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赵高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王上同意纳妃,却对具体人选只字不提,是为了探查朝臣们的反应。若有人在此时蠢蠢欲动,想借着纳妃之事为自己的升迁铺平道路,那他们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跟你说话不禁让寡人想起以前夫子对寡人的评价……”嬴政放下笔墨,将摞得高高的奏章推到一边,起身走一走,松松筋骨。
赵高跟在后头:“奴才洗耳恭听。”
“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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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军的家里这几天也不太平,倒并非朝堂上那些事,而是将军夫人老是跟她夫君争执不休。
王翦烦不胜烦,正打算偷偷回军营躲清静,没想到被夫人逮个正着。
“事儿还没说明白,你往哪儿溜?”
王翦之妻昭氏也算是楚国的名门,然家道中落,所幸机缘巧合之下与王翦一见钟情。
而王翦又是个妻管严,自从成了家以后,对其千依百顺,渐渐养成了昭氏刁蛮任性的脾性,年逾不惑也丝毫没有改变……纳妾就不提了,甚至在夫人的要求下连伺候自己的下人也都统统换成了男的。
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上将军依然是上将军,绝不含糊。
比如此时此刻,面对夫人的无理取闹,王翦在态度上和颜悦色,在原则上不动如山:“夫人呐,听我一言!立后纳妃乃是君王圣心独断之事,那些人私下里百般打听王上喜好,妄图投其所好,实则是犯了大忌……”
“你怎么不说是你没用?打听一下王上平常的喜好怎么就成犯大忌了?看看别人,官阶没你高、人脉没你多却还在为自家女儿四处奔走,想尽办法,还有魏宗正一家,他们早已张罗着给女儿找专人来训练仪态和教授宫中规矩了!再看看你,没事人似的……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昭氏继续跟他针锋相对,在年纪上苦夏俨然早已不占优势了,她素来要强,自是不愿看到孩子被比下去。
王翦不温不火地解释:“不着急就对了,这种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昭氏突然不吭声了,王翦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谁知将军夫人好端端的居然笑起来,她的笑让王翦莫名瘆得慌:“我明白了!你根本不在乎那些后妃之位,所以不急。你笃定了咱们家女儿肯定会被册立为王后的,对不对?确实,王上看重你,家里也跟着沾光,而且苦夏这孩子出生时不是有个云游的方士算过一卦吗,说她命里贵不可言。依我看呐,王后的人选应该差不了……”
“夫人慎言呐!”上将军赶紧示意妻子别乱说,又左顾右盼好一会儿,生怕刚刚那些话被人听了去。
昭氏不满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咱们苦夏哪点差了?”
“不管什么话,像今天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可以乱说,在家里说也不行,当心祸从口出!”
王翦何其谨慎的人,夫人偏偏是个大大咧咧、讲话从来不注意的……唉,可怜上将军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唯恐哪天自己这位心大的夫人胡言乱语,惹祸上身。
别说如今自己是朝堂上的红人,风头无人能及,正因如此,才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天意难测,圣眷正隆又如何?君王如今重用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冷落了你,甚至疑心于你……登得越高摔得越重,吕不韦便是最好的例子。
暴君攻略 情深情浅
自从那日与嬴政见面并摊牌以来, 姬丹就像是变了个人, 整日里沉默寡言, 青莞问她也只说没事。
青莞暗地里着急,她从未见过殿下如此消沉又令人心疼的模样。
其实她很清楚, 即使不强行说破,殿下与嬴政的结局亦会是这般,这也是为何她从质秦一开始就告诉姬丹不要太难为自己。
青莞有些后悔, 后悔当时自己没有拦住殿下, 更后悔自己光图着堵住咸阳阁那些人的嘴而故意把樊於期带进那家药铺唉,说来说去也怪自己耍小聪明,谁知道那傻大个警觉性强到如此地步!
如果那时候没把樊於期往药铺带,咸阳阁的据点也不会遭到严查, 即使嬴政发疯不放人,殿下也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从而不得不主动暴露自己来换取嬴政对她的彻底死心, 然后放手。
青莞当然知道再继续纠结这些也是无用,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姬丹的身体。
接燕太子归国的使团已到达咸阳,前段时间姬丹大病一场还没好透,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用膳冬日严寒, 回燕国又路途遥远,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扛得住?
“你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青莞眼神里透出的隐忧姬丹不是不知道, 她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 更何况自己是青莞和荆轲的主心骨, 哪怕再艰难也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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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姬丹一行人打点行装准备回燕国时,嬴政的后妃人选也终于公之于众。
其中自然少不了重臣要员家中的闺秀,也不乏在蕲年宫一役中立了功的将门之女。
玩味的是这些适龄女子皆出身不凡,然而拟定的位分普遍不高,最高的只是个七子。
不仅如此,之前那几个蹦哒着到处打听嬴政偏好的朝臣非但最后没能把自家女儿塞进嬴政的后宫,反倒贬官的贬官,调离的调离。
王翦的女儿并不在名单之列,王家目前势头正盛,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于是众人私下都在猜测是不是王上准备册立上将军之女为王后。
不光别人在猜,就连苦夏自己都一度这么觉得,她想起王上为她检查伤口时流露出的温柔眼神,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然而几天之后,一纸诏令直接到了将军府——苦夏被册封为夫人,封号为端华,居端华宫,不日依礼入宫。
苦夏是和父亲一起跪地接诏的,乍听之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随后送来的各种封赏物件大到香熏炉、屏风小到发簪、步摇无一不在证明她没有听错。
宫中等级森严,后妃有后妃的规制,王后有王后的规制,那些物件皆是嬴政亲自挑选,且按照夫人的位分赏赐给了苦夏,说明嬴政对王家重视归重视,但并不等于王后的人选就一定要出自将军府。
苦夏接了诏后,内心难失落苦闷。
王翦在一旁安慰她:“‘夫人’这个位分仅次于王后,而且王上只册封了你一人为‘夫人’,又不曾立后,你在后宫不就等同于王后?再看看其他人,最高的也就是个‘七子’,比你差了一大截!”
“父亲,您知道女儿不是计较位分高低的人……”苦夏依然低垂着眉眼,闷闷不乐,“我只是想成为王上的妻子,只有王后才是王上的妻子,百年之后才能与王上合葬在一起。”
“哎呀,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听父亲的话,安心入宫,用心侍奉王上,尽好作为一名后妃的职责,王上不会对你的付出视若无睹。”事到如今,王翦也只得这么劝。
苦夏心气儿太高,如果不是她对嬴政一往情深并苦守多年,王翦也不会让她入宫。因为王翦看得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即使有感情,也得服从于朝政和利益的需要。
而今,他只希望女儿能够在宫中安守本分。
唯有安守本分,方能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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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丹归国前夜,嬴政于宫中设宴为燕太子饯行。
赴宴前,青莞拿来白龙鱼服给姬丹穿上,又替她换上了最华丽的腰封,以及诸多衣饰发饰林林总总……
望着镜中的影子,一身华服白得夺目,仿佛带着霜雪千年不化的寒气扑面而来。
姬丹的眼瞳微微动了动,视线里似是只剩下那件无价的白龙鱼服和那些光华璀璨的饰物,而自己的眉眼、面容、身形轮廓却全都模糊了……
看到姬丹站在铜镜前身子一晃,青莞赶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适才头有点晕,不打紧……”姬丹摆摆手,然后看了看袖口处以金线绣成的祥云图案,不禁笑了笑,“这身行头重得很,大概是许久不曾穿了,有些不习惯吧。”
青莞看她脸色还好,稍微放下心来。
“听说那个苦夏入宫了……”青莞一边为姬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姬丹一怔,很快恢复了原先的平静:“这不是很正常吗?君王及冠,接下来便是立后纳妃。王家战功赫赫,在吕不韦一事上又全力支持阿政,为表示对臣下的看重,立她的女儿为王后本就是最妥当的做法……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
“可惜呀,那个苦夏没有做王后的命!册封的诏书出来了,只封了个夫人。”青莞一开始就莫名不喜欢苦夏,自从知道对方的意中人也是嬴政时,她对这位将门之女就更讨厌了,现在得知苦夏没能当上王后,不禁拍手叫好。
姬丹无语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心里却更加疑惑。
牌也摊了,嬴政也恨透了她,他们俩再也回不去了……可为何苦夏没有被立为王后?
难道说,嬴政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苦夏成为王后?
姬丹决定不去想了,毕竟这一切显然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明早他们一行人便踏上归国之路,不管对于自己与阿政、亦或是青莞和樊於期,今晚的宴会之后便是真正的分道扬镳。
“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姬丹想起青莞还未与樊於期告别,而过了今夜,怕是再无机会。
“见面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再说,那傻大个像根木头似的,木讷又不开窍……我才懒得理他。”青莞无所谓地笑笑,言语间眉心却微颤了一下。
姬丹并未点破,只是认真地说道:“其实,你们俩不像我和阿政……你们两人在一起,并不是没有可能。”
青莞不是她,而樊於期也并非嬴政,姬丹这么说,不过是想为青莞争取一个机会。
自己无法追求无法触及的美好,她希望青莞能够拥有。
然而小丫头仍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这时候对方何出此言。
“我可以让你留下来,只要你愿意……”迎向小丫头愕然而又充满疑问的目光,姬丹一字一句道,“我会上报黄金台,说你留在秦国是为执行我交给你的任务,他们自不会起疑心。至于阿政,他现在最恨的人是我,只要我一走,他也就没有为难你的必要。”
“我不会留在秦国……”青莞闻言,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就算我和樊於期两情相悦,可我知道,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即使相守也没有好结果。”
不可否认,就像姬丹为嬴政不计回报地付出一样,她亦深深爱着樊於期,所以她必须走得潇洒又果决,不留一点余地,哪怕强忍着泪水,哪怕背地里痛得撕心裂肺。
况且青莞始终记得自己的命是殿下给的,对方又待她亲如姐妹,怎能为了一己私欲弃殿下而去呢?
姬丹看青莞语气坚决,没有丝毫想留下的意思,便也只好随她了:“罢了……把我那块玉佩取来吧。”
青莞很快将姬丹要的东西拿来,只见那是一块水滴形状的白玉,色泽纯白剔透,通体毫无瑕疵,几乎能与和氏璧相媲美!
“殿下,您要戴着这块玉出席宴会吗?”
“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今晚的宴会算是临行前一个正式的告别。按惯例,国君与质子通常会互赠对方一件礼物,我准备将这块玉送给阿政……”
青莞一听对方要将玉佩送给嬴政,当场就急了:“万万使不得啊!这是先王后留给您的遗物,这么多年您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如此贵重之物怎能轻易送人呢?再说您不是送给他一把绝世好剑了么,算对得起他了!就算要互相赠礼,随便挑一件不就行了么。”
“阿政并非旁人,何况除了这玉佩,我也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说到嬴政,姬丹还是满怀愧疚。
她欠阿政的太多了,一辈子都偿还不了。
“可是,嬴政现在已经跟您闹翻了。按照他的脾性,他非但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为难殿下……对了,那个饯行宴殿下能不去就不去吧,现在称病还来得及吗?”
“送不送是我的事,领不领情是他的事。再者,饯行宴是专门为我而设,宴会上还有我们燕国的使臣在,我岂能随意称病?”姬丹的话刚讲完,一阵车轱辘声响起,应是宫中接人赴宴的马车到了。
姬丹打理好仪容,走到殿门口时,禁不住回眸望一眼自己曾经的住处。
在这处偏僻清雅的宫室里,她一住就是两年。
屏风上的花鸟仍旧栩栩如生,是阿政亲笔作的画。
案上的瓜果新鲜依旧,因为自己不用熏香,所以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阿政便差人每日送来时令水果,从不间断,因而这里总是飘满清新的果香。
还有窗边的那株盆栽桃树,还有院子后的那片梅林……
一花一叶,此间种种,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过去,只属于阿政和丹儿的过去。
梦醒时分,她就要离开了,而刚刚的回眸一望就当作是对阿房宫最后的道别吧。
“太子丹殿下,可以走了吗?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驾车的宫侍提醒道。
姬丹点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暴君攻略 聚散离合
虽说只是给外邦质子举办的饯行宴, 但规格并不算低,受邀的除了燕国来使之外, 还有秦国本国的重臣。
姬丹自是不喜这种场合,赴宴也是无可奈何,席间不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和寒暄, 无非是两国诚合作, 互惠互利之类的空话。
是啊,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样的道理谁都懂,这样的话谁都会说, 然而天下纷争仍旧不断,战火绵延无止无休, 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轮到燕国太子与秦王互相敬酒,姬丹便将自己的杯子满上,继而举着对嬴政遥遥相望:“此次质秦历时两载有余, 期间王上多有照拂,外臣感念于此。谨以此酒, 祝王上一偿心愿, 长乐未央!”
姬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两国官员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一个个皆看向王座上的嬴政。
嬴政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樽, 却并未饮尽杯中之酒, 甚至连一句场面话、一个正眼也没给对方。
燕国使臣面子上挂不住了, 又迫于秦国的威势, 不好明着发作,只得开口道:“既已酒过三巡,秦王不若尽快与我们太子殿下交换信物,让我们殿下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大早还要启程赶路。”
燕国使臣已不想再说客套话了,嬴政失礼在先,他们不愿忍气吞声,便只能提前退席以示不满。
在座的秦国朝臣们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无不对嬴政在宴会上的表现摇头叹气。
眼看质子即将归国,何必在这个时候搞得如此不愉快?
再者,自家王上与那太子丹不是交情甚好么?
姬丹很淡定地将玉樽里的酒一饮而尽,并未多言,阿政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嬴政点点头,慢条斯理道:“贵使所言甚是,寡人也乏了,还是早些交换信物的好。”
姬丹行了礼,接着走上前,双手奉上玉佩:“王上已及冠亲政,外臣身无长物,听闻君子温润如玉,外臣想来也只有此等美玉才能与王上相配,还望王上不要嫌弃。”
嬴政一步步走下台阶,面无表情地从姬丹手中接过玉佩,略微掂了掂,嗤笑道:“燕国真乃穷乡僻壤,就这么块破石头也好意思自称美玉?还与寡人相配?太子丹殿下未贻笑大方了吧。”
说着,他竟将那块玉佩往地面一掷!
大殿中响起清脆的碎裂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洁白通透的无瑕美玉被嬴政摔成了两半!
在座的秦国群臣一片哗然,暗自嗟叹此般稀罕的宝物别说秦王宫,其余列国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
当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王上故意当众羞辱燕国太子,至于原因,则谁也说不清。
燕国使臣当即拍案而起,右手指着嬴政,怒不可遏:“秦王!”
姬丹侧身转向本国的来使,说了句“退下”。
使臣对嬴政的所作所为极为愤慨,他出使别国多次,也曾因国弱民疲遭遇过不少白眼,却从未受过像今日这般奇耻大辱。此刻姬丹让他退下,他哪里甘心,便不依不饶道:“太子殿下,这秦王如此蛮横无理……”
“给我退下!”姬丹冷声打断使臣的话,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颜面了,只想快点将这场噩梦般的宴会结束,以引发更多的波澜,亦不用再面对阿政冰冷的眸光。
说罢,她复而转身,重新面对嬴政,淡淡地开口:“此乃你我之间的纠葛,望王上高抬贵手,勿要牵连于旁人。”
“太子丹殿下想多了,寡人不过是实话实说。你既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寡人自不会为难于你……”嬴政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而从自己的腰封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牌子,随手往姬丹怀中一扔,“既然是互赠信物,寡人觉得不如送点实用的。这是出城和通关的令牌,太子丹殿下且好,贵国使臣既说要尽快,那便依了你们的意,正好连夜出关可以用得上。山高路远,寡人就不留你们了。”
说这番话时,嬴政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嘴角甚至带着微微笑意。
然而,他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此时皆变成了一根根尖刺,伤着姬丹的心。
阿政当真厌弃她至此,巴不得让她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
秦国本国的一些朝臣都看不下去了,说好了明日车马启程,哪有让人家燕国太子连夜离宫出城的道理,此举不是落人话柄么?
“王上既做了安排,那么外臣就此别过。”有臣子正打算上前劝说自家王上,没想到姬丹俯身行了礼,捡起地上那块摔成两半的玉佩,然后默默起身,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转身离开众人各异的视线。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没有人知道她了多少心力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室外,乱世风雪,迷了双眼。
严冬已至。
天寒,心犹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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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姬丹的离席,嬴政早就失了兴致,遂让群臣各自散去。
等到大殿只剩下他一人,赵高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微微含笑:“王上似乎心情不太好……”
嬴政斜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千万利箭齐齐穿身而过一般,赵高的笑容立马僵住,不由得出了一头虚汗。
差点忘了,王上最忌讳别人揣测他的心思!
想到这,赵高急中生智:“奴才的意思是像这种满是场面话的宴会,王上待久了难兴致索然,不如早些回宫歇息。恰好新册封的宫妃们都已陆续入住各自的宫殿,王上若是愿意,今晚便可临幸。”
嬴政正准备像往常那样回自己的甘泉宫就寝,谁知赵高忽然告诉他这个。
不过若非赵高这番话,他还真的几乎忘了这一茬。
此前自己尽心思利用纳妃一事先后试探其他朝臣与王翦的态度,现在该试探的试探过了,该处置的也都一一处置了,然而这些由他钦定的妃子却几乎被他自个儿抛之脑后。
嬴政略一思忖,问道:“上将军之女入宫了吗?”
“回王上的话,端华夫人已于今日入住端华宫,一切均已打点妥当。”
赵高的话讲完,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嬴政才想起“端华”是自己此前赐予苦夏的封号,这么做也是为了凸显自己对王家的看重与恩典。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苦夏冲出去为他挡剑的一幕,嬴政双眸一闭:“摆驾端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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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宫内已是装扮一新,嬴政并未命人通传,推开门时,只见苦夏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妃服侍独坐于窗边,守着一盏红烛,珠玉头饰在烛光下流光溢……
她就那样安静地守在灯下,娇美的容颜透出几许寂寞与凄凉。
看到嬴政前来,苦夏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王上。”
嬴政示意她礼,又看她一身穿戴齐整,便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臣妾在等候王上。”苦夏如实回答。
嬴政皱眉:“若寡人不来,你岂不是要一直等到天亮?”
“宫中的教习姑姑说过,宫妃须等君王安寝之后,自己方能歇息。”苦夏没有告诉嬴政的是,她自己也在等待一个结果。
今夜,她守着寒月孤灯,等候自己夫君的到来。
还好,她等到了……
“宫中竟有这样的规矩?”嬴政微微诧异。
他十三岁登基,然而直到及冠亲政之前这么多年都未曾纳妃,也没有侍妾,后宫中的琐碎规矩皆一无所知。
“这是历代后妃遵守的规矩,臣妾目前位分最高,理当做好表率。”
“你很明事理,寡人果真没有看错你……”嬴政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规矩也是人定的,这样的宫规太过苛刻,寡人不喜欢。以后乏了就睡吧,不必等寡人。”
嬴政一向不喜那些繁文缛节,而这句随口之言在苦夏听来充满了关切与柔情。
想到以后对方也会用同样温柔的语气与别的宫妃言笑晏晏,于是苦夏借机鼓起勇气,说道:“臣妾内心一直有一个疑问,故而坐在灯下一边思考一边等候王上,倒也不觉得疲乏。”
嬴政半挑起眉:“什么疑问?”
“后宫女子最怕的莫过于年老色衰,臣妾也不例外,只因美人迟暮,色衰而爱弛。若到了那时,王上还愿意来看臣妾吗?”苦夏不是不知道这是个无解之题,且不论将来之种种未可知,或许这个问题在为君者的眼里本就幼稚又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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