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玲(民国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江楼舞女
“搬进来,都搬进来。”楼下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声音,晚玲下楼看到有个带着礼帽,蒙着黑色面纱,戴黑色蕾丝手套的女人伸着胳膊指划着。
高立衣柜,玻璃酒柜,印度羊毯…陆陆续续被搬运工扛了进来。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妈去拦,拦不住。
晚玲也不好过问,毕竟这是姨妈家的事。
但她认出了这个戴黑面纱的女人,那次在外国人律师事务所见过的。申月莹,姨夫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
“姐姐。”月莹见到张可卿阴沉着脸,很不爽快的样,她就心里很爽快。
“这处房产,按照遗嘱,我也有份住的。看,我都把家具搬来了,不会不欢迎我吧。”
席太太气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血,可这遗嘱在租界区是有法律效力的。她赶不走她,叫来警察局的人,她反而难堪。
“欢迎,怎么不欢迎。不过这房子总讲究个先来后道。楼上西面两个房间倒是空着,委屈你住了。”
“不委屈,不委屈,谁让我是后来的呢?”申月莹并不介意这些,能住进这个宅子,她就算赢了。她有一个身体健康的儿子,席家所有的产业,最终都会是她的。
“吃饭,晚玲,咱们吃早饭。”席太太转身拉起晚玲的胳膊往餐桌走。
晚玲偷偷瞥见了,姨妈眼角挂了泪珠。
“姨妈。”
席太太使劲握了握晚玲的手背。
“少爷呢?”餐桌不见明玄,席太太问李妈。
“少爷好像还没起。”李妈答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席太太目光转向晚玲,“你去叫。”
“姨妈…我…”
“叫你去你就去,别扭扭捏捏的。”
晚玲不情愿磨磨蹭蹭起身,她知道表哥不喜欢她,可姨妈心情这么差,又怎好再叫她不如意。
“咚咚咚。”右手中指关节连敲了三下,“表哥,起床了。”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倏然门从里面开了,是穿着整齐的周然。
“晚玲小姐,少爷,少爷他病了。”
“病了?”晚玲心猛地一沉,推开周然的身子,就往里面冲。
明玄皱着眉头,闭着眼,露出灰白格子睡衣的一角,她心怎么那么疼。
她抬起手背去试他额头,“好烫,去叫医生啊,叫医生啊。”晚玲的智商忽高忽低,动作也是一惊一乍,跳起脚又往外跑,边跑边喊,“姨妈,姨妈,表哥发烧,好烫。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电话号码还没有拨打出去,席公馆又进来个人。拎着个白色的手提箱,像极了西医诊所出诊的医生,只差没有戴白色的口罩。
晚玲看去,是他。
“太太。”李妈看到来人,打断了拿着电话听筒的席太太。
“要找医生吗?”指挥好工人把家具搬到楼上的月莹走不慌不忙下楼,“姐姐,我家明哲就是医生,何必舍近求远,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
席太太看到来人,正是月莹生的杂种儿子明哲,她的儿子席明玄,怎么能让狐狸的儿子来治病。
她还是要拨打电话,给家庭医生罗伯特打电话。
“太太,罗伯特医生住得远,恐怕要一个时辰才能来。”李妈在旁边小声提醒。
“姨妈。”晚玲也有意劝。
“席太太,您放心,明玄是我的亲兄长,我会尽力的。”席明哲态度很认真,叫席太太放下了电话听筒。
席明哲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在席家的麦信药店旁开办了诊所,方便了前来看诊的病人买药。
晚玲见他专业地拿听诊器,听了心脏,看过眼睑,又拿温度计测了明玄的体温。一连串专业的看诊,叫席太太放心许多。
“体温三十八度五,拿酒和凉水给他擦身降温就好。”
“不用打针吗?”席太太焦急地问。
“现在还没有有效的退烧西药。”明哲停顿了下,“中药的话,柴胡汤退烧效果最好。”
“李妈,快去熬药。小周,李妈…”席太太见病床上躺着自己的儿子,眉头紧缩痛苦的样子就难受,思维都乱了。
“太太,我去打水拿毛巾给少爷擦身。”周然替席太太说完剩下的话。
晚玲只是呆呆地看着明玄,姨妈可怜,他更可怜。
她是不是要答应姨妈,哪怕他不喜欢他,可他的确需要人来好好照顾。
席明哲从手提箱拿出一瓶医用酒,看晚玲对着明玄担忧痴心,心里有些不得劲。
“用酒给他擦身体,会更快降温的。”
周然端来一盆凉水,把拧干的湿毛巾搭放在明玄的额头上。再拧干一条,开始给明玄擦身体,晚玲见到明玄胸口处的锁骨,不自觉脸红背过身去,跑出了房门。
席太太吩咐周然好好照顾少爷,也出了门,拉起晚玲的手往楼上去。
“姨妈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明玄的。”
晚玲没言语,席太太又继续讲。
“周然毕竟是男人,总归是照顾不全。”
“嗯。”
“你来照顾他,姨妈很放心。尽快生个孩子,不论男女,席家有了后,这席家的产业,有你一半的功劳。”席太太抓紧晚玲的手,停在楼上拐角处。“你要读书,要工作,姨妈都依你。”
晚玲有点动摇了,她喜欢表哥吗?至少是不讨厌的,而且带有同情。
“哪怕是可怜可怜姨妈,狐狸和他的儿子来了,这是要我和明玄的命。”
“姨妈,您别说了,我懂得。”
席太太见晚玲开了口,欣喜得讲,“晚玲,你答应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
晚玲(民国NP) (七)空思
(七) 空思
喝过李妈熬的柴胡汤,酒擦过一遍身体,不到中午,席明玄的体温明显降了下来。明哲重新给他测了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五。
明玄睁开了眼,靠在床头,饿得叫小周给他拿饭吃。
“喝点米粥吧,表哥。”晚玲把稀饭端进去。
“哦,谢谢。”但显然,明玄对她的态度是冷冷的,明哲在旁边都能看出来。
“那我先回去了。”
晚玲低着头,似是在看上楼的台阶,其实根本什么都没看,她脑子一直在想。表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的脚没有把台阶踩稳,眼看要倾斜滚落楼梯,她胡乱想抓住什么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竟然抓住了明哲的白衬衫,力度之大,纽扣都被扯落了许多。
“没事吧。”他挡住了她要倾倒的方向,她整个身体就靠在了他的前胸。
“没,没事。”她身体的角度过于倾斜,几乎是拽着他的衣襟才摆正自己的身体,重新找回平衡。“谢,谢谢。”
“不谢,是我要谢你。”
“谢我?”晚玲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台阶上的纽扣,“真是很抱歉,弄坏了你的衬衫。”
席明哲也陪她蹲下身,低头寻找散落在台阶上的纽扣。
“那天,是你帮我捡回那一个铜元。”
“不算什么的。”晚玲展开手心,“我捡到了三颗。”
晚玲没多想什么,伸手指着他敞开的衣襟数他衬衫掉落的纽扣数。
“一,二,三,四。掉了四个,还差一个,在哪里呢?”
她又低头在地上左右寻看。
突然,一只大个的拳头出现在她眼前,突然张开。
手心赫然躺着一枚银色的金属纽扣。
晚玲对着这颗纽扣笑了,心口松了好大的气。
“还好找到了,谢天谢地。”
她扶着楼梯把手站直了身,“你把衬衫给我,我给你把扣子缝上吧。”
她不是为了想和他来往才这么说的,而是不想欠他什么的。姨妈家里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姨夫养在外面那个女人的错,而他又是这个女人的儿子,分走了姨夫对表哥明玄的爱,如若没有他,表哥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姨妈也不至于这么惨淡。
明哲听她要给他缝扣子,本想说不劳烦她了,还未开口,就改了主意。
“好。”他就当着她的面,把衬衫脱了下来。
“啊…你别现在脱。”晚玲似乎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花花,忙背过身踩着台阶蹬蹬上了楼,“一会儿你送到我房间。”
明哲抿嘴摇头笑,真是个害羞的女孩。
晚玲回了房间,拿起那本《柚子》,《菊英的出嫁》她已经看完了。菊英的母亲为自己的早夭的女儿办了冥婚,那么菊英也能体会到丈夫的爱吧。
她趴在窗口习惯性地向下看花坛里的茶花。前几天开得高洁,如今都不见了。绿叶有,可谁会在意绿叶呢?主人欣赏的,想要的,始终是茶花。
晚玲突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又往楼下跑去,直到明玄的房门口,没有进去。她就靠在门框,偷偷往里看。
屋里没有别人,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瓷碗,安静地喝粥。
偶尔停下来,勺子搅在粥碗里,他应是在想那位沈小姐吧。
“晚玲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李妈又端来一碗新熬的甜汤,准备给明玄送去。
晚玲再往里看了眼表哥明玄,回头问李妈,“是不是应该把表哥生病的事告诉沈小姐?我想,表哥应该很想见到她。”
“哦,对的对的,还是你想的周全。”李妈把甜汤交到晚玲手上,“我这就去给沈小姐打电话。”
晚玲的脚步已经放到了最轻,以为明玄不可能发觉她。可就在离他的床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他抬起了头,刚才吃粥平静的眼神突然冷沥起来,单单对她。
晚玲端着甜汤的手稍微哆嗦了下,强起笑容,“李妈刚做的鸡蛋甜汤。”
她以为他就算再讨厌她,至少会回一句,不想吃,或是吃饱了之类的话搪塞她的吧。
可事实是,他只瞟了她这冷冷的一眼,就回了目光。
晚玲咬起下唇,她懂,绿叶怎能攀比高洁的山茶花呢?
她小心把甜汤放在床头桌上,自卑一句,“沈小姐会来看你的。”
然后蹑手蹑脚退出了门外。
席明玄忽地又抬起了头,仅看了她带上门的背影。粗布麻衣,土气的辫发,干裂的嘴唇… 他嫌弃她如此,笑容却不经意在他的嘴角绽放开来。
晚玲跑回了楼上,路过姨妈的房间。透过细小的门缝,看到姨妈扶着额,蜷缩在床上休息。
哎,她叹气。或许,或许,上海她原不应该来的。奉天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乡,家里没有钱供她读书,这就是她的命,为何要为了更好的教育,更多的金钱,挣扎一生,到处钻营呢?姨妈是资本家的阔太太,依然不幸福。
并没有过太久,楼下的电铃响了。她知道,定是沈小姐来了。明哲送来的衬衫被她的左手微微攥紧,缝衣针倏然刺进她的手指,渗出血珠来,也扎入了她的心。
“李妈,李妈?”席太太被电铃声吵醒。“谁来了?”
“太太,是沈小姐。”
“她来做什么?”席太太对着镜子穿戴白丝旗袍,甩起脸子。
“少爷病了,晚玲小姐说,沈小姐能来看望,少爷会开心的。”
“胡闹!”
“晚玲,晚玲!”姨妈气冲冲直接进了晚玲的屋子,见她在缝补衣衫,猛得扯落一旁,“你到底有没有把姨妈的话听进去?”
“什么?”
姨妈深呼吸,放轻了音,带着失望。
“明玄病了,有你好好照顾,这就够了,这是培养你们感情的好机会。”
“姨妈,”晚玲抬眼,专注而认真,“表哥喜欢沈小姐,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姨妈浑身颤抖起来,抬手就给了晚玲一巴掌。“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甥女!”
“太太,”李妈站在门外见状,快步进来,扶住席太太,“小心身体,晚玲小姐也是为少爷好。”
“这哪是为我好,那个沈小姐,她是个祸水,就是个祸水。”姨妈念叨叨。“就是个祸水,祸水…”
“太太,扶您回去休息。”
李妈搀着姨妈出去,晚玲的右半边脸蛋火辣辣疼着,姨妈自私,可总不能牺牲表哥的幸福。于是,她当夜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回奉天去,回到她本应该在的地方。
晚玲(民国NP) (八) 五块
(八) 五块
晚玲来上海,根本没考虑回去的车票钱,姨妈总归不会不管她的。可现在是她自己要回去的,她拿着明哲的衬衫去还给他。
“缝得不好,别介怀。”
明哲看纽扣里面的内衬,针脚倒也整齐。“你比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强百倍。”
“呵。能不能借我五块钱?”
“做什么?”明哲把衬衫挂进衣柜,表现得倒是自来熟络。
“买车票。”
“买车票做什么?”
“我要回奉天了。”她歪头去看窗外,窗是对着北边的,看不到朝阳面的花坛,自然也没有山茶花。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
“你借不借,不借就算了。”晚玲不想继续和他说了,说了他也不明白。
“那你给我写张借条。”明哲办事很妥帖,书桌抽屉里就有现成得信纸。
[陈晚玲今向…]
“你名字怎么写?”
明哲从她的手心抽出钢笔,在借条上续写上[席明哲]三个字。
晚玲拾起笔,继续写,[借款五元,年息三厘。]不忘署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民国十七年六月二十。
明哲起借条,从白大褂外套翻出五块银元。
“谢谢。”晚玲接过就要离开。
“你应该也叫我一声表哥的。”
她停住脚,回头,呵呵轻笑,没有叫。没有血亲关系,他是哪门子的表哥。
席太太打了她一巴掌,心里也确不好受。“李妈,去给我熬碗绿豆汤,要冰冰凉凉的,不知怎的,牙这个疼。”
席家进了不止两口人,还有月莹带来个干活的丫头喜凤。
李妈在厨房给席太太烧饭,年轻的丫头也在厨房给自己的主子炖蛋羹。
“快别乱动,这是少爷专用的碗筷。”
“不过换个地方摆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喜凤尖牙利齿,李妈说不过,这日子,没法过了,怪不得太太上火牙疼。
周然端了些粥菜送去给明玄,“李妈,再多备份碗筷,沈小姐陪着呢。”
晚玲不经意听到,匆匆喝了碗粥就上楼了。
当夜,她就拾好了皮箱,悄无声息。
她最后一次趴在窗台,向下看花坛里的茶花,风吹雨打后,开始孕育出了新的花骨朵。
她没有再看到明玄,今日给他端去的甜汤,他还给她冰冷的眼神,就是最后一眼。
想必,沈微小姐在正与他说说笑笑,谈论她看不懂的《傲慢与偏见》。
午夜时分,她拎着还是来时那个泛黄的皮箱从后院绕到了思南路上。
梧桐树叶比她来时茂密了许多,帆布鞋踩在月亮的影子上,谁也不知道。
回奉天的车票,是凌晨两点。她就坐在候车厅呆呆地等。
不会有谁来送她,她也不想谁知道。
“拿着。”声音有些熟悉,“怎么是你?”
“我买了些点心,路上吃。”明哲似乎提前知道了她会出现在这里。
晚玲没有客气,接过他的点心,狼吞虎咽起来,她真有些饿了。
从上海到沈阳的火车,她要坐一两天。
“帮我照顾好姨妈,可以吗?姨妈很可怜的。”她第一次认真地看明哲,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你还会再来上海吗?”
“应该,应该不会了。”晚玲断断续续答。“我的家在奉天。”
“哦。”明哲搓了搓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本来我是来给姨妈要学的。”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算了,书我不读了。”
站台的铃声大声响起来,提醒坐车的人该上车了。
“我走了。”晚玲拎起箱子。
“你得回来,回来还我钱。”他说。
晚玲扭头冲他笑笑,“为了五块钱,你会来奉天找我要帐吗?”
“叫我一声表哥,五块钱就不用你还了。”明哲不知怎的,就想听她叫他表哥。
“不叫。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来奉天。”
最后,她真的上了回奉天的火车,她的表哥,只有明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讨厌她的那个废男人。
一大清早,李妈照例餐桌上摆了黄油面包,小米粥和豆沙包。见太太下了楼,才敢过去小声说,“晚玲,晚玲小姐她…”
“怎么了?”席太太以为昨日打了她巴掌,她在屋里闹脾气不肯下来。“我去叫她。哎,多大年纪了,还要我这个姨妈哄着才是。”
李妈拉住她的袖摆,“晚玲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
“皮箱衣服都不见了。”
“不可能,晚玲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走去哪里?”席太太推开晚玲的房间,床铺上一个褶皱都没,枕边压着张纸条,[姨妈,我回奉天了,请您让表哥开心点吧。—— 甥女陈晚玲]
奉天北顺街还是熙熙攘攘,自从张将军被日本人炸死了,都传东北要出事。可不管出什么军政大事,平头百姓还是该吃吃,该睡睡,陈记糕点铺自然也照常营业。
“妈,妈!”晚玲拎着皮箱往里去,蓝色的棉衫在火车上俅得皱巴巴,疲惫的双眼要睁不开。
陈太太正在给顾客称量定胜糕,听有人喊她妈,还以为是晚风提前下了学。
“你怎么回来了?”
陈太太把沾了油的手往围裙上擦,关了店门,翻过去[暂停营业]的牌子,接过晚玲手里的皮箱,往楼上提。
“见到姨妈了?提前回来也不拍个电报。”
“哦。”
“学怎么样?”
“姨妈想让我留在上海读,我不愿意,就回来了。”
“也好,上海毕竟不是自己家。”陈太太把皮箱放下,“你休息吧,我去电报局给你姨妈报个安,得她担心。”
“对了,姨夫去世了。”
“什么?”陈太太被吓了一大跳,“怎么没的?”
“车祸。”
陈太太重重叹气,想她这个姐姐,好命嫁给资本家,可也不好命,儿子…丈夫…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事。
晚玲烧水洗了澡,把自己蒙在被里,明明很困,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回,她摸摸眼角,竟嘀嗒出水。真没出息,哭什么呢,她走了,姨妈着急抱孙子,肯定会同意表哥娶沈小姐的。
“少爷,晚玲小姐走了。”周然坐在席明玄的床前给他削苹果。
明玄的心脏猛得抽了下,然后砰砰跳起来,他努力想停下来都不能。
“太太说是回奉天了。”
周然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明玄咬了一口,竟味同嚼蜡,尝不出一毫苹果味,甩手又给回了周然,“我有点累了。”
明玄见周然退出了房间,他也蒙在枕头里,心口没来由得还在跳,仿佛要爆炸了。
“太太,奉天来的电报。”
李妈拿着信递给席太太,[晚玲已回,多谢接待。]
“哎。”席太太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呢,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已经住进来了,这个家眼看就要被霸占了。”
“其实,沈小姐挺好的,和少爷般配,一年就能添丁。”
“叫司机备车。”席太太再可怜惨淡,也是个要强的人。
晚玲(民国NP) (九)吕游
(九)吕游
“姐,姐…别睡了。”陈晚风摇着晚玲的肩,“来帮我做作业。”
“干什么啊?”晚玲好不容易睡着,被人摇醒,很生气,“自己一边做去,别烦我。”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姐原来这么懒啊。”
陌生的男声传进晚玲的耳朵,吓了她激灵,赶紧睁开眼,除了弟弟晚风,床头还站了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看着有点眼熟,像谁,明玄吗?迷迷瞪瞪中,她似乎看谁都像明玄。
她在家随意,睡相不佳,胸口露出了沟壑来,双腿也是四仰八叉,幸亏穿了短裤。晚玲坐起来,赶紧向上拉了拉棉衫。
“你是?”她迷迷糊糊问。
“他是我同校吕游。”晚风弹了她一个脑门。
“没大没小的,另外你怎么可以随便把人领进我房间呢?”晚玲不高兴起来,脚底蹬起拖鞋,出去就往楼下走。
“姐,他比我高两级,今年也是毕业了。”晚风跟在后面解释。
“你要读大学吗?女子师范?”吕游的嗓音有点成熟,一点不像十七岁的少年。
“我不读。”
“我也不读。”吕游回答她。
“那你要做什么?”晚玲随口继续问,走到最后的一个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他的脸,究竟还是个少年,嘻嘻哈哈的。
“他是要去从军的。”晚风抢着帮他说。
“从军?”晚玲诧异。
“姐,你果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张大帅坐的火车被日本人炸了,少帅要撑不住了,不是要归降日本人,就是要归降南方政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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