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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合鸽鸟子
陆崇再度与陈栖叶四目相对。
陈栖叶问:“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您见到了二十年前的戚渺渺,您能拦住她别嫁给秦思源吗?”
陆崇闭了下眼,没有说话,不是很自信的样子,好像曾经真的尝试过,失败了。
“有些路要是不自己踏上去,就会变成忘不掉的念想。走了,走错了,至少不会遗憾后半生。”陈栖叶竟教育起了比自己年长两三轮的大人,他说,“一旦付出真心,失控就是不可避的。”
陈栖叶抬手,制止陆崇再把钱和资源推回来。他考虑得更周全,以秦戈的性子,要是陈栖叶背后的资助人是陆崇,肯定不会往好的方面想。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栖叶对更外面的世界毫无念想,他开始留意起国家留学基金委的消息。
期中考结束后,陈栖叶往学校国际处跑了好几趟,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交换项目,虽然去不了北美的高等学府,但学机票住宿全报销,每月还能有近千美元的奖学金,最重要的是这个项目很冷门,thu的学生只要报名就能去。
这对陈栖叶来说是近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他没在电话里告诉秦戈,而是打算当面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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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早等候在机场外,只背了个包的秦戈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从到达口出来,边走边张望,先将秦戈发现的陈栖叶从旁侧毫无征兆地扑上来,用大大的拥抱紧紧将人搂住。
秦戈猝不及防,被冲撞地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前面色惊讶,站稳后微笑着,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们曾在人来人往中别离。
他们又在人来人往中重逢。
“想我了吧。”秦戈摸陈栖叶柔软的头发,依旧爱不释手。离上次十一出游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们在这期间并没有见面,因为陈栖叶要准备和综合测评挂钩的期中考,秦戈不想打扰他,也不让他来杭城找自己。
秦戈把他盖过眉毛的刘海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宠溺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头,问,“怎么还没剪头发?”
“忙着复习……”陈栖叶含糊其辞,算是糊弄过去了。他今天高兴到有些兴奋,请秦戈去一家日料店吃晚饭。那种店消很高,陈栖叶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去的,进门后还是秦戈打头阵,娴熟地确认菜单和上菜顺序。
这顿饭总共吃了两个小时,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少,陈栖叶很是意犹未尽,又嫌贵舍不得再来一份,吃最后的甜品时正脑补回去路上要去两元寿司店扫荡,服务生又单独给他上了份寿司。
陈栖叶一想到菜单上的价格就饱了,连连摆手说自己没点过,可不可以退,秦戈说这是他点的,让服务生把寿司放下就好。
包厢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陈栖叶问:“你没吃饱?”
“你没吃饱啊。”秦戈笑。他不仅是个半吊子美食家,还是个资深“陈学家”,陈栖叶只会评价好吃的东西好吃,他能从陈栖叶细微的眼神和表情推断出他最喜欢今晚哪道菜。
陈栖叶肉疼,痛心道:“在这里吃寿司,太贵了。”
“你喜欢吃就吃呗。”秦戈说得理所应当,等服务生拿着账单再进来,他和陈栖叶同一时间表示要结账。
服务生看看陈栖叶又看看秦戈,把账单递给了后者。服务生离开后陈栖叶有些不开心,说今天明明是自己请客,秦戈眨眨眼,还是那么理所应当:“那刚才是谁说贵的。”
陈栖叶:“……”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的就是你的,”秦戈逗他,强行把他的酒窝戳出来,“咱们早就分工好了啊,你好好读书,钱的事情有我。”
陈栖叶尽量不让情绪低落下去。秦戈催促他别再卖关子,说说为什么要庆祝,他冲秦戈吐舌头,说回去再讲。
秦戈“啧”声,意味深长地打量陈栖叶,说回去可能就没时间了。陈栖叶原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直到打开公寓门的那一刻,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开灯,秦戈就把他的双手手腕抓住举高,将他沿着墙壁往卧室里推,另一只手穿过衣摆往里摸,不住地亲吻。
陈栖叶被亲得喘不过气。不知是不是喝过清酒的缘故,秦戈的吻从未有过的蛮横,像是要把怀里的人吞吃入腹。
陈栖叶的推搡反抗和被吻堵住的细碎的字眼变成了情趣。直到被推到在床上,他才有机会抵住秦戈的胸膛,短暂叫停势不可挡的入侵。
陈栖叶急迫:“你听我说、说好消息。”
秦戈并不是很感兴趣,缠住陈栖叶的舌头。两人什么都还没开始,黑暗里的温度就即将攀升到顶。
然后陈栖叶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低哑道:“我报名了中俄互换奖学金。”
秦戈停下所有动作,欢愉戛然而止。
“我——”陈栖叶还想说些什么。他有心理准备,知道秦戈肯定会觉得突然,需要时间接受,但现在不上不下的更尴尬,就主动撑起身子讨好地想要去回吻,秦戈直起腰,手一压,冷漠地将他推回到床上。
陈栖叶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卧室里有了光。秦戈光着上半身在床边的空地来回走动,每次转身都背对着陈栖叶,陈栖叶只能看到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那要不……你先听我说。”陈栖叶跪坐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讲起这个政策的具体内容。他先是语无伦次没个重点,但语速不慢,很快就捋顺了,尤其是奖学金的部分,他说着说着就笑了,不再紧张地缩着身子,而是往前爬靠近床边的秦戈,抓住他的裤腰带,想拉他回来分享自己的喜悦,秦戈扣住他的手腕往外侧一歪,没好气道:“你管这叫好消息?”
陈栖叶一愣,本就单薄的肩膀下意识紧,像胆小的野生动物突遇人类后产生的过激反应。
“你见过哪个在thu读本科的学生,会去俄罗斯那种地方交换留学?”秦戈还真是在气头上,拉近两人的距离后,居高临下地诘问陈栖叶,“还是说你存心想气我?”
第75章傻瓜
“怎、怎么会呢。我真的只是想出国而已,就一个学期。”陈栖叶言语委婉,不去提两人的父辈跟这个国家的渊源。他跪坐在床上,双手紧抓住大腿,拘束得像个犯人,秦戈是审讯他的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
秦戈凛眉厉目,模样冷漠不好亲近,心情显然算不上好。
他并不是在限制陈栖叶出国。学校越好,出国交换的机会和名额就会越多,那次合作院校除了学还提供奖学金。陈栖叶对外面的世界一直是向往的,秦戈不是没规划和设想过和他去同一个国家交换一个学期,如果陈栖叶能适应国外的节奏和模式,喜欢这样的同居生活,那么他们可以在大四的时候一起申请研究生。
但这段体验应该安排在学业趋于稳定的大三,他们现在才读大一,学校食堂都还没吃个遍,不应该这么着急想要出走。
“但莫大的数学系很好。嗯……莫斯科大学,就是俄罗斯最好的大学。”陈栖叶还想争取,又一次提到了奖学金。一旦入选,留基委会提供每月不低于八百美元的生活,这笔钱对陈栖叶来说简直是巨款,以他的消水平,他至少能省下一半的钱带回国。
“和着你不是去学习,而是赚奖学金。”秦戈都乐了。陈栖叶见他笑了,趁热打铁想说其他好处:如果他下学期出国不在首都,秦戈就能把这间公寓暂时退掉,缓解经济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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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戈没给陈栖叶开口的机会,痛心疾首道:“你可是thu的学生啊!”
你是一个县级市的理科状元,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进入最高学府,你等不及想出国见世面,可以啊,但你再不济也应该申请北美或者欧洲的高校,而不是没落又衰败的俄罗斯。苏联曾经是雄狮,但它早已分崩离析,在沉睡中死去,方方面面倒退,连一所qs排名前一百的高校都没有。
“去这样一个国家呆上一个学期是没有意义的。”秦戈的想法代表绝大多数学生,thu又没有俄语系,所以才会有名额空出。
“而且你大一的当务之急是转专业。你在国外拿了绩点学分,回国还要转换,到时候影响到你的最终测评转不成专业,那多得不偿失啊。”秦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说的陈栖叶哑口无言。陈栖叶头越来越低,打了蔫的样子正应了秦戈用错的成语——“鼠目寸光”。
陈栖叶知道秦戈想表达的是“本末倒置”。在秦戈眼里,留基委给的那点钱都不够他塞牙缝,所以他不能理解陈栖叶为什么会对这个项目心动,就像他那天一身轻松坐在副驾驶,问后面身担重负的同龄人为什么不把行李打包寄快递。
陈栖叶重新抬头,眼前的秦戈对自己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样的姿态反而让他放了心。
他能肯定秦戈的境遇绝对没林记说得那么糟糕。戚家人到底对这唯一的外孙狠不下心,舍不得他过苦日子,不然秦戈不可能还是这副姿态,心境也毫无变化。
但秦戈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九岁了。
这个国度开放只有四十年。戚家人赚的钱是新的,花出去的钱是新,面子上看着毫无底蕴,内里却早已培养出了何不食肉糜的秦戈,不自知的模样与二十年前的戚渺渺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陈栖叶这个旁观者看得清。他六岁那年就冷暖自知,诚惶诚恐接过秦戈塞进手心的巧克力;他在二十岁的年纪依旧谨小慎微,再怎么平视,心底里也仰望着这位漂漂亮亮的小少爷。
那条裂缝只有陈栖叶看得见。他们不可能平等,陈栖叶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平衡,而是重新跪好,望向秦戈的眼神诚恳,且楚楚动人。
“我错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错,但他还是道歉,“我就是心血来潮,不是非去不可……”
秦戈如释重负,捏弄陈栖叶脸颊上的肉,再一次用市状元的身份称呼他,揶揄道:“你现在变机灵了嘛,都会想一出是一出了,跟我这种考败来浙的果然不一样。”
陈栖叶横竖说不过秦戈,身子往前倾,捏着他的鼻子将人牵回床上。两人脸上眼里都有笑意,但水到渠成的暧昧早已消失殆尽,谁都不想刻意去找回。
他们睡觉的姿势永远是那一个。秦戈平躺,直直摊开一只手臂横在枕头边,陈栖叶侧着身子卧在秦戈臂膀里,脑袋贴着秦戈肩头靠近胸膛的部位。
秦戈曾经说过这样入睡让他很有安全感,陈栖叶则由于习惯了双手交叉于胸前独睡,经常会等秦戈轻微打鼾后离开那个拥抱,悄悄睡到床的另一侧,第二天醒来再钻回去。
但陈栖叶那天晚上很配合。秦戈呼吸平稳,身子一动不动,陈栖叶在黑暗里大睁着眼,也一动不动。
这样挺好的。
陈栖叶还不自觉地往秦戈身边又蹭了蹭,打心底里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不期望秦戈能耐下性子试探询问,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交换的念头。事实上,如果秦戈真的追问,知道了他期中考的成绩和排名,他十有八九会崩溃。
他是真的努力了,他对这个定向专业也是真的不来电,期中考的排名并不理想。这个结果并没有让陈栖叶感到意外,毕竟这所大学汇聚了同龄人中英中的英,陈栖叶身上唯一的光环是曾考过市状元,除此之外别无从小培养的长处,小镇寒门出身的他在学校里泯然众人不足为奇。
陈栖叶没那么快就气馁,还曾鼓起勇气去数学系蹭课,可当他见识了能在这个学校读这个专业的都是什么人,拥有何等天赋与资质,他相形见绌得对自己是否要从事数学研究产生前所未有的怀疑。
这就是陈栖叶在这所学校的生活,每一天都在被同龄人碾压,每天都更清晰自己的局限。他甚至会产生后悔和憧憬,他要是在ucas就好了,他迫切地想要换个环境,而不是待在thu。
但thu是秦戈帮自己选的。
他感受着秦戈身体的热度。他闭上眼,贴着秦戈的肌肤,耳边回响着秦戈对自己的夸赞和鼓励。
秦戈是那么自豪,潭州市的市状元是他的爱人。
他为陈栖叶感到骄傲。家境不匹配又如何,thu的本科毕业证用钱买不到;人外有人又如何,只要他们最后的归宿是潭州,陈栖叶就独一无二。
他在首都城失意,他的落魄不会被带回潭州,只要陈栖叶选择继续待在这个他想逃离的学校,他和秦戈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同床共枕,互相吸引和仰慕。
这不是陈栖叶真实的状态,但这无疑是秦戈想要的生活。他怎么可能会忘记,秦戈曾在电话那头怅然若失,说自己只有陈栖叶。
陈栖叶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秦戈呢,何况他还曾许下过诺言,两人吵架了,他要先道歉,两人不能分手,除非秦戈不再喜欢他。
没有人会喜欢孤独,秦戈害怕,陈栖叶至少能接受。他在这段感情里看似被动,但主动讨要这些承诺秦戈其实更患得患失,对他的占有欲也越来越强烈。
这样的相处模式是对的吗?陈栖叶在机场送走了秦戈,又在机场接到了秦戈,两人回到独居的公寓里度过独处的周末,他审视如此周而复始的生活,偶尔会扪心自问。
也只限于自问。
然后他会乖巧又沉默地枕在秦戈手臂里,两人大半个身子陷进懒人沙发,抱在一起看投放至白墙壁上的老电影,每次都不会重样,每部都是秦戈推荐的,比如这部《西伯利亚的理发师》。故事的开头,一群军校生意外闯入美国女人珍所在的包厢,把名为托尔斯泰的男主人公锁在包厢内,促成两人的一见钟情。
陈栖叶很喜欢这一幕,触动他的不是爱情,而是托尔斯泰和其他军校生的友情。他很羡慕托尔斯泰有这么多活泼热枕的朋友,只是托尔斯泰本人对这帮损友兄弟并不领情,用俄语吐槽:“Дypakn(idiots)”
“Дypakn(idiots)!”
托尔斯泰罕见地插话,叫停陈栖叶的线性叙事,吐槽故事里的陈栖叶和秦戈为两个傻瓜。
托尔斯泰和陈栖叶说俄语。他的性格和电影中的托尔斯泰很像,朝气蓬勃,爱憎分明。他之前对两人高中时代的爱情故事啧啧称赞,他现在也绝不会虚与委蛇,对秦戈的不满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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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为秦戈贬低他的祖国,而是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都要求他自主思考和抉择,尊重他人的独立人格,当他的代入对象是陈栖叶,他越来越不能接受秦戈对陈栖叶生活的过多干涉。
“但这就是生活。”陈栖叶也开始说俄语。换了一种语言后,他的表达明显流畅了很多,也能更客观公正的看待自己。
陈栖叶说:“两个人要想长久生活在一起,就不可能保留全部的个性。”
“然后你们的故事高开低走,越来越没劲。”托尔斯泰打了个哈欠。不知从哪个情节开始,他就觉得无趣,对后续不再有期待,越听心里越堵得慌,到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对陈栖叶不满道:“这个故事的走向真糟糕。”
若叙述者不是陈栖叶,托尔斯泰恐怕早已把这本书合上了。这个故事有引人入胜的开头,涉及两代人的恩怨纠葛和爱恨情仇,以及物质生活和神世界的冲突矛盾。这个故事本应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这个故事越来越闷钝,连原本个性鲜明的两位主人公都有了不讨喜的嫌疑。
但陈栖叶并没有被托尔斯泰的控诉撼动。还是那么淡然,他说:“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编凑的故事啊。”
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他说,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八年前。
第76章alwaysandalways
托尔斯泰的深呼吸如同一声长叹的气。他平复心境,请陈栖叶继续说下去。
他用的是中文,陈栖叶便也说回中文。母语比故事本身更长久地贯穿回忆的始终。
“我们看了不少电影。”陈栖叶指得是那套首都城的公寓。除了《西伯利亚的理发师》里的主人公和托尔斯泰同名,还有一部电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里里的女主人公温莎公爵夫人腕上的手链也让他觉得眼熟。陈栖叶暂停想仔细分辨,秦戈按下播放键,说那条手链现在在戚渺渺手里。
他们正在看的电影叫《倾国之恋》。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爱德华八世爱美人不爱江山,放弃王位只为能和心爱的女人永远在一起,也就是那位温莎公爵夫人。
“我记不太清了……但印象中,里面有句台词是‘我们从此生死相依,alwaysandalways’。”陈栖叶语速缓慢,借着呼吸舒展腰背的肌肉,伸手想要握住桌上的酒瓶,却不小心将瓶子碰到。
好在那里面已经空了。玻璃瓶与木桌板的接触声沉闷,厚重的瓶面倒映出模糊的室内景象,然后极为缓慢地晃动,再晃动,破碎在地面上。
“啪——!”
玻璃炸开的声音清脆到两人都打了个激灵。他们错愕地四目相视,都以为对方会将如此优哉游哉的瓶子接住,他们反而全都无动于衷地目睹它坠落。
片刻的沉寂后,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慌忙四顾寻找打扫狼藉的物件。陈栖叶用扫帚扫去大块的碎玻璃,托尔斯泰再用吸尘器清理地面,整个过程只有机械工作声,两人的沉默不语不影响他们配合得亲密无间。
然后他们重新面对面。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连姿势都差不多,唯一的变化是少了个空酒瓶,和流失的两分钟。
生活里的两分钟很短暂,但他们花了成倍的时间才找到故事的中断处,用印象深刻的片段化的情节将记忆重新连贯。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阶梯教室,当我和秦戈还在温临一中,我们刚在一起……”
陈栖叶的语言刚开始也是不连贯的,听起来琐碎无常抓不住重点。托尔斯泰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作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他知道每一个还铭记于心的画面于陈栖叶而言都是重点,包括那个静谧的夜晚,晚夏那旺盛到第二天就要衰败的绿意全都隐入黑夜,唯有阶梯教室里的灯很白,很亮,灯下的桌椅是圆木色的,坐在桌前的学生校服衬衫是白的,校裤是黑的,鞋子倒是五颜六色的,五花八门什么牌子都有,其中一人穿着双干干净净的空军一号——他的校裤也是黑的,校服衬衫也是白的,也和其他学生一样埋着头,握着笔,把英语阅读理解的练习册上每一个“always”都圈出来,意思是他每一天的每时每刻,他都想念陈栖叶。
他不想和陈栖叶分开。
他要陈栖叶近在咫尺的陪伴,alwaysandalways。
但陈栖叶说:“他还是尊重了我的意愿。”
“他到底还是没阻止我去俄罗斯交换,还送我去机场,说出国后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联系他。”陈栖叶自顾自地点了两下头。这个故事就要以极为平和的分离结束,此去一别,两人在异国他乡是否还曾联系已经不重要了。这不过是细枝末节,影响不了有情人未成眷侣的结局。
这也是个千篇一律的结局。
“……很无聊吧。”见托尔斯泰久久不语,低眸凝视眼前的那一小方桌面陷入沉思,陈栖叶先开口。
托尔斯泰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陈栖叶便仰头,百无聊赖地凝视玻璃房顶外漫无边际的黑夜,点缀其中的除了璀璨星空,还有丝丝缕缕的绿光。来摩尔曼斯克旅游的人就是为了头顶这道绿光来的,他们用摄影器材厂时间曝光,合影,加后期滤镜,调色修图,上传朋友圈,再附上声情并茂地文字,才算完成这一仪式。
然后他们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摩尔曼斯克,只会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同没有来过摩尔曼斯克的人描述极光的震撼与美丽。
但陈栖叶不是游客。他在北极圈进入极夜后搬到摩尔曼斯克居住,每个天晴无风的夜晚都能见到极光。心情早已从最初的好奇欣喜过渡到如今的波澜不惊。
“你说的对,这个的故事太无趣了。”陈栖叶自嘲地笑了笑,无打采地回视线。他用手撑住椅把帮助起身时肩头贴着脸颊,他被咋咋唬唬拉开椅子跑开又回来的托尔斯泰吓了一跳。
托尔斯泰又拿来了一瓶酒,打开,给陈栖叶的杯子满上,做出邀请的手势道:“pacckaжnteeщepa3(再说一遍吧)。”
“Ч...Чto?”陈栖叶被托尔斯泰这一出整得清醒又迷糊,匪夷所思到笑出声,“Апoчemy(为啥啊)。”
“反正就是再说一遍。”托尔斯泰的要求明确且强硬,过了一两秒后补充条件道,“Пopycckn(这次用俄语)。”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陈栖叶的俄语很好,以他的水平去做同传都不是问题。斯拉夫民族的大文豪除了托尔斯泰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这样的先人,托尔斯泰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陈栖叶都不会感到诧异,他只是需要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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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的确是典型的斯拉夫人。他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是在那架飞机上。”
你坐在窗边,我坐在你身边。
你当时在哭。
我从未见过有人哭得如此溃败。我用并不熟练的中文问你发生了什么,那是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我们在莫大的教学楼里再一次相见。你的俄语不比我的中文好,但你脱离留学生的安全区,积极不胆怯地和本地学生交流。你很喜欢用拍摄的方式记录生活,你与我们融洽相处的日常成了一个又一个vlog,点击量在社交媒体上节节攀升。
你完成了流量的原始积累,与此同时,你的代购事业和我父亲在海关的关系相辅相成,为我们赚来大量的零花。到这一刻为止,你走过的每一步都能从过往的交换生身上找到影子,但你没有回国,你相信自己在国外会有更多的可能,于是继续交换一个学期,一年,两年……当你拿到莫大的毕业证,你几乎尝遍俄罗斯的大街小巷,游遍欧洲全境,你的国人每天都能通过直播看到全新的体验与经历,你和原平台的合约纠纷几乎将你获得的一切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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