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思及明天的百日宴,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扬。
司礼官已为十八公子拟了几个寓意上佳的名,于明日吉时呈上,由君王进行挑选定夺,但嬴政私心里还是希望让丹儿来选。
要不,待明儿得空先把那几个字提前知会丹儿一声,让她为孩子择一个……
看着嬴政唇角的浅浅笑意,一贯擅长体察圣意的赵高内心了然,随即召来宫人服侍君王洗漱更衣,一通忙碌自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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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回城时已是午夜时分,雨仍未停歇,且愈下愈大。
“少主!”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他吃惊地看到姬丹衣衫单薄地站在雨中,目光涣散,神色恍惚,赶忙三两步跑上前将手中的伞移向对方。
听到荆轲的呼唤,姬丹回过神,勉强摆了摆手:“无妨……让我淋一下雨吧,我想清醒清醒。”
越清醒,越绝望。
越痛彻心扉,越不得解脱。
冰凉的雨滴,冰冷的泪滴,一如此时凉透冷透、千疮百孔的心。
就让这场雨浇一个彻骨淋漓,画一个破碎的句号,作一个最痛的告别。
荆轲知道她心里不好过,早在对方做出决定时,他便料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而此刻自己唯一能做的,除了陪她淋雨,除了以命相护,再无其它。
“少主,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安排妥当。白阁主已死,凶器也已物归原主。只待秦国人追查下去,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荆轲话音刚落,姬丹却摇摇头看向他:“我背叛了组织,背叛了君父,背叛了母国。从今往后再也不是黄金台的少主了,你也不必这么称呼我。”
荆轲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黄金台历来上下尊卑分明,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皆以“少主”和“属下”相称,他实在不知抛却了原本的身份,又该如何称呼对方。
姬丹忽然苦笑了一声,强打起十二分神:“刚才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会落到这般田地?夫妻离心,母子分离……想着想着,就记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报应!”
“曾经阿政待我全心全意、毫无顾忌,我却利用他的信任与真心来算计、离间他们母子感情……哪有什么夫妻离心?阿政的那颗心分明是被我自己亲手推开的!而我挑唆了别人的母子亲情,所以上苍也惩罚了我,让我眼睁睁地去主动远离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不是你的错!”荆轲不由自主开口,阻止她继续折磨自己,“当年你们本就分属不同阵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你并非为己,而是为国。自从你跟了嬴政之后,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可他对你呢?十月怀胎之时强迫于你,对你行那禽兽之举,又故意宠幸别人致使你心绪郁结,最后更是在临盆之际把你气得急火攻心,以至于差点和小公子一起命丧黄泉……加上杜心兰的死,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他根本就不配你这么对他!”
“值得!”姬丹打断他的话,蓄满泪的双眸黑得发亮,“阿政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却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从不后悔。只是……就像青莞说的,我和他本就不合适。我们都可以做到为对方去死,但却做不到为对方而活,活成对方想要的样子。所以,我认输了……”
没错!她输了。
杜心兰说的对,人生是一场赌局。
当初再入秦宫,其实也不完全是受父兄胁迫,姬丹自己也想赌一把,赌嬴政能一如既往地信她,赌她的存在能慢慢化解对方的苦楚,赌他们俩能等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天。至于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把自己这个赌注赔进去。
“可我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连自己的孩子都搭了进去……”姬丹泪流满面,摊开双手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喑哑哽咽,语不成句,“现在的我,已经彻彻底底一无所有了……”
无论亲人、友人亦或爱人,皆一个个离她远去,而她所珍视的一切却如同掌中流水、指间细沙,终究握不了,也留不住。
半生荣辱沧桑,皆是一场空;到头来,仍然一无所有。
姬丹的双眸一瞬间失神,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好在被荆轲眼疾手快地接住。
下一刻,伞盖一斜,纸伞自手中掉落,打着转儿倒在湿漉漉的水洼边。
瓢泼大雨中,他终于将那心中百转千回的人儿拥入怀抱。
只是静静地相拥,没有想象中的旖旎风月,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暧昧也没有,一如荆轲的感情,冷静而克制。
即使暗含一腔深情,也从未肖想过其它。
然而此刻,荆轲却有种喷薄而出的冲动,想大声对怀中之人说“你还有我”,想告诉她“此生此世,除了嬴政,还有一个人愿意捧出一颗真心给你”……可是,终究不能说。
那是他心中的高山仰止,他怎能乘人之危?!
心碎成雨,雨落碎心。
悲欢离合,人生如局。
自断一臂,只为在重重绝地起死回生;这血淋淋的一步,终归是迈了出去。
可接下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
——第三卷“伤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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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跟着荆轲跑了,政哥会气疯么?
第四卷“天命”即将开始连载,也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卷啦。
暴君攻略 赵高落网
鸡鸣初起, 晨曦微露。
天光犹未完全显现之时, 赵高便已穿戴整齐, 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一丝不苟打理着衣衫上的褶痕。君子正衣冠, 他虽非名门望族之后,却也出身大户,自然从小知晓并遵循着这个道理。
然而世事无常, 随着亲人获罪受刑,府苑家产尽数被抄,他一夜之间由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沦为流落街头的叫花子, 后来又几经辗转加入了嫪毐的“霓虹楼”……自此, 赵高的人生便和“君子”这个词彻底无缘。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瞧瞧那些所谓“正人君子”的傻瓜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比如吕不韦, 当年不可谓不叱咤风云、纵横一世,却恰恰是因了一时的妇人之仁,最终功亏一篑。
所以,在他看来, 其实君子与傻子无异。
倘若只顾着成人之美, 那么谁来成他的美?!
将衣装仪容打理妥当后, 赵高正准备移步至堂屋,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门一开, 十几名身着铠甲的卫兵闯进室内, 而门外也被兵士包围, 府宅的家丁仆役被按着跪了一地,脖颈边皆架着刀剑,一个个皆抖若筛糠,不知发生何事。
一眼认出那是禁军的装束,赵高心有纳闷,却仍淡定地俯首作揖:“诸位兄弟这么一大早便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赵府令请吧。”为首的统领面无表情,讲话时也不带任何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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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就这样被直接押往天牢,没想到嬴政就在牢门外负手等着他的到来。
“奴才见过王上。”押送赵高的卫兵只将他关进了牢房,并未给他上镣铐,因而他毫不力地跪拜行礼,一如往常。
“赵高,你可知罪?”嬴政转身,面上不悲不喜,只是眉宇间比平日更显阴沉冷冽。
然而赵高却从这一片冷肃中隐约读出了几分不一样的玄机,纵然这一路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但他心知自己怕是遇到了些麻烦,而且是不小的麻烦。
“奴才愚钝,不知所犯何事。”
嬴政冷笑,随即将一枚奇形怪状、类似钥匙的物件扔到他膝盖旁。
赵高跪着将其捡起,忍不住脱口而出:“百合匙……”
“百合匙”顾名思义,即坊间常常提到的□□,据传无论多么巧奇特的机关暗锁都能用它轻而易举打开。这种神奇的工具目前只被各国情报部门的极少数骨干掌有,而赵高也有一把。
“五日前,咸阳城内一位白姓茶商在家中被杀,金银财物却一样未动,经过验尸,凶器便是这把钥匙……”嬴政微作停顿,对方讶异的神色分毫不差地落入他的眼底,“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经查明,这名商人来头不小,真正的身份是黄金台六大阁的阁主之一。”
话已至此,赵高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嬴政是在怀疑他!
“王上明鉴!这‘百合匙’的确是奴才的东西,但拥有这种钥匙的人并非只有奴才一个,何况那个什么阁主,奴才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认识了……”赵高急忙辩驳,此时的他虽大体了解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更多的还是懵然,更令他感到一头雾水的是,嬴政并非武断鲁莽之人,断不会仅凭一件凶器就抓人。
然而,他话音刚落,牢房内几只嗡鸣飞舞的苍蝇落在了钥匙上。
赵高脸色大变……众所周知,如若这把钥匙真的是杀人凶器,则必然沾过血,即使将血迹擦去,留下的气味也会多日不散、招来蝇虫。
对方面色变化被嬴政尽眼底,而急切的语气在他听来则俨然成了东窗事发后的惊慌失措。
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卷血迹斑斑的布帛,嬴政似笑非笑地递到赵高面前:“自己好好看看吧。”
赵高接过那块染血的布,狐疑地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大惊,以至于几乎语不成句:“构陷……这,绝对是构陷!”
那块布帛上密密麻麻记录的都是潜伏于秦国的黄金台细作姓名及潜藏身份,其中就包括了赵高。
“哦?那你倒说说看,是谁构陷的你?既然有人如此居心叵测,为何不栽赃寡人身边的良臣肱骨,却偏偏去陷害你这个小小的中车府令?”
赵高哑口无言,却听嬴政继续道:“布帛是调查案子的官员在那位白阁主身上发现的,只不过对于这种‘密写术’,一般人自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要不是无意之中闻到布帛气味有异,这样一个铁证很可能就被忽略了。对了,关于这‘密写术’你应该不会陌生,当年还是你将这种特制的墨水提供给寡人的呢!”
嬴政及冠亲政前夕,正是用此墨水将《吕氏春秋》的内容篡改成密信,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各地方要员取得了联系。
其实在嬴政眼里,一份名单并不足以为证,但他身边知道这种秘制墨水的人只有赵高,也正因如此,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个由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副卑躬屈膝做派的奴才别有居心,所表现出的奴相也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据说黄金台的成员一旦背叛,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被碎尸万段的宿命。想来那位白阁主便是最好的例子,都准备向我大秦投诚了,可惜仍然晚了一步。这名单应是他向寡人表忠心的一份大礼,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死在你的手里……”嬴政的眉尖微微上扬,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一点怒意或不高兴,唇角还勾着一抹淡笑。
可是赵高了解嬴政,越是看不出他动怒,就越证明他动了真格,甚至动了杀机。
“不是的,王上!”赵高强作镇定,额头上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人不是奴才杀的,名单也是伪造的!奴才不敢说自己如樊卫尉那般赤胆忠心可鉴日月,可奴才拥有的一切都是王上赐予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做出此等背主求荣之事!”
嬴政脸上的阴笑瞬间荡然无存,一脚踹向跪地之人的胸口:“赵高啊赵高,你有什么资格在寡人面前提起樊於期?你也配和他比?!他的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想必你最清楚不过。”
赵高被踹得在满是尘土灰屑的天牢地上滚了几滚,还没爬起来便听到嬴政提及樊少使一事,顿时内心“咯噔”一沉。
嬴政大踏步上前,抬脚用力踩向对方的右手:“怎么不申辩了?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么?!”
骨节错位的闷响传来,赵高闷哼一声,汗如雨下,强忍着指间剧痛,两眼死死盯着对方鞋面上绣的金龙:“那鼍胶的确是奴才悄悄替换的,栽赃陷害樊少使之事的确是奴才所为,可是人并非奴才所杀。”
对方的话更激起了嬴政的愤怒与暴戾:“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樊於期对寡人失望,从而将他逼走,让寡人失去这个左膀右臂……”
“是……”赵高并没有否认,“樊卫尉才能出众,深得王上信任与重用,若他一直在王上身边,奴才便永无出头之日。但是奴才真的没想谋害樊少使的性命,她的死确实与奴才无关呐!”
“是吗?可当时分明是你故意将寡人引向事发地点,让寡人亲眼看到丹儿和樊於期的争执……你明知丹儿身怀六甲,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寡人定会先保她,而樊於期也会因此心灰意冷,如此一来,你的目的便达到了。”
赵高忍痛,拼命摇头否认:“奴才绝无此意!那都是巧合!”
嬴政最是瞧不起敢做不敢当之人,觉得赵高此时尽在狡辩,于是又重重将他踢向一边:“哪有那么多巧合!你若不为燕国卖命,寡人行踪怎么会泄露出去?又怎会在齐国遭遇伏击?!”
嬴政盛怒之下出手极狠,赵高被踢出内伤,吐了口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赵高啊,你的花言巧语在寡人面前不起作用。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寡人可以给你个痛快……说吧,还有什么遗言遗愿,或许寡人能考虑考虑。”
在嬴政看来,王翦、蒙武、李信之流才称得上是臣子,樊於期则是朋友,是知己;赵高在他眼里从来都算不上臣子,正如“奴才”这个自称一样,那人只配为奴为仆。所以,他们俩之间根本不是什么君臣,只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赵高咳了几声,趴伏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沙哑着嗓子开口:“王上圣明,请仔细想想,奴才为何要出卖于您?这么做对奴才有何好处?”
嬴政冷冷一笑:“他们能给你的,自然是寡人给不了,或者不会给的。”
赵高爬到嬴政脚边,颤颤巍巍举起右手:“奴才在此,愿发毒誓——从未勾结他国、卖主求荣,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赵府令!”满脸嘲讽地拍了拍掌,嬴政用鞋尖顶起赵高的下巴,“你既以誓言为证,那么寡人便遂了你的意。你的命寡人暂且留着,不过你的子孙就不用留了……”
此言一出,赵高双目大睁,以为对方要对他的家人动手。他早年颠沛流离,成家很晚,迄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正准备为妻女求情,谁知嬴政接下来的话才真正令他肝胆俱裂:“来人,将他拖下去,施以腐刑。”
腐刑……?!
赵高双眼失神,震惊得无以复加,直到两名狱卒将自己架起才反应过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赵高了解嬴政,既然说了留他一命,那自己这条命便保住了。
死罪可活罪难逃,酷刑折磨定然少不了,毕竟以奴诬主、陷害宫妃是铁证如山,按律死罪难逃,且会株连家族。
然而,赵高万万不曾想到,嬴政竟然会对他用这样的刑罚——让他活着,却只是苟活,活得还不如牲畜。
想到这,他仰天大笑:“原来是她!我明白了……都是她……”事到如今,他再茫然也全都弄清楚了。
有人特意布下这个局,偷了他的钥匙,杀死了白阁主,再栽赃到他身上……整个过程顺理成章,毫无破绽,他根本百口莫辩。
而谁是布局之人,显而易见。
阿房宫!
赵高面向嬴政,阴瘆瘆地咧开嘴,唇边依然沾着一丝血迹,这让他的这抹笑更显诡异:“奴才这辈子见了无数形形色色的厉害人物,论起最厉害的,却并非王上您……那位才称得上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可惜王上引狼入室,却知而未行,一再瞻前顾后、困于私情。奴才敢断言,王上的江山社稷、大秦的千秋基业定会断送在此人手里!”
到了这一步,他早就不怕触怒嬴政了,或者说他情愿对方暴怒之下给自己一个痛快。
赵高固然贪生怕死,但他更怕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于世。
那两名狱卒听闻此言,吓得急忙将其连拖带拽带了下去。
嬴政依旧伫立在牢门旁,静默无语,一脸阴郁,脑海中仍回荡着赵高最后那些话…以及那一抹阴森凄厉的笑久久萦绕不绝,藏在袖中的手掌暗暗攥紧。
暴君攻略 朝野巨震
中车府令的落马堪称秦国官场上的巨震, 并非因为赵高多么位高权重, 其实中车府明面上不过是为君王出行进行筹划安排的机构, 实际上则是用来监视国内高官重臣的部门,而赵高更是嬴政身边的红人, 谁也没想到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同朝为官者无不拍手称快, 毕竟谁也不愿背后长着一双眼睛。
前朝后宫本就紧密相连,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加之几乎同时, 十八公子的生母——那个住在阿房宫的民间女子忽然人间蒸发,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这两三天以来,宫中流言四起, 压都压不住。
道理很简单, 后宫里平白无故少了个人,且就在此后不久,赵府令便落马了,说两者没有关系谁信呢?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声称赵高与阿房宫那位都是别国的细作, 一个被安排进入朝堂,一个则趁机潜入后宫。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任他们俩再会做戏也依旧逃不过王上的法眼。
“哎,你说赵高都落网了,那她人呢?跑了吗?”
“怎么可能!秦宫那么大, 防卫那么森严, 岂是她一个人说跑就能跑的?依我看, 应该也被抓了, 没准儿已经被秘密处理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高隐藏得那么深都被挖出来了,你觉得呢?!”
“哎呀,别说了。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后怕,幸好那时候没跟阿房宫那位有什么来往……”
端华宫内,众妃齐聚一堂,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苦夏端着六宫之主的架子,冷眼默默听着众人的胡乱猜测,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心里早就暗自窃喜不已。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碍眼的人终于走了,终于不用成天看着她狐媚惑主,勾引自己的男人了。至于那个小的,更是不足为虑。
俗话说“人逢喜事神爽”,苦夏一开嗓,声音便比平常响亮清亮了不少:“本宫今日召集各位姐妹前来,乃是奉了王令与大家商议如何抚养十八公子一事。十八公子生母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正所谓母以子为贵,子以母为依,孩子若没有母亲,只怕连宗牒都上不了,也就不是王族子弟了,亦不能留于宫中。可无论如何他都是王上的骨血,总不能任其流落民间吧。”
经苦夏这么一说,刚才还在小声议论的众妃皆噤声沉默。
无它,这样一个出身甭说卑微、甚至是有问题的孩子不可能得到王上的垂青,相反只会遭其冷眼。若真的接手抚养了,恐怕王上厌乌及乌,自己的那点恩宠也就跟着到头了。
后宫里的女子一个个都人似的,自是谁都不愿吃亏……当然,也有少数几个有意愿的。
孟长使第一个站出来:“臣妾愿抚养十八公子,将其视如己出。”
这位孟长使的年纪不比苦夏小多少,亦是第一批入宫的后妃之一,只是伴君多年一直无所出,因此位分也一直提不上去。此时她提出抚养孩子,倒并非出于什么恻隐之心,而是这么多年都不受宠,以后年老色衰就更没的指望了,倒不如养儿防老、老有所依。
苦夏笑了笑:“怕是不妥。孟妹妹未曾生养,自然不知哺育孩子的艰辛与难处,何况这么小的孩子,更是磕不得碰不得、冷不得热不得……倘若有个什么闪失,王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孟长使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冯七子起身,开口道:“妹妹虽不才,但服侍王上这些年,也育有一儿一女。对于照顾孩子,多少有些心得,定会好生养育十八公子。”
若说孟长使是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打算,那么冯七子这么做则完全出于为母者的慈悲与不忍。和那些恩宠比起来,她更不忍心看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就这样被送出宫去。
苦夏叹了口气:“论起照料孩子,冯七子的确经验丰富。可你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再加上公子高也归你抚养了,只怕妹妹有心也无力吧……”
冯七子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撞见苦夏饶有深意的眼神,一瞬间她什么都懂了。
没有生养过的不行,生养过的也不行,这不就等于告诉众人——这个孩子只能送出宫,你们谁都不能接手,若有谁执意如此,便是跟她、跟王家作对。
至于之前那些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甚至很可能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在转述王上的意思。
冯七子不愿与苦夏正面硬杠,也没有那个实力与之硬杠,便识趣地选择了退缩。
一连两位宫妃的请愿被驳回,如此一来,十八公子这块烫手山芋更是无人问津,一上午的商议最后也无果而终。
苦夏对此很满意,在她眼里,这样一个孩子本就不配待在宫里,这么做不仅是为己,同时亦是为国为君。
这样多好,都走了!
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与扶苏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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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并未多言,对商议的结果似乎早有预料。
看他面无波澜,苦夏也不表态,只在一旁安静地为其端茶递水:“这是臣妾新调制的枣花蜜茶,王上且尝尝鲜。”
嬴政轻抿了一口,看似心不在焉地说了句:“草茗本清苦,加了蜂蜜反倒是四不像,都串味儿了。”
苦夏一怔,随即扯出一丝强笑:“臣妾这就为王上重新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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