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分析得甚是有道理,看来先生已有良策。”
李斯的人品固然入不得吕不韦的眼,但有一点还算值得一提,那就是坦率。一个敢说真话的人,交流起来总不会太劲。
李斯退后三步,双手交于面前,躬身行了个礼:“愿吕相效仿田氏代齐,取而代之。”
吕不韦双目眯起,眸光深深地审视着面前这个朝自己俯首行礼的书生:“先生可知,光是说这句话的人就足够被夷三族了!”
“但这是唯一的活路……”李斯据实说道,“下官并非不知吕相想成为周公召公那样的贤臣良相,然而现如今的局势根本容不得您做此假想。王上已将您视为眼中钉,您的政敌也在蠢蠢欲动,等待着时机对您群起而攻之。下官以为,吕相唯有采取雷霆之势、铁腕手段,如此放手一搏,才有赢的可能。目前朝政大权仍然握在您的手中,但距离王上亲政之日越来越近,时日真的不多了,这也是您最后的机会了。”
李斯说完,吕不韦一摆手:“不可。秦国不比齐国,姜氏气数已尽,所以才会被田氏取代……而嬴姓一族显然并非齐国的姜氏,即使本相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会长久。”
这江山谁主,这王位谁坐,吕不韦对此可谓是十分清楚的。一旦他自己真的听从了李斯的建议,就算最后事成,也会遭到万人唾弃讨伐,王位也根本坐不稳。
李斯见吕不韦目光坚决,亦拒绝得毫不犹豫,深知对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初衷了。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捆书简,双手捧着递到吕不韦面前:“吕相既然不听下官之言,下官亦无法。这终究是吕相自己的抉择,下官只能向您提出谏言,却不能左右您的决定。只是吕相既一意孤行,下官却不想因此赔掉身家性命。这是下官的辞呈,自今日起,下官便不再是您的幕僚,也与相国府再无瓜葛。您知道的,我李斯从来只走活路。”
“先生果真是谨小慎微之人,原来早已做好两手准备。眼看本相未能采纳你的提议,便急着与本相划清界限了……”吕不韦此言也不知是褒是贬,亦或是两者都有。
李斯并未在意对方话中之意,而是喟叹了一句:“斯没有显贵的家世,蒙吕相青眼得以任职于咸阳,却依旧势单力薄、举步维艰,若非比旁人谨慎多思,恐怕早已引祸上身!”
也许是他的这句慨叹或多或少流露出了几分真性情,吕不韦捻须一笑,开口道:“先生稍安勿躁,要想将目前的棋路走活,未必一定要用取而代之这种极端方式。”
李斯微愣,随即拱手一拜:“还望吕相不吝赐教。”
吕不韦敛去讳莫至深的笑意,定定地看着李斯,一字一句道:“挟持天子,号令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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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的夜晚早已褪去了残存的那点凉意,由温暖向燥热天气的转变亦让人的内心躁动不安。
月夜静谧,星光暗沉
一间烛光昏暗的小屋子里,雍城的主簿依然在奋笔疾书。
不一会儿,他搁笔,叫来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这些都是嫪毐近两年来贪赃枉法、滥杀官吏的证据,我已一一做了汇总整理,你务必妥善保管,亲手将其交给吕相国。吕相为官清廉,一定会彻查下去……此去咸阳,路途艰险,且多保重。”
“主簿大人,那您怎么办?那个嫪毐心狠手辣,之前也不是没人检举他,可结果呢?他连朝廷任命的官吏都敢杀,小的担心您……依小的看,大人不如辞官回乡吧,好歹还有一亩三分薄田,就算您不为自己,也该为家中老母和妻儿考虑啊!”随从忍不住劝道。
现在整个雍城风声鹤唳,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
主簿摇了摇头:“我是这里掌管文书的佐吏,嫪毐草菅人命,滥杀官吏,如此嚣张恣意,若我只顾着自己而离开,就真的再无人为雍城百姓做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一次。”
既然主簿坚持,随从也劝不住,只得骑马连夜向着咸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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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相国府内的书房还亮着灯,吕不韦与嫪毐相对而坐,桌案上摆着一摞一摞的信件。
半盏茶后,吕不韦抬指敲了敲那些堆得如同小山一样高的竹简,身体微微前倾:“这些都是你两年以来在雍城贪赃枉法、为非作歹的证据,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嫪毐似笑非笑,却并未对那些检举信瞟一眼:“在下还以为吕相会将这些证据集起来交给司寇府,或者直接呈于王上面前呢!”
“本相虽老,却不糊涂”吕不韦边说边为自己和对方续了半杯香茶,“盟友和敌人还是分得清的。”
“那是自然,若非吕相及时拦截了这些信件,在下指不定会有大麻烦。在下出身于江湖,一向恩怨分明,吕相对在下有恩,在下自不会忘恩负义!”
嫪毐既开了口,吕不韦便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摆:“好!本相当年看中的就是你的江湖义气!你既忠心于本相这么多年,也为本相做了不少事,本相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这长信侯府的匾额也挂了好几年,上面都蒙了尘,是时候换块新的了。依本相之见,‘长信君府’这个名号如何?”
吕不韦此话一出,嫪毐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此时,吕不韦接着说道:“官职也要改。雍城之地太小,你既非池中物,那样的小地方又怎么能一展宏图呢?不知老夫的相国府长信君可嫌弃?”
“吕相这次难道是真的准备改朝换代了?”如果说刚才嫪毐还对吕不韦今夜密会自己心存疑虑,但此时此刻他自认为已经完全了解到了对方的企图。
吕不韦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嫪毐顿时双眼迸射出兴奋的光芒,连带着眉梢也高高挑起:“那么在下先预祝新君登基!”
正在这时候,走廊外响起了木屐接触地板的声音。
很明显,有人来了……
不用吕不韦提醒,嫪毐自觉地朝窗外一跃,身影恍若凭空消失一般。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李斯的声音:“吕相……”
“进来吧,门没有关。”吕不韦并未起身,而是继续自斟自饮。
李斯信步进了书房,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案上那些堆起来的竹简,紧接着向他拜了一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后生拜服”
“不过是本相养的鹰犬而已,再能干也只是个畜生,还痴心妄想成为大秦的相国?”提及嫪毐,吕不韦满脸的不屑一顾。
李斯扯唇一笑,不禁感叹:“吕相当真是好谋算!如此一来,嫪毐必将在王上亲政之日动手,而您正好以平叛之名包围靳年宫即使王上私下里培养了一批人手,在经过与嫪毐的血战之后想必已元气大伤,届时吕相再率领麾下的六国锐借机直接控制靳年宫,挟制住王上,这样秦国朝堂仍然由您说了算,而且吕相的千秋贤名也得以保存。下官实在是佩服!”
“嫪毐已注定成为弃子,且让他多做几日的黄粱美梦吧。”吕不韦将茶盏“砰”一声倒扣于桌案,眼中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李斯微微低垂的面庞。
若说嫪毐是他第一个舍弃的棋子,那么接下来该考虑弃掉的,便是眼前这个布衣纶巾的年轻人了。
李斯此人,绝不是一个能长久留在身边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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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大大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看来盒饭该预备了……
暴君攻略 吕氏春秋
根据嬴政所颁布的命令, 宫中立刻做出相应的部署与安排, 将《吕氏春秋》的内容张贴于城门处,不仅供来往的大秦子民观阅, 而且广邀其它六国的有才之士前来品读和评判。
不光如此,嬴政还下了特令:如果有人能发现这本《吕氏春秋》的不足与纰漏,只要增加或减去一个字, 就当场奖赏一千金。
此令一出, 一时间, 咸阳城的城门附近人山人海, 摩肩接踵, 甭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读书人,只要是识几个字的都忍不住前来围观, 可谓是盛况空前。
“殿下, 这改一字就能得一千金是真的吗?”青莞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堆里脱身, 走到远远观望的姬丹身旁。
“这是阿政颁布的王令,君无戏言,当然是真的!”姬丹正在专心品读《吕氏春秋》,学武之人目视力往往都不错,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将上面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话音刚落, 小丫头便拽着她的胳膊, 不由分说把她往人堆里拉。
姬丹不明所以地看着青莞:“停停停……你又要急着干什么啊?”
“赶快去改字儿啊!秦国的王令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么,只要能指出书中的不足之处, 改一个字就能得千金!这么好的买卖, 要是咱们错过可就亏大发了!”青莞两眼放光, 仿佛就等着将那些赏金入囊中似的。
姬丹不禁觉得好笑,指了指城门:“那你去改吧,干吗拉上我?”
“我那点水平哪里能改得了吕不韦的文章!不过殿下就不一样了,您的才学在列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连王宫里的夫子们都对您赞不绝口,您去改一定没问题啦,至于我嘛我就等着数钱好了!”一说到钱,青莞便搓着小手,兴奋不已。
那可是一千金呐,若是能搞到手,光是数都要数到大半夜吧!
“可问题是,我也改不了啊!”姬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青莞显然不相信,嘟起小嘴半是撒娇半是耍赖:“殿下肯定有能力改的……您就勉为其难帮青莞一回吧!那么多赏金,青莞做梦都想要!”
“青莞,不是我不愿帮你,我是真的改不了。他们既然敢于将这本‘吕氏春秋’当众张贴,展示在天下人的面前,就足以说明其文辞妙、字字珠玑、不可更改。”姬丹被青莞这丫头弄得实在没办法,偏偏对方又不依不饶弄得她哭笑不得。
“真的改不了吗?一个字都不行吗?殿下您动动脑筋,好好想想……这么长的文章,总不会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吧?”青莞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总觉得是姬丹压根不愿意认真去改。
殿下出身于尊贵的姬姓王族,不把这一千金放在眼里很正常……可她想要啊,有了那一千金她这辈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吕不韦为政之能你我皆看在眼里,他固然是个权臣,但同时亦是个罕见的治国奇才,若没有他,秦国也很难维持这么多年的繁盛稳定……这本‘吕氏春秋’乃是他执政理念的集大成之作,我略看了看,此书兼儒墨合名法,集百家之所长,又自成一派,当真文思妙,我自愧不如!况且城门口聚集了如此多的人,相信其中不乏德才兼备的文人名士,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无人上前接檄领赏?”姬丹实话实说。
人家吕相的确写得好,自己也确实比不上……山外有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玩弄权术一流,写篇文章也无人匹敌……吕不韦真有那么厉害么?”青莞禁不住碎碎念,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大变,“那咱们帮着嬴政跟这老匹夫对着干,会不会……”
“所以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谨慎,哪怕一点点的疏漏都是致命的……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毕竟吕不韦在明而我们在暗,何况我只是一个外邦的质子,他那样的大人物未必会注意到我。”
青莞的担忧姬丹岂会不知,不过在她决定要帮嬴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冒各种风险的思想准备,不光有来自吕不韦的威胁,还有来自黄金台本身的危险。
行将踏错一步,不仅救不了阿政,连同她自己也要跌入那万丈深渊!
主仆二人在街上逛了半日,采购了些日用品,又因着青莞老是念念不忘,姬丹便带着她在鹿鸣笙美滋滋地享用了一顿饭食。
趁着天色尚早两人准备回宫,路过宫门口的时候但见十几辆马车停靠在不远处,旁边聚集了不少宫人,正在将一摞一摞的书籍往马车上搬,侍卫们也在一旁帮忙。
负责看管书籍搬运的是嬴政身边的一位老宫侍,两年前姬丹初到咸阳入住阿房宫时便是对方帮忙打理的,因此对于此人她还算比较熟悉。
老宫侍恰好也看到了姬丹,忙笑呵呵地行礼:“哟,这不是太子丹殿下吗!”
姬丹亦亲切地回以微笑,同对方寒暄了几句,同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面前的书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宫中要处理旧书籍么?”
“这可不是什么旧书,而是最近名扬天下的‘吕氏春秋’!”老宫侍回答道。
“就是吕相编纂的那本‘吕氏春秋’?”
“正是。”
“我可以翻阅一下吗?”
“当然可以,您随便看!”老宫侍答应得很爽快。
这宫中谁人不知燕太子丹乃王上至交好友,再说也不过是普通的书籍而已。
于是姬丹随手拿起一卷,稍微凑近一些,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姬丹的嗅觉一向很灵,立刻辨认出那特别的气味来自于竹简上的字……确切地说,是墨水。
“太子丹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姬丹边看边说道,“今日我在城门处也看到悬贴示众的‘吕氏春秋’,不知两者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老宫侍照实回答,“王上命人将吕相的著书抄写下来,分发到全国各地以便听取当地官吏的意见,里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姬丹点点头,翻看了一小会儿后便与老宫侍道别。
回阿房宫的路上,青莞无打采,连走路都拖着步子。
姬丹看她那副表情,知道她还在为那一千金纠结,不禁莞尔:“刚才我重看一遍吕氏春秋,忽然有了个新发现。”
“真的?!”青莞立马停下脚步,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我们现在回去改字领赏还来得及吗?”
这下,姬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掉钱眼儿里了?我说的新发现,指的是两版‘吕氏春秋’的不同之处。”
青莞不解:“可那个老宫人不是说了嬴政特意命人抄下来的,内容一模一样么”
“现在内容是一样的,但等到派发到各地官员手中的时候,可就区别大了!”四顾无人之际,姬丹低声对青莞透露道,“用来抄写吕氏春秋的墨水有古怪。如果我没有料错,我们黄金台在鸽信上所用的墨水就是这一种。”
黄金台传递信件因涉及机密,恐遭人截获而采用一种特制墨水来书写文字,写下的字一两天之内便会挥发,如遇火烤方能显现。
“不会吧……秦王怎么可能有我们黄金台的秘制墨水?难道嬴政也是咱们的人?”话音刚落,姬丹的眼神让青莞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欠揍,连忙恢复一本正经状,“开个玩笑而已,嘿嘿……”
“我也不知黄金台的墨水为何出现在秦宫,但可以肯定一点,墨水定是黄金台之人提供。”
姬丹说完,青莞有些慌了:“那怎么办呐?咱们会不会暴露啊?”
“要暴露早暴露了,只是一点墨水,说明不了问题。”对于青莞的隐忧,姬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既然当初父王决定让她质秦,黄金台便将一切打点好,所有的障碍和隐患早已清除。可以说,只要她自己小心行事,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是完全不存在后顾之忧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青莞还在喃喃自语着,“对了,会不会是咸阳阁那位白阁主干的好事?要不他一个小小阁主哪儿来那么多钱在这里吃香喝辣?!我觉得八成是他!”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姬丹在意的是《吕氏春秋》的另一个版本。
那些抄录的副本用了两种墨水,其中一种以普通的墨进行书写,另一种则用的是黄金台的秘制墨……
很明显,阿政使用密写术的目的是向各地官员传送某种信息,刚抄写下来的文本自然是看不出来的,然而经过车马一段时日的运输,等那些各地的官员将书籍拿到手时,用秘制墨水所抄的那部分文字已经挥发,消失不见,他们所看到的便是阿政要传递的内容。
至于传送的内容是什么,那并不是姬丹关心的。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场生死之局中,阿政已占得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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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自己,特制墨水写字,用火烤才能显现是谍战剧的老梗了。然而介于时代的限制,作者菌实在想不出让人拍案叫绝的新梗……
暴君攻略 爱恨取舍
暮春的阴雨水气褪去, 天清气朗。
今日休沐, 朝中无公务, 樊於期这个刚步入朝堂的年轻武将难得回了趟家门。
为家中的庶母和年幼的妹妹添置了一些柴米油盐和日常物品之后,他便按照王翦事先的约定时间早早来到了鹿鸣笙。
离午膳还有半个多时辰,确实早得很……
樊於期抬脚进了一楼大堂, 马上便有小厮上前对他上下打量, 直到看见对方背着的那把巨阙时,小厮立马明白过来,连忙招呼他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位子坐下来,又忙着添茶倒水。
“这位客官, 请上座!先劳烦您慢慢在这品着小店的茶,您要等的那位贵客随后就到,有什么吩咐您尽管使唤。”小厮边说边提着茶壶利索地将香茶注入玉盏, 再依次摆上茶点和各色蜜饯果品。
“无妨。”樊於期随便扫了眼手中的茶盏,触感温润细腻,一看就知是上好的青玉所制, 连那些摆盘的酥皮点心都用模具压成鸳鸯、凤鸟等形状,致无比。
他所坐的位置也是王翦于前一天预订的, 虽然偏了些, 但这个角度恰好可以将大堂内所有的情况尽眼底, 而且亦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虽说此时离午膳时间还早,然而酒肆烹煮鹿肉的香味飘满四座, 尚未开饭却已让人食欲大开。
回想起上一次为嬴政安排的时候, 王翦也是将密会地点选在了这儿, 还另外预订了楼上的雅间。
樊於期自己在衣食住行上一贯随意,有时候累了便往榻上一倒,和衣而眠……至于吃吃喝喝就更不讲究了,填饱肚子足矣。
想到这,樊於期不由得暗忖王翦将军虽是行伍之人,倒看不出来对方挺会享受生活的。
要知道,光是在鹿鸣笙这种档次的酒家订个座位就价格不菲了,再加上香茶和这些做工考究的点心……他忍不住摸了摸钱袋,不知道自己出门时钱有没有带够。
正在这时,一阵温雅馨香飘然而至……
樊於期不禁抬头,却见一妙龄女子由远及近进入视线,一袭藕荷色的曲裾深衣配以紫藤纹腰带,款步姗姗,秀发髫髫,典雅之余又不失青春俏丽气息,正是王翦将军之女——苦夏。
“樊大人差点忘了,现在应该称您为‘樊将军’才对!”苦夏嫣然一笑,以袖掩唇,连落座的动作都仪态万千。
“苦夏小姐见笑了。”樊於期淡淡地说了句,心里不由得纳闷这上将军是怎么回事,为何有要事与之商讨时皆不露面,而是让自己的女儿出头,上次如此这一次也是。
当然,他并非不知王翦行事一向稳妥,对方让女儿前来与自己见面来想必自有一番考虑。
“父亲让我来告诉樊将军,亦是告诉王上,此番与吕不韦博弈凶险异常,唯有拿下最关键之人方有胜算。”苦夏一来便开门见山,将王翦的观点直接亮明。
“最关键之人?是谁?”无须王翦点明,樊於期也很清楚在目前的局势中,小政并不占任何优势。
“太后。”
随着这两个字依次从苦夏口中道出,樊於期先是一愣,随即豁然恍悟。
秦王尚未亲政,兵符一律由太后掌管,只要能设法说动太后交出兵符,一旦有了大量兵马为后盾,一切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太后是小政的母亲,虽然这些年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可无论如何毕竟母子连心、血浓于水,太后断不至于不帮自己的儿子。更何况旁观者清,樊於期并非没有看出太后对小政暗中的牵挂,只是小政在某些方面太固执,反倒忽略了一些东西。
见对方陷入沉思,苦夏接着说道:“至于向太后索求兵符这件事,父亲认为除了王上,谁去都不合适。”
樊於期默默点了点头。
王翦的意思他懂,求取兵符可以是国事,也可以是家事。
臣子若去了,便是非同小可的国事,甚至有引发朝局动荡的可能性;若是让身为一国之君的嬴政前去索要,左不过是母子俩之间的事情,能闹多大?
很多时候,宁可窝囊些以便于大事化小,也绝不能逞一时之气小题大做……这便是秦国上将军的处事准则。
不多时,心烹调的鹿肉端上了桌,还有一坛鹿鸣笙今年新酿造的“桃花春”。
因是新酒,虽然没有陈年佳酿的醇厚浓烈,却胜在多了一分清香甘甜,据说女子多饮几杯也顶多微醺,粉面含春眼波荡漾,更显风情绰约,故得此名。
小厮有条不紊地开了泥封,正准备倒酒,苦夏说了句“你且下去,让我来”,紧接着,樊於期见她跪坐着将玉盏推到一旁,转而取了两只大一点的陶碗,依次满上。
“新酒甘冽,无须用致的酒具啜饮,反而用陶碗更显潇洒自在……樊将军请!”苦夏双手捧着酒碗放在樊於期面前,又拿起箸亲自为其布菜。
樊於期哪能劳烦上将军的女儿招呼自己,连声推辞说“使不得”。
苦夏不禁笑道:“怎么就使不得了?在家里我便日日为父亲斟茶倒水,再说了,樊将军乃家父麾下的名将,王上身边的良臣,又在屯留一役立下大功,称您为大秦的功臣也不为过。我虽为一介女子,却心向往之,能有机会与樊将军对饮一番,亦是我的荣幸!小女先饮为敬,将军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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