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属下领命!”斥候一拱手,紧接着便离开了大营。
望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成蛟转身朝着营帐方向环视了一眼。
十四叔的帐子里亮着灯,看来还没睡……
他暗暗握了握拳,今晚无论怎样也要问个清楚。
想到这,成蛟伸手掀开军帐,提脚便走了进去,却在下一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彻底怔住。
但见叔伯们分列两排围炉而坐,而端坐于军帐中央的竟是已故的公子涯!
“十…十一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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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好,聚会改到明天啦~
王叔终于“诈尸”了,哈哈哈!
暴君攻略 身陷囹圄
嬴政下朝不久, 便接到王翦的军报。
“上将军传来捷报,已成功拦截赵国边军!赵军主力不敌, 闻风而走,现双方驻扎于太原郡一带对峙。”
传信兵念完军报, 嬴政点了点头:“好!不愧是我大秦的上将军, 稍一出手, 那赵国便望风而逃了!你一路奔波也不容易,下去领赏吧。”
“谢王上!”
待小兵退下后, 樊於期开口道:“上将军首战告捷, 王上为何面无喜色?”
“王翦的捷报是来了,可是成蛟那边已经好几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嬴政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成蛟发军报一向很有规律, 每隔三四天就会向咸阳传一次信, 可如今将近小半月过去了, 却一封军报都未到。
“东境一带连日下雨, 道路难行, 耽搁几日也是正常的。”樊於期虽然出言安慰, 但心里也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愿如此吧。”嬴政将捷报随手撂在书案上,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这五万人在半途中与赵军狭路遭逢,但按照目前的情形,敌军主力基本上被王翦牵制, 因此即使成蛟遇到了赵军, 对方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三万, 凭借手头上这五万兵马,敌人也不足为患。
“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王上是否要……”
樊於期一句“传膳”尚未说完,一位甘泉宫的侍从慌慌张张地进来,在嬴政面前一跪:“王上,有个浑身是血、自称是斥候的人说他奉了长安君之命要见您!”
内侍说着,双手奉上一块玉佩。嬴政在看到那虎形玉佩时便心里“咯噔”一沉,只因那是成蛟的贴身之物。
成蛟……难道成蛟真的出事了?!
斥候受了重伤,几乎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撑着到了咸阳,见到了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有缘得见的王上,将成蛟的口信一字不漏地传达之后,便昏死过去。
屯留……
那五万秦军怎么也不会到屯留,这只有一种可能性……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成蛟干净明朗的笑颜,嬴政暗自握紧那块玉佩,沉声道:“即刻去相国府请仲父进宫。”
“吕相已卧病在床半个月了,您看是不是……”
侍从话音刚落,嬴政突然抬眸,眼睛里闪过的冷锋利芒差点吓瘫了面前的宫人:“那就用寡人的宫车去请,必须将人带到。”
·
公子涯走进中军帐的时候成蛟正在假寐,听到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坐起身。
“怎么?看到十一叔仍然活着,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公子涯缓步来到成蛟面前,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台案上那碗一口未动的粥。
成蛟微微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却一言未发。
“都粒米未进两天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公子涯边说边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粥,木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米汤,“你大可不必担心饭食里有毒,好歹我也是你的十一叔,是不会害你的。”
成蛟从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一直呵护着长大,何曾忍过饥挨过饿?
原以为这孩子吃点苦头便服软了,没想到竟是个犟的。
“不会害我?”成蛟的言语里满是讥讽与不甘,“你用诈死的手段蒙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借机在军中潜伏,又伙同其他叔伯尽心思将王翦将军的部下从我身边调离。如今五万大军尽归于你手,我也落在了你们手里,还说没有害我?”
公子涯“哈哈”笑了两声,将盛粥的陶碗放回原位:“这怎么能怪你的十一叔我呢?王翦手下那两名副将可是侄儿你亲自下令让他们走的,九哥和十四弟的兵权也是你给的。”
成蛟嘲讽地冷哼:“是啊,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识人不清,没有及早察觉你们的险恶用心!”
话不投机半句多,公子涯见成蛟开口便与自己针锋相对,在此之前老九和老十四也并非没有想方设法说服成蛟,然而两人皆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这才让公子涯出马。
“我知道你对叔伯们心有怨怼,相同的话九哥和十四弟也对你说了,证据也拿给你看过了。我们这么做完全是顺应天道、师出有名,你我乃大秦正统,同属嬴姓宗族,更应同气连枝才对……”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公子涯并未将话说得太重,毕竟至少从目前来看,成蛟还是有用的,能将对方拉拢并且投入他们宗室派的阵营方为上上策。
不料,成蛟开口便打断他的话:“谁会跟你们这些谋逆的乱臣贼子同气连枝?!”
一句“谋逆”惹恼了公子涯,但见他粗鲁地揪起成蛟的胳膊将对方整个人强行拽起,双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谁要谋逆?谋谁的逆?!赵国的档案为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的那位王兄根本不是嬴姓子孙,而是吕不韦的野种!他与你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坐在君王的宝座上!”
成蛟嘴角扬起,看着公子涯的眼神更加恣意和不屑:“证据?造反还需要什么证据!师出有名?顺应天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往王兄身上泼脏水,还好意思大谈天道?我不信王兄难道还会相信你们满口胡言?!”
公子涯愤而将成蛟一把掼到了地上,成蛟在武功和力气上本就不是武将出身的公子涯的对手,再加上整整两天没有进食,身体更是虚弱不堪,趴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公子涯上前一步,抓起成蛟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面对自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少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从小娇生惯养,何必受这个罪呢?你以为你死磕到底,我便没办法了吗?”
面对公子涯的威逼利诱,成蛟始终不为所动:“你以为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么?既然我落在了你们手里,那便随你们处置。”
公子涯“啧啧”了两声,仿佛对方的冥顽不灵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其实你的态度一点也不重要,有了这五万锐和赵国的相助,我们只需借你的名义和旗号挥师西进,一举拿下咸阳,杀了吕不韦和他那个霸占王位的野种,再扶植你即位便可……放心,你我叔侄一场,不管怎么说我也会让你当一段时间的秦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若听话,十一叔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卑鄙小人!你以为打着我的名义造反就能成功吗?王兄一定会识破你们的阴谋诡计!借敌国势力为一己谋私,你们不配为嬴姓宗族,不配为我大秦子民!”
成蛟拼了命地挣扎欲摆脱钳制,两只手乱挥乱抓,然而的怒视与反抗在公子涯看来无异于一只猫咪在对自己挥爪,弱得不堪一击。
“既然我的好侄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十一叔也没别的办法了。”公子涯说着,朝军账外一喊,很快来了两个士卒,不顾成蛟的叫喊挣扎将其双手双脚用麻绳绑了个严严实实。
“从现在开始他便交给你们俩看管,为保安全起见平常就这么绑着,不吃东西就给我灌。若有任何差池,唯你们是问!”公子涯说完,转身出了中军帐。
暴君攻略 雷厉风行
吕不韦刚踏进议政大殿的门, 只见嬴政正了正衣冠, 面对他低头拱手一拜:“寡人悔不听仲父之言, 以致如今局面……”
“王上万万不可如此!”嬴政话音未落,吕不韦慌忙回以一礼,“现在情况未明, 一切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正说着, 其他朝臣要员也陆陆续续到了,一进来就忍不住相互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政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众人皆大惊失色, 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有怀疑成蛟叛变投敌的,有认为成蛟可能遭到挟持的, 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老臣直接言明成蛟黄口小儿难当大任,搞错了方向把大军带到屯留去了嬴政对于这种说法自是不屑一顾。
此时,吕不韦开口道:“王上, 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弄清楚长安君和五万大军为何会行进到屯留一带。”
“仲父以为呢?”
“老臣认为以长安君的能力,即使没上过战场亦不至于犯将大军带错路这种匪夷所思的错误, 何况其身边不乏老将, 老臣推测极有可能是军中出了状况。况且刚刚也有人提到了长安君被劫持的可能性,老臣提议不妨从此处入手调查。”
吕不韦的话正中嬴政的担忧, 一想到成蛟的处境,他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掌心里的玉佩:“仲父觉得该怎么查?”
吕不韦忽然撩袍屈膝,在一众朝臣愕然的目光中俯身跪拜道:“请王上恕老臣大不敬之罪, 容许老臣前往公子涯坟地开棺验尸。”
此言一出, 其他臣子无不大为震惊, 连嬴政也懵了,不明白吕不韦究竟要干什么。
“吕不韦,你好大的胆子!”果不其然,一位老大臣当场指着吕不韦的鼻子大骂,“王叔身份何等尊贵,又是为大秦立下军功的大功臣!你无凭无据便怀疑他,这一点暂且不论,居然还想掘陵开棺!你吕相一向为官者以德为先,难道不怕此举有损阴德,不得好死么!”
其余人等也纷纷指责吕不韦的不是,还有朝臣激动地高呼要治他死罪的。
这时,嬴政打破了沉默:“寡人赞同仲父的提议。”
话音刚落,老臣们集体下跪大呼:“王上,万万不可啊!恳请王上回成命!”
嬴政并未理会,而是从座位上下来,双手将吕不韦扶起:“仲父请起!无论棺内情形如何,寡人都赦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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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未到,吕不韦便带领宫中的甲兵来到了公子涯的陵墓前,却不料王叔府上的亲眷不知从何得知的风声,竟然先了他们一步。
公子涯的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及一干家丁公开与甲兵对峙,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吕不韦不欲与女流之辈计较,再三出面解释自己是奉了王令例行公事,然而公子涯的夫人根本听不进去,犹如泼妇一般不依不饶,张口就骂伸手就打,好几个甲兵被她打伤抓伤。
就连她的长子也指着吕不韦,言辞颇为不善:“挖坟刨尸乃秦法对叛将的惩处,家父乃长平之战的赫赫功臣,为大秦立下卓伟功勋无数,尔等此举乃数典忘祖,令人发指!王上年少无知、言行糊涂,你吕不韦更是其心可诛!”
“公子慎言!”眼看对方行径越发嚣张离谱,吕不韦不禁面色一沉,“公子一时激动本相可以不追究,但污蔑王上乃是死罪。”
虽是寥寥几句,却义正辞严,措辞铿锵有力;对方被吕不韦的气场所慑,一时没了下文。
儿子一时半会不吭声,可她的母亲仍仗着王叔遗孀的身份继续大闹不止,并指挥家丁拿着刀剑棍棒等武器企图顽抗到底。
吕不韦待人一向先礼后兵,如今道理也说了姿态也亮了,该解释的都逐一解释了,既然对方置若罔闻,那就休怪他不留情面。
吕不韦二话不说作了个手势,甲兵们接到命令纷纷放箭,当场射杀公子涯府上的家丁十余人。
直到见了血死了人,这一大家子总算是学乖了,也消停了,毕竟没有人会傻到不要命地往箭矢上撞。
此时,公子涯的陵墓已被掘开,可以看到里面深埋的棺椁。
吕不韦说了句“开棺”,几名甲兵用工具撬开棺木边缘,紧接着几人合力将棺盖推开。
一阵浮灰飘出,吕不韦与剩下的甲兵上前一看。
果不出所料,棺木中空空如也!
公子涯的夫人见状,当即跌坐在地。
吕不韦暗自冷笑,公子涯是如何金蝉脱壳骗过嫪毐眼睛的,此时他心中已有了谱……
于是,他挥手下令:“将逆贼嬴涯府中一干人等全数拿下,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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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钉子户”——公子涯一家老小。
暴君攻略 屯留兵变
姬丹刚刚将看过的鸽信放在烛火上烧掉, 一转身发现青莞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斜插于发髻上的绿玉簪子都差点脱落了,心里顿时一沉:“怎么跑这么急, 发生什么事了?”
“出……出大事了!”青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片刻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成蛟伙同一批宗室……反了!”
姬丹乍听之下,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成蛟谋反?……怎么可能!
这对嬴姓兄弟关系一直十分亲密, 每每想到此都令她羡慕不已……更何况成蛟是个性情率真, 光明磊落之人, 且根本无意于争权夺利, 给他秦王这个宝座他都不愿意坐上去!
“成蛟不会谋反的,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这一点, 姬丹十分笃定。
青莞无奈地一摊手:“我也晓得那个娃娃脸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呐, 可光是我们相信他管啥用, 什么讨伐奸相假王的檄文都亮出来啦……”
“檄文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我也是路过秦宫的时候恰巧听到的,具体的内容不清楚,只记得说什么太后根本不是什么赵家大小姐,而是吕不韦府上的歌姬, 当今的秦王也并非嬴姓正统, 而是太后和吕不韦的私生子, 这也太能扯了吧!据说现在秦国朝堂上已经炸开锅了……”
姬丹不禁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谋逆之徒往往会为自己的造反写一个冠冕堂皇, 看似正义的理由, 以此昭告天下, 亦谓之为“檄文”。且不论成蛟谋反这件事本身便足够蹊跷,从青莞刚刚的只言片语中,她已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此事的走向愈加纷繁复杂,联想到之前公子涯的诈死,姬丹觉得有一点可以肯定,谋反一事与公子涯脱不开干系。
可就算是造反,为什么不打别的诸如“君王昏聩无道”“朝野奸佞当道”之类的旗号?
一般来说,指责君王昏庸无能,这样不是多少还能求得一些民心民意吗?
“青莞,你认为阿政会如何看待这篇檄文?”姬丹莫名感到忧心,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都能一眼看出对方在胡说八道,嬴政肯定也不会相信啊!殿下想想,嬴政他爹……就是那个嬴子楚,他又不是傻子,当年大婚时若发现自己的妻子非完璧之身,难道不会讨个说法?就算退一万步,他可以不在意不计较这些,难道连个心眼也不留?生个儿子却不是自己的,这人也太心大了吧,怎么当上秦王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信!”
听了青莞的话,姬丹思忖半晌,突然间眸光闪了闪:“青莞,你替我向荆轲传个口信,让他去一趟咸阳阁……”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起她额前碎发,眼前黑影轻闪而过,正是荆轲。
“属下领命。”荆轲微微躬身,紧接着身形一转,面向檐外一跃,身影凭空消失在视野之中,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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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一得知上党一带出了变故,赶紧将手头剩下的军务尽数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一小部分人马轻装简行,一路几乎昼夜不休急速奔回咸阳。
上将军赶到章台宫时盔甲尚未来得及卸下,一见到嬴政便当着诸朝臣的面单膝跪拜,额头触地:“末将死罪!”
嬴政伸手虚虚一扶:“此乃寡人之过,与上将军何干?”
王翦依旧跪地不起,面露愧疚之色:“望王上容许末将戴罪立功!”
“上将军请起,切勿再说什么罪不罪的,如今困局已然造成,我大秦正急需上将军稳定军心,力挽狂澜。”吕不韦瞥了王翦一眼,未发一言。
秦律对叛将的惩处极重,包括举荐之人亦不了受到牵连。虽然成蛟叛变造反一事存在诸多疑点,但目前来看,王翦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然而嬴政既明确表示不会治他的罪,拉拢之意再明显不过。
其余文武大臣皆心照不宣,都各自暗中盘算着如何为日后做好筹谋。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吕不韦终于开口:“老臣认为以目前的局势,理应即刻派上将军前往屯留,以雷霆之势剿灭叛军。”
嬴政点了点头,吕不韦的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五万兵马虽是锐,但毕竟也只有五万,打到咸阳是不可能的。
不过,怕就怕战况若一直拖延下去,时间越长越容易引发朝局动荡。更糟糕的是,除却态度暧昧不明的齐国,谁也不能保证其余五国本已瓦解的合纵同盟会不会再次死灰复燃。
经过一上午的商议,最终决定由上将军王翦领军十万讨伐叛军,并由相国吕不韦亲自起草《伐逆檄》。
朝会结束,王翦被嬴政留在了章台宫。
嬴政之所以将他单独留下,是想趁此机会将樊於期安排在军中任职以及调查成蛟“谋逆”的来龙去脉。
嬴政绝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造反,同样,其他大臣也大多不信,但肯尽全力调查并不遗余力保护成蛟的只有自己和王翦了。
而目前王翦的身份不宜过问太多,因此他才会想到将樊於期任命为王翦的副将,如此一来,既不会太惹人注意,且能在军中灵活行事。
对于嬴政安排给自己的人,王翦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毕竟成蛟就是他自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推荐的,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成蛟洗脱罪名。
暴君攻略 家贼难防
起草檄文花了吕不韦将近一天的时间, 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经夜幕沉沉, 月悬中天。
老林头在府内等候多时, 见吕不韦一身疲惫地回来,便为他烧了一锅热水,泡泡脚以舒缓筋骨。
见他倦意浓重, 老林头忍不住小声问道:“相爷今儿个在宫中待了一整天, 可曾用了晚膳?”
“忙……哪里顾得上。”吕不韦脱了鞋子,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奴就知道相爷一忙就废寝忘食,这怎么行呢?老奴下午在鹿鸣笙买了鹿肉羹, 刚才已经热好了,您好歹用些。”
老林头边说边拧干布巾,却见吕不韦摆摆手:“都这个时辰了, 就不麻烦了。”
正说着,老林头已端着鹿肉羹过来:“相爷多少还是用点吧。您一向不喜欢口味浓烈的吃食,这肉羹清淡养胃, 您在宫中忙了许久,想必也不曾好好用膳。”
“知道了, 我吃些便是。你呀, 越老越爱唠叨!”吕不韦说着捧起青玉小碗, 用勺子搅动了几下,状若无意地说了句, “这鹿肉羹, 闻着味道不太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老林头眉心一跳, 面上仍然装得若无其事:“老奴觉得一样啊……”
吕不韦将鹿肉羹递到他面前,似笑非笑:“不信你尝尝。”
老林头有些为难地接过碗,想了想,接着将那青玉小碗放回托盘:“老奴…老奴早就吃过了,这是为相爷您特意准备的。”
“知道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不然怎么会加了一味鹤顶红呢?”
话音刚落,老林头大惊失色,当场“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连呼“相爷饶命”。
吕不韦冷笑:“你已身中‘凤凰胆’之毒,现在求我放过你,会不会太晚了?”
“相爷,相爷……求您听老奴一言呐!都怪老奴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外欠了赌债还不起,便去偷盗财物,结果被抓了。按照大秦律法,偷窃是要被剁手的……”老林头膝行到吕不韦脚边,抱住他的腿一面解释一面求饶。
“所以你就做了嬴涯的眼线,只因他答应可以对你的儿子网开一面。看来嫪毐行刺失手也应和你有关了,若不是你通风报信,嬴涯那厮也不会提前做足准备,以至于骗过了嫪毐的眼睛。”吕不韦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自己眼前,忽然间觉得很讽刺。
自打白手起家,老林头便跟随左右,其后多少年风风雨雨,他们俩一直都是患难与共,某种意义上吕不韦已经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
然而结果又如何,一旦有了更大利益的驱使,再忠诚的人也会动摇,甚至选择背叛。
“没,没错,是老奴事先告诉他的……都怪老奴不长眼!求相爷开恩,饶了老奴吧!”
吕不韦徐徐叹了口气,开口道:“只有这区区一件?”
老林头太了解对方的明程度,自知瞒不过去,干脆一股脑全招了:“还有七年前那件事。”
“七年前?”
七年前,正好是先王驾崩的一年,亦是嬴政正式继位成为秦国新君的一年。
“相爷明鉴,老奴也是无意中撞见您和太后的秘密……”
“太后?”吕不韦眯起眼眸,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接着说,你都看见、听见了什么?”
老林头战战兢兢地招认:“老奴当时就藏身于一棵大树的背后,恰巧看见,看见相爷您与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王后在,在小树林里私会。老奴还听到太后说,说她本就不是赵家的闺秀,不稀罕当大秦的王后,更不想当什么太后,还恳求相爷带她一起离开咸阳。其它的因为离得太远没听清楚,回去的路上老奴越想越害怕,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相爷您一时糊涂,可老奴不想受牵连丢了命啊,所以老奴思来想去,就…就在整理相爷呈给先王的奏报里偷偷夹带了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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