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婢女:冰山侯爷冷情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夜来闻香
待到谢荻与叶景春离开,沐安才悄悄问我解下丝巾的原因,我将心中的揣测说与沐安听,并劝她将脸上绯红色胭脂洗淡些,沐安却只当我多心,昭容高高在上,怎会对低微的秀女产生妒恨之情,但念着我的好心,并不驳斥我,只象征性地将那华胜拆下。
众位秀女在云光殿正殿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初春时节的太阳也并不令人好受,但无人敢口出怨言。我站的有些昏昏沉沉时,陆昭容方才在宫娥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
秀女们问安时,我趁机偷眼瞧着立于台阶上的陆昭容,额前的撒金梅花花钿在阳光下格外晃眼,一支凤凰衔珠金步摇挽成凌云髻,发鬓中点缀若干翠玉华胜,身上一袭樱紫色暗花金线花开富贵纹样曳地锦袍,旁人不敢随意穿的鲜艳色彩反而愈加衬托她的妖娆。
恍然大悟为何陆凝雪选择的首饰奢华无当,她便是要学她姐姐,可惜陆凝雪欠缺她姐姐的气场。纵然姐妹俩容貌五六分相似,换上同样的装束,即是截然相反的效果。
“都是姐妹,何必多礼,”陆昭容优雅地站在丹墀之上,声音干脆利落,“我方才正陪皇上下棋,故而延误了时辰,连累诸位在日下苦等。”
众人皆知陆昭容乃是今上宠姬,她何须再次炫耀,我不禁冷笑。哲澜代替秀女们平静回答道:“昭容娘娘过虑了。”
陆昭容端起黄地缠枝宝相花瓷茶盏,瞥着殿前的秀女,随意问道:“今年有多少秀女呢”
“禀娘娘,共一百三十六人。”
“照料这么多秀女,胡尚服真是辛苦了。”
“奴婢奉命行事,谈不上辛苦。”
“紫菀,你要多向胡尚服学学,”陆昭容余光瞟了眼自己的宫女,哲澜刚要开口,又被陆昭容抢先道,“尚服不用谦虚,要不是尚服做事勤勉,为人公道,宫人们有目共睹,明贞夫人又怎会点名要你负责秀女在云光殿内事宜,紫菀资历不足,人又懒些,所以当初我荐她,夫人才会看不上吧。”
和妃的掌事女官临时调来负责云光殿,却是由明贞夫人点名指派,我听着真有些迷糊了。
陆昭容不再与哲澜闲话,扶着身边宫女的手,走下丹墀,从秀女们面前踱步而行,道:“当年本宫也是如你们这样的年龄入得宫来,一转眼都五年了啊!”
哲澜尾随陆昭容而来,陆昭容绕过一个个秀女,静默未语,春风吹过柳枝发出动听的沙沙声,一如寻常闲散的午后阳光洒落一地,然而此刻院落中的人心境却个个提心吊胆。
眼下明贞夫人正在骊山行宫静养,陆昭容几乎是独揽了后宫大权,离圣上亲临的殿选尚有时日,秀女们都怕被她挑刺,自毁前程。
终于陆昭容停在沐安身前,抬手勾起沐安的脸,仔细端详一番,沐安面色微微苍白,我亦是焦虑地偷偷望着沐安。良久陆昭容收回了手整理被风拂乱的鬓发,依旧一言不发,我暗暗替沐安担心,忽然听到陆昭容称赞道:“啧啧,人都说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每座桥上都站着个美人,我起先还不信,如今看来宁大人的千金真应了那句话呢!”
沐安无法揣测陆昭容话中深意,只好忙乱跪地谢道:“娘娘谬赞了。”行动间环佩轻响如同此刻沐安烦乱的心思。
听惯阿谀奉承的陆昭容不置可否轻轻一笑,挥手示意她起身。陆昭容紧接着不痛不痒问过几句话。譬如读过些什么书,不出意料,沐安回答的书目,只有《女诫》、《女则》之类的书,这倒是实情。
虽然童年都在书院度过,沐安却与我不同,她父亲自小管教得严一些,只许她读女子的圣贤之书,四书五经连书皮都不准她翻开。若是犯错,便要她背诵抄默《女训》之类记诵妇德的典籍。而我爹并不如此,只由我的性子在他的书房随意选择书籍翻看,若是遇上不懂,他再讲解与我听。宁伯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对于我爹的管教方式颇有微词。
陆昭容在沐安身前停的时间长些,似是很欢喜她。而后才缓缓朝我这儿走来,先与我左手边叶景春说过几句话,叶景春细若蚊蝇的回答声音,引得陆昭容十分不快,懒得多问,继续留意另外的秀女们。
我低头祈祷平安过关,又故意将脖子偏斜,凸显胎记。果然那胎记惹人生厌,陆昭容的目光甚至都未在我身上作片刻停留。
除却沐安、叶景春,陆昭容又略略询问几人,经过她妹妹陆凝雪身前时,她特意停下。那厢陆凝雪激动不已,手指微微颤动,颤着嗓子脱口而出便是一声甜得发腻的“姐姐”。
孰料陆昭容未示亲厚,反而冷冷道:“这里不是家里,是云光殿,你须得敬称我昭容。”
“昭容!”陆凝雪怯怯轻声唤道,在自家姐姐这儿吃瘪,她颇为委屈。
陆昭容又对侍候与侧的哲澜道:“我这妹妹在家里骄纵得很,不懂规矩,你要替我多多教训她,不要顾及我的情面,你之前就做得很好。”
哲澜回了一串客套话,陆凝雪本还想等着姐姐帮她出气,姐姐却一味助长哲澜的气焰,愈加难受。而我一听陆昭容此言,忍不住暗暗佩服,她的城府之深与她浅薄的妹妹不可同日而语,显然是更加厉害的角色。
过了一个时辰后,陆昭容才离去,秀女们折腾一个下午,心中紧绷的弦一下松了,竟都疲倦不已,遭遇打击的哲澜也没心情理事,索性都散了,各自回屋小憩。
殊不知待我与沐安醒来时,云光殿内,一场风波正在酝酿。
醒来时已临近傍晚,我与沐安二人携手至云光殿正殿琴心堂,秀女已聚集不少,见我二人进来骤然停止了说话声。毫不掩饰的敌意眼神一瞬间全部汇聚到沐安身上。沐安顿时不知所措地止住脚步。
宫女福兰上前问安打破尴尬气氛,指着桌上湘妃色斜纹锦盒内放着的如意结香袋,道:“陆昭容适才赐礼物与各位姑娘,还请伊姑娘自己挑。”
沐安正要与我一起挑选,又被福兰拦下,遥指桌上的黑漆嵌螺钿描金鹤鹿延年方盒,道:“昭容娘娘格外恩典,那盒是特意赐给宁姑娘的。”
沉寂的殿内无数双眼睛盯住沐安与那只狭长的盒子,显然那便是所有人敌意的源头。沐安挨不过这诡谲气氛,心怀忐忑地打开盒子。我探身过去,还以为会赏赐金银,却只瞧见一把平淡无奇的檀木柄水墨烟霞图纨扇。
“原来不过是一柄普通纨扇罢了。”离沐安几步之外的叶景春轻声言道。正是大多数人心中想法,平日胆小怕事的叶景春此时发言,多少带着缓解气氛,为沐安解围的意图。
众人都悄悄送了口气,敌意减去大半,戏目差不多收场时。突然谢荻用铜剪子“咔嚓”一声剪下殿内兰花的枯黄叶子,不屑地瞟了眼叶景春,道:“真是无知,此扇称作龙脑香扇,扇面上涂了一层上等龙脑香,轻摇时便会有幽然香味飘散,传说是后蜀宠妃花蕊夫人所用的,工艺繁琐,殿内现在已经淡淡地漫出些龙脑香味了。”
谢荻兀自炫耀着她的博学,沐安却要被她逼到绝路了。不出所料,下午憋着一肚子气的陆凝雪率先发难,泠泠道:“论容貌,宁姑娘是最出挑的,难怪陆昭容会看重姑娘,托你的福,我等才有机会长见识。”她挑拨的意思跃然而上,说着欲要取走盒子里的纨扇细看。
“扇子再好,终究是个物件,比不得姐妹血缘,”沐安乱了阵脚,不知如何应付,我遂抢在陆茜之前拿走纨扇,“陆姐姐是昭容的亲妹妹,论亲疏,陆昭容应该更重视姑娘才对。”
陆茜正气恼姐姐对她的视而不见,然而除却陆凝雪自己,并无人相信陆昭容内心当真对妹妹如此冷淡。但平日冲动的陆凝雪,此番却说准了一点,沐安在秀女中容貌最为出挑,陆昭容特意赐扇,更显出对她与众不同的关注。
站在陆茜身边的秦秋余趁机添油加醋,道:“宁姐姐真是好运,居然攀上陆昭容那样的高枝,到时候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们这班姐妹们才好。”
秀女各有盘算,越说越错,我心一横,拉着沐安匆忙逃出琴心堂。
侧殿栽绿轩的繁花幽香总是能安定人心,沐安与我终于安定下来坐在围栏边,沐安嗅了嗅手心,自嘲道:“果然是上等龙脑香,香味隽永不散。”
我折下一支碧桃,送到沐安手中,劝慰道:“宁姐姐不用在意,至多引来些口舌之争,转天就忘了,管他劳什子扇子,你瞧这桃花开得多好。”
“口舌之争”沐安无奈摇头道,“我后悔那日不曾听你的话,陆昭容的扇子只怕要引出更多祸端。”
我摘下盛开的花朵,插入沐安的发鬓,道:“如今她打压谁,才是护着谁,她才刻意忽视陆凝雪,她就是想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才会赐扇。”
沐安枕着手肘沉思,连花瓣落于额前都不曾顾及。眼前的桃花艳丽繁华得近乎虚假,沐安徐徐道:“将来都要共侍一夫,何必相争相妒!”
“可惜那夫君是天下第一人,他手里的权力能将你替捧至云端,却也可置你于死地。”我倏然合拢手掌,手心的桃花紧缩成一团,淌出暗红粘稠的汁液,宛如所有繁华背后的肮脏。国朝历史后妃列传中所载的曾盛宠一时的女子们,或是荣耀至及,或是尸骨无存。
陆昭容不动声色的赐扇,成功地挑起秀女们对沐安的妒忌。
之前沐安的人缘是秀女中最好的。一来她出身官宦之家,长安城的世家小姐们大都与她交好,二来她温柔亲切,对州府秀女的态度也很和婉。然而此时添了赐扇一事,她先前的所作所为便被人揣摩成是拉拢人心的惺惺作态。
而如今除了我,所有人都漠视沐安,只当她一堵白墙、一扇屏风。先前亲亲热热地喊着姐姐的都避而远之。
我真觉得讽刺,女四书中训诫,女子最为要紧的是德行,能如孟光丑妻梁鸿,侍奉丈夫举案齐眉。而此刻的现实,沐安平日对她们再是和婉恭顺,容貌上超越她们分毫,便毫不留情地排斥她。
女子最在意的是容貌,每个人都以为世间合该自己最美。
我如今大概是沐安唯一的支柱了,她从来讨人喜欢,从没被人冷落排斥过,现在情况急转直下,每日还少不得受人冷言冷语。故而她很脆弱,常会搂着我悄悄哭泣,我担心她胡思乱想,晚上陪着她入睡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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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烦心
而我也有自己烦心的事,今夜好不容易劝慰沐安歇下了,我又重新穿好衣服,独自一人跑到院子里练习早上哲澜教授的礼仪。
哲澜现在已不如当初那样严厉,但不冷不热的嘲讽还是令人害怕,而我的走路姿势总被她当做反面教材,在众人面前一遍遍纠正我的不是。
并非哲澜可以挑刺,我确实没有步步生莲的袅娜,也并不觉得走得好看有多么重要,但就为了不要让哲澜继续嘲笑,勤能补拙,我一定要练好。
我默念哲澜提醒的要点,僵硬地行走,一个踉跄,又一次扑到在地。
“哲澜说的一点不错,你走得还真难看,”谢荻意外地出现在院中,只披了件中衣缓缓朝我走来,“照这么练,你也是白费力,不停地摔跤,倒霉的话磕到石头上,还会破相。”
跟谢荻相处大半月,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忽略她的话,自顾自继续练习。谢荻却不着急离开,靠在围栏上看我练习。
“你不要去记哲澜那些废话,不然我看你路都不会走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隔了许久,谢荻继续发挥她毒舌的能力,我还是没理她,但听她话中更有深意,不禁止住脚步探寻地望着她。
“你并不是仪态姿势问题,而是拿捏不好走路快慢,”谢荻懒懒地靠着围栏坐下,“你现在一味记着哲澜的废话,越加不行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狐疑地凝视谢荻,在我看来,她除了恶毒的嘴,并没有帮人的可能,何况我还是在她心中最为轻视的州府秀女。
“《三字经》你会背吧,”谢荻走到我身边,“别告诉我你不会,那些诘屈聱牙的祭文你都能背得一字不差。”
我点点头,谢荻一壁示范,一壁教授我:“你走路时默背《三字经》,说一句走一步,快慢刚好,我过去在家就这样练习。”
谢荻居然如此轻易地告诉我诀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尝试按照她的话去做,竟然很顺利地一遍通过。
想着明天不会再被哲澜拎出来教育,我高兴地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冷不防谢荻发问道:“哎,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又跟扬州刺史的小姐宁沐安那么要好,显然你们过去有交情,但地方上有势力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送入宫的,难不成你父亲得罪州府刺史了你父亲又是谁”
谢荻观察敏锐,直觉又精确得近乎诡异。隐瞒一个有心帮助我的人并无意义了,我坦诚地笑道:“家父越溪居士伊淮。”
“难怪了,越溪居士的女儿,”谢荻立在步廊之上,忽然也绽放出笑容,“不过你还真是低调,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随着殿选的来临,哲澜的礼仪课终于结束,但秀女们不能有丝毫放松。众多秀女自然不会都参加殿选,否则就是乱花迷人眼了。依照惯例,翰林院的画师要为诸位秀女画像,陛下依靠画卷评点一轮,去掉大半秀女,而后才是殿选。
画像好坏直接决定了下一步命运,那日的穿衣全由个人决定,各人都施展了全部本领,打扮得花枝招展,力求尽善尽美。
陆昭容一事令人心寒,我本就对入后宫为妃不报期待,此时更希望远离是非中心,混做个清闲宫女罢了。落选秀女分配至各宫为宫女,因为不少是大户人家女儿,落选秀女们绝不会被分配去掖庭、浣衣局之类的苦地方,偏远冷清的殿阁倒是不错的好去处。
我保定落选的念头念头,所以当众人万分繁忙的时候,我却只拿了一卷《漱玉词》闲适地坐在窗边翻看。
平日万事不惊的沐安,今日也乱得慌张,夺了我的书卷,怪道:“你怎么还不换装,画师马上就要来了啊。”
我抢回那本《漱玉词》,笑道:“还有时间,不忙,不忙!”
沐安懒得与我争辩,我取回书卷,却又置于一旁不看,直盯着沐安。她害羞地红了脸,啐道:“给你书又不看,看我作什么我脸上又没写着字。”
“绣幕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我看姐姐就想起李易安的这句词,可是应景呢!”
沐安一袭嫣红色织锦勾金线罗裙,两颊处稍稍补了些玫瑰胭脂,笑靥处贴了菱形翠玉花钿。她的气质趋于艳丽,浓妆华服愈加衬托她的端庄,而我却从来不敢穿嫣红色的衣衫。
沐安不理会我的玩笑,打开衣柜要替我挑衣。可怜我带来的衣服均是素色,她想挑件隆重的衣裙,竟也找不出,宁姐姐不免抱怨道:“伊伯伯也小气,就算不替你丰润妆奁,可怜可馨你豆蔻年华,怎么穿的这样淡雅,仿佛上年纪的妇人,净是素色的。”
我搁下书本,抱住胳膊,托腮答道:“这不怪我爹,我本来就不喜欢打扮,嫌那事儿太琐碎了,况且这么几件衣服也够穿了。”
盯着沐安忙碌的身影,我心生一计,央求道:“不如宁姐姐借我件好看衣裳”
沐安从她衣箱中拿出一件粉红色晕染淡彩芙蓉月裙,我换上衣裙,对镜端详,果然沐安的衣裳在我身上穿不出些许高贵韵味,只剩华丽的堆砌。
我又借来沐安最繁复的那对嵌七宝金钗,挽成灵蛇髻,抹上一层浓厚的胭脂,眉笔将眉线勾画深刻。镜中的我宛如风尘女子一般。
“不好,不好,”沐安觉察出不妥当,“你气质娴雅,不适合浓丽,快把胭脂擦了。”
“太淡显不出庄重仪态。”我搪塞她,不肯卸妆,沐安劝说无果,也只能由我了。
翰林院派了三名画师,秀女逐一按顺序作画,画师纵然速度再快,终究有一百多人。小姐们当然排在前头,沐安先行而去。我是州府秀女,排在最末,夕阳西下时,我尚在等待,坐在廊下,同叶景春一起用桃花瓣拼出各种图案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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