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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恸之龙眷 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太平
“这……”这话倒是实情,上回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也就是殿下亲自出面求的情,否则,以陛下的脾气,定是会要了他的姓名的。
见全安这般态度,云九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大总管通融。”
“……好吧,就请云总管和云侍卫一同进宫吧。”
让这人进宫,应不是什么坏事儿,云德脾气暴躁鲁莽,如若殿下将真相告知,还不知他听到会是什么反应,如若到时候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还不知该如何场。
陛下的宽宏大量从来就只对一个人有。
*
“殿下就在内殿,两位请进吧。”
将人直接领到太极殿内殿殿门前,全安便止了步。
“多谢大总管!”
“多谢大总管!”
全安摆摆手,神色担忧的看了看依然紧闭着的殿门,对两人笑了笑,“两位严重了,两位请进吧,杂家这就去给陛下复命去了。”
他自作主张让云九进宫之事,定是要稟明陛下的,否则出了什么岔子,他就是有十个百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吩咐了殿中的宫人仔细伺候,全安匆匆去往了前朝跟皇帝陛下复命。
待全安离去之后,两人迫不及待的推开了内殿的殿门,殿门一开,迎面那扇偌大的防风屏风让云九愣了愣,这都已经入了夏了,这殿中怎么还会搁置如此密实的防风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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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德不若云九心细,又因几月没有见到小主子,自是没有心思去在意这等细节之处,他看见迎面的那扇大屏风,脚下略是顿了顿,转身就绕过屏风往里而去。
云九也只是微微不解,并未过多停留,见云德匆匆绕过屏风,他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偌大的寝殿有些空旷,帐幔挂得整整齐齐,龙塌上的帐幔掩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挂在蟠龙钩上。
榻上的锦被散乱,并未看见人,榻前跪着一个宫人。
这场面让云德和云九双双一愣,这是……怎么了?
今天有点晚了……
第88章哀恸
全安明明说小主子在这殿中的,可是这……
那小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性子,怎会任人跪在此处?
“敢问公公……”云九脚下略是迟疑,刚出声准备问问地上的小太监发生了何事,云德却突然疾步上前,将那垂下的一半帐幔撩起,露出遮掩着的另一半床榻。
看见那抱膝蜷缩在榻上的孱弱身影,一个铁浇钢筑的大老爷们儿,霎时热泪盈眶,他拽着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玄色团龙帐幔的手颤抖得不像话,“主子……”
看到那帐幔下露出的人儿,云九一惊,一个大跨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对着床榻上的人儿轻唤了一声,“主子。”
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的云恸似乎没有听到这近在咫尺的轻唤,他抱着双膝,头埋在臂弯中,一头墨发垂散,身上似乎还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丝织寝衣,单薄的身子陷在偌大的龙塌之上,孱弱得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主子……”砰的一声,云德直挺挺在榻前的脚踏上跪倒,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碰碰榻上那个让他心都疼得要碎了的孩子。
“主子……”云九看着这模样的云恸,也在瞬间红了眼眶。
福全认得云九和云德,看着两人这般举动,并未阻止,他知道,若说在此时此刻,这世上还有谁能劝慰主子,除了王府中的人,只怕再也不会有别人了,他抹抹红肿的眼睛,默默爬起来,一瘸一拐退出了内殿。
他知道经此一事,殿下只怕是要恨上陛下了,可是……
若说殿下可怜,昨夜在殿外坐了一夜的陛下何尝不可怜?
失去这个皇嗣,甚至让那样坚不可摧的帝王落下了泪,他在这宫中伺候多年,对于当今陛下的心性是知道的,无论遇上什么事,陛下永远都是不形于色,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过喜怒,可是太医说皇嗣没了的时候,他分明看到陛下脸上那无法遮掩的痛不欲生……
殿下,如果您知道陛下有多痛,您就别恨了他吧,他比谁都要痛……
“小主子……”云德哆嗦着手,轻轻将掌心落在云恸的发心,就如同他幼时那样,缓缓的,小心翼翼的轻抚,“小主子,德叔在呢。”
缩在榻上的人儿似乎是听到了这声德叔,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缓缓从臂弯中抬起头来。
看着那终于抬起头来的人儿,云德和云九双双怔愣当场,那温润如玉,清贵无双的少年仿佛一夜间就形销骨立,眼眶中空荡荡的恍若失了魂一般,满脸泪痕斑斑,仿佛林中受伤绝望迷茫的麋鹿。
“主子——”“小主子——”即便是心中早有准备,可是亲眼看着这样狼狈的小主子,两人还是震惊到大惊失色。
“小主子……”云九站在榻前,看着榻上的人儿,他手脚无措,想要抬手,却又觉得不合规矩。一时,慌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小主子……”
本就身心神俱伤,又在榻上这样埋头坐了一整夜,云恸眸子有些涣散,半响都没看清楚眼前的人。
“主子——”看着他的模样,云德吓了一跳,扑过去拉着他的手,“主子!主子!我是德叔!我是德叔啊,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您——”云德和云九云旬不同,虽说三人当年都是王妃临终托孤。府中能主事的主子没了,小主子一个嗷嗷待脯的稚子,一应大小之事总得有个拿主意做主的,云九云旬两人俱是心细又稳重的,这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他们两个头上,云德不若云九心细,性子也有些莽撞,但是是个忠心不二的,又是老王爷亲自教养的,跟云王情同兄弟,让他贴身照料小主子,虽说有些不妥当,但是当时的情形让云九独立支撑实在太难,如若一个不妥,整个王府只怕就要被彻底颠覆倾灭,三人仔细一商量,最终还是让云德贴身照料保护小主子,云九和云旬掌管王府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庶务。
云恸被抱进宫中交由皇后抚养之后,云德便以贴身侍卫的身份跟在了云恸身边,后来玄湛登基,京中形式不容乐观,玄湛忍痛将云恸送往西北时,云德作为王府跟着进宫的老人,自然是跟随前往西北。
这些年,云德一直半步不离左右的跟着云恸,照料他的起居,跟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自是比云九和云旬的感情要深厚得多。
就如此刻,云九拘谨得无法近身,云德却能毫无隔阂将榻上那尊贵的小人儿当做自个儿孩子一样亲近。
“……德叔……”眼前的人始终有些模糊,但是那熟悉的声音却足以让他认出此刻在跟前的人是谁了。
“是德叔,是德叔,主子……”摸摸少年柔软的发,云德老泪纵横,“是云德没用,让您受苦了!”
“德叔……”他轻轻唤了一声,泪意还未干的眼中再度滚下大滴大滴的泪来,“德叔……德叔……”
他脸上似悲似痛,眼中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不停。
“主子,您别哭……您别哭……”
这是自除夕被玄湛半道从驿站接回宫中后首次相见,看着好好的孩子被折磨得这般形销骨立,云德抹泪不停,自责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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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没用!是他没用!
云恸摇着头,哀恸得无法言语。
“主子……”看着哭成这般的主子,云九怎么忍都没忍住眼眶中积蓄的湿意,“老奴带你出宫,可好?”
看着这样痛不欲生的孩子,云九狠狠的攥着拳头,心中那股悲怆再也无法抑制。
这是云氏仅存于世的血脉!
他们这些年的战战兢兢不就是为了守护得这云氏一族仅剩的血脉吗?可是如今,他们却眼睁睁看着这仅存的血脉受尽折磨,受尽折辱!这又算什么!?
如若这个孩子没了,他们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们所守护的云家又有何意义?
云恸摇着头,满身满心的哀恸,绝望的望着云德,“德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主子……”看着他的模样,云德神色有些一怔。
“为什么会这样……德叔,为什么会这样……”
“……主子您……您怎么了?!”云德瞳孔一点一点的紧缩,心中那个不好的预感似乎在蠢蠢欲动。
“……我为什么会是怪物……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怪物,德叔……德叔……为什么会是这样……”
用男儿身雌伏在同是男人的身下已然是逼不得已,可是为什么老天竟还这样捉弄他!?
云德闻言,丕然色变,他惊怒不定的握着云恸的肩头,出口的声音如同被铁砂磨过一般嘶哑,“主子,您……您说什么?!”
云恸失声痛哭,“我是怪物……德叔,我是一个怪物……为什么我会是一个怪物……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想当怪物……”
云德听到那哭喊如遭雷击——果然——果然是么?!
他眸子缓缓垂下,落在那孩子衣衫覆盖下的小腹……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玄湛——”云德呲目欲裂厉声怒吼出那让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人。
那年从京城去往西北的时候,离了熟悉的环境和人,小主子走了一路便哭了一路,那般小小的人儿,握着一枝干枯的桃枝,瘪着小嘴一边哭一边抹泪,不停的问他,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的阿湛哥哥……到了西北,他也整整哭了半月,渐渐的,小人儿好像是知道了,无论他怎么哭,他都回不到他熟悉的地方,也见不到他的阿湛哥哥,他渐渐才不哭了,只是依然惦记着他的阿湛哥哥,那枝被他拿了一路的桃枝,到了西北他就没有见到了,本来以为他丢了,后来才知道,他找了一方锦帕仔仔细细包好放在怀中,宝贝得睡觉都是要抱着的……
可是,那让小主子惦记了这么多年的阿湛哥哥,如今却是如此待他……那人何德何能配让小主子这样对他?!
云德用另一只手狠狠抹了抹眼,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在榻沿,“小主子,德叔带你回西北!”
第89章不想当怪物……
云九难得没有阻拦云德,转身在榻后的轩杆上取了披风,回过身来,神色倏然一变,“云德——”云德抱着云恸侧过身来望向云九,微不解的蹙了蹙眉。
“小主子在流血!”他疾步冲过来,“主子!您哪里受伤了?!”
人好端端的在宫中,怎么会受伤?!
这些日子以来,小主子到底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受伤……”云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俯身将人放回床榻,探身一看,那月白色的丝织寝衣上浸染出一大片赤色的暗红,他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垂目看向怀中的孩子,“主子您……”
云恸紧紧抓着云德的衣襟,脸上的惨白越发深邃,浑身都在惊惧的颤抖。
云德想要退开,云恸却哭着抓着他的胳膊,“……德叔……”
“主子……这……”云德一惊,转头对云九厉声大吼,“云九!快去找大夫!快去!”云九被他吼得一怔,下意识就往殿外跑去。
“德叔……”云恸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这陪伴他多年的人,他自幼便没了父母,云德对他来说,几乎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出了这等意外之事,他孤身一人在这深深宫苑中,举目无亲,满心的恐惧和害怕甚至找不到一个倾述的人。
无论他如何少年老成,他到底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自落地起便命运多舛,如今更是遇上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哪里还能撑得住?
忍到现在才哭出来,已经是太难为他了。
“乖,乖,恸儿乖,德叔在呢,德叔在呢!”云德以为他害怕,忙俯身跪在榻前,“糊儿乖啊,德叔在呢,别哭……没事儿,别怕……”
“德叔……”
“别怕,德叔去给你找大夫,别怕,会没事儿的……他……他会好好的……”最后那句,云德的目光有些飘忽的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说得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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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恸胡乱的摇着头,近乎崩溃的哭着,“德叔……我不想……不想当怪物……”
一个好端端的男儿,竟能像妇人一般孕育子嗣血脉,他小小年纪,要他如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突兀,甚至残酷的事实真相?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像个异类,像个……怪物!或者确切的说,他就是一个怪物!
一个能像妇人一样孕子怀胎的男子,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他为了什么退让到这样的地步,可是到底又是为什么,竟然会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他平生并未罪过,可是为何老天竟要如此待他?!
“不是!不是!恸儿不是怪物!咱们恸儿怎么会是怪物呢?”云德轻笑着安抚他,“不是,恸儿不是怪物,恸儿是这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是王爷和王妃的骄傲,是守护大胤的战神云王的后裔,怎么会是怪物呢?”
云恸抿着唇,哭声被压抑着,却更是悲恸,“……”
看着他的模样,云德有些手脚无措,“恸儿乖……恸儿乖,德叔没有骗你!真的!恸儿你不是怪物……”
他咬了晈牙,“……恸儿你别哭,德叔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云恸却只是蜷缩着颤抖的身子,月白寝衣上赤红的印记渐渐蔓延得越发的宽了,云德看着,手忙脚乱,心慌意乱却不敢下手碰他,“主子——”“德叔,恸儿……恸儿不想当怪物……德叔,恸儿不想……恸儿不想……”他两只手掌相叠,死死压在小腹处,“恸儿不想当怪物……”
“别!主子——”看他那般用力的死死压着小腹,云德吓得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腕,阻止他伤害腹中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恸儿乖,快松手,快松手——”无论这是谁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违背伦常而来的,这始终是云家的孩子,是云家的血脉!
事已至此,云家血脉凋敝,小主子有了嫡亲的血脉,总归是一件好事……
“恸儿乖,你听德叔说,你先放手,你不是怪物,真的不是,您的体质乃云家先辈所传,主子,您先放手,别伤着他……”
“主子,乖,听话,先放手。”
“你不是怪物,他也不是怪物,他是你的孩子,主子,求求您,快放手吧。”
“主子……”
“没了……”云恸一双手颤抖着压在小腹上,“……没有了……没了,没有了……”
“什么没了?”云德一怔。
“……他没了……他没有了……”
云德目光僵硬的下移,最后落在他死死捂着的小腹上,这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云九领着福全和孙敬匆匆进了寝殿来,“快,孙大人!”
孙敬疾步行至龙塌前,一看那月白寝衣上的血迹,脸色倏变,扯下肩头上的药箱,匆忙翻出箱中的银针。
看着他的举动,云九反手一抓,直接将跪在榻前的云德扯了开去,以他挡着孙敬施针。福全看着,愣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吩咐了殿外的小太监前去稟告皇帝陛下,又亲自去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寝衣,回到殿中时,看着孙敬仍然全神贯注的施针,他只得焦急不堪的跟着云九和云德候在一旁。
足足等了一刻钟,孙敬才吁吁的喘了一口气,停下手来抹了抹汗湿的额头,转身对福全拱手道,“公公,殿下此刻已无大碍,还请公公即刻将殿下身子上的血污擦洗一番,换身衣衫,殿下身子骨本就虚弱,万万不能再让殿下受了寒,否则落下病根儿,恐怕就是一辈子的憾事了”这么多年了,宫中嫔妃不但一无所出,甚至连半点音讯都没有传出过,可是这小殿下才进宫半载不到,竟就以男子之身孕育了皇帝陛下的第一个皇嗣,这其中的内情可想而知。
以后,这大胤的太子,只怕定是这位贵主子所出。
虽然这贵主子年纪尚轻,可是他身子骨生来天缺,这第一胎又在这种情形下小产,心神俱伤,如若再不好好调养,只怕是会伤了身子。
男子怀胎孕子这等旷世奇闻,他活了大半辈子尚是初次听闻,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保万无一失。
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玄湛回来得很急,他身上还穿着上朝的衮服,行色匆匆,气息不均,似是匆匆赶来,一进殿,却又下意识的放轻了步子,似乎是怕惊扰了殿中的人儿。
“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福全和孙敬匆匆跪下磕头请安,立在一旁的云九和云德却并未行礼,直挺挺的立在殿中。
“恸儿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传话的小太监并未言明到底是何情况,沉稳持重的皇帝陛下却被惊吓得慌了心神,撂下还未结束的早朝,匆匆就赶了回来。
“回陛下,殿下小产后,一直有轻微的出血,微臣开了方子给殿下止血调养,可是……”他为难的看了看榻前小桌上那已经凉透的药。
玄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榻前的小桌,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他眼中的沉痛越发深邃,“福全,你怎么伺候的?”
福全见状,忙磕头请罪,“陛下恕罪!”
他昨夜跪在这榻前求了一整夜,榻上的小主子却丝毫没有动弹的就这样坐了一整夜,无论他怎么劝都无用,药石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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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湛苦笑一声,“罢了,重新下去煎药,再备些膳食一并传上来。”这人儿的倔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要让一个奴才将他劝动,实在是强人所难。
“是,奴才遵旨!”福全匆匆磕了一个头,下去煎药备膳。
“孙敬,殿下可有大碍?”玄湛边问边步向榻前,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人儿,他脚下微微一顿,到底还是走上了前去,在榻前落坐。
“回陛下,微臣替殿下施了针,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大意不得。”
“朕知道了,你这两日就候在这殿中吧。”
“微臣遵旨。”
第90章君无戏言
从昨日知晓事情真相之后,云恸拖着小产后虚弱不堪的身子生生坐了一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身子和神智都被虚耗得所剩无几,孙敬给他施针是,顺手施下两针让他昏睡了过去。
小产本就伤身,他身子又虚,如若在这般滴水不进,甚至不眠不休,只怕是要生生将身子耗垮。
榻上的人儿即便是沉睡,也是紧紧缩着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一夜之间,竟就形销骨立。
玄湛看着,心都要碎了。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宝啊,可是……他却一再伤害他。
他发誓要做到的,他忧他苦,让他一生安乐无忧,可是到头来呢?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都带给他了些什么?
苦痛、烦忧、眼泪……
全天下,最不该给他的,他竟然全都给了他……
待福全将一切都拾妥当之后,云德从一旁的软榻上拾起云九方才匆匆扔下的披风,步上前要闻去,俯身小心翼翼的将绣着团龙的杏黄锦被掀开,将披风仔细的给他笼覆在身上,抬手便要将人抱起来。
皇帝就坐在床沿,云德这样的举动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人还未抱起来,玄湛猛然伸手挡住云德的动作,“放肆!”他微一使力,隔开云德,反手—推,将云德推开,抓过掀开的锦被小心的给榻上的人儿盖上。
盖好之后,玄湛冷着眉目侧过身来,看着直挺挺杵着的云德,“你好大的胆子!”
云德毫无畏惧的迎视上玄湛的眸子,咬牙道,“我要带主子离宫!”
玄湛冷冷扬起眉峰,“看来上次昭狱的教训还不够,你这颗脑袋是真不想要了。”如若这人不是那人儿当做亲人一般珍视的云家人,他岂能容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放肆?
“我要带主子离宫!”云德恶狠狠的怒视着皇帝,一字一句吐出这忤逆犯上的话来。
玄湛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几根骨头倒是长得硬。”
他坐于床榻,那帝王威严大开,即便云德直身而立,却依然无法压制,“一介奴才,竟敢如此尊卑不分,真是当王府没有主子了?容得你一个家生奴才这般忤逆犯上?”
“玄湛——”云德呲目欲裂怒视着坐在榻沿的玄湛,直呼其名,“你将主子害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怎么样?!”
“来人!”
玄湛缓缓从榻沿起身,冷冷的注视着云德,毫不犹豫的下旨道。
“将此人拿下,拖下去斩了!”
帝王名讳,是为普天之下的避讳,大胤律令:诸上书若奏事,误犯宗庙讳者,杖八十;口误及余文书误犯者笞五十。即为名字触犯者,徒三年。
一旦登基为帝,即便是皇家的嫡系长辈,尚且不能直呼其名讳,更何况是云德这样的一介王府家奴?
玄湛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或者说,全天下,能得他仁慈以待的,仅唯那一人而已。“且慢!”
云九一声厉喝,神色僵硬,他越过玄湛,直直望定孙敬,“请问孙大人所言到底是何意?”压抑着滔天怒意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中生生蹦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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