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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攻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梓不语
“不必了,麻烦。”嬴政说完,起身就走,毫无留恋之意。
苦夏连忙将他送上王辇,目送对方摆驾而去,眸光渐渐变得哀怨不平。
回到殿内,桌案上那杯用心调制烹煮了许久的茶饮很快就凉了个透。
苦夏对那茶盏痴痴地望了半天,突然抬袖一扫,致的杯盘茶具瞬间“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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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嬴政去了阿房宫。
确切地说,是他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里。
寝殿里仍亮着灯,他就这样长久地站在门外,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屋子里的亮光。
十年前,他满怀重逢的喜悦命人重修此处,只为让他的儿时玩伴在异国他乡有个安身之所,心之所向,得以为家;一年前,他也是如这般迎着屋内的灯火,踏着满地的星光,满心欢喜地牵着心上人的手,朝着那自以为“家”的地方走去。
然而此刻,嬴政却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
丹儿又骗了他,和上次一样的骗局。
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已不像第一次那般知道自己受骗时满怀怨恨与不忿,只是单纯的失落。或许是因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又或者是自己对于感情已经麻木,不抱有多大期待了。
蓦地,耳畔传来婴儿的哭声,嬴政鬼使神差般地踱步迈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推开了殿门。
寝殿内一切如旧,每处皆打扫得一尘不染,阿胡抱着孩子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柔声哄着:“不哭不哭……米汤马上就熬好了,晾温了就可以喝了……”
嬴政怔怔地看着,良久未言。阿胡一转身看到面前之人,惊得立马要跪下行礼,却被嬴政扶着胳膊制止:“宫人们都还在?”
阿胡点头:“阿房宫自奴婢以下皆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怠慢。”
“寡人还以为树倒猢狲散呢,没想到你们倒是忠心。”嬴政的目光从孩子身上移向身旁小摇床上的拨浪鼓,手伸出一半却又放回背后。
“奴婢和底下的人商量过,贵人虽然不在,但是小公子不能没人照顾,且奴婢们并未到遣往别处当差的调令。若我们擅离职守,是为失职。”阿胡实话实说。
嬴政沉思片刻,抬了抬手:“带寡人去灶房看看。”
不知是夜晚或其它别的缘故,灶间里异常冷清。
一名身穿黄裙的女子守在一口小锅旁,锅里不时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米香,正是往日伺候丹儿梳头的宫女。
嬴政想起就在刚刚阿胡说熬米汤给孩子喝,不由得皱了眉:“宫里不是有乳母吗?”
阿胡无奈道:“奴婢并非没有找过乳母,只是她们一听是十八公子,都唯恐避之不及……都说……”
“说什么?”
“她们说公子是贵人所生,即便王上开恩让其留在宫中,日后想必也不受待见。她们还说自己不想招惹麻烦,让奴婢以后别来。奴婢无能,求了许久,仍然吃了闭门羹。不光如此,因贵人无位分,这几天连原来的份例都停了,幸好阿房宫的人不多,冯七子又暗地里送了些柴米油盐,尚能勉强度日。”被君王问及,阿胡索性一吐为快。
她并非喜欢在背后告别人的状,只不过想到那几日自己求助无门,连带着小公子都受尽冷眼,难意难平……都说“人心是肉长的”,那些人怎的如此狠心!
嬴政不是不知道宫中历来多趋炎附势之徒,却压根未料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他尚未就丹儿的事情表明态度,这帮下贱胚子竟如此放肆,居然胆敢将他的骨肉欺负至此……
想到这,他扯出一丝轻笑,双眸尽染冷意:“这个孩子乃是寡人的骨血,身份亦是嬴姓子孙。这些个奴才却视寡人的孩子为‘麻烦’,想来她们的眼睛也不中用了。既然没用,便去了吧。”说着便传令下去,命人将阿胡提到的那几名不长眼的宫婢挖去双眼,投入永巷任其自生自灭,又着人另行安排别的乳母前来阿房宫报到。
嬴政行事雷厉风行,手下之人亦行动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阿胡紧紧搂着孩子,面色发白。
她知道嬴政得知实情定会愤怒,那些人也委实过分了些,想着让他们挨顿板子长点教训也不错,谁知会是这样的结果!
纵使内心惶恐难安,然而阿胡抱着孩子,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事情是自己说出来的,自己还有何理由、有何立场反过来又替她们求情?
况且王上是什么脾气,岂是自己劝得了的!
不多时,新安排的乳母已经就位。
阿胡刚刚将孩子交与乳母之手,却被嬴政唤到了一边:“对了,寡人只知你叫阿胡,还不知道你故乡何处、家中情况。”
“奴婢是匈奴人,出生在大草原,与爹娘族人逐水草而居,后因战乱失散,几番流落辗转到了咸阳,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进宫。”对于自己的身世,阿胡并未像当初对姬丹说得那样详细,只是简单陈述了一遍,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个。
嬴政细细端详着阿胡的容颜,他从未这般细看过她,烛光下的女子眉目深邃、身形高挑,有着不属于中原美人的风姿。
第一次被君王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胡低着头,心里直打鼓,两只手不知往哪儿搁。
半晌,嬴政终于发话:“匈奴,胡也……难怪他们都叫你‘阿胡’。寡人且问你,可愿意照顾十八公子直至其成年?”
“奴婢这条命是贵人救的,小公子乃是贵人与王上的孩子,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奴婢活一天,便会护小公子一天。”虽不清楚王上到底是何意,但此刻阿胡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
纵然不信外界那些传言,可嬴政的态度一直成谜,她无从知晓也不敢揣测,更不知对方打算如何对待这个孩子,而对方刚刚那一系列的举措却让她看到了希望。
血浓于水,父子连心……王上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弃之不顾,同样,贵人的失踪也一定有着难以言说的隐情。
然而就在此时,嬴政忽然伸出双手,轻柔地按住阿胡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阿胡的心跳几乎漏了半拍,慌乱中一抬眼便撞见君王的眸光,如草原夜晚燃起的丛丛篝火,充满了神秘的魅力……
眼前那两片薄唇微微开合,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对方低沉却显得莫名蛊惑的嗓音:“既如此,寡人便赐你姓胡,即日起封为少使。今晚,便由你侍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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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放心,啥也没发生。





暴君攻略 其名胡亥
暮春已至, 晌午时分已有了明显的闷热。天却阴沉沉的, 雨似是将下不下。
一男一女走进咸阳城周边的一处人迹寥寥的客舍内, 四下环顾一番之后,男人走向趴在锅炉边打盹的伙计, 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炉灶。
“打尖还是住店……”小伙计约莫十四五岁, 正是能吃贪睡的年纪, 听到有人问话只打了个哈欠, 连眼皮也懒得抬。
男人看向身旁同行的女子,正欲开口却被女子抢了个先:“打尖。”
听到顾客只吃饭不投宿, 伙计更是力乏乏, 懒洋洋地托着腮, 另一手指了个方向:“吃的都在那里,现成的, 自己拿。”
店里门可罗雀, 伙计自是提不起劲。这也不能全怪他, 当初他爹花了大价钱开了这间客舍,虽说离咸阳城只有三五里,可谁晓得城外开店与城里简直是两种光景,城内随便支个路边摊便不愁没生意,然而他们这一个月的客流量还不及人家咸阳城里茶楼酒肆一天的……要是遇上天灾人祸、兵荒马乱, 就更惨淡了。
这不, 数月前的时疫才消停不久, 最近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戒严了, 不光官府到处抓人, 而且城门口增添了许多官兵,来来往往的人都要接受好几道盘查,一发现哪里不对二话不说就抓起来带走,弄得人心惶惶。日子一长,往来奔走的客商便越来越少,他们家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了。
男人朝伙计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瞧见案板上的干粮菜蔬,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放置了不少时日。
男人微微皱了眉,掏出一串银钱往对方面前一拍:“不知可否备些新鲜吃食?钱不是问题。”
钱币相互碰擦发出的脆响立刻将小伙计的瞌睡虫驱散,一抬眼,但见面前的男子修眉朗目、眸光炯炯,虽一身粗衣布衫,却难掩其灼灼风姿。
客舍平日里迎来送往,自是比同龄人见多识广一些,然而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如此清俊卓绝的面孔,竟一时看得呆了。
正在这时,旁边的女子突然捂着嘴连连咳嗽,小伙计这才回过神,了沉甸甸的银钱,而后迅速起身:“有,有!这就去准备……”
边说边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只见他身旁的女子亦是年轻貌美、气质出尘,然而唇色苍白、神情憔悴,像是生了病。
那俊美男人道了声谢,寻了处比较偏的位置,扶着女子落座,又将木碗烫过,为对方倒了碗热茶……虽未多言,但眼神动作无不温柔体贴,细致入微。
看来十有八九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小伙计看在眼里,一边切菜一边感叹两人真是郎才女貌,越瞧越般配!
唉,要是自己以后娶了媳妇,两个人在一起也像他们这样就好了!
“这几天风餐露宿,你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为何今晚不留宿在此?”男子压低嗓音道。
饮下小半碗热茶,女子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稍微好了些许,闻言却摇了摇头:“最近风声太紧,客栈旅舍乃是官兵的重点搜查对象,我们不可大意。”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
“区区风寒而已。荆轲,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你相信我,我并没有你想得那样脆弱。”那面露病容的女子正是几日前离宫的姬丹,坐在其身侧的男人自然就是她口中的荆轲了。
距离那天夜里秘密出宫已过了七八日,按照此前的规划安排,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早已出了咸阳。荆轲自是明白他们俩一直在城门附近盘桓不去的缘由,然而纵使心有隐忧,也不便明言。
“两日……再留两日……只要确定孩子一切安好,我就离开。”姬丹几乎是央求的语气,因生病未愈而更显凹陷的眼窝里透出微微的水光。
荆轲最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只好叹息着应下。
过了一会儿,饭菜终于摆上桌。
城郊附近的客舍酒肆条件大多简陋,所谓好一点的吃食也无非热乎一些,多两样荤罢了。
小伙计炖了一大锅鱼汤,鱼是他爹昨儿个去渭水捕的,在木桶里养了一晚上,捞出时还活蹦乱跳的,用文火炖煮了一上午。
荆轲看那汤色纯白浓郁,鱼肉酥烂却不脱骨,火候恰到好处,便动手先给姬丹盛了一碗:“身体要紧,多少喝一点。”
姬丹勉强用了些热汤和鱼肉,她着实没什么胃口,离开秦宫的那夜淋了雨,紧接着就得了风寒,然后拖拖沓沓直到现在也没痊愈。
荆轲又为其夹了几样素日里爱吃的菜,然后才为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黄米饭,就着汤安静地用餐。
暗卫的工作昼夜不分、艰险莫测,甚少有机会像这般坐在案边正经吃一顿饭。
荆轲嘴里嚼着饭粒,余光时而掠过身旁之人的侧颜,普通的粟米尝起来亦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清甜……
蓦地,靠近大门的那桌客人发生了争执,争执的内容似是关于秦宫,姬丹不禁抬头。
“假的,肯定是假的!王上后宫佳丽众多,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怎会看上区区一个宫女?”
“嗨,这还用问?能被王上看中,想必是色艺双绝了……”
“非也非也,此言差矣!”一布衣青衫,像是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装模作样道,“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在下听闻这宫女不仅身份低微,而且是个胡人。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姿国色也不过一副皮囊,未必入得了王上的眼,否则为何这胡女侍奉了这么久都迟迟未获个位分?”
其余人等似乎并不喜他那副文绉绉又爱显摆的样子,好像觉得自己念过几年书便高人一等似的,纷纷嗤道:“别一口一个‘胡女’的,甭管以前如何,人家现在也行了册封礼、成了胡少使。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往后的情形谁又晓得呢!”
姬丹薄唇微抿,指尖慢慢扣紧碗沿。
胡人……少使……难道他们说的是阿胡?
那青衫书生不屑地一笑:“你们可知,那胡少使的孩子,也就是宫里新添的这位十八公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儿,快说快说!”
“胡亥。”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姬丹的手一抖,汤匙掉入碗里,几滴汤汁溅到手背上。
荆轲急忙握住她的手查看,好在汤没有刚出锅时那么滚烫,手背处只是有些泛红。
“你没事吧……”他轻轻按住姬丹的肩膀,然而对方依旧充耳不闻。
这时,有人不耐烦地拍着桌子催促:“这名字咋了?你别老卖关子啊……”
书生故作姿态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清了清嗓子,故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听听这名字……‘胡’,毋庸置疑,是指十八公子的母亲是个胡女;‘亥’指出生时辰,这孩子十有八九是亥时出生的,故得此名。”
姬丹脸色惨白……对方所言分毫不差,孩子的确在深夜亥时呱呱坠地的。而通过这些人的只言片语,她也差不多了解了大概。
书生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打断道:“王嗣取名可是大事,听说当年长公子定名时,光是宫里的祭祀和祝祷就三天三夜,可这位公子的名儿怎么看都取得太随意了吧?”
“嗨,你没听李兄说这十八公子的母亲是个胡人吗!外族终究是外族,母亲不受待见,孩子自然也得不到重视,依我看,封了个少使已经算不错的啦。”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十八公子的母亲另有其人,根本不是什么胡女!”一个年纪稍大、蓄着络腮胡的大汉忽然开口。
他这话令刚才几个高谈阔论的不大高兴了:“哦?你又是哪里打听到的内情?既然十八公子的母亲不是胡少使,为何又对外宣称是她?”
其余人等亦将信将疑。
“我娘舅就在宫里当差,还用得着打听?!”那络腮胡端起盛满酒的大碗,脸上颇为得意,“他告诉我说是十八公子的亲生母亲身份也很低,生下孩子后不久便不知去向,后妃们又没有一个愿意出手抚养,王上不得已才册封了原先阿房宫里的宫女,为的不过是替自己儿子寻一个养母罢了。”
“照你这么说,公子的生母呢?”
“这谁晓得!”络腮胡汉子喝了一大口酒,袖子一抹嘴,“许是死了吧。”
接着又是一阵七嘴八舌,荆轲看着姬丹失神的样子,恨不得将剑架在那些嚼舌根之人的脖子上,让他们立刻闭嘴。
“道听途说而已,真实情况不一定如此。”荆轲开口劝道。
他不善言辞,平常又寡言少语,安慰的话更是不会。
姬丹咬了咬下唇,微微摇了摇头:“我终究还是连累了孩子……也辜负了他……”说完拿起一张面饼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艰难地吞咽着。
干硬的饼屑刺得咽喉疼痛不已,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溢出,顺着面颊流下,滴落在领口,晕染开一小片心痛的印迹。
荆轲动了动唇欲说什么,然而就在此时,姬丹蓦然起身离桌,踉跄着跑出了门外。
荆轲慌了,碗筷一搁便只身去追,留下小伙计以及一屋子稀稀落落的客人面面相觑。
连日阴雨,道路本就湿滑不堪,姬丹脚步虚浮地出了客舍,两眼一阵阵发乌,没走几步便脚下打滑身子向前一栽,幸好及时用手撑住地面。
荆轲追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心心念念却只敢远望之人此刻单膝跪倒在地,手上衣摆上皆是泥土尘灰。
“可有哪里不适?”他搀住她,让对方倚靠着自己的身体。
“我要回去……荆轲,我们一起把孩子带出来好不好?我们两个联手一定可以的!你再帮我一次,就一次……”
面对姬丹哀求的目光,荆轲不由得有些气恼,气的恼的却是自己。
早知如此,今天就不该来这里吃饭歇脚,更不该听她的长时间逗留在咸阳,纵她任性又何尝不是在害她?!
“你冷静点,先听我说。我们现在是在逃命,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黄金台和秦国的双重追捕中带着你安然逃离,更何况加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你再想想,万一我们落入了主上之手,死也就罢了,若是他用孩子的性命要挟你,逼你杀嬴政,你该怎么办?”
姬丹噙着泪:“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在宫里任人欺凌。刚刚你也听到了,阿政对孩子一点都不在意……”
“即便那些捕风捉影之词并非空穴来风,也不能证明他不在意啊,既然想到为小公子安排养母,他的心里定然顾念着父子之情,况且一个名字也说明不了什么。嬴政纵有万般不是,也不至于真的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顾,这一点你比我更了解他,不是么?旁人就更不足为虑了,好歹是名正言顺的十八公子,谁又敢真把他怎么样?!”荆轲边说边扶着姬丹慢慢站起,指腹轻柔地抹去对方眼角的泪花,眼神异常坚定,“信我。小公子定会无虑,我也一定会将你安全带出去。”




暴君攻略 闭门思过
阿房宫的掌事宫女阿胡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胡少使的同时, 也成了宫中的话题人物。
宫人们明着不敢说, 私下里无不啧啧感慨阿房宫真是个风水宝地。当年的夏太后久不受宠, 连亲儿子都被踢去赵国为质,没想到在这么个偏宫冷苑里住了几年便咸鱼翻身,儿子孙子接连登上君王宝座, 本已没指望的下半辈子却享尽荣华富贵,甚至薨逝后仍以天子驾六之仪下葬——要知道, 名义上她并不是秦庄襄王的母亲, 因为亲子早已过继给了正室华阳夫人。
或许这里真的有什么神明庇佑,亦或是沾了夏太后的福气, 在这儿居住的两位女子先后受到了君王的垂青。
若说前一位还无名无分,后面的那个可是受过君王正式册封的,即便暂时没有孩子, 但毕竟名义上是十八公子之母,又年轻貌美,以后诞育个一儿半女也是迟早的事。更有捶胸顿足者, 恨自己当初没眼光, 倘若那时候在阿房宫谋份差事, 说不定也能一飞冲天。
不论宫中的传言如何纷纷扰扰,阿房宫依旧一如往昔, 偏安一隅。
自从被封为少使, 摇身一变成了主子, 阿胡仍然过着与从前一样的日子, 大多数时间闭门不出,除了照料孩子之外,自己的事情也皆是亲力亲为……并非她信不过旁人,而是独自惯了,习惯一时是难以改过来的。
“外头那些长舌妇又在有事没事嚼舌根了……少使不打算管管吗?要不等哪日告诉王上,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说话的是原先伺候姬丹梳妆的宫女葵叶,阿胡行完册封礼之后,她便接替了掌事宫女一职。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阿胡抬起头,右手依旧不忘轻拍着怀里小胡亥的屁股,孩子已经入睡,口水流了一下巴。
“说…说您和前任主子一丘之貉,惯会使那些个狐媚惑主的手段……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后面的就更难听了,少使不听也罢。”葵叶心直口快,虽不及阿胡行事稳重,但为人正直。
“既然难听,为何要去在意?既知不是好话,却还要告诉王上,岂非有辱圣听?”阿胡摇摇头,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贵人在时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又何必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和事计较神。
葵叶整理床铺的动作蓦然一停,情不自禁回身望去,但见阿胡斜倚在榻上,双手环抱着孩子,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烛灯下的脸庞恬静端和、眉目安然……
葵叶怔愣住,直到阿胡唤她的名字才回过神,刚刚那一瞬,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对方的言语举止越发像以前的丹姑娘了。
拾完床铺,葵叶便离开了寝殿。
阿胡将熟睡的胡亥放在了小摇床里,悉心地为其盖上一条薄被,又不忘关上窗,而后默默地坐在床边,似是陷入了深思。
那一夜意料之外的侍寝,次日便到册封少使的诏令,人人无不羡慕,都说她是走了大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股脑砸身上了,然而阿胡自己知道,其实那夜王上根本不曾碰她,两人只是和衣在榻上歇息了一宿。
不论是这个令人钦羡的册封礼,亦或是那几个被挖去眼睛的宫婢,王上此举无疑是在昭示众人——十八公子再不济也是堂堂正正的嬴姓子孙,谁若是不把十八公子放在眼里,便是不把君王放在眼里。
而同时她亦再清楚不过,无论临幸过多少人,无论册封过多少人,王上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贵人一个,谁也无法替代,谁都不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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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国都蓟城内连日阴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鞠武朝服没来得及换便匆匆赶到黄金台,太子丹正伏案处理各地送来的急报。
鞠武直接推开门,面色不善地将一沓奏报往太子丹面前一丢:“自己好好看看!”
放眼整个燕国,敢这样对太子丹说话的除了其父燕王喜之外,便只有太傅鞠武了。
作为太子之师,鞠武不仅仅是黄金台的二号人物,更是燕王喜的心腹。某种意义上,燕王喜对他的信任甚至高过自己的儿子。
太子丹拿起奏报粗略扫了一遍,越看眉皱得越紧,最后脸上几乎没了血色,嘴唇气得抽搐:“这个贱人,居然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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