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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盏秋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隽
半盏秋月
作者:陈隽

年少时期的怦然心动





半盏秋月 第一章
陈盈月跟云姨好说歹说又卖了一番乖才得了这出门一个时辰的机会。
云姨是烟云小筑的老板,陈盈月是她近来得意的“乖女儿”。
这烟云小筑,叫的风雅,左不过是这花柳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卖肉园子,而乖女儿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妓子。
盈月刚满十五,乌发雪肤,脸上婴儿肥没褪,细胳膊细腿地还在抽条,胸脯却如馒头一样鼓鼓囊囊撑起鹅黄色的旗袍,随着喘气起起伏伏。
找了半个时辰,莱江码头、金烟馆、醉仙居连万贺酒店下的当铺都打听过了,楞是没个人知道裴近秋的踪迹。
盈月穿的小高跟是含烟穿过的二手货,云姨抠唆的很,说是盈月现在正在长身体衣服鞋子买了以后也穿不了,只肯给她姐姐们穿过的旧货,连旗袍都是因为年底要“开苞”新订做的。
穿了叁个月,脚又长了些,指头顶在窄窄的鞋尖,如今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已然麻木了,后跟也磨出了泡。
盈月不管不顾还想再去城南的赌场打听打听就被裴二拦了下来。
“我滴姑奶奶,裴叁儿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没准在哪个相好的被窝里睡着香呢,你这是操什么心啊?”
盈月听他这满不在乎的腔调就心烦,一声不吭地饶过他。
裴二也气她甩脸子,一把攥住盈月细瘦的手腕:“云姨说了,六点咱就得回去,别折腾了,赶紧走!”说着就拽着她往回走,他虽跛,力气却大。
盈月哪抵得过他,想抽手却被拖得跌跌撞撞:“裴二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小秋都俩礼拜没见了也没看你多着急,原是平日里的兄弟情都是装的!”
盈月急得用拳头锤他,这人真是反常,不帮忙还阻碍她!
裴二只闷着头拉着她往前走,由着她打。
看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盈月急红了眼:“小秋没女友,平日里打闲工的地方也找不见人,他要是去哪肯定会告诉我们!这不声不响的没了他要是死了怎么办!云姨不上心你这个同吃同住的兄弟怎么也这样?!”
裴二抿着嘴不接话,闷头拉她回去。
“晚了要挨打的,莫要任性。”
回去后再出来就难了,盈月绝望极了:“我不管!”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使劲掰裴二的铁手,脚也扥着劲儿。
见她为着裴近秋这样闹,裴二心头发苦,愈是不愿依她。
两个人竟是在大街上拉扯起来了。
正是僵持之际,一只苍白手拍上裴二的肩头。
“两位这是有什么误会吗?”
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年青男子,面容清朗,戴着副眼镜,满身书卷气,十分的文质彬彬。
手压在裴二身上,话却是看着盈月问的。仿佛只要她开口求助,他就会赶走这个强迫她的坏蛋。
裴二对着旁人可没有好脾气,耸肩甩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瞪着眼睛,恶声恶气地开口。
“你算哪根葱?莫要插手我们家事,滚远些!”
谁知那人竟不为所动,只看向盈月:“需要帮助吗,女士?”
盈月当即点头,那双眼还噙着泪,水光潋滟的眸子望着他,遇到救世主般,要从裴二手里挣脱。
“我需要我需要!我不认识他!我不要跟他走!”还带着哭腔。
发髻散乱,素白的脸颊上泪痕斑驳,娇娇弱弱地似一株菟丝花,任谁看了都要生出英雄救美的使命感。
长衫男子闻言当即转向裴二,厉声呵斥道: 请你放开这位女士,否则我就叫警卫队了。
《禁止买卖人口令》颁布一年有余,怎还有奸人光天化日之下为逐市利,拐贩同胞!
他义愤填膺,苍白的皮肤许是因为情绪激荡,染上了几分潮红。
此话一出口,零散聚集过来的看客们也纷纷附和,看向裴二的目光中皆带了鄙夷之情。
他们眼中,如这位一表人才的先生所述,这个丑陋的泥腿子必然是道德低下、狼心狗肺的。
陈盈月竟是跟人搭台子,把他化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反派!
裴二怒极反笑,给众人晃了晃手中盈月的胳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她,花柳街的妓女!”
“一个满口谎话的贱货!”
“我这个龟公抓她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说罢不管众人震惊的神色,狠狠地推搡了盈月一把:“你自己说说,嗯?陈盈月!”
盈月趔趄几步才稳住身形,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崴了脚,只能单脚持力,就在那双手抱肩,原地佝偻着。
她低头把自己缩起来,像被扒了皮的幼兽,还没学会游刃有余地应对旁人或猥琐或唾弃的眼神。
裴二得意洋洋地环视人群,大力扯着盈月要离开。
长衫男子见状抬手拦他,却被耐心耗尽的裴二一记拳头打歪在地,半天起不来。
众人更是无人再阻止,在裴二的威视下作鸟兽散。
盈月被裴二拉着走的跌跌撞撞,回望时正与爬在地上的男子视线相交,抖着唇跟他道谢又道歉。
唐季礼的眼镜被摔碎,右脸肿疼,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团明艳的鹅黄越来越远。
日头西沉,万丈霞光打在人世间。商家旗幡、铁黑路灯、街道铺的青石板都被镀了层金光。
不知走了多久,盈月终于坚持不住,跌在地上。
裴二抱胸,冷言冷语道:“还要耍什么花招?赶紧起来跟我回去。”
盈月从地上爬坐起,裸露的胳膊发冷,闻言垂着头,忍着鼻酸,勒令自己不许哭。
终是沉默半晌,肩膀耸动,只有低低的呜咽声泄出来。
往日里那么皮实的性子,没心没肺地。裴二看她确是真的伤了心,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也知是自己刚刚过分了,又后悔自己一时气极,口不择言,叫她难过。
只能蹲下身去哄她。
“别哭了,对不起。”
“喂,我错了,别哭了。”
“快起来,地上凉。”
半晌,见盈月不理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又道。
“我帮你找裴叁儿,行了吧?!”
盈月肿着眼睛,微微抬起头,问他:“真的?”
“真的!快起来赶紧走,晚了云姨又打你。”
盈月闻言也知道怕了,“我脚崴了。”她吸了吸鼻子,指着自己肿的馒头似的脚腕给他看。
裴二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蹲下来去背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盈月趴在他宽厚的背上,累极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又问他:“你别骗我啊。”
“没骗你,别叨叨了。”
耳边是悠长的呼吸声,他暗暗调整跛脚的角度,好尽量走的平稳些。
鳞次栉比间,远处莱山有一纵飞鸟掠过,许是还乡。




半盏秋月 第二章
回到烟云小筑自然不了挨云姨的一通骂,所幸盈月肿起来的脚踝更得她关注。
“你这让人操心的货,晓不得安生!”云姨嗓子尖厉,身形却臃肿,此刻两腿张开,手握成拳叉在腰间,活像个滚圆的石墩子。
被念念叨叨好一会,盈月早就习惯了,方便时还会神游太虚想东想西。
好在傍晚正是忙碌之时,云姨没工夫再“教育”她,破天荒的给她拨了个小丫头使唤,临了把药油往桌子上一撂,自己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小丫头叫灵芝,黑黑瘦瘦的,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
盈月由她搀着,胳膊上细细的爪子不光硌得慌,也没裴二稳妥有力。
盈月还没开始“营生”,便住在园子后面。
这个位置比较偏,旁边是一片小竹林,晚风吹的竹影婆娑。
她的隔壁就是含烟的屋子,原是个堂屋,砌了堵墙隔开来就成了两间,砖石都有所克扣,是以没什么隔音效果。
以往还能和含烟隔着墙聊天,如今只剩萧瑟风声。
含烟大她叁岁,两年前因为跟人私奔被云姨带人找到打了个半死,被发卖了出去。
盈月想起来伤感,本来想叫灵芝去住隔壁,现下倒是舍不得别人占她屋子了。
她使唤灵芝伺候她梳洗,完后坐在床上看她给自己上药。
这个丫头实在不伶俐,洗澡将她搓破皮,揉开药酒时又没轻没重捏的她生疼。
可愿枝却很喜欢,很新鲜。
她还没被旁人伺候过呢。
等弄完窗外都开始下起雨来了,起初只淅淅沥沥,不一会便雷公电母各显神通。
细细的竹子们被吹弯了腰。
灵芝是淋着雨回西院通铺去的,因为盈月不许她住这。
盈月有些自得,设想灵芝表现好点自己再让她过来住,算是给她奖励。
小秋说过的,这叫恩威并施。
窗外风雨碎响不断,沉沉的夜色里只有檐下一点黄灯。
翻来覆去良久,盈月看着床顶发起了呆。
脑子里思绪杂乱,想起含烟,想起旁人的冷眼,想起今日那个好看的青年,最后想到小秋,心里有千斤石头压着似的,喘不过来气。
好在裴二出去机会多,方便寻他。
小秋那样聪明又有主意,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她闭上眼开解自个儿
盈月、小秋、裴二是一齐被买进园子的。
盈月是家里养不起孩子,卖进来换钱的。
小秋和裴二倒复杂多了,裴家原是个富户,北方形势不好,被迫举家南迁,刚到莱江地界便遭了难,被一帮散兵劫了财,混乱中驿馆失火,裴家除了姆妈带着小少爷和自己的儿子逃了出来全都死光了。
颠沛流离了半年那个姆妈也因病去世,无人照料之时小秋和裴二就被人牙子拐走卖到了云烟小筑。
当时的云烟小筑还是云姨的姐姐红姨当家,红姨早年失子,小秋早慧,还生的粉雕玉琢,她喜欢的不得了。
调教过后,盈月裴二被打发去端茶倒水伺候园子前边的姐姐们,小秋则被当成小少爷供着还有独立的大书房。
盈月私下里很喜欢缠他,她伺候的姐姐脾气不好,经常冲她撒气,骂她掐她不让别人给她饭吃,每次她受了委屈晚上就偷偷溜到小秋院子里哭。
小秋起初很是烦她,但也不会赶她,后来还会给她留两个包子馒头,再后来他任由盈月抱着自己哭。
他比盈月小一岁,又发育的晚。
听她实在难过了,矮矮的男孩就踮起脚,拍拍她的头。




半盏秋月 第三章
正是脱夏入秋时节,一场细雨后,天气又凉了几分。
盈月做了一宿的噩梦,早上被灵芝叫醒,满头汗痕,脑袋发昏,发了感冒。
十五六岁的身子正在发育,又困又饿,也只能等十点左右才吃饭。
她们这些“女儿”们每日只让吃两顿,美其名曰是叫她们保持身形,大家只觉得云姨分外克扣,怨声载道。
白日里的园子静悄悄的,一晚过去,竹叶歪七扭八,青石板还有残存的水痕,灵芝扶着她去教室,这一早上都得学唱曲儿。
云姨是将她做宝贝培养的。
投入颇多,期望的回报必不可能少。
平时遮掩着不许人瞧她,前几日却邀来几波人物来观赏。
其中还有几位常登报的文人,大抵是要写几出寻芳记来为她做广告、搭架子。
盈月这才有些马上要营生的实感,心里的忐忑抵触油然而生。
面对这事她倒不怵,左不过那二两肉,姐姐们也经常逗她。流程技巧之类,园子里的教习早令她熟知。
就是期望别是那些老头子,她看着作呕。
唱曲时鼻头拥堵,身子有气无力,教习便没心思再训练她,让她回去养身子。
从教室回来正碰见裴二,他一身黑衣短打,身材瘦,坡脚看起来倒是没甚么妨碍。
“记得涂。”他递给盈月支药膏,是只西药,一看就贵。
“你哪来的钱?”盈月没接,裴二没有攒钱的习惯,不同于小秋事事有规划,他称得上好吃懒做,工钱都用来打牌了。
“你别管了。”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把药膏往旁边灵芝的手里一塞就要走。
盈月急忙拉住他:“你找小秋了没?!”像个债主似的。
裴二甩开她的手,头都不回:“找了找了。”
盈月看他满不在乎的敷衍,忘记了脚伤,气的直跺地,脚踝便更疼了,激出泪来。
灵芝像个锯嘴葫芦,半句安慰没有,只把她扶回屋子,把新药膏抹了抹。
自个儿出门给她抓祛风寒的药去了。
课程停了不算打紧,云姨埋怨她扰了规划,本来近几天是要见人物的,如今这脚伤加风寒也没法展示了,是以更不准她出门。
裴二还是躲着她,仿佛那天的许诺是不存在的。
盈月就每日歇在床上,让灵芝出去帮她抓药之时顺便打听打听小秋的音信。
如此小半月下来,汤药喂着,加餐吃着,脚伤养好了,反倒消瘦下来,脸颊的婴儿肥减掉一大半,透出几许纤弱可怜的风情。
云姨眉开眼笑,觉得这是因祸得福,又给她做了新衣裳。
“明日恒丰银行的许公子来看你,你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这个大名鼎鼎的许公子是她们这顶顶的财神爷,恒丰银行许老板的老来子,是前边陆香的常客,陆香自两年前梳拢一直被他包着,算作半个外室。
盈月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能耐,引得许文酬来看她。
只怕陆香要生吞活剥了她。
前路茫茫,盈月心里没底,往日什么情况都有小秋教她,如今自己却仿佛孤身陷进笼子里。
不说当晚一通清洁熏香整面,次日一早只喝了半杯蜂蜜水,就被推去装点,大有新娘要上轿的架势。
烟云小筑的典妆师傅是从南边招来的,手上的家伙都是进口货,描画更是细。
整整一个时辰,盈月闭着眼睛任她打扮,几乎要打瞌睡。
等叫她睁眼看时,盈月都要认不得镜子里的自己了。
粉白的脸上没一点瑕疵,两弯细眉深入浅出,圆眼被拉长,眼角像小勾子似的微微上挑,睫毛纤翘,嘴唇被勾勒地致丰满,涂着现在流行的水红色。
浅浅的妩媚掺和稚气,好像另一个人。
云姨喜笑颜开,怎么看怎么美,笑眯眯地捧着典妆师。
“还是唐姐这手艺绝伦,黄毛丫头都叫你化成了大美人!”
唐师傅也是很得意,特意没将眉尾拉的太低,现在的潮流她不太认同,如今照着自己的思路画出来,果真效果拔群。
“这女孩底子好,云老板有眼光啊。”她顺势捧回去。
画好了妆便要造型,唐师傅鬟燕尾式 弄了一半就了手,这发型过于成熟老气反而折了风采。
于是把铁夹烧红,给她烫了个现下最时髦的宫廷卷,将头发梳高,换上香槟色丝绸发饰,后边是坠坠弹弹的小卷,青春靓丽的很。
做的新旗袍也不穿了,换上了个西式丝绒长裙,好似报纸上留洋回来的摩登女郎。
谁能晓得是个娼妓呢。




半盏秋月 第四章
盈月在园子里装潢最体面的跃枝轩静坐,前面是一展屏风,绣着最平常的花鸟鱼虫,旁边提了一首酸诗。
屋子里熏了香,清淡的甜味,细风从轩窗吹进来,令她有些冷得慌。
期间云姨上来郑重其事地嘱咐了她几句,见她从床上拿了薄毯盖在腿上,恶狠狠地拧她腰间的的软肉。
“没成色的东西。”恨铁不成钢地把毯子带走了。
盈月被掐的生疼,强忍住沁出的泪意,生怕再弄花了妆面。
等待的时间是最为漫长的,不得又记挂起小秋,这么乱的世道,全无音信,盈月不由得想到最坏的可能,心里和脸色一齐沉重起来。
正浸在思绪里,便听到一阵吵闹声,有人噔噔噔上楼来,盈月还纳闷这许公子也太着急,跃枝轩的门就被啪嗒一声踹开。
紧接着屏风也被掀翻,巨大的声响叫盈月条件反射地往边上缩,抬头看见的就是胸脯起伏脸色发黑的陆香。
两人以前没甚交集,这也是盈月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
她是细长眼,一张巴掌脸,身形窈窕。
扭曲的神情也没妨碍到这面容的高傲美艳。
陆香没有打骂她的意思,就站在跟前冷眼看她,有愤恨有不屑还有些委屈。
后边云姨带着一帮打手丫鬟追了上来,把住陆香胳膊也不敢使劲,和蔼可亲地劝慰她。
“香啊,咱别闹了行吗?”
门外边立马围了一圈闻声前来看热闹的莺莺燕燕。
喧闹中,陆香冷眼刀子似的瞬间转向云姨,几乎是气乐了。
“我闹?你可真是好样的!背着我给许文酬荐新人,你当我是死了!?”
云姨不愿把她惹怒,又担心闹得太大令金主腻歪,叫人把围观的都赶走,把住陆香的双肩哄她。
“你这不是误会云姨了吗?你想想这两年我有插手你的事吗?这回真是为你好,盈月你们姐妹互相照应着不愁解不了你这相思情。”
陆香闻言冷哼一声,摆脱她的触碰。
“解我相思?你说得好听,是看许文酬来的少了不想丢了这个摇钱树,迫不及待地献上新人来绑住他罢!恶心!”
“下贱!”
“不要脸!”
听下这几句洪亮的叫骂,云姨这下撂了脸子,再没刚刚的和颜悦色。
“恶心?你这小蹄子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破烂货还拿起正房太太的乔来,要不是你自个儿作死跟许公子提将你娶回去,吓得人家不敢来看你这怨妇,哪用我再心力找新人!”
说罢不理已经气哭的陆香,只叫人将她绑回房去,不准出来。
不说又是一阵叫骂挣扎,等屋子拾了一通,云姨才来安慰受惊吓的盈月,让她别在意,记好自己嘱咐过的话,放机灵些,这又是一副可亲的神态。
盈月对刚才的状况心有余悸,消极的情绪被激得散了几许。
跃枝轩恢复了原样,众人尽数散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剩她砰砰的心跳声分外明显。
过去,含烟跟陆香有几分交情,经常隔着墙将他们浪漫美好的恋爱故事讲给盈月听。
许公子带她看国外电影,许公子给她买了百货大厦的珠宝,许公子给她请本帮菜的厨子,许公子亲自开车带她兜风,许公子只跟她耳鬓厮磨再不去别处,许公子容她小性哄她爱她。
这花柳街里的人无一不羡慕,都当她遇到了良人好归宿。
回忆纷杂,细风渐无,又等了没一会儿,伴随细微的“嘎吱”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盈月从屏风里探出头,看到了一位极俊美的青年。
身形颀长,白色西装,一手插兜,发型规整,俊眉修目,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仿佛被是她探出来半颗脑袋取悦到了。
长身玉立,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盈月心下一激灵,赶忙缩回屏风内。
垂着眼看着自己丝绒裙子,无甚意动,多的倒是替陆香惘然。




半盏秋月 第五章
许公子教养良好,这场交谈里好像只把她当成个孩子,言语中带着长辈式的关怀。
先是问了她的年纪,盈月答得很轻松。
她的具体信息甚至叁围数据这些贵客必然是晓得的,他这样开头是体谅她的紧张。
然后循序渐进,讨论她喜爱的吃食,讨论云姨的性格,讨论小时被打的经历。
原来许公子也是棍棒教育下长大的,他还跟她讲自己的留洋经历,说英语给她听。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盈月觉得很是新奇,不知不觉间没了拘谨,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
许公子看着前面似有若无的人影,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吩咐
“听说你的嗓子不错,给我唱个曲儿吧。”
盈月对功课一直不上心,教习就让她可着一两首教,这首《绫带缘》就是她最熟练保险的。
“怅...一水之潆洄, 暮云春树。 幸....千潭之同映, 秋水蒹葭。”
“回思...烛翦西窗, 樽比北海。 开奁梳洗, 深浅烦君。 下榻绸缪, 温柔许我。 觉此际之情投, 非寻常可言喻......?”【1】
盈月音色圆润清透,可幽怨婉转的歌词音调被她唱得全无痴色,欠了几分动人。
自古情字动人心,盈月未曾经历过,自然不知其中感受,一字一句情绪平平,纵然好听但流于表面。
许文酬是个听曲行家,提不起兴致,却也没叫停。
待一曲唱罢,还附赠夸奖。
盈月也拿不准他是否满意,两个人隔着屏风对坐,细细光影透过来,模糊间能辨别他抬手的动作是在看表。
“我得回去了,我想看看你,盈月。”
其实他只消绕过这屏风便能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甚至还能动手动脚--都是云姨安排下默许的。
可他却是施施然的坐在那,等鸟儿心甘情愿,来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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