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吕不韦本来就是权臣啊,要不然嬴政怎么会受制于他这么多年!”青莞有些好奇这些情报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为何殿下看了之后是这种反应。
姬丹摇了摇头:“是我太小看吕不韦了,没想到此人不仅在秦国呼风唤雨,而且六国之中皆有他的势力。”
听到姬丹如此一说,青莞当场便瞠目结舌,半晌后才冒出一句:“六国?不会吧!难道说,我们燕国也……”
“没错,我刚看到时也无法置信。”不过自从见识了“咸阳阁”一伙人的作风,她也见怪不怪了。
姬丹将副阁主汇总的调查结果递给身旁的青莞,让她也过目,自己则捧起那碗莲子羹。
“连我们燕国的‘雪蛟军’之中都有人为吕不韦卖命,太可怕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若非亲眼看到这些证据,青莞恐怕打死也不信区区一个秦国的大臣居然势大到这样的程度。
“除了燕国的‘雪蛟’,还有韩国的‘裂天’、魏国的‘武卒’、齐国的‘技击’、赵国的‘乾甲’以及楚国的‘司命’……六国之锐皆为吕氏所用,难怪他在秦国专权多年却一直有恃无恐。”小勺轻轻搅着汤羹,姬丹望着碗里的一颗颗莲子在她的搅动下浮浮沉沉,面色愈发沉郁。
列国为之听令,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而阿政,正是要与此人为敌……
“可问题是吕不韦不过是秦国的相国,出身就更不怎么样了,一个做生意的而已……六国的军中都有他的人,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青莞表示不能理解。
“民间有句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换言之,便是许之以利,则无往不能。吕不韦并非一般的生意人,他是大商贾、大富豪,这个道理自然比我们领悟得更透彻。只是我实在想象不出能让六国军队为之驱使,到底许下了多少利益……”
莲子羹虽清火养颜,但莲心最是苦涩,因此青莞每次煮之前都会将莲心去掉,再放入少许冰糖慢慢熬煮。
然而,此时姬丹根本无心去品尝味道。
吕不韦究竟是如何买六国军队为其所用已经不重要了,当前最棘手的是阿政面前所摆的俨然是死局。
而她应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帮助阿政将这盘死局做活?
冒着性命之虞使了这一出瞒天过海的计,可最终能动用的不过区区一个阁的人手……
不仅如此,即使是到了现在,姬丹仍旧不清楚吕不韦还有多少底细是自己不知道或“咸阳阁”没查清的,甚至不清楚黄金台是否已经被对方的势力渗透!
“我已下令让副阁主派人对吕府和相国府进行严密布控,其它的暂且静观其变吧。”姬丹将碗内的汤羹饮尽,莲子特有的清甜温柔地拂过舌尖,让她略微舒展了久蹙的眉。
记得自己从蓟城动身前往秦国为质的前一夜,当时父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透出的是一种殷切与疯狂的期许:“我的好女儿,你此番前去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乱秦。只要你把秦国搅成一滩浑水,搅得天翻地覆,父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权力、身份、地位……你想要什么,只要父王办得到,统统都给你!”
其实,父王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对方许诺的也从来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而今,阿政快要亲政,秦国已呈现出危乱之象,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半,然而姬丹却越来越忍不住想手、想退缩,可她终究不能,亦无路可退……
月如钩,夜似墨。
人未眠,心已乱。
·
小半个月后,嬴政身体痊愈,谁知刚上朝便发现整个朝堂俨然沦为客卿派的一言堂,非吕氏一党的朝臣们别说什么话语权,议政时连话都插不上几句,甚至连居于高位的王翦和他那几个门生都被挤到一旁站着,明显成了摆设。
看着客卿派的人那副趾高气昂、滔滔不绝指点江山的做派,嬴政强压下火气,开口道:“那么依照仲父的意思,寡人亲政之后应当实行休养生息的国策?”
吕不韦上前两步,行了个臣子礼:“臣以为如此最为妥当。大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实行耕战之策,虽历经六代君王,扩地千余里,然年年征伐必有内损,长此以往必动摇国本。诸位有资历的大人相信对于当年的长平之战仍历历在目,我们虽然赢了,但也死伤过半,国力大损。试问,我大秦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大胜?所以,臣建议以休养生息之策为主,若时机成熟,可继续按应侯之远交近攻之策,步步蚕食,以图天下之计。”
此番商讨秦国日后国策的朝会,嬴政原本期待群臣各抒己见,博采众长,结果吕不韦一开口,朝堂上“臣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满眼望去,哪还有什么文武百官,全成了吕不韦的幕僚和附庸。
王翦低着头一言不发,这老狐狸不说话,他那几个门生自是也不敢多言。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思及此,嬴政打破了沉默:“寡人并不认同仲父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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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技击,齐国特种部队,顾名思义以个人武艺作为最核心的考核标准。出处《荀子·议兵》:齐人隆技击,其技也。《汉书·刑法志》:齐湣以技击强。
魏国武卒,吴起所创立的重装步兵,凭借优厚的待遇,良的装备和严苛的训练在战国初期几乎战无不胜。跟随吴起“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更在阴晋之战中以5万兵力击溃秦军50万之众!出处《吴子·励士》:于是武侯从之,兼车五百乘,骑三千匹,而破秦五十万众,此励士之功也。——摘自网络图书馆资料
其余为作者菌杜撰。
暴君攻略 朝堂论战
王翦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老狐狸不说话, 他那几个门生自是也不敢多言。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思及此, 嬴政打破了沉默:“寡人并不认同仲父的建议。”
朝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众朝臣的目光皆转向王座,仿佛在思考着这位已威信扫地的君王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吕不韦抬了抬下巴:“老臣洗耳恭听。”
嬴政不慌不忙道:“我大秦自孝公始变法图强, 至今已有百余年, 仲父担心的不过是我大秦的国力, 可寡人觉得如今六国联合起来也不是我秦国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有合纵, 我们亦有连横之策应对。一统天下, 有何不可?”
讲到这儿,他略一停顿,看向武将一列:“上将军以为如何?”
此时, 一直装聋作哑的王翦是不想开口也得开口了。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一直实行军功爵制, 若想获得土地、财富乃至晋升贵族步入朝堂, 非立军功不可。
正因如此,战争对于秦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特别是对于那些变法之后新兴的军事贵族而言, 只要一听到打仗,他们便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坦白地说, 固然嬴政拉拢军勋派之意显而易见, 但王翦本身对于对方开出的这个筹码也相当满意, 他虽不像武安君白起那般嗜杀,却也是个有血性之人。况且为将那么多年,说什么“不喜战争”“厌恶刀兵”谁信呢!
故而,王翦从列位中站了出来,说道:“王上所言极是。现如今我大秦兵强马壮,国力雄厚,非六国所能企及,臣以为此时可放眼于天下,为一统大业做准备。”
吕不韦不禁反问:“那依上将军之意,大秦一统天下需多少时日?”
“依在下之见,加上前期准备的时间,应不出二十年。”到这一步,王翦再打马虎眼也不行了,只好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
吕不韦冷笑道:“说得倒是轻巧!将军可知秦国服区区一个义渠就花了多少时间?小小蛮夷便耗如此力,何况六国?!”
王翦尚未来得及答话,他的门生李信忍不住了:“照吕相所言,既然仗都不用打了,养这么多军队有何用?大家伙儿倒不如都散了,各自回家种田去吧,正好可以拥护您的休养生息之策!”
吕不韦压根没把李信的话当回事,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吴子云‘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若秦国兴暴兵开战端以亡诸侯,有朝一日则必被天下所亡!”
嬴政此时缓缓起身,却并未离开王座,而是不疾不徐道:“仲父博学广知,善集百家之长,应知孟子有云‘春秋无义战’。周天子分封诸侯八百,现如今只剩下不过七家,又有哪国敢说自己是完全干净的?”
吕不韦就知道嬴政会出此番言论,于是见招拆招:“六国之地不比秦小,六国之民不比秦少,就算将它们逐一拿下,能守得住么?王上明鉴,疆域之一统不等同于人心之统一。”
话音刚落,嬴政亦不甘示弱地回击:“若是连疆域之一统都无法做到,何谈人心之统一?”
君臣针锋相对,剑拔弩张,霎时间朝堂之上萧杀之气顿起。
客卿派众人见吕不韦沉默良久,以为他们的吕相碍于君臣身份不好将话说得太绝。当然,吕相顾及君臣之礼无可厚非,但对王翦那厮就没必要客气了,于是他们欲拿之前举荐成蛟一事对王翦群起而攻之。
岂料吕不韦当着众人的面突然一跪,神情严肃:“商君之法乃战时之法,非平时之法。若王上坚持一味依照商君书来治国,后果如何臣实在难以预料!”
说完,他俯首向王座行了个大礼。
吕不韦这一跪着实意外,其余客卿派一众见他们的吕相突然来这一出,亦懵了。
于是,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呼啦啦跪了一片,集体高呼:“请王上三思!”
臣子向君王行跪礼本是寻常之事。
即便吕不韦被嬴政以仲父之礼相待,平日无需下跪行礼,然而嬴政却不止一次见过他朝自己跪拜,记得上一次还是在成蛟出征之前的朝会上。
如今对方故技重施,嬴政却不可能像上次那般见好就了:“仲父有话就说,总是跪着作甚?”
吕不韦从袖中拿出一份书卷,并双手呈上:“此书乃是臣和臣的门客幕僚呕心沥血近十载编纂而成,里面是臣这些年处理国政的一些心得体会以及对大秦以往君王治国理政弊端之总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望王上过目。若王上觉得可行,臣希望能以此书代替商君书以作为秦国日后数十年的国策根基。”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面面相觑,心道这吕不韦着实胆大包天,在朝堂上公然与王上唱反调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质疑商君,甚至妄图取代商君的地位!
嬴政略一迟疑,还是接过吕不韦呈递的书。
吕氏春秋?
看到吕不韦亲手所题的书名,嬴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紧接着敛去一闪而过的暗沉眸色,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既是仲父多年心血所著,寡人自会细细研读学习。不过事关大秦将来的国策,寡人认为还是稳妥些,不如着人将这‘吕氏春秋’的原本悬挂于城门上供人瞻仰,再命人抄写下来,分发给各地官员让他们也看看。若是大多数官员都对仲父提出的治国方略无异议,便立即施行下去……仲父以为如何?”
吕不韦愣了一下,显然对嬴政如此平静泰然的反应感到诧异。
若在以往,对方即使不当场恼怒翻脸,恐怕也会与他唇枪舌剑,激辩半天,然而今日嬴政竟这般三言两语便选择了妥协,反倒搞得他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在出人意料。
莫非……嬴政还有什么别的谋算?
吕不韦略一思忖,觉得就算将这本《吕氏春秋》分发下去给各地官员一览也无关紧要,只要自己还坐镇咸阳一日,量那些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他亦的确想看一看这位年轻的国君究竟还有多少后手。
想到这,吕不韦俯身再拜,表示无异议:“王上圣明!”
暴君攻略 君心我心
夕阳西下, 余晖映红了西面的半边天。
将军府的庭院内, 王翦一身常服, 负手而立,静静地远眺黄昏时分天际不断变幻的云。
不多时, 他的女儿苦夏前来拾茶具。每次处理军务、上完朝会或是晚膳前半个时辰,王翦都会喝一盏茶,这已成为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
“父亲素日饮茶时最喜欢就着母亲亲手做的千层碎花酥, 而且每次不多不少吃两块, 怎的今天只吃了半块?父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苦夏瞥了眼碟子里的点心,忍不住问了句。
王翦膝下子女不多,已经成年的只有王贲和苦夏两兄妹。
尽管王贲是长子,然而能力和见识却远不及他妹妹一个姑娘家, 因此关于一些朝政大事, 王翦倒是时常愿意告诉苦夏,顺便也听一听女儿的意见。
“今日上朝时, 王上当众提出要以吞并六国一统天下为秦国日后发展的国策, 引发轩然大波。”
“王上此举很明显是对父亲许之以利, 不知父亲有何打算?“苦夏虽为女子,却对朝政时局一向敏锐,堪称将军府的“智囊”。王翦将今日朝会上嬴政的态度一说,她便立马听出了弦外之音。
王翦点点头:“确实, 这也是我的为难之处。你一向聪慧, 不如说说你的看法。”
苦夏当即开口道:“女儿觉得, 此时父亲应与王上共进退。父亲想想, 若朝政一直由吕不韦把持下去,父亲等一众武将可有出头之日?如今宗室派已分崩离析,能在朝堂上与吕不韦分庭抗礼者唯有父亲一人,无论父亲是否愿意与之争斗,您都成了客卿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应侯是如何将武安君一步步置于死地的,想必父亲仍然记忆犹新。如今父亲功劳不比白起,而吕不韦权势大于范睢,倘若再不奋起反击,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武安君。况且,王上开出的筹码极大,大到几乎断了自己和整个国家的所有后路,秦国日后只能以扩张作为基本国策,再无转圜余地。如果父亲不答应,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以军功起家的武将们?”
王翦思考片刻,禁不住一声慨叹:“我已入局,若在此刻一味退缩,必成弃子。”
苦夏点了点头:“女儿亦是这么认为。王上没有退路,父亲也已无路可退,唯有你们二人联手方有一线生机。”
“可是就算与王上联手,面对吕不韦,胜算也极其渺茫……”
王翦说的是实情,苦夏虽有一番见识,且才干不逊于男子,却并不了解吕不韦。
若论权术、谋略亦或胆识,当今世上恐怕无人可与此人相提并论。
苦夏微微一笑:“不尽然。吕不韦已年近花甲,即便再有本事他还能活几年?而王上尚未及冠,恰如那东升的旭日。夕阳固然耀眼炫目,可与早晨的旭日相比,哪个更长久?女儿敢保证,一旦王上对吕不韦动手,不光非客卿派官员会集体支持王上,客卿派内部也会分化、瓦解……原因很简单,哪个人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为父是无论如何都得出这个头了……”听了女儿一席话,王翦突然感到轻松了不少,不过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最了解,他可不觉得苦夏力主与嬴政联手完全没有自己的打算。
于是,王翦笑着随口问道:“你让父亲我去和王上联手对抗吕不韦,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
被父亲一语道破心事,苦夏却并不遮遮掩掩,而是落落大方地转过身面对王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晚辈礼:“女儿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不敢隐瞒父亲……女儿一生之所愿,便是嫁给王上。”
王翦心中一阵莫名的感慨与动容,他叹了口气,轻托起苦夏的手臂:“就算你不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知晓你对王上的心意,否则就凭我们的家世和你的容貌才情,若非你执意不肯嫁与旁人,怎会一直守在闺中到现在?只是你坚守了那么多年,那么王上呢?他是否知晓你的一片真心?”
苦夏轻轻摇了摇头,因想到嬴政,眸光中满是缱绻深情:“女儿不在乎王上是怎么想的,女儿只求能长伴君侧,便心满意足。”
帝王将相,世间英豪,唯“情”这一字,最难驾驭和征服。
“好……父亲答应你,定会竭尽所能去相助王上,也必会成全你的心愿。”思及此,王翦无可奈何却也只能作出承诺。
女儿长大了,自然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这个当父亲的比一般人想得开。孩子们选择的路由他们自己走,至于此后是福是祸是何般情形何种结局,便看孩子们自个儿的造化了。
·
半个月后,吕不韦过生辰。
今时不同往日,尽管吕府上上下下心准备了寿宴,然而吕不韦自己却并无意大操大办,于是除了儿女家眷之外,也只小范围内邀请了几个亲信幕僚。
虽然寿宴并不隆重,但规矩还是不了的,吉利话不了,生辰礼更是如此。
能做吕不韦幕僚者想必都是八面玲珑之辈,深知金银俗物入不得对方的眼,于是更加挖空心思搜罗世间奇珍异宝:有形状恰似龟鹤的山石、有触及升温、可供养身安神之用的暖玉、还有叫声宛转悦耳、羽毛多斑斓的画眉鸟……如此种种,皆珍贵罕见。
送礼之人固然有心,却未曾用心好好想想吕不韦大富豪大商人出身,天底下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
而实际上,吕不韦自己不喜这般铺张奢靡,不过今日乃是他的寿宴,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何况送都送了,再拂了他人好意也不太像话。
眼看筵席就快要开始,一向最守时的李斯却不知为何一直未出现,几位幕僚之间忍不住私下议论怎么通古还没来……
正说着,李斯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杂役将一件老大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府邸的大堂内。
只见那东西从上到下都罩着红绸,看样子应该是他送的寿礼。
“下官来迟,还请吕相恕罪!”李斯抱拳作揖。
吕不韦淡淡一笑:“无妨。”
“通古想必是为吕相预备寿礼花了不少心思,所以才迟到了。吕相自然不会怪罪,就是不知通古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其余几个幕僚对李斯送的礼很是好奇。
在他们看来,李斯出身贫寒,家境也是最差的,哪能买得起什么珍贵之物?!
“在下准备的寿礼远不及在座各位同僚的珍奇稀罕,但在下送的确实称得上是当世的无价之宝。”李斯话音刚落,其余的幕僚纷纷嚷着让他把红绸揭下,好让大家一睹为快,就连吕不韦的家人们亦稀奇地盯着那被红绸盖住的物件。
李斯挥挥手,杂役们立刻将红绸一掀……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面前摆着一尊巨大的编钟。
吕府的家眷们当场懵了,连吕不韦也一脸茫然又困惑地看着眼前这所谓的“寿礼”。
其中一个幕僚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起身,指着李斯鼻子大骂:“李斯你好大的胆子!”
暴君攻略 寿辰大礼
自平王东迁,周天子势微, 已四百载。
大争之世礼崩乐坏, 唯有逐鹿天下放手一搏方能赢得一线生机。
周礼是不被看好了, 可并不代表礼乐就此退出了人们的视野,因此每逢王公贵族宴请之时, 丝竹管弦、编钟雅乐都是少不了的。
当然,话又说回来, 编钟这样的乐器虽有风雅之名,且价值不菲,但几乎没人拿它当作礼物相赠,只因“送钟”音同“送终”, 送礼礼谁不愿图个吉利?
可想而知,李斯在吕不韦的寿宴上当众送了编钟,这该引起多么大的波澜!
果然, 相国府那几位幕僚纷纷站起, 把他从头到尾喷了个遍, 连连质问他是何居心。李斯任他们骂, 并未出言为自己辩解。
正当幕僚们打算把人轰出去时,吕不韦抬手制止了他们:“且慢。”
说罢,他站起身, 不疾不徐地走到李斯面前, 随手敲了一下那编钟。
伴随着轻灵幽远的余韵, 吕不韦开口道:“你送编钟给本相, 想必是有深意的吧。”
李斯微微点头:“钟, 分为警钟和丧钟。如果吕相能够听得进下官的提议,那么下官送的只是警钟;若吕相继续置若罔闻,那么这就是您的丧钟。”
吕不韦知他话里有话,于是挥退堂屋里的一干人等,只剩下自己和李斯。
“这里已无旁人,先生有何想法不妨直言。”吕不韦号称门客三千,其相国府光是幕僚就有几十众,手底下可谓是人才济济,然而,他却鲜少称自己的幕僚或门客为“先生”。
而当初将李斯入自己的相国府,看中的也不过是对方的才思与谋略,至于对方的品行,吕不韦其实是相当不屑的。
李斯是个小人,且是个利欲熏心、毫无底线原则的小人。
一个人太过追逐功利,迟早会被功利所迷,因此吕不韦用李斯,却不可能重用。
而李斯选择在吕不韦的寿宴上送钟,此举无疑是一种冒险,但他正因为明白险中求胜的道理,故而寄希望于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点醒吕不韦,亦是令对方重新认识自己,认识到他李斯之才绝对压过那三千门客、数十幕僚,认识到他李斯才是真正可堪重用的人才。
想到这里,他便直言不讳:“如今朝堂上的形势相信不用下官多说,吕相自己心中早已有数。您与王上已然势同水火,而王上亲政在即,若等到您交出所有权力的那一日,试问王上会让您安安稳稳地退出朝局吗?请恕斯说句大不敬的话,此番若您还能保全性命,就已经是大大的造化了。要知道,这些年来不仅仅是您权倾朝野,客卿一派在朝堂上亦是势头过盛,不光王上容不下您,恐怕那些与您政见不合的朝臣们也巴巴等着看着您惨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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