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藤芳华

    一声“爸”把王之翰教授叫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吃惊地看着弯腰驼背的老军人：“你是”

    老军人把呆若木鸡的梁思诚往旁边一扒拉，拉着王之翰教授的手说道：“爸，我是文远呀！你仔细看看！”

    “文远”王之翰看着跟自己的年岁都有些相仿的老军人，不由得抓紧了对方的手。

    刘华扶着李琳站在王之翰教授的身后，吃惊地端详着自称陈文远的老军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面前这个衰老的不成样子的老军人和他想象中的那个英武不凡的陈文远相提并论。

    高奇也在打量着陈文远，他发现这张脱了形的脸有着和刘华一样的细长眼睛，虽然太瘦眼窝塌陷了进去，但那种神韵还在，还有那种和刘华一样很难形容的眼神。

    “文远”李琳似乎认出了陈文远，她颤抖着嗓子喊了一声。

    “妈，是我！”陈文远的眼睛湿润了。

    “陈叔！”高奇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文远把目光转向高奇：“小奇，你怎么在我家里”

    “真是您呀陈叔！您怎么变成这样了”高奇激动地抓住了陈文远几乎都是衣袖的胳膊。

    “文远呀！你可算是回来了！”王之翰教授搂着陈文远的胳膊把他扶进了客厅，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陈文远坐到了沙发，好像陈文远是个不能自理的人一样。

    两位军人跟着走进了客厅。

    “爸，我现在没事，除了瘦以外，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陈文远说道。

    “首长，您的东西搬放哪里”其中一位年轻军人问道，同时“啪”地给陈文远行了个军礼。

    “小王，把东西都先搬到我楼的卧室，回头我分拣过以后再放书房！小李，你把吃喝的东西搬到厨房去，今天中午你可得大显身手了，你看看这一屋子的客人！”陈文远笑着回答道。

    “是！首长！”两名年轻军人一个敬礼转身出去了。

    “我们去帮着搬一下！”高奇扛了扛刘华的肩头。

    “好！”刘华答应着跟在两个军人后面向外走去。

    刘华和高奇每人搬着一个大纸箱在王之翰教授的指引下进入了陈文远楼的卧室。

    刘华放好纸箱，抬头扫了一眼卧室的布局，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两只床头小柜，房间里再无别的东西，墙挂着陈文远和王蔷的黑白大照片，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幸福地微笑着。

    “这个应该是陈叔和王蔷阿姨的结婚照，我家里好像也有一张！”高奇指着相片对刘华说道。

    “陈排长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衰老成这样”刘华心情复杂的说道。

    “陈叔的事情是我们不能问的，也不能去猜测的，我想他的手下应该都是一些默默无闻的英雄！”高奇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刘华深深看了一眼照片中幸福满满的两个人，默默地跟着高奇下楼来到了客厅。

    此时，坐在沙发的陈文远正和自己的岳父岳母说着话，他把自己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给二位老人讲了一下。

    看到正在下楼的刘华，陈文远的眼睛不由得看了过去，他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刘华的一举一动，一个细节都不错过。

    其实，他刚才喊李琳“妈”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刘华，随之心脏就跟着抽了一下，只是他当时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细想。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和自己年轻时候像极了的年轻人，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和自己特别像，还有那双细长的眼睛，怎么看这个年轻人都像自己年轻时候的翻版。

    “文远，你已经注意到他了吧他是不是特别像你，还有那个嘴巴，一笑起来和王蔷简直是一模一样！”李琳见陈文远盯着刘华看，便兴奋地说道。

    “爸妈，他不会是我和王蔷的儿子吧！你们找到王蔷和我儿子了”听到老岳母的话，陈文远神情激动地问道。

    王之翰教授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陈文远的胳膊，摇了摇头说道：“文远，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吃完中午饭我再跟你细说一下你不在家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爸妈，不用休息，我的身体不要紧，你们就告诉我吧！”陈文远抬起青筋凸起的右手，抚了自己的胸口。

    王之翰想了想便对陈文远说道：“我先介绍你和大家认识一下吧！”说完冲着刘华和厨房的方向喊道：“刘华，你过来！思诚，你出来！”

    “好嘞！”梁思诚答应着从厨房跑了出来，他正帮着那个小李在拾掇厨房。

    刘华和梁思诚站到了陈文远的面前，王之翰教授站起身来走到二个人的身边，先指着梁思诚介绍道：“文远，这个是我的学生梁思诚，现在《农民日报》的主编。”

    陈文远站起身来冲着梁思诚伸出手来，微笑着说道：“你好！久仰大名，今日才得见真容！”

    梁思诚连忙伸出双手，轻轻握住陈文远瘦骨嶙峋的手，生怕自己一用劲那双细长的手指会断掉。

    “不敢不敢，本人酸儒一个，空负虚名，倒是陈首长英明神武，令人敬佩！”梁思诚客气中带着真诚地说道。

    “文远，思诚还是林耕处长的好朋友，当年你误会了林耕处长，一会儿思诚会把真相告诉你！”王之翰进一步介绍道。

    陈文远一听，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手指自然就用了力道，不自觉就握紧了梁思诚的手。可惜他手指的后力不足，要不然梁思诚此刻一定在跳脚。




367 你是谁？
    “林耕这么说，林耕说的那个来接走王蔷的人就是你”陈文远眯缝着眼上下看了一眼梁思诚说道。

    “是的，林耕处长通过关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把王蔷接出来后就送到我的老家垣曲去，让我的老母亲来照顾她，垣曲那边接生的人我都找好了，结果让您的警卫员陈俊生抢了先，王蔷不想拖累林耕，就跟着陈俊生走了最最有意思的是，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梁思诚说道。

    “谁目睹了全过程”陈文远问道。

    “您的救命恩人陈东生的小儿子陈保红”梁思诚回答道。

    “谁”陈文远和刘华异口同声地惊问道。

    “就是你的小舅陈保红”梁思诚转向刘华说道。

    “你是谁”陈文远看着刘华问道。

    “陈排长，我是陈东生的外孙子刘华，陈保红是我小舅”刘华立刻回到道。

    这个世上除了陈东生一家人喊陈文远陈排长，没有其他人了。

    陈文远乍一听到刘华喊他陈排长，感觉就像是隔了一个时空在对话，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陈排长站在他的面前。

    “你叫刘华，陈老哥的外孙子难道你是陈淑萍的儿子”陈文远暗自压着心中的吃惊问道。

    “是的，我是陈淑萍的大儿子，我的父亲叫刘怀庆”刘华看着面前有些激动地陈文远回答道。

    “你的外爷外婆他们都还好吧”陈文远惦记着故人先自问候道。

    “他们很好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刘华开心地说道。

    刘华说这话的意思是指陈文远失踪两年的事情，可他哪里知道他的外爷和小舅一直以为陈文远早就死了，否则也不会瞒着他的身世到今天。

    “对不起我出来以后，一直想去看他们，但因为手头的事情太多，实在挤不出时间，忙起来竟忘了寄信给他们问候一声，我真是不该呀”陈文远愧疚地说道。

    “陈首长，您千万别这么说，外爷外婆他们都是厚道人，你只要健健康康他们就很开心了”刘华想想自己叫陈文远排长极为不合适，便跟着梁思诚改口叫首长。

    “文远，你坐下休息一下，大家都坐下说”王之翰教授招呼道。

    陈文远在高奇的帮助下坐到了沙发上，梁思诚和刘华也各自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高奇直起身子拧着眉头说道：“陈叔，梁主编，刘华，我怎么听着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奇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小舅的出现有些意外不瞒你说，我刚才也吓了一跳”刘华看着高奇说道。

    “这些事情未免也太巧和了吧而你长得也太像陈叔年轻时候的样子了”高奇毫不避讳地把心中的疑虑抖搂了出来。

    陈文远看着刘华没有吭声，牵扯到自己救命恩人的事，他得考虑清楚该怎么问。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梁思诚把话接过来说道：“林耕第一次在湾口看到刘华的时候，就把刘华当成了首长和我师妹的孩子，为此他还询问了刘华的家庭情况。

    后来他又派人去刘华的家乡源水县做过调查，还利用普查人口的方法去大雨村做过调查。刘华的一位表弟曾经提供过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让林耕怀疑刘华就是首长和师妹的孩子。只不过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陈保红才是真正的知情人。”

    “什么线索”刘华忍不住插嘴问道。

    “这个已经是过后事了，你听了别往心里去他的意思就是说他的母亲背地里经常骂你是野种”梁思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告诉了刘华。

    “嗯，这个我知道，我大妗就是那样的人，嘴巴骂起人来毒的不得了”刘华摇头苦笑道。

    但是这话听到陈文远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种心境了，不过他没有吭声，只是把目光继续集中道梁思诚的身上：“梁主编，你接着说。”

    “林耕派去的人还调查过刘华父母的情况，特别是刘华出生的前前后后的一些事情，可能是时间太久远，没有人记得陈淑萍生刘华时的情况。

    并且把当地的人民医院、中医院都调查了一番，均没有刘华的出生记录，不过经历过那个年代，很多的资料都没有了，所以一切变成了无法确定的疑点。

    为此，林耕还派了一个人在源水县四处打探王蔷师妹的下落，均没有丝毫的线索，也想当面问问陈东生老先生，可林耕根据调查人员说的情况，猜到如果没有首长和王蔷师妹出面，陈东生一家人是绝对不承认的，万一再弄错了，反而伤了首长您和陈东生老先生的感情。

    林耕思来想去便想等首长回来再说，结果首长出任务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就把事情搁浅了，直到王蔷师妹从f国回来”梁思诚刚说到这里，陈文远呼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陈文远刚才正想着前年夏天林耕半夜来的那个电话，应该就是说的这件事，当时林耕神神秘秘的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忽然听到梁思诚说王蔷回国，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之翰教授和李琳也跟着站了起来，老两口担心地看着陈文远，怕他承受不住打击身体再出现意外。可王蔷失踪的事是瞒不住的，还必须得让陈文远知道。

    “王蔷现在哪里”陈文远的脸颊上开始有一团潮红浮现，此时他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

    梁思诚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文远的问题。

    “陈叔，是这样的，这个还是让刘华给你说吧”高奇挠了挠头发，不知道该怎么用简单的两句话，才能把王蔷回国的缘由和失踪的事情给陈文远讲清楚。

    刘华见状，只好把话头接了过来：“首长，说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在海东有一个农场，合伙人瑞丽小姐是f国人，她的管家名叫露丝，中国名字叫王蔷，”

    陈文远突然开口截住了刘华：“f国人，难不成是安德烈那个家族的人”



368 疑心暗生
    “哦，我想起来了，ray姐曾经给我说过，首长您和安德烈先生认识”刘华笑道。

    “是的，安德烈先生是我们夫妻的好朋友没想到王蔷竟然跑到了f国，难怪我在国内找不到她的任何音讯”陈文远恍然地点头说道。

    “首长，我下面给您讲的事情，您听了千万不要激动”刘华担心地看着瘦弱不堪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的陈文远。

    “放心吧我有预感，王蔷她一直都好好地呆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接她回来有什么你只管讲来，千万不要藏着掖着”陈文远两眼放光地看着刘华，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刘华点点头说道：“好，我说82年春节过后，王蔷阿姨便跟着瑞丽小姐回到了中国，因为她没有见到林耕就离开了海东，所以她不知道你还活着，因为她一直都以为你已经被

    王蔷阿姨只在海东休息了一天，她就坐飞机去了绿城，她的第一站就是到她儿子的出生地中原省人民医院一附院看看，结果她这一走再无任何音讯，到现在已经是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了。

    为此安德烈先生去年夏天从f国飞了过来，他一直在绿城寻找王蔷阿姨。还有当地政府也通过各种办法在寻找王蔷阿姨的下落，可到今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刘华的话讲完了。

    梁思诚手里拿着一封信站了起来，他把信放到了陈文远面前的茶几上：“首长，这是王蔷在海东时写给林耕的一封信，你看了心里的内容便什么都明白了”

    陈文远的手微微打颤地拿起了茶几上的信封，抖索着抽出里面的一叠信纸，凝神看了起来。

    信里面记录了王蔷被陈俊生救走以后发生的事，也写了她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陈文远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仔仔细细地把信看完，然后一言不发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安静地把信纸重新折叠好，装入信封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首长，我们查到王蔷师妹去了绿城大学，还和邻居的余教授说了话，知道老师和师母还有首长你都还活着，就兴冲冲地走了，从此再无任何信息。”梁思诚把后边了解到的消息告诉了陈文远。

    “爸妈，王蔷是正月十七去的医院，那天是我儿子的忌日，此后就没有消息了，她现在有可能还在绿城，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陈文远略一思索便下定决心说道。

    “安德烈先生一直都在绿城找，可始终没有王蔷师妹的一点消息，哪怕是有一丝信息，我们也会顺藤摸瓜找下去的所以您要不要再想想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换个地方找找”梁思诚说道。

    “如果她知道我还活着，她一定会先来保定找我，你们查了沿途的城市没有，有没有发生车祸什么的”陈文远看着梁思诚问道。

    “查了，凡是出了车祸死人的，我们都一个个走访了，全都核对了身份，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也查了沿途所有的医院，也没有发现王蔷师妹住过院，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梁思诚满脸都是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风过不可能无痕，雁过一定会留声，我就不相信无迹可寻，等着吧王蔷，我会把你带回来的”陈文远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华。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陈保红陪了王蔷一路，陈淑萍生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可王蔷的书信又证明自己的儿子确实是在出生的时候死掉了，这又做何解释他谁的话都可以不信，但却不能不信王蔷的，因为她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