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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陈栖叶神魂未定,他低着头呼吸短促,他现在最恐惧的却又不止赵云和的出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潭州,我没跟你撒谎,我真的,我离开杭城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了,你信我!”陈栖叶结巴又笨拙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双手无处安放地置于胸前,左手腕上戴着秦戈送的电子手表,红绸绳端端正正藏在表带下。
为了塑造学风良好的校园风貌,温临中学虽没丧心病狂到让女生剪短发,但校规中明确写着男女一律不许佩戴首饰。
与那些银镯子玉骨链相比,手腕上的红绳是非常微妙的存在,校服外套一穿就藏住了,也没什么纹路花样,起不到装饰的作用。陈栖叶谨慎,小心翼翼地把绳子藏进表带无人发现,秦戈在隔壁班可就嚣张多了,江知书问他为什么天天戴根粗糙的破绳子招摇过市,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满嘴跑火车,说这绳子是哪个高人在哪个寺庙求来的,专门保佑他这种发挥不稳定选手考出高分。
江知书:“……”
江知书被秦戈克得脑壳疼,等着他哪次模拟考滑铁卢了再拾他,但没想到秦戈在四月中旬的二模中超常发挥拿了全校第五,陈栖叶比他高十分排在第四。
只要成绩考出来了,江知书再怎么隐隐觉得不对劲,也暂且相信秦戈和陈栖叶真的只是互帮互助的关系,每次慰问完自己班的住校学生从寝室楼出来遇到他们俩,态度也柔和了不少,还会埋汰秦戈,说他既然这么殷勤,干脆也住校得了。
秦戈现在就站在一个标准的四人寝里,两张床全都是上下铺,各贴一面墙壁,中间留出空地,显得房间有些空荡。
可秦戈总觉得气氛压抑。即将入夏的天气还不足以让人感到黏腻,那种挥之不去的稠糊感很明显是赵云和带来的。意料之外的,赵云和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挺有气神,他中等身材、中等样貌,走在人群中平平无奇,站在你面前了,你又能八九不离十的猜中他的职业——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度数从镜片厚度看绝对不浅,每当他探出食指娴熟又轻巧地扶眼镜,绝对会让你联想起学生时代挥舞着粉笔在讲台上循序渐进设未知数建立方程的数学老师。
毫无疑问,赵云和在学校里绝对是个优秀的数学老师。如果只看教学经验和对学科的热爱,秦戈绝对愿意去上赵云和的补习班,被这种老师花时间力点拨一番,肯定受益匪浅。
赵云和在生活中也是同事邻里间公认的老实人。其他人很难相信一个社会地位崇高的人民教师会对自己的学生另有所图,反而会去责备受害者:你为什么要接受老师的无偿辅导?为什么和老师单独待在书房?你明知老师有妻有儿,为什么还顺从地坐上他的大腿?如果他儿子没碰巧进来,你会打开他放在你腰上的手吗?
你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怎么不说话,不反驳,不在事后报警?你心虚了吧,所以不敢报警,你其实是心甘情愿的吧,所以把老师的猥亵美化成对他的帮助,你默许他碰你,你真恶心,你好脏。
好脏。
脏!
陈栖叶后背直冒冷汗,尖锐的嗡嗡声环绕双耳,里面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指责和羞辱。
在和秦戈重逢前,这些自我否定的责备曾让他彻夜难眠,寝食难安,如今重新席卷而来冲击他重逢后逐渐重塑的人格和自尊。
“我……”他在秦戈面前是那么无助。他现在知道要拒绝,要说“不”,可时光无法倒流,那个在杭城孤单一人的陈栖叶懵懵懂懂,只会顺从和讨好对自己好的人。
好在秦戈立场坚定:“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赵卓没进来,我相信你肯定会反抗,那赵云和就是个枉为人师的强奸犯。”
秦戈说得斩钉截铁,没说“猥亵”或者“诱奸”,而是毫不委婉地把赵云和的行为定义为“强奸”。任何强迫性行为都是强奸。现实生活中的强奸里不止月黑风高夜的暴力拉拽,更多发生在熟人之间。这在一个人情社会通常是难以切齿的私事,不了了之后加害者逍遥法外,受害者一生都活在阴影中,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所带来的二次伤害。
所以秦戈不会指责陈栖叶。就像他不会责备一个受侵害的女性没保护好自己,不应该在晚上出门,不应该穿漂亮衣服,他恨不得把赵云和痛揍一顿,绝不会在言语上二次伤害陈栖叶。
“你没有错。”秦戈轻轻揉捏陈栖叶皮肤薄凉的手背,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并不认为赵云和的突然出现会引发自己和陈栖叶的信任危机,相反,他暗暗感慨陈栖叶还在杭城时得多纯良又不设防,才会让赵云和这样的人差点得手。
陈栖叶想露出一个笑让秦戈安心,却因为太用力显得古怪。秦戈揉了揉他的头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酒窝,往上铺看了一眼后问:“你室友呢?”
陈栖叶在上个学期末就搬离原来的寝室,现在的室友全都是高三同学,其中一个因为母亲租房陪读而退舍,所以上铺从开学初就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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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拍拍上铺裸露的硬木板:“要不……我搬进来?”
陈栖叶“蹭”得站起身,眼神里满满都是喜悦,一对上秦戈的目光,反而没那么浓烈。
“我就说自己最近成了早起困难户,所以申请住校。”秦戈说的有板有眼没开玩笑,陈栖叶说不期待是假的,只要两人成了室友,他再在回寝路上远远瞧见江知书,就不用忐忑地和秦戈拉开距离。
但他不知道这么操作有多少可能性。现下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不同班的秦戈中途住校又恰好分配到陈栖叶所在的寝室,肯定需要在暗地里跟学校里的后勤行政打声招呼。
“这你就别管了。”秦戈含糊过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我陪你一起住?”
陈栖叶低了低头。他的睫毛在男生里算长的,但一点都不翘,扑朔起来像受伤的蝶蛾惹人怜爱,看得秦戈真想把人扑倒在床上,好好数数他的睫毛到底有几根。
陈栖叶说:“可寝室……都是四人间。”
陈栖叶未必多想了,但这话听到秦戈耳朵里别有一番强调的意味,好像陈栖叶猜到他住进来会图谋不轨,所以委婉地表示不想引狼入室。
秦戈装没耐心,不和陈栖叶客套兜圈子:“一句话,你想不想?”
陈栖叶动了动唇,话到嘴边说不出,一着急,就往秦戈怀里撞,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后才想起还要抬手,自己的姿势才算一个拥抱。
秦戈被陈栖叶的生涩和主动逗乐了。像是在投怀送抱,乱了阵脚的陈栖叶自己摸索不出一条路,干脆将自己全然托付,被秦戈随身携带。
这种过分依赖不利于人格的完整,但秦戈对这种依赖无疑是受用的。他被满足了,不管是出于征服欲还是责任心,他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心上人变成别人口中的猎物。
“不会有事的。”与磅礴起伏的内心活动相反,他此刻的声音是那么温柔,然后用戴着红绸绳的右手护住陈栖叶的后脑勺,承诺道,“你有我在。”
第47章好久不见
陈栖叶听到后又往秦戈怀里埋了埋脸。他此刻还算不上胆怯,心底里深埋着向上攀长的生命力,但他茕茕孤单了太久,急于从别人身上索取安全感。
他甚至无法依靠有血缘关系的父母,陈望就不用说了,陈悦虽然关切他,但比起母子俩相扶相持,她作为母亲只希望自己不拖累儿子。
她没告诉陈栖叶自己去医院看病了。医生让她去这里缴,那里拍片,资料全到手后又摇摇头,说必须有家属在旁才能告诉她检查结果。
陈悦没办法,只能找来陈望。陈望原本不乐意,可当陈悦把资料的一部分也拍照发给他,他还是来了。
坐诊的主任医生和陈望在门诊室里交谈,陈悦则坐在门外等待。五六分钟后陈望从门内走出,陈悦站起身,神色迫切又哑忍。
“走,去付钱拿药。”陈望面色语气全都波澜不惊,好像方才听医生说“晚期”“三个月”的是另一个人。
两人来到一楼窗口缴,陈悦想自己付的,刚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布钱包,陈望就用手机将金额支付掉。陈悦想把钱还给他,陈望语气里就多了分不稀罕,说自己不要这点小钱,等陈悦拿到拆迁款了,记得早点分自己一半就是。
光着脚闹果然比要脸面耗有用,陈望那一招果然见效,那一张张跟小广告似的陈情书已经够街道办头疼了,那位兜圈子踢皮球的主任一听陈望连媒体记者都联系好了,到底还是退了一步,陈悦虽然拿不到补偿面积,但肯定能拿到一笔合适的拆迁款。
“这个药每天一粒,吃完了联系我,我再帮你买。”陈望顿了顿,加了句,“这事先别让陈栖叶知道。”
陈悦低头盯着手里头那罐满是看不懂的英文单词的药瓶,多少有些猜到,自己这条劳苦没享过清福的命并没有太多时间了。
她是个没受过太多教育的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就是让她明天就死,她唯一牵挂的也只有自己的孩子,而没有自己的遗憾。
所以她很平静,她身边这位无名无实的丈夫也平静,好像陈悦得的只是一场感冒。那瓶药的发票还在他手里,医生说不吃药只能活三个月,吃药后能活多久,就看造化了。
陈望挺想笑的,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那笔拆迁款都没摸热乎呢,就要用来买这两万多块钱一盒的“造化”,平均一算一颗药就要三四百,要是没那笔拆迁款,陈悦只能等死。
而这个医院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有多少人能体面地获得新生呢。
又有多少人,尽管有再强的求生欲,也只能听天由命。
陈望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昔日的秦思源对自己愤懑不鸣道,他不想听天由命。
秦思源抬起双手,双拳紧紧握住,不甘道:“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陈望点燃不知道第几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后用下巴看秦思源带来的那个哑巴女人:“所以我就要和这个女人结婚?”
“她很安静,绝不会走漏我们的风声。”秦思源的急迫和陈望的慵懒涣散形成鲜明对比,“戚渺渺是潭州商会会长的独女,我要是和她结婚了,戚家的财力资源就会有我的一份,我就能留校评职称,能——”
“你不跟她结婚,也能留校。”陈望说的是实话,他没读研究生,上个月刚从俄罗斯回来,但他也能留在学校里当舞蹈老师。
“所以你只能是个助教,哪怕你有了足够的学历,你也爬不上去!”秦思源的目标明确,他想要平步青云手握一方权力,而不是闲云野鹤的穷酸书生。
秦思源眼里又燃起期待,畅想一个和谐的未来:“等你也结婚了,我会把你介绍给戚渺渺,她不会对一个哑巴女人起疑心,更想不到我和你以前有过关系,我们会是两个美满的家庭,我们余生都可以用这种模式和睦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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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不觉得秦思源自负。秦思源肚子里是真的有墨水,文质彬彬仪表堂堂,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子墨客,如果活在民国又有个好家世,他的名字肯定会出现在风雅韵事里。
但他活在一个从未有过的浮躁又物欲时代,这里遍地是机会和新钱,却没有读书人安生立命的出路。
陈望问:“万一被发现了呢?”
秦思源很是笃定:“不会的。”
陈望不相信:“万一呢?”
秦思源还真想过这种“万一”,丝毫看不出任何愧疚道:“她会原谅我的。”
陈望听笑了,被烟呛得咳出声,咳出眼泪,咳弯了腰,哑着嗓子说:“你真贪心。”
陈望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要把秦思源和那个哑巴女人赶出去,秦思源拽住他的双手手腕将人撞到墙壁上,恶狠狠地问:“你想要的难道比我少吗?!你去年申请俄罗斯剧院的交流学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跟我商量,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有考虑过把我加进你的未来吗!”
“所以我真不应该提前回来……”陈望是真的觉得可惜,没有芭蕾舞演员不想去俄罗斯,他本来可以在那个剧院待上三五年,他去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
也就这半年,秦思源把刚步入大学的戚渺渺吃得死死的。
秦思源气势不减:“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凭什么要等你!”
“你也没等我啊,”陈望的嘴角细细抽动,指着在旁目睹这一切的无所适从的陈悦,“反倒是你什么都想要,要所有人都成全你!”
陈望又爱又恨:“凭什么?凭什么!”
秦思源和陈望那天是不欢而散的。他们断了联系,秦思源继续和秦渺渺拍拖,陈望则继续自己的舞蹈事业,等待下一个去俄罗斯的机会。
但被秦思源从潭州老家带到杭城的陈悦并没有离去,陈望原本并不想让这个哑巴踏足在自己租的房子,但陈悦像个兢兢业业的保姆,把他的狗窝拾出家的模样。
一个从来就没直过的同性恋和一个小城镇来的哑巴就这么离奇地同居了,陈望问过陈悦为什么会跟着自己,陈悦在手机里打字,说她这样的女人没人要,但她想要一个孩子。
而陈望那么好看,他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好看。
陈悦得在两年后才阴差阳错地有了陈栖叶,而在这之前,秦思源不止一次前来拜访。陈望终究是爱的,就凭那个人是秦思源,他再不情不愿,也还是成了秦思源见不得光的情人。
然而去俄罗斯的机会再一次摆在了他面前。他离开的那六年与其说是去成就自我,倒不如说是逃避那个没什么羁绊又流着自己血脉的生命。
他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秦思源娶妻生子的事实。这个男人是个致利己的利己主义者,最爱的人只有自己,这一点陈望从两人相识的第一年就看破看穿,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沦陷,甚至帮秦思源找借口,觉得是这个时代把人逼得致利己,而不是秦思源本性如此。
他以为自己能用六年的时间把秦思源忘掉,找另一个男人,或者跟陈悦凑合着过,他在白茫茫大雪一片的莫斯科郊外看到一尊普希金的塑像,他抚摸着青铜材质的纹路,魂回千里之外的杭城。
暖春,暖光,吹动窗帘的风,薄汗和喘息声。
秦思源伏在他耳边说,我曾经爱过你。
他转而枕在秦思源的臂膀里,秦思源情绪高涨又没有一丝卡壳地背诵出那首诗,边亲吻怀里的人边倾诉出最后一句:“愿上帝保佑,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陈望再生性凉薄,在那一刻也彻底沦陷。当他在那尊塑像庞的纪念品店里寄出出国以来第一张明信片,他用俄语写下那首诗,但在最后一句里加了个否定词he——
我是这么爱你,以至于万能的上帝,都无法找到另一个人像我一样爱你。
那封明信片成功寄到了秦思源手里,秦思源没有回信,哪怕他知道来信的人是谁。他只是好,看着明信片背面的那首诗改动越来越多,从刚开始的只加了一个否定词,到最后时态变成现在进行时,陈望不是曾经爱过秦思源,而是依旧默默地无望地爱着他。
秦思源再一次把俄罗斯来的明信片好,他知道陈望要回来了,爱情在他心中也从未熄灭。
哪怕他们的爱情是自私的,背德的,他们在六年后再相遇,真的过上了秦思源畅想的美好生活。
两个家庭、两个女人和陈望全都成全了他,被蒙在鼓里的戚渺渺更是表面上最幸福的那一个,她总是绽着笑热切地唤圈子里的艺术工作者们到家中做客,用女主人的姿态招待陈望。
“……陈望?”
陈望仿佛听到了戚渺渺的声音,他都十多年没再见过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傻瓜了,她的呼唤于陈望而言也是久远又陌生的。
然而陈望又听到了一声:“……陈望!”
陈望倏地回过头,五六米外,一个藏不住贵妇气质的职业女性正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又愣了五六秒后才踩着细高跟绸面鞋走近。
“你是……”陈望喃喃,都要认不出了。戚渺渺穿着身女性化的正式套装搭配衬衫,很有文员范儿,但不管是她拎着的包还是腕上的贵重手链,都不是一个文员所能承担的。
而且她的衣服整体色调为裸粉色,有种不符合年纪的俏丽,如果陈望不知道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肯定以为她才二十五六——她比十多年前瘦了一圈重新拥有了苗条身段,皮肤保养得比刚出社会的年轻女孩更白皙透亮,最重要的是,她整个人是有光和神气的。
她少女心性的举动佐证了荣光为何会在她脸上焕发,把陈望的肩膀和手臂都捏了捏证实他存在的真实性,然后差点喜极而泣,捂嘴惊叹道:“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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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那我明天也带个朋友过来
陈望从来不缺炮友床伴,其中一个是男女通吃的双性恋。
那人最爱对不再年轻却依旧天真烂漫的富家小姐下手。陈望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姐姐,或者说,那些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会对他死心塌地,他隐晦一笑,说自己只不过是更懂得如何投其所好。
“她们还保持着少女感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一针见血道,“因为她们被保护的太好,徒增的只有年纪而不是情商和认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世界有多大,她们的世界就有多小。”
陈望原本不信这套说辞,但当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从戚渺渺身后探出脑袋,用还贴着止血棉花的手戳戳戚渺渺,叫她“妈妈”,陈望依旧无法将戚渺渺与母亲联系到一起。她还是那么娇艳明媚,眉眼间的无害天真里带着惹人怜爱的脆弱,好似从未长大。
但她也不是毫无变化的。重逢后,她在陈望的初印象里比十多年前多了份干练,这种自信是伴侣家庭给不了的,只能从工作的成就感中汲取。
“妈妈,他们是谁呀?”戚渺渺身后的小男孩发问。潭州人大多从商,时间对他们就是金钱,舍得花大把的钱送孩子去青少年宫从早学到玩,不舍得花时间陪在孩子身边。这个小男孩就是这类典型,在兴趣班里突然发烧后老师打电话给他父母,他父母知道戚副宫长最关照孩子了,就劳烦戚渺渺带自家孩子去医院。
戚渺渺当然不会拒绝,所以那个小男孩像青少年宫里其他孩子极为自然地叫戚渺渺“妈妈”,陈望不知道戚渺渺现在从事什么职业,还以为戚渺渺再婚又有了一个孩子。
这样挺好的,他想。继续听戚渺渺同那个孩子介绍自己:“这是我以前的同事,这位——”
戚渺渺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陈悦,陈悦则慌张地扯了扯陈望的上衣后摆,怕他乱说话把以前的荒唐事全抖出来。好在陈望也不希望事情变得复杂,故作亲密地搂住陈悦的腰,说:“这是我妻子,我陪她来看病。”
“这样啊……”看病不是什么高兴事,但戚渺渺是爱笑的人,笑起来也很好看。她的情绪是激动难耐的,但她想说的太多,反而全都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久不见。”陈望只能也抱以微笑,开口缓解尴尬,恭维戚渺渺道,“你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戚渺渺可没吹捧,打心底里认可陈望有实力有样貌,“你跳槽后在新的剧院肯定也是首席。”
“啊……我现在是自由职业。”陈望还得回忆个几秒才想起这茬。秦思源去世后他就从杭城剧院辞职了,理由是跳槽,但他实际上是枯萎了,再也没有那丝灵气了。
“那太好了,我们青少年宫扩招后舞蹈类老师紧缺,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们这儿啊。”戚渺渺热心肠,刚见面就给陈望介绍起工作,“当然了,你的履历那么漂亮,又去过俄罗斯进修又当过首席,潭州是个小地方,薪酬待遇没办法和大城市的剧院比。”
“怎么会呢。”陈望笑。戚渺渺见他不排斥,忙不迭把自己手机掏出来询要陈望的联系方式。
“这儿真不是个适合叙旧的地方,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好好聊。”戚渺渺赶着要把身边的孩子送回去,再加上她不会开车,没办法载陈望一程,只能在此告别。
“能在这儿见到老朋友,真好。”戚渺渺很是感慨。那些定格在杭城的过往还历历在目,她脑海里一时涌现了太多回忆和故人,脸上的笑反而慢慢回。
陈望能猜到她想起了谁,恻隐道:“关于秦先生……请节哀。”
戚渺渺从出神中回过魂,又绽开笑,装作不在意道:“都过去了。”
“记得联系我!”她变得仓促的语调还是暴露了她的在意,没再和陈望多寒暄,就带着那个孩子匆匆离去。
陈望若有所思地目送戚渺渺的背影直至消失,身边,陈悦看向他的眼神里又有了焦灼,她用手机打出一行字:【你真的会联系她吗?】
陈望耸耸肩:“她要是主动给我打电话,我总不能不接。”
陈望说完往前迈步准备离开,陈悦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人扯回到自己面前。和明艳动人的戚渺渺比起来,陈悦的脸是寡淡苦情的,都不需要说话出声,她用那双眼望着谁都像是在哀求。
她也是愧疚的。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望和秦思源的关系。同为女性,她没有去帮助另一个女人,而是成了男人们的同伙共犯,使得戚渺渺时至今日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的亡夫是个骗婚gay,也绝对想不到出轨对象正是陈望。
“你刚才没听见我们的对话吗?”陈望知道陈悦看得懂唇语,“我要真有什么坏心眼小心思,刚才就不应该称呼你为妻子。”
陈望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词上,惹得陈悦有些羞怯地低下头,但依旧没松开拽着陈望手臂的手。
“放心吧。”陈望长叹了一口气。男人不论是什么性取向,本质都是视觉动物,戚渺渺的漂亮绰约是最会勾起同情心和保护欲,陈望的道德感再低,也没必要跟娇弱女人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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