻的脸蛋。韦小宝一声欢呼,原来竟是小郡主沐剑屏。他低下头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说道:究竟你对我有良心,你定是给他们逼着来骗我的。
突然心中一跳:还有那三个假婊子是谁方姑娘不知在不在内这小婊子专门想法子害我,这次若不在内,倒奇怪得紧了。想到了方怡,既感甜蜜,又感难过,眼见那脸蛋黄肿的女子身材苗条,看来多半是方怡,便伸手去抹她脸上化妆。
泥粉落下,露出一张姿媚娇艳的脸蛋,年纪比方怡大了五六岁,容貌却比她更美,原来是洪教主夫人。她酒醉之后,双颊艳如桃花,肌肤中犹似要渗出水来。韦小宝过去虽觉洪夫人美貌动人,却从来不敢以半分轻薄的眼色相觑,这时她烂醉如泥,却是机会来了,伸出右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见她双目紧闭,并无知觉,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又在她另一边脸颊上捏了一把。
转过身来看另外两个女子,见两人都身材臃肿,决非方怡,其中一人曾恶狠狠的向自己扑击。韦小宝提起酒壶,在她脸上淋了些酒水,然后拉起她衣襟在脸上一抹,现出真容,赫然竟是假太后。韦小宝大喜,心道:这场功劳当真大得很了。皇上和太后要我捉拿这老婊子报仇,千方百计的捉不到,哪知道她自己竟会到丽春院来做老婊子。可见我一直叫她老婊子,那是神机妙算,早有先见之明。
再去抹掉第四个假婊子的化妆,露出容貌来却是方怡。韦小宝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腰身这样粗,难道跟人私通,怀了孩儿天灵灵,地灵灵,老婊子真的做了老婊子,韦小乌龟真的做了小乌龟伸手到她内衣一摸,触手之处不是肌肤,拉出来却是个枕头。
韦小宝哈哈大笑,笑道:你的良心,可比小郡主坏得太多。她唯恐我遭了你们毒手,不住向我使眼色。你却唯恐我瞧出来,连大肚婆娘也敢装。哈哈,你这小婊子在丽春院里大了肚皮,我给你打胎。早打胎,晚打胎,打下一个枕头来。
走到厅外一瞧,只见数名亲兵死在地下,院中乌灯黑火,声息全无,心想:胖瘦二头陀都喝了药酒,终究打不过我那两个结义哥哥,但如洪教主他们在外接应,结果就难说得很了。两位哥哥,倘若你们今天归位,小弟恕不同年同月同日死,对不住之至
回进厅来,但见洪夫人、方怡、沐剑屏、双儿、曾柔、阿琪六个美人儿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难以动弹,各有各的美貌,各有各的娇媚,心中大动,心道:这边床上还有一个美貌小姑娘,比这六个人还美得多。那是我已经拜过天地、却未洞房花烛的元配老婆。今晚你巴巴的来寻我,你老公要是不来睬你,未免太过无情无义,太对你不住了罢
正要迈步入内,只见曾柔的一双俏眼瞧向自己,脸上晕红,神色娇羞,心想:从王屋山来到扬州,一路之上,你这小妞儿老是避我,要跟你多说一句话也不成。今晚可也不能跟你客气了。将她抱起,搬入内房,放在阿珂之旁。
只见阿珂兀自沉睡,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口唇边微露笑意,她昏迷之中,多半兀自在大做好梦,正跟郑克爽亲热。
韦小宝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这批老婊子、假婊子、好姑娘、坏女人,一古脑儿都搬了进来。这里是丽春院,女人来到妓院,还能有什么好事这是你们自己来的,醒转之后可不能怪我。他从小就胸怀大志,要在扬州大开妓院,更要到丽春院来大摆花酒,叫全妓院妓女相陪,此刻情景虽与昔日雄图颇有不符,却也是非同小可的壮举。
当下将双儿、阿琪、洪夫人、方怡、沐剑屏一一抱了入内,最后连假太后也抱了进去,八个女子并列床上。忽然想到:朋友妻,不可欺。二嫂,你是我嫂子,咱们英雄好汉,可得讲义气。将阿琪又抱到厅上,放在椅中坐好,只见她目光中颇有嘉许之意。
韦小宝见她容颜娇好,喘气甚急,胸脯起伏不已,忽觉后悔:我跟大喇嘛和蒙古王子拜把子,又不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是想个计策,骗得他们不来杀我。什么大哥、二哥,都是随口瞎说的。这阿琪姑娘如此美貌,叫她二嫂,太过可惜,不如也做了我老婆罢。说书的说三笑姻缘九美图,唐伯虎有九个老婆。我就把阿琪算在其内,也不过是八美,还差了一美。呸,呸,呸老婊子又老又凶,怎么也能算一美
与唐伯虎相比,少他一美,还可将就,连少两美,实在太也差劲,当下又抱起阿琪,走向内室。走了几步,忽想:关云长千里送皇嫂,可没将刘大嫂变成关二嫂。韦小宝七步送王嫂,总不能太不讲义气,少两美就少两美罢,还怕将来凑不齐于是立即转身,又将阿琪放在椅中。
阿琪不知他心中反覆交战,见他将自己抱着走来走去,不知捣什么鬼,只微感诧异。
韦小宝走进内室,说道: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你们三个是自己到丽春院来做婊子的。双儿、曾姑娘,你们两个是自愿跟我到丽春院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来时虽不知道,不过小妞儿们既然来到这种地方,不陪我是不行的。阿珂,你是我老婆,到这里来嫖我妈妈,也就是嫖你的婆婆,你老公要嫖还你了。伸手将假太后远远推在床角,抖开大被,将余下六个女子盖住,踢下鞋子,大叫一声,从被子底下钻了进去。
胡天胡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桌上蜡烛点到尽头,房中黑漆一团。
又过良久,韦小宝低声哼起十八摸小调:一百零七摸,摸到姊姊妹妹七只手一百零八摸,摸到姊姊妹妹八只脚正在七手八脚之际,忽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低声道:不不要郑郑公子是你么正是阿珂的声音。她饮迷春酒最早,昏睡良久,药性渐退,慢慢醒转。韦小宝大怒,心想:你做梦也梦到郑公子,只道是他爬上了你床,好快活么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
阿珂道:不,不你不要挣扎了几下。
忽听得郑克爽在厅中叫道:阿珂,阿珂,你在哪里喀喇一声,呛啷啷一片响声,撞翻了一张椅子,桌上杯碟掉到地下。阿珂听到他在厅上,那么抱住自己的自然不是他了,一惊之下,又清醒了几分,颤声道:你你是谁怎么我我韦小宝笑道:是你的亲老公,你也听不出阿珂这一惊非同小可,使力挣扎,想脱出他怀抱,却全身酸软无力,惊叫:郑公子,郑公子
郑克爽跌跌撞撞的冲进房来,房中没半点光亮,砰的一声,额头在门框上一撞,叫道:阿珂,你在哪里阿珂道:我在这里放开手小鬼,你干干什么郑克爽道:什么他不知阿珂最后这两句话是对韦小宝说的。
韦小宝意气风发,如何肯放阿珂央求道:好师弟,求求你,快放开我。韦小宝道:我说过不放,就是不放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
郑克爽又惊又怒,喝道:韦小宝,你在哪里韦小宝得意洋洋的道:我在床上,抱着我老婆。我在洞房花烛,你来干什么要闹新房么郑克爽大怒,骂道:闹你妈的新房韦小宝笑道:你要闹我妈的新房,今天可不成,因为她没客人,除非你自己去做新郎。
郑克爽怒道:胡说八道。循声扑向床上,来掀韦小宝,黑暗中抓到一人的手臂,问道:阿珂,是你的手么阿珂道:不是。
郑克爽只道这手臂既然不是阿珂的,那么定然是韦小宝的,当下狠狠用力一扯,不料所扯的却是假太后毛东珠。她饮了迷春酒后昏昏沉沉,但觉得有人扯她手臂,左手反过去拍一掌,正好击在郑克爽顶门。她功力已去了十之八九,这一掌无甚力道。郑克爽却大吃一惊,一交坐倒,脑袋在床脚上一撞,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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