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弗烟
柴石州注视他的眼神,从咄咄逼人转变为温和:“我要是做什么,岂非不自爱?你放心,这是商家的地盘,我绝不会造次。”
不知怎么地,沈翌竟是轻易信了他,顺着说道:“自己说过的话,还请务必要记得。若沈翎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谁,那罪责,我都会归到你头上。”
柴石州愈发喜欢听他冷冰冰的音调:“若归到我头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追着我不放?这样想来,我倒是有些期待。”
沈翌感觉他说话越发轻佻,盛气凌人,甚至是狂妄。倘若再纠缠下去,只是浪时间。背过身,踩上溪水沉浮的石滩:“告辞。”
“你果然急着走,不听我把话说完?”柴石州并不急着拦他,似乎很清楚,他不会走。
“你说的还不够多?”沈翌果真停步。
“还没入正题,如何算多?”柴石州走到沈翌身侧,与之相距不过二指,步法悄然,沈翌无所察觉,“沈少将军,上回吃了我的解药,身体可好?”
沈翌想来,近两日驱动内息,并无翻腾之感,应无大碍:“无须挂心。”
柴石州沉声道:“怎能不挂心?少将军的药,还有六颗在我这里,若少一颗,只怕少将军性命不保。”
沈翌即刻转身,险些撞上他脸孔,好在战场上磨练出的敏捷,极快地将身体移开。
柴石州又道:“那种毒,需服药七回,方可化解。若少一回,死状皆是惨烈非常。少将军,你可要想清楚。”
“卑鄙!”沈翌说得狠厉,但脸上毫无动静。柴家的人向来如此,无需讶异。
“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柴石州还真是佩服少将军。”柴石州躬身长揖。
“你我多说无益,告辞。”沈翌再无停驻,遂踏水而去。
第120章有意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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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休整,由始至终未曾露面的商隐,总算将从涵清洞出关。众人听闻此事,纷纷理清装束,准备前往落樱堂一见。
沈翎难得睡得安稳,越行锋看时辰未到,便放任他多睡片刻。
虽说谷中有人伺候,但越行锋委实不愿那些姑娘在沈翎身边来来去去,遂披衣起身,自行打点一切。
刚出门,对屋亦有人推门出来,说巧不巧,正是沈翌。
因柴石州之故,越行锋夜不深眠,故而知晓沈翌昨夜晚归。今日见他面色不佳,虽心中有了推断,仍是上前一问:“你脸色不太好,莫不是此处简陋,睡不习惯?”
沈翌一怔,却不形于色,如同往常那般应道:“也许。”
越行锋点头会意,忽然冒出一句:“繁吹谷的景致当真世间罕有,夜里更是景色宜人,若非沈翎困倦难当,我还真想出门逛一逛。诶,你昨晚去逛过么?”
听他话里有话,沈翌也无诧异,此人身为“绝景一剑”,自是警觉非常,夜里多留心一两件事,也属正常。但他这样问了,必然有所怀疑。可惜无可奉告。
看沈翌默在那里,越行锋往他手肘一撞:“京城也就那样,你难得出来逛个两圈,没什么不好意思。沈翎有我看着,你尽管放心,今晚若是还想出门,就随意。”
这几句,明显是得寸进尺。沈翌神色漠然:“凡俗之景,无可留恋。”
越行锋作大悟状:“哦,那你昨晚一定去看过了,否则哪有资格这么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翌终于侧身看他,发觉那双眼如激流漩涡,凶险无比。
“字面上的意思。”越行锋摊手笑着,在沈翎的注视下,渐渐把眼神变得温和。
“什么叫字面上的意思?你们在说什么?”不知何时,沈翎睡眼惺忪地站在门边,望着那两人貌似和谐地交谈。想听出点什么,却又听不明白,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见沈翎披挂衣衫站着,越行锋平平常常冲他一笑,然沈翌却非如此,冷若冰霜的脸似乎起了波澜,瞳孔敛着一种暗色,显得隐忍。
往日虽不见沈翌脸上有别的神情,但毕竟十几年兄弟,多多少少比外人多看一些。沈翌方才这种眼神,令沈翎记忆犹新。
十年前,沈翌曾打碎父亲的一块百年端砚,当父亲问起,他便是这种神情。
即使不太相信如今成熟的兄长还能有这种表情,但沈翎可以肯定,这……大致是无措。
“没什么,闲聊而已。”沈翌少见地抢先开口。话音平稳,仍有一丝急切。
“对,闲聊。”越行锋附和道。
“闲聊……你们?”沈翎表示难以置信。一个话多的家伙如何与他的冰山兄长有的聊?
沈翌往他身上一瞥:“今日商隐出关,众人前去拜会,你也快些。”
越行锋见某个房门紧锁:“哎呀呀,花大小姐已经去了呀。”
沈翎神一震,暗道昨日接风宴去晚了,已是一番数落,若今天再晚了,恐怕……顿时毛孔悚然。
*
一夜之间,落樱堂已非昨日摆设,桌椅案头被撤去,宽敞的青石砖地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人走在上边,半点声响也无。
商隐站在正前方,稳稳站在那里,唇角携着笑,好看的眉眼上挑,漆黑的眼眸异常明澈……谁都没有看错,眼前这位风华翩翩的公子,的确是年过不惑之年的商隐。他与商禹站在一道,不像父子,更似兄弟。
早闻当年繁吹谷主商华风华无双,没想到他的后人,亦是丝毫不逊色,令人惊叹。
一身紫衣好似覆着一层白霜,商隐看人世如目空一切。他在众人中巡梭一趟,望着花冬青:“听闻花家寻了一位新家主,是吗?”
商隐对花家向来关切,胜于众人。正因为如此,花冬青才显得尴尬。
她时不时回头去看,可惜始终瞧不见沈翎的影子,遂干笑道:“兴许是有些事耽搁了。”
白卓从旁一听就乐了:“是有事耽搁,还是起晚了?花大小姐,你倒是说说看。”
“确是有事耽搁。”沈翎一袭青衣,缓缓迈入堂中,眼眸神采奕奕,全然不似平日模样。他走到商隐面前,恭敬道:“晚辈沈翎,见过世伯,愿世伯身体康健。”
“这位便是花家少主?冬青,不错。”众人皆知商隐看人神准,一句“不错”已能灭掉那些人不少气焰。
花冬青尚且愣着,她完全不敢相信昨日还与越行锋一起胡闹的沈翎,竟然脱胎换骨成这副模样。
她当然不会知道,方才沈翎一路走来,早就被越行锋洗脑了一顿,说是什么场面重大,哪怕是装,也要装得盛气凌人、装得高贵冷艳。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抵如此。
说实在的,沈翎装成这副样子也累得够呛,要举手投足如同深宫皇子,当真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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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翎解释道:“有个门人身体不适,晚辈看了看,故而来迟了。”
商隐赞许道:“无妨。故道传言不可尽信,沈少主的确是与众不同。”
跟随沈翎之后的沈翌感到十分吃惊,听商隐的口气,显然对沈翎的过往了若指掌。既是清楚,自然也晓得沈翎所言皆是托辞,然又肯出言相助,可见此人与花家交情匪浅。
听商隐如此称道,有些人自是沉不住气,最为明显的,当然又是白卓。他才不信一个纨绔子弟懂什么歧黄之术:“白某亦身体不适,不知可否让沈少主诊断一番?”
一听要显露真功夫,沈翎的笑忽然勉强起来。商隐在场,不好推辞,再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像是等看笑话,那就更加不能失了颜面。但问题是……他不会。
顶着压力,又见花冬青面色骤变,沈翎只得硬着头皮:“不知白家主何处不适?”说着,佯作高深地负手而立。
白卓知道他在装模作样,嘴角不经意翘起,余光转向花冬青:“相信以少主的能力,应当看得出来。”
沈翎自然清楚,这个白卓分明是有意为难,目的是让花家出丑,从入谷之时的丑恶嘴脸就能看出,他对花家压根没存好心思。可是,眼下该怎么掰?看这人面色红润,身体明明就好得很。
手心一凉,似有一根手指在他掌心轻划,是越行锋!他在写字。
越行锋写得飞快,在旁人察觉之前就抽手回去,沈翎静思片刻,总算理清他的意思。
沈翎安然一笑,对白卓道:“自是看得出,不过,白家主,你当真要我说么?”
白卓仰首道:“但说无妨。”
沈翎作出一派为难状,意外瞧见商隐微微颔首,想不到这个谷主也喜欢看戏。沈翎清咳两声:“看白家主的面色,隐隐有些气虚,想来是近日疲累。”
“是吗?”白卓不以为然。
“是。在下听闻白家主又纳了两房妾室,想必是因此累着了。”沈翎憋着笑,暗暗回想越行锋在掌心写的那些:二妾,纵欲……
“你、你……”白卓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神慢慢涣散,正巧越行锋一个眼刀飞来,他高傲的头条件反射地低下去,瞬间弱了一大截,更别提与沈翎多说什么。
花冬青见了,忍不住偷笑,勉强蹙了眉,方去责备沈翎:“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教过你多少次,在人前,休得胡言!”话毕,又在他耳畔低声一句,“干得漂亮!”
白家一行三人赴宴,此刻个个愁云惨雾,花冬青赶忙致歉,演技惊人:“真是对不住,舍弟不懂事。”
商隐风度犹存,款款浅笑,定定站在原处,开口之时,亦是过了许久:“大家远道而来,只为贺商某生辰,如此深情厚谊,商某实在愧不敢当。日前闭关,招唿不周,眼下设了赏花宴,还请诸位赏脸一叙。”
时间掐得恰到好处,商隐偏帮花家,显而易见,且是堂而皇之。众人知晓商隐对花家不错,但从未想过竟以白家作为牺牲。
要知道,当年白家与繁吹谷的关系可是远胜于花家。虽有微词,但众人见白卓下场,对待花家的态度也好上不少。
殊不知,这是花冬青与商隐的约定。沈翎前来赴宴,便是给他一个偏颇的借口。
当然,事出得有因,这一方面就得归功于白卓的高调作死。
第121章无凭无据
赏花宴上,花冬青发觉沈翎心不在焉,连叫了几回也没个反应,眼瞅着沈翌面瘫,只好舍近求远,想让越行锋代劳,哪里晓得连他也一同发呆。
话说花家四人,一下子呆了三个,要是让旁人察觉,准得把刚才捡起的脸全给丢光。
花冬青从脚边拾起一颗石子,直接往沈翎身上丢,待他有了反应:“喂!在想什么!”
见她一脸凶神恶煞,沈翎不敢怠慢,只得假装蹭茶,移去她身边。
沈翎这一动,把那两位的眼神全给引来,花冬青视若无睹,揪着他就问:“你们三个是怎么了?刚才在落樱堂还好好的,怎么一出来就跟傻子似的?”
移步花宴的途中,越行锋曾提起一事,沈翎也一道思量着,故而两人深思发呆,但至于沈翌为何默在那里,除却他的性格,便再无解释。
花冬青往沈翎臂上狠狠一掐:“你到底说不说!”
不过反应慢了半拍,沈翎一边吃疼,一边念叨着亏大发了。瞧着花冬青依然搭在臂上,沈翎不敢再慢:“你不觉得那人有点奇怪么?就是那个柴石州。”
柴石州,叶铭修秘密下的义子,花冬青听沈翎提过。在沈翎的描述中,他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但这两日看来,他倒是挺规矩,且是太守规矩。
沈翎低声道:“他之前惹出不少事,数月前夕照楼那事,便是他惹出来的,后来京城劫天牢,也是他的杰作。像他这么一个人,今天居然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刚才白卓出糗,他连眉头也不动一动,实在安分得不寻常。”
回想之前种种,花冬青亦有同感:“所以,行锋觉得他会做一些事?”
沈翎点头:“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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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冬青暗暗看向越行锋,发现他已不再发愣,正捧着一碟软糕往嘴里塞:“我看一切只是猜测,你看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担心会出事。”
沈翎循着看去,默默回眼光,把白瓷碗推到花冬青眼前:“表姐,我的茶喝完了,能再给一些么?”
花冬青白他一眼,把整壶茶给他:“这樱茶是不错,拿去吧。”
商隐恰好看到这一幕,挥手示意下人送了一只半尺高的小陶罐过去。
沈翎愣了一下,回头去看商隐,机械地点头:“多谢世伯。”
一声“世伯”,让场子静了些,商隐趁机说道:“既然你喜欢,便带回去一些。若是喝完了,我再差人给你送去。”
众所周知,繁吹谷虽是山樱四落,然真正能制成花茶的,少之又少。商隐肯送,便是极大的面子,更借此把之前偏颇之意坐实。
商隐虽是一字不提,但在座众人都看得明白,花家有了主人,今后是动不了了。
*
花宴仍在继续,沈翎觉得万分无趣,想着离寿宴还有两三日,这前戏当真又臭又长。
白家的末位,忽然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有……茶里有、毒。”
“什么!有毒!”白卓面如土色,吓得勐地弹起,俩膝头顶翻木案,碗碟碎了一地,引众人侧目。他僵硬地扭头过去,见一名亲信倒地抽搐:“真的……有毒?”
“阿厉!”叶铭修也突然起身,他身边倒下的,同样是随行的侍者。
没过多久,在场众人,无论白卓或叶铭修皆生了异样,好在诸位家主之身都有些功夫底子,不像旁人那般狼狈,然而毒性凶勐,以内息相抵,只能勉强维持。
身为谷主的商隐,同样中招,但他功力深厚,迅速将毒抑住,转而去救商禹。
当众人东倒西歪之际,唯一屹立不倒的,竟然是花家。一行四人,全无异状!
花冬青从袖中捻出一些粉末化在茶里,透亮的茶水瞬间成了绿色。果然有毒。
见花家众人无恙,白卓首先发难:“花冬青,你竟敢下毒!为了花家一家独大,你竟然出此下三滥的招数,无耻至极!”
“休得胡言!”花冬青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不是她。”商隐运功之际,替花家解释,“花家饮水与别处不同,外加万花深潭遍布奇花异草,只要在那里待上一月,便可于半年内百毒不侵。”
“水?有什么不同?”沈翎只知画岭的水多有甜味,却不晓得有此功效。
“画岭之水乃是山泉,这就要问你祖上在水源边上种了什么东西。”越行锋一脸闲适,似乎看不到周遭惨状。
白卓才不信这般鬼话:“胡说八道!就是你花家下毒!毒死所有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冬青最烦白卓,见众人又遭其煽动,目光皆变得狐疑莫测,自是发怒:“连你都不知道对我花家有何好处,我又何必下毒?无凭无据,少来诬陷!”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的情况确是百口莫辩,的的确确只有花家安好。
沈翎心知再这样下去,闹出了人命,花家可就洗脱不清,就算商隐偏颇,亦是无济于事,遂对花冬青道:“表姐,你还是先帮他们看看。”
“我知道。”花冬青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施以援手。分明是有人想陷害花家,但繁吹谷的守备远胜画岭,外加有商隐在场,究竟是谁有如此胆量?
商隐将商禹体内毒性稳住,淡定自若的命人封锁山谷,彻查水中之毒,然从花冬青的脸色上看,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越行锋断定下毒之人必是在场宾客,但众人皆已中毒,若下毒之人亦在其中,那么此人也算够狠。若花家无法解毒,岂不是连自己的命也要断送?但,如硬要从中寻出这么一个人,也并非无从下手。
柴石州,他面色苍白,显然也中毒了。然他神色虽是痛苦,但眼神却是静的。
越行锋眼珠一转,静静瞧着沈翌。他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冷漠到不可思议。
这时,花冬青探完所有人的脉象,眉心紧蹙,看着商隐,摇头。
一个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连花家也无法化解,看来是全无希望了。此刻的白卓也顾不上指责,只余下一脸悲怆。
沈翎静默一旁,他虽不知今天的事对谁有利,但他可以肯定,这事对花家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有人要害花家,意图明显。
“让我来吧。”商隐发话。
“不可!”花冬青拦下商隐,“我知道你功力深厚,但这样做无异于自损。你不同于常人,若因此丢了性命……”
“你担心我死?”商隐面容宁定,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沈翎看不下去,急忙上前:“真的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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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隐言语幽幽:“她有。”顿了片刻,又道:“她有能力防毒,又为何没有能力解毒?冬青,以你的性子,定会救下在座之人,只不过,你想用另一种方法,耗时弥久。只怕你配出解方,他们早已没命。”
花冬青的脸色变了:“一只香引蝶,便是一条人命。凭什么要我用花家的一条人命去便宜那些人……总之,这毒,我会想办法。”
沈翎只听到一个重点,迅速摘下花冬青腰间的小竹篓:“香引蝶可以解毒,就拿出来呀。”
花冬青冷声道:“香引蝶与养蝶人共生,它死了,那个侍蝶女就得死。”
“什么!”沈翎手一抖,竹篓掉在地上,一只金蝶飞舞而出。
沈翎记得,那个侍蝶女本就活不长久,如今竟是……要死?他问:“香引蝶不是也吸过我的血么?”
花冬青摇头道:“可多年豢养它的人,却是那个侍蝶女。”
“搞了半天,那个人只想要一个侍蝶女的命?哈哈哈哈,会不会太可笑了?了这么大功夫毒倒所有人,只为了这个?”越行锋讪笑着,“我看那人定有别的念头。”
“什么念头?”
“那只有等你救了人,才可能知道。”越行锋说着,目色瞥去某个方向。
沈翎急道:“那不是一样得死人!不行!那个姑娘本就快要、快要……”
越行锋缓步走近,音色低沉,唯旁人可闻,“世事本是如此,有取、有舍。你为众人之首,更须明白这个道理。如同战场之上,死士引路,大军合围。今日仅仅是一条人命,在大局面前,不过是小小牺牲。”
沈翎似懂非懂:“牺牲?”
越行锋说给沈翎,亦是说给花冬青:“你手上握着的,不是一个侍蝶女的命,而是整个花家。”
第122章忠心不二
最终,花冬青将随身携带的香引蝶化末,解了众人的毒。
如意料之中,那些人全无感恩之意,只为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庆幸。
事后,花冬青立刻知会留守定州的武侍,抽调人手返回画岭,处理那位侍蝶女的后事。
而沈翎,独自一人躺在房中,久久不得安宁。
越行锋说的话,他并非不懂,从小耳濡目染,战场上大取大舍的事,自是听过不少,也很钦佩那些果敢的将士。可是,当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竟是这般无所适从。
窝在房里已有半日,花冬青本是要沈翎一同去给那些人拾些清除余毒的药,但他实在没法直视那些嘴脸,最后由越行锋代劳。越行锋这么一走,沈翎又觉得无趣。
心中烦闷无处可诉,沈翎便想到隔壁房里的沈翌,心想兄长久历战场,应当看得比较通透,说不定与他说上几句,能宽心一些。
抱着这种想法,沈翎起身出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透过窗纸,隐约瞧见有人从屋里出来。
拉开门缝一瞧,是沈翌。他手里貌似攥着一样东西,像是铁片。
沈翎感到疑惑,这位兄长向来闷得很,在谷中更是碍于身份,少有走动,出席赏花宴全然是为了护卫左右。眼下莫名其妙出门,莫不是有人找茬?
疑虑渐次加深,沈翎终是熘出门,偷偷跟在后边。
*
顺着一条山道,七弯八拐上了后山。沈翎怕兄长察觉,跟着较远,若非此处只有一条道,他准得跟丢。
行得越深,越是静谧,耳边只余下零星落水声。与此同时,沈翌亦在前边停步。
沈翎脚底打滑,拽了石壁上的藤蔓才稳住,此时也不敢再上前,只得远远看着。
一丈长的小石桥上,似有人在等着沈翌,那身白衣颇为眼熟,尤其是他腰间蜀锦。沈翎惊得捂嘴,默默念出他的名字:柴石州。
兄长来找他干什么?沈翎想不明白,想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奈何距离过远,仅仅能瞧见两人之间的动作。
只见沈翌把一枚铁镖甩在柴石州身上,那个柴石州居然特别不要脸地笑吟吟地接了,然后一张嘴张了张,像是说些什么,又激怒了沈翌。
对,激怒。一个柴石州。居然轻易激怒了如冰如霜的沈翌。
沈翎看呆了。若记得不错,他是第一次见兄长动怒,且是怒道脖颈发红的地步!
再然后,沈翎情愿自己看花了眼,情愿相信那个人不是沈翌……那个人竟然抬手抚上兄长的唇,而他的兄长,却无反抗……
江山多败絮 江山多败絮_分节阅读_171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翌不该恨柴家入骨么,怎么时而争锋相对,时而顺从?
沈翎听不清两人对话,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双眼,把一切举动看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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