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秦王扫六合[历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竹止
他四下一望,熙熙攘攘的人海,那红衣少年不见了人影。
他对嬴政道:“张良不见了。”
“不见了?”嬴政的目光从远处周天子分封列国的灯景上移开,到处都是人,的确不见了张良的身影。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下意识问:“你来带了几个密卫?”
赵政:“十个。”
嬴政皱眉:“太少了。”“怎么了?”
嬴政忽然想起院子里那棵玉兰树下的尸骨,“你知不知道有个密卫送信时撞上的张良在我房间,被我杀了?”
“知道的。他的同伴汇报给我了。”
“嗯。”嬴政的视线扫过了无数花灯,忽然想到,这个时候,张良应该在这里大喊大叫地向他炫耀他们韩国的盛景,给他讲述夏祭的来历,为何会忽然不见了?
他低声道:“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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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张良被人晃醒了。
他睁开眼,抬起头,颈后的酸痛让他嘶了一声,脑子里立刻有画面闪了过去。他本来在街上等着灯车过来的,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砍了他一把,他就……被人绑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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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整个人被绑成一只虫子,丢在一座无人居住的破败屋子里。那个把他晃醒的人给了他一碗水,“喝吗?”
张良看向他,对方脸上戴着面具,遮得严严实实的,认不出来。
张良:“壮士,我爹真的很穷。”
那人:“喝水吗?”
张良:“壮士,我长得也不俊俏,不过你要真看上我了,我也能勉强跟你愉快一下,给条生路?”
那人:“喝水吗?”
张良:“……壮士,你大周章抓我来就是让我喝水的吗?”
那人:“不是。”
“好吧,既然你这么诚恳,我就喝一口吧,不会有毒吧?”
那人:“没有。”
于是张良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所以你抓我是要做什么?”
“威胁你爹。”
张良:“杀人放火我爹做不来啊,他胆子很小,我死了他也不会答应的!”
话刚落,外面急匆匆走来另一个面具人,对着张良面前这位抱了抱拳:“张平答应了,要求我们不能伤害这小子一根头发。”
那人隔着面具看着张良。
张良:“我都不知道我爹居然这么爱我?你们威胁他做什么事?”
那人没有回答,用剑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杀。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自易中天作品《先秦诸子》,有改动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后人整合出来的句子,最早源自《孙子·九地》: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诗经·风雨》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诗经·无衣》
第27章燕丹
张良皮笑肉不笑的:“杀什么人啊还需要威胁我爹?”
面具人没说话,只是又盛了一碗井水放在张良面前的地上,转身和他的同伴走了出去。
几个黑衣人在他们出去后不久走了进来,个个戴着面具,把张良围在了中间。
“不是吧?!我又不会武,不用这么多人吧?”
没有人回答他。
张良翻了个身试图把绳子弄断,但是这个结打得很巧,越挣扎就越越会紧。大概是觉得他跑不了,那些黑衣人根本没人理会他,大家不是靠着窗就是躺梁上,睡觉的睡觉,望风的望风。
为了不引人注意,有人熄了灯,四下瞬间黑漆漆的。
张良暗暗挣扎了一会儿,徒劳无果,倒是把自己累得不轻。他叹了一口气,“我爹可是韩相啊,督造韩国兵甲,手里有兵权,什么人值得你们这么大周章?不会是魏如吧?难道是他那个表弟?不是我说啊,你们要动这两个人只会死得很惨,真的。”
破败的屋子里一片静默,根本没人理他。
另一边,执剑的黑衣面具人出了门,他身旁跟着那个转着飞刀的同伴。
两个人各自拿着一具火把,能看见外面是一片阴森的乱葬岗。夜色里,连绵的土堆影影绰绰,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边,还有一些连土堆都没有,草草埋了,他们走过时,火把的余光扫过,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黄土下露出的腐烂的手或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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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惊起了一片正在打盹儿的寒鸦。
这里是新郑城郊一处曾经被劫匪血洗的村落,早就不再住人,经年战乱,无以为继,有的人只能饿死或病死,多数都是老幼妇孺。
执剑的面具人与同伴并肩走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穿过乱葬岗,忽然,执剑人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领着一个盲眼的老太太,拿着一根燃烧的棍子,在坟堆中找祭品吃。小女孩穿着件残破的衣服,老太太挎着个破洞篮子,他们找到了两个烂掉的桃子。
小女孩把大的那个留给了自己,小的给了老太太。火光扑朔中,她远远地朝这两人望了一眼,有些怯怯地退了退。
执剑人的脚步顿住了,他身旁的同伴也跟着停了下来,低低喊了一声:“喂,不要管闲事。”
执剑人看了他一眼,将一串铜钱远远扔到了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捡了起来,朝他们磕了个头。
执剑人的同伴哂笑一声:“走吧,给这种白眼狼做什么,她把大桃子留给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执剑人边走边道:“大桃子烂得厉害,小的却是好的。”
同伴怔了一下,回头望去,走得不远,还能看见一老一幼坐在一棵树下就着火把吃桃子,小女孩手里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核,盲眼老太太还有半个桃。他眼光一暗,正打算不再理会,却见那老太太将剩下的半个桃给了小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小女孩接了桃子,两三口就吃完了,老太太听着声音笑得一脸慈祥,抱住了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同伴回过头来,沉默着,走出一段路后,他又是一声嗤笑:“总归还有血脉之情的。”
执剑人摇了摇头:“不像。”
“她们不是祖孙?”
“你觉得像?”
同伴想了想,那两个人似乎长得并不像,小姑娘眉眼漂亮,老太太却是一般。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谁知道呢,看你挺清闲,要不你回去问问?”
执剑人顿住脚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同伴冷笑一声:“怎么,要打架?”
执剑人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同伴扬了扬眉,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乱葬岗,面前是一条岔路,车辙多的那条通往新郑,少一些的通往韩国边境,路边光秃秃的杵着一棵酸枣树,夜风里森森摇曳着。
同伴抱了抱拳:“告辞,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执剑人听他废话完,转头就走。
没走出去几步,那人忽然在身后道:“燕丹。”
燕丹停住了修长的双腿,微微侧首:“还有事?”
“没什么。”那人笑了笑。
燕丹回过头,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同伴身上,对方也戴着面具,眸色带了些笑意。
燕丹:“你叫什么?”
“庆轲。”那人转了转手里的飞刀,将它扔给了燕丹,想了想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你不该卷进这件事,现在袖手,你还可以趁机逃回燕国去。”
“你觉得我会?”燕丹接住了刀。
庆轲嗤笑一声:“那就自求多福吧,太子殿下。”
他说完向着另一条路走去。
燕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也背过身去,大步离开。
新郑。
夏祭已然到了尾声,灯市作为重头戏结束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男男女女幽会的时间,郑人对此尤为看重,街上的人由是渐渐稀少。
一个密卫在屋顶上疾行,蓦地顿住了脚步,他极其敏锐地看向了某个方向,有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几乎在他看过去的同时脚尖一点,消失在远处的屋顶上。密卫皱了皱眉,在某一处楼阁的顶端停住,利落而悄无声息地翻下屋檐,落在了走廊上,然后轻轻敲了敲落地的白色纱窗。
屋里传来一道威严而清冷的声音:“进。”
密卫轻轻推开了窗,闪身入内,向坐在案边的白衣少年单膝跪下:“大王。”
他又向赵政对面的嬴政行了一礼:“长安君。”
屋子里还有九个人,都跪在一旁,整齐又肃穆,脸上没有神情,仿佛一排雕像。刚刚进来的这个密卫,是跟随秦王来韩的最后一个密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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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大王,没有找到张良,但是……”
赵政正在和嬴政对弈,落子的手一顿:“但是?”
“下臣看见了一个蒙面的人,身手很好,他似乎在跟着我们。”
密卫的直觉都是在刀光血影里练就的,尤其对于危险和窥视,他们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他不由多嘴了一句:“恐怕大王行迹已经暴露,不如早些回程。”
赵政敲着棋子,凝神思索着棋局,并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才放下了手里的黑子,缓缓道:“相府是你监察的范围,今夜有什么动静?”
密卫想了想,灵光一现:“有个信使给相府送去了一封信,然后张平在房间里摔了不少东西,但那个时间,张良应该还和大王一起。”
赵政:“他回信了吗?”
密卫:“臣没过多久就受到大王的诏命寻找张良,之后就不知道了。”
“好,”赵政抬了抬手,“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动作整齐有序,一点声音都没发来。出合上窗后,他们各自散入夜色中,继续监视自己负责的范围,只有两个人在不远处保护着这座院落。
房间里烛火幽幽,赵政思索了一下,“张良不见了,先生觉得该怎么办?”
嬴政看着赵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留了一手,摇了摇头。
赵政道:“半个月前吧,张良通过韩非向韩王上书,慷慨陈词,请韩王联手赵国攻秦。”
张平因此把张良打了一顿,就是那天,嬴政和张良在酒肆中结识。
赵政接着道:“韩王派人去试探了赵国的意思,赵国那边答应了。如此一来,两个月之后的伐韩,怕是要悬了。”
这个套路嬴政太熟悉了:“所以你派人来劝说韩王,离间他们?李斯?”
“对。”赵政眯着眼笑了笑,小狐狸似的:“李斯比我还早到这里,先生不知道吧?”
嬴政看他那得意样儿就想拍他一顿,瞧瞧这尾巴翘的,上天了都。不过这一手嬴政觉得确实可以,李斯以使节身份出使韩国必然是带了兵的,所以赵政才这么大胆只带了十个密卫就过来了。
“他带了多少人?”
赵政:“不多,就一千。”
这一千必然不是普通秦兵,极有可能是秦王随身近侍,那领兵的应该是……
“……王贲?”
“不错。”赵政眨眼一笑:“先生安排王贲随军伐韩,我觉得现在让他们打个照面也好。”
——虽然张良那个倒霉蛋失踪了。
嬴政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眯了眯眼:“你来韩国不只是见我这么简单吧。”
赵政一脸无辜:“我当然是为了先生来的,不然还有谁能让我冒这种风险?韩王要是知道我在,恐怕我就没命回秦国了。”
“说什么胡话。”嬴政真是听不得赵政开这样的玩笑。“李斯知不知道你来了?”
赵政扬眉:“我是没告诉他,但他未必不知道。他来了韩国之后跟下蛋似的窝在传舍里,没有韩王召见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八成是知道了。”
此刻,远在传舍喝枸杞茶的李斯狠狠打了个喷嚏,被他叫过来的姚贾帮他倒了一盏热茶:“叫我说,你这奏书写不写用处不大,还得靠韩国人去说服韩王。”
李斯正在写明天要呈给韩王的劝谏书,大王命令他十天之内不瓦解韩赵之盟就拾饭碗回老家……头秃,太头秃了。
姚贾说的他当然懂,但不代表这奏书他就能敷衍了事啊!而且秦王就在新郑,他除了待在传舍哪儿都不敢去。
李斯想了想,还是劝一下这位同僚:“姚贾,你这几天跟那些韩国重臣离远点吧。”
姚贾出于工作原因需要结交不少朝臣,送送礼拉拢一下人情什么的,方便更好的挑拨离间。闻言,他将一枚玛瑙戒指上上下下抛着玩儿,不以为意:“怎么啦?”
李斯:“你听我的就行了。”
万一大王怀疑姚贾有不臣之心,那秦国的离间计就完蛋了,姚贾能言会道,狡猾善变,能在一堆人里游刃有余,这事儿只有他能胜任。
姚贾嘿嘿笑了笑,露出了市井本色,朝李斯挑了个媚眼儿:“喂,不会是大王来了……”
“新郑吧”三个字还没说完,李斯赶紧用手里的东西堵住他的嘴:“别乱说!”
然后李斯愣了,因为他把毛笔塞姚贾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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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还是有毛的那头。
李斯:“……”
姚贾:“……”
第28章在新郑
传舍里安静了片刻,姚贾看着李斯,脸色和他嘴里的墨汁差不多。李斯将枸杞茶双手捧给姚贾:“对不住,刚才手有点抖……”
“你笑!想笑就笑!”姚贾简直想把墨水全吐到李斯脸上,碍于他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秦国上卿了,和李斯是同僚,要保持风度,只能一把夺过茶水:“你写你的鸡毛奏书!”
李斯察言观色,看着他漱完口,又递上一块手帕,想了想道:“那个吧,天亮了我要出去见个人,有人来的话你先帮我兜着点儿,姚卿?”
姚贾用手帕狠狠擦着嘴:“见谁?大王?”
李斯:“不是不是,是同学,我去看望看望。”
“哦!”姚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翻了个大白眼,“这个时候你们去找他你这不是找死???你出了事儿我也跟着受牵连,大王不得把我切成片晾成肉干儿?!”
李斯与韩非都是荀子的学生,曾经同窗共读,彼此都很赏识。这次李斯到韩国来,出于礼数应该去拜见一下,但是韩赵欲结盟抗秦,这时候见面难有那么亿点通敌卖国之嫌。
“我之前在韩国朝议后找过他,约好在新郑酒楼一起吃个饭,不会让人知道。”李斯说着递上一块美玉,“不耽误多少时间,帮个忙。”
姚贾拿过那块玉对着烛光瞅了瞅,“啧,还行,你还挺识货,不就是把个风吗,小事,去吧去吧。”
李斯:“……”
姚贾美滋滋地把玉了起来,“我先睡个觉,你走叫我。”
说完他倒在榻上翻身就睡,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李斯叹了一口气,拿起他那蘸了姚贾口水的毛笔在水盅里洗了洗,继续咬文嚼字。
天蒙蒙亮时,鸡鸣第一声。李斯把写好的奏书卷好,用火漆封了放在案上。姚贾四仰八叉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李斯将他推醒,“姚卿?”
姚贾翻了个身:“什么事儿?”
李斯:“我出去了。如果我没按时回来,你先帮着拖延一会儿。”
姚贾睁了睁眼,不太清醒的样子,用手挡着烛光,稍稍起身回过头,含糊道:“你就去见个人还能耽误多久?跟你说……韩国这个典客令冯昧不好说话,脾气大得很,我能拖就拖,你尽早回来,搞得跟出去偷.情似的……”
李斯:“你这说的……”
姚贾摆摆手:“别废话了,快去吧快去吧。”
李斯十分无语地走出了房间,转身带上了门。
传舍是在一座别馆中的,都属于韩国宫殿群,这里不似咸阳那么开放,整个韩王宫四处高墙耸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如果没有身份文书,进不来,也不好出去。
李斯向着出宫最近的东门走去。
他没有点灯,天未亮,四下有种混沌般的朦胧,偶尔有宫人从他身旁走过,都是一个昏暗的轮廓,脸都看不太真切。
李斯刚走没多远,路旁树下忽然蹿出一个人,李斯吓得后退了几步,那人穿着花花绿绿的郑地的衣服,朝他嘚瑟地抖了抖:“廷尉,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李斯:“……”
王贲左扭右扭,恍如开屏的孔雀:“不好看吗?”
“……”李斯先是咳了一声,然后使劲眨了眨眼,被辣到了似的:“……中郎将,你醒得好早。”
王贲一叉腰:“当然是为了无时无刻地保护你,不然我跟你来韩国干什么?”
李斯有些为难:“这……”
王贲:“是去吃早饭对吧!跟你说,外面有家店,做的汤饼皮薄馅大,很好吃,走,我替我爹请客!”
李斯看了他一眼,觉得也没什么瞒着他的必要,更重要的是,王贲这个人除了打架没什么喜好,李斯不能像买通姚贾那样对付他,总不能把脸凑过去给他打一顿……
李斯开门见山道:“我想去见见我的同窗,公子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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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王贲有点意外:“听说韩非主张联手赵魏对抗咱们秦国,你这时候去见他?”
“小中郎将,”李斯诚诚恳恳地道,“通融一下,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好。”
王贲还在花枝招展地显摆他的新衣服,也没有真的要为难李斯,他爹说过,李斯这家伙平时敦厚老实,真阴险起来还没几个人能扛过去,好在这个人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说多余的话,做起事来进可攻退可守,从品性到职务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王贲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说好就半个时辰啊!”“多谢。”李斯匆匆行了一礼,带着他的小礼包麻利地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王贲将花里胡哨的衣服一脱,露出了里面紧俏的夜行衣,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王贲翻上了屋顶,在屋脊间漫不经心地游走着,他看着李斯进了新郑最大的酒楼,然后就在瓦片上坐下了。
王贲转着手里的短刀,半个时辰还有点久,在这儿等着真无聊。
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前,下来了一个温润儒雅的青年,青衫短帽,干净利落,有点瘦,身上有种很淡然的气息,但是看上去略有些着急,紧紧握着袖子,匆匆走进了酒楼。
在来到韩国的第一天,韩王在王宫和朝臣们接见了王贲和李斯,当时韩非也在,安安静静站在一堆人里,穿着一样的朝服,却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仅仅是那一次见面,甚至连脸都没看清楚过,王贲就记住了这个人。
王贲眯了眯眼,有点知道为什么魏公子会威胁自己拉拢这个人了,而且,他听说韩非和张良是忘年之交,两个人很能说上话来。
王贲托了托腮,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相邦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韩非走进酒楼后不久,天色大亮。王贲打了个哈欠,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砸吧砸吧嘴,正好看见街上有几家摊子支了起来,他喜欢的那家汤饼也在。
王贲三下两下就翻下了屋顶,跑过去叫了一碗,坐在长凳上,抽了一双筷子。
没一会儿,汤饼端了上来,浑朴的大陶碗,红汤冒着热气,汤饼圆滚滚地泡在里面,清亮的油花上漂着一些切碎的芫荽。
王贲吹了吹,刚把一只汤饼送进嘴里,身后就响起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表兄是带我来酒楼吃饭?”
另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回答说:“不是,表哥请你吃汤饼。”
王贲:“…………”
见鬼了这里怎么会听到大王和魏公子的声音?!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两个人牵着手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王贲鼓着腮帮子抬起头,几乎同时,赵政和嬴政都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整齐划一地回过头来。
王贲:“……”
嘴里的汤饼它突然不香了。
嬴政反应得相当快,有些意外地看着王贲:“中郎将?”
王贲:“……”
您这演得也太自然了。
当时魏如被秦王逐出秦国时,朝堂一片轰动,大家都在猜测原因,他隐约猜到是与伐韩有关,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魏如。
这么想来,看来应该是魏如过来帮大王探风来了。
他硬着头皮道:“好久不见啊,长安君。”
“异国他乡,叫我魏公子就好。”嬴政点了个头,将赵政轻轻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下:“我表弟,赵婴。”
“……”
王贲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几乎是拼命克制着本能反应才没让自己扑通跪下来对赵政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僵硬地拱了拱手:“在下……王贲。”
赵政眯着眼笑了笑,“幸会。”
真·幸会。
王贲感到十分窒息:“那什么,好久不见,魏如你和你……表弟,嗯,吃点什么?我请客。”
赵政从竹筒里抽了两双筷子,递给嬴政一双,“我跟着表兄吃。”
王贲听着赵政一口一声表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他心想魏如也真是够大胆,被秦王这么叫来叫去他不怕折寿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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