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婢女:冰山侯爷冷情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来闻香
殿内还剩五六个州府秀女,福兰点到我与叶景春。叶景春步子慢些,冷不防秦秋余突然一跃而上,推倒叶景春,冲到前头。可怜叶景春手里还端着青瓷茶盅,猛然摔倒在地,茶盅甩到我身上,茶水溅得我一身狼狈。
“瞧瞧二位,我劝你们还是去打理一番的好,”始作俑者秦秋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画儿嘛,早晚都是一样的,也不差一时半刻。”
然而大家心知肚明,日暮光线暗淡下来,采光不足,要画出明丽的美人图愈加困难。
哲澜用膳去了,福兰不知怎样处理,拖延不是办法,我挥手道:“让她们先去吧。”
福兰只能领着秦秋余跟一个秀女离去。我带着哭哭啼啼的叶景春回房换衣裳,脸上的妆全都花了,还沾着几片茶叶末子。叶景春小心地对我陪着不是,而她的情形比我好不得几分,裙角撕裂一块。我记得这是她唯一的体面衣裳,总不好换上秀女统一的衣裳,便从自己衣柜中取出珍珠色绣连枝杏花月裙,借她救急了。
我自己随意拿了件日常穿的湘妃色暗纹留仙裙,才用水把脂粉洗去,那厢福兰已经来催了,不给我时间补妆。
福兰领我到了栽绿轩门前。我踌躇不安地踏入静谧的院落,恰春风乍起,桃花纷飞,几乎要遮蔽我的双眼,如血残阳好像预示桃花明日凋落的命运,然而那些花儿并不收敛,仿佛燃尽所有生命,只求拼得这一日灿烂。
我迎风眯起双眼,尽力分辨虚幻与现实。繁花落尽处,画师正手搦朱管,专注地埋首于画卷中,连我走近时的裙裾摩挲声,都不曾引起他的丝毫注意。
低头瞧他正在完成一幅桃花流水图。我对丹青向来颇感兴味,忍不住细细品评起来。光影变幻下,花色迷离,粗略看来调色工夫不错,风催花落的景象在他笔下凄美非常。只可惜笔力不济,细细查看,线条偶有断续添补,想来学画时日尚浅。
这是一幅接近完成的画作,画师在左上角已经落款,尚未盖章题跋,署名何微之。
他此刻才注意到有个陌生人正在偷看他的画作,面色微露尴尬,匆匆卷起画纸,
瞧见何微之收拢画卷的窘迫情态,我想起自己起初学画,画的难看,死活不让哥哥瞧,仿佛也是这般情形,我不由浅浅一笑。
何微之刹那失神地凝视我的笑容,不曾移开视线,我被他瞧得窘迫,下意识侧过脸,何微之这才收敛心神,遥指远处桃花树,道:“请姑娘随意摆个姿势站在那儿。”
我并无意入选,不需刻意摆出一副笑颜,只随意地靠在树旁,点点落花安静飘落肩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皇家选秀亦如民间喜欢取个好彩头,偏要挑这个桃花季节。我若是不曾遇到这意外,三两年后也会寻个安稳人家出嫁吧,落花催人思绪纷飞,我无端地染上了悲愁。
接近宫内点灯时分,画师终于放下着色的羊毫笔,挪开青石镇纸,轻轻一吹,将画卷示于我看。
瞥见画卷我不由一惊。画师借着身后桃花艳艳,将脖子上那块本该是缺陷的胎记,被虚化融入花色。若是这画卷奉上,不入选才是咄咄怪事,我将画纸放回桌案,面露犹豫之色。
“我的画技并不成熟,或是将姑娘画的难看了,”何微之以为我不满意,手指在画轴那端来回摩挲,紧张道,“我私以为,姑娘若是没有这胎记,落于画上或许还要漂亮,所以擅作主张用幻化的手法,改成桃花色了。”
我不由好笑了,汉代昭君不肯贿赂画师,才被画师刻意画得丑陋。我今日遇上的画师,不收我分毫好处,还想尽办法要掩饰我容貌中的缺陷,将我画的美好,大抵是要借机大肆索要好处。
“先生为我画的像很美,难不成是想要什么好处吗”我调笑着放下画卷,摊开双手,道,“我身上却一点打赏先生的钱都没有,先生恐怕要失算了。”
何微之涨红了脸,逃避着探寻我的目光,连忙摆手摇头道:“姑娘想岔了,我不要贿赂,只是见到美丽如姑娘一般,若添上那胎记,美人图就不漂亮了,所以忍不住加上自己的想法,务求作品完善。”
他还真是难得老实人,我便不捉弄他了,道:“先生是学画之人,必然清楚,既是肖像,务必要求实而作,先是当做记录的资料,其次才是将其视作一幅丹青。”
说罢我提笔用朱色在画中的脖子处,重新添上一笔,浸水后墨色并不浓烈,何微之讶异地盯着我放下笔,苦笑道:“姑娘下笔还真不留情。”他显然不高兴我鲁莽的行为。
“我毁了先生的画儿,心下过意不去,不巧刚才撞见先生的那幅桃花图,没有题跋,那便题诗给先生算作补偿了。”我福身致歉,他将画卷铺开交给我,我沉思之后落笔道。
桃李栽成艳格新,数枝留得小园春。半红半白无风雨,随分夭容解笑人。
我轻巧一笑,心中顿时轻松不少,掷笔而去,翻飞的裙裾轻扬一地的粉色花瓣。空留何微之一人呆立于桃花之下,细碎的花瓣落满一地。
回屋后,见沐安今日心情很好,猜想那画像应当是不错了,她已经用过晚膳,倒替我留了一份,我瞧叶景春下午被吓得心惊胆战,这会子哭得也没有力气了,双眼肿的像兔子,便将自己的那份让给了她,独自去膳房找点心垫饥。
羊角宫灯将步廊照得通明,我方向感不太好,加之饿得发晕,左转右拐就是找不到厨房。恰好迎面走来两个各自手捧十来卷画轴的宫女,我刚想上前询问,但听那两人似乎正在争执。
“你之前借走我半盒胭脂,那还是闵修仪赐的,你什么时候还我”陌生的鹅蛋脸宫女在那儿询问着。
福兰耸了耸怀里的画,道:“呀,我什么时候向你借过胭脂,别瞎说。”
“你少耍赖,那是闵大人高丽带来的好东西,快还我!”
“我才不会赖你一盒破胭脂,你别血口喷人,我可是会去做颐嫔娘娘为我做主!”
“我血口喷人那你现在脸上抹着的是什么”鹅蛋脸小宫女气急,把怀里的画一股脑儿丢到福兰身上,上前扯住福兰的面颊,道,“早知道就听四姐的劝,不把胭脂借你了。你尽占人便宜,就跟你家颐嫔娘娘一样,老来闵修仪这里揩油。之前你还白占了我一对镀银耳环,我不发话讨回,你还以为我好欺负了不是”
福兰跌倒在地,一把抓在那宫女头发上,道:“你竟然敢侮辱颐嫔,看我回禀颐嫔,她不收拾你。”
“颐嫔……都快过气了,”鹅蛋脸宫女努力挣扎,气喘吁吁道,“眼下新入选的……秀女们入宫了,我看……你家主子还神气什么她……她还敢爬到……闵修仪上头”
两人扭打地实在不像话,我一手拉住一个,道:“两位姐姐不要争了,吵吵嚷嚷地被哲澜瞧见,要受罚的。”
“伊姑娘!”见有外人,两人停止争执,向我行礼。
两人又匆忙趴在地上收拾凌乱的画轴,我俯身帮忙,却瞥见一幅极其难看的女子画轴,塌鼻梁、厚实的大嘴,皮肤黝黑,身体壮实。印象中秀女里没有丑的这般惊世骇俗之人。至多如谢荻,长相平庸些罢了。
我好奇此为何人,推开画卷,才看到“秀女宁”三个字,画卷倏然被人夺走,抬首就见到福兰窘迫的神情,面色苍白如纸,她口齿不清地道谢:“麻烦姑娘了。”显然并不想让我多瞧几眼。
宫女收拾好画卷,再次向我福身致歉,鹅蛋脸小宫女还央求我不要将方才的打斗告知哲澜。
我含笑答应下来,小宫女又热心地把膳房的位置指给我,两人才离开。但我此时已全然没了胃口,心中疑惑重重。
“宁”是指宁姐姐吗
回去时,沐安正与叶景春一起收拾碗筷。我忐忑再三,还是将宁姐姐拉到院子里,附耳将此事告知,却换来她咯咯笑声:“那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谁敢去这么做呢”
“可是……”
“你饿得眼花,看错了,我的那幅画,画师完成后我还特别留意了,画得精致,绝对没有你说的那种差错。”沐安毋庸置疑的语气,制止了我继续放任的想象。
一半因为饥饿,一半因为疑虑,搅得人辗转反侧。绝不会是我看花了眼,如果画像上人名处落款填写的是我,我倒希望越丑越好,但沐安却另当别论。画像那日我见她用心打扮,几乎将整个衣橱翻转过来,才拣出一套衣裳,她嘴上不说,但心中定是想要获得陛下垂青。毕竟她此番入宫,还背负扬州刺史长女的身份。
联想之前陆昭容的赐扇事件,我不由多出个心眼,但正如沐安笑言,谁能胆大妄为至此。陆昭容上头还有明贞夫人压制,明贞夫人却远在骊山行宫养病,鞭长莫及。
胃又饿得生生抽搐起来,我醒着思索一夜并无结果,索性冒险去证实自己的猜想。我披上窄袖绵衣,端起烛台,向外摸索而去。
傍晚见福兰她们行走的方向,画像应当保存于载绿轩。步廊的灯笼已然熄灭,空荡荡的廊道上,偶尔响起的风声都让我警觉地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一番。左手小心护住修长烛台晦暗不定的灯火,生怕被风吹灭。
紧张时头脑异常清醒,我出奇顺利地走到载绿轩门外,探手试着推门,玄色的四扇门俱是上了锁。
暗叫失策,哪有如此容易找到的画卷,探头观望,左手侧居然有一扇虚掩的窗户,仿佛特意为我准备一般,我庆幸自己的好运,着魔似的推开窗户,欲要翻窗进入。
“伊姑娘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呢”我被身后清冷而熟悉的话音吓得直接跌倒在地,脱手的烛台咕噜噜地滚到一双墨色丝履旁边。
“胡尚服,”我千万不愿地起身对那人行礼,虽然秀女们背地里厌嫌哲澜,直呼其名,但当面还是客气地尊称她一声“胡尚服”,我又迅速换上用来遮掩慌张的清澈笑容,道,“我出来找些吃食,一下子迷路,到处瞎逛呢,尚服这么晚也不歇息吗”
“你都没歇息,我怎么能歇息呢”哲澜端着她的烛台靠近我,脸被红艳艳的烛火映照地惊悚,“何况姑娘该去翻膳房的窗子,为何非要爬到载绿轩里头”
“我,我……”我的小伎俩在哲澜眼中苍白而欠缺说服力,继续编造谎言,或许不如坦诚事情,我刚要和盘托出,但耳畔边突然浮出赐扇那日陆昭容对哲澜所言――你做事公道心细,明贞夫人才点名要你负责。
心下悚然,万一画像偷梁换柱的事,背后藏着的是明贞夫人,我告诉哲澜,让她知道我清楚了她肮脏的勾当,岂非自投罗网。
我彷徨不决,哲澜的眼眸更加冰冷,道:“姑娘或是从口风不紧的婢子那儿听说了,画卷藏在此处,想要暗中使出手段。”
“我,我没有……”哲澜步步紧逼,甚至倒打一耙,如果我不说出真正缘由,以她较真的性子,定会严厉惩处我。
“没成想姑娘瞧着有分寸,怎么糊涂地生出这样的念头,”哲澜的气势压得我无法喘息,她一字一顿道,“私自偷换画卷,是死罪。”
被逼到此地,我只好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所见所想,再三重申绝无半点邪心。
哲澜半信半疑地伫立,口中默念“福兰,颐嫔”,脸色晦暗不明。我则惴惴不安地等候与一侧,哀叹自己倒霉的命运。
良久哲澜拾起我扔下的烛台,帮我点上,递还给我,道:“今日之事,姑娘只当做没听见没看见,我没遇见过姑娘,姑娘也绝没有怀疑画卷。明白了吗”
我忙不迭点头称是,飞快的逃离载绿轩,只当做一回噩梦。但此后传来的消息却不能让我轻松地其遗忘。
第二日醒来,前来传唤消息的不是福兰,而换做了昨晚的那个鹅蛋脸小宫女。
沐安问起福兰的去向,那小宫女一脸蔑视道:“她手脚不干净,窃了东边院子里秀女的珠宝,被人逮住了,尚服下令将她逐出云光殿,赶回她原来的主子颐嫔那儿。”
窃了珠宝吗或是偷换画像的罪名太重,非但福兰,连她身后令她换画的妃嫔主子都承受不起,哲澜选择了息事宁人,她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照哲澜的行事推测,沐安的画儿应当也调换回来了。
我俯身吹灭烛台上的奄奄一息烛火,仿佛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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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名单
不出所料,几日后下发的入选名单,沐安位列其中,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名字竟然也赫然在列。
莫非哲澜误会福兰将我那幅画像也调换了,我费尽心机毁坏画卷的行为全无意义了。可叹我当初怎未料到,我自己的画像也经过过分修饰。
云光殿百余名秀女只剩下三十七人,世家小姐们的毫无悬念入选,长相平凡的谢荻居然压过楚楚可怜的叶景春,细想起来,应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容貌之外,家世仍是重要的衡量标准了。
未入选的秀女即日便离开云光殿,被分配到各宫殿,成为宫女。参加殿选的秀女成为后妃的机会大大增加,我的心情如坠深渊,而帝都连绵的阴雨,更令人无端郁闷。
天空中雨丝弥漫,宛如女子朦胧泪颜。落选秀女们怀抱行李遗憾离开时,沐安正拉着我坐在廊下,琐碎地谈及觐见天子的诸多事宜,我心不在焉,只是望着那些默默离开的秀女,她们面带愁容,前途未卜,殊不知此刻我却十分羡慕她们。
我明明毁了画卷,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命数,我与今上缘分匪浅我不禁苦笑。
沐安牵起我的衣袂轻摇,道,“可馨,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呃,什么”我的思绪勉强收回,却只对上沐安无奈的眼神。沐安挽着我的手臂,顺着我的目光追寻而去,雨帘外秀女袅袅身影依稀可见,她轻声道:“若是做个宫女,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自己的夫君,昨晚我还听见叶景春偷偷哭了半宿,今天一早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心里很难过吧!”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我默念着杜牧《阿房宫赋》中的句子,将手伸出步廊之外,沁凉的雨丝辗转与手臂间,我覆手妄图抓住那星星雨点,终究徒劳,如同那些女子,触手可及的荣华转瞬成过眼云烟。
但上阳白发人未必过得不如高高在上的贵妃、夫人,至少杨玉环再多恩宠,最后终究投缳于道,满门灭族之祸,而白头宫女还能在上阳宫闲话玄宗,安闲度日。
纵然有遗憾,或是因爱情。但爱情太过奢侈,恐会将王朝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帝王给不起,能给的唯有予无尽的宠爱。
如此想来,我宁愿做个宫女,一生不与陛下相见,我要的爱情,他给不起。
我收回手,将头枕在朱漆扶栏上,道:“做个宫女也没什么不好,哲澜不就过得很好吗”
“哲澜的位置不是所有人都能爬上去的。”谢荻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附近,但因那夜的默契,我对她厌嫌渐消,其实她所言皆是人们不爱听的事实罢了。沐安因着之前赐扇之事,对谢荻心怀芥蒂,连客套的笑容都显得僵硬,干脆寻借口离开了。
谢荻并不在意沐安,应当说她从来不在意任何人,除却她自己。她不经我允诺,便从我茶碟中拣出一颗糖渍青梅,继续她未完的话题。
“和妃是长兴二年入宫,那时宫里还是成襄太后钱氏的天下,连当今皇后,当时的静贵妃柳氏都不得不退避三舍,拱手将皇后之位让给了成襄太后的外甥女张氏。此外宫内若不是成襄太后沾亲带故的妃子,绝无机会怀孕,”谢荻兀自跪坐至我近旁的锦垫上,道,“长兴五年,钱氏之乱平定,宫内才安定下来。
但和妃的娘家杜氏与钱氏并无利害关系相连,却能在长兴四年,成襄太后眼皮子底下,生下二位公主,其中玄机自然多了。不过听说和妃并没什么本事,万事皆靠着哲澜。若传言属实,哲澜爬到今日尚服的位子,并不亏欠她,你自信有哲澜那样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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