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芈黍离
当然,刘皇帝问心无愧......
汉世祖 第436章 乾元之巅揽月台
夏五月,刘皇帝又失一老臣,集贤殿大学士致仕、寿张侯张昭。当然,比起安审琦、李谷,档次明显要低上不少,对朝廷的影响也够低。不过,老臣持续凋零,还是难免引起刘皇帝一些唏嘘,于他而言,故人当真是越来越少了。
张昭,原名张昭远,因避讳高祖而更名张昭。此公在大汉朝廷中,并没有扮演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也没有建立什么功勋殊荣,然仕汉二十余载,在功将难封的大环境下,却能赐爵封侯,也不得不说此人的处世之道。
张昭对大汉的贡献,寥寥数语便能尽述,并且没有什么值得传唱赞扬的。最突出的,大概是天福十二年汉军挺近中原时,张昭与王景崇等人力主迎接,得了个迎奉之功,但那不只他一人。
其后,在朝廷中的功能,主要是修史以及教习皇子。然论修书著史,早年有贾纬、苏禹珪,中期有薛居正为首的一批史臣,后期三馆更是充斥着鸿儒大家,而他也退了。至于文华殿侍讲,也只能体现出他的学识以及刘皇帝的信任。
比起那些功勋卓著、耀眼夺目的文武豪杰,综张昭仕汉生涯,乏善可陈,却享有一个朝野赞誉的德高望重,混了一个万众艳羡的寿张侯爵。
人之际遇,很多时候都是羡慕不得的,或许是因为年高德重,又或许只是因为眼缘好,入了刘皇帝的眼,就得以功成名就,福荫三代,还得了个善终。
或许,张昭也有些资自知之明,临死之前还上了封遗奏,由其子代呈,说他历仕三朝,无功德及人,勿请谥及立碑。
当然,张昭有这个态度,刘皇帝对死去的大臣却也大度,还是下诏厚葬,并着李昉拟写了一篇神道碑文,尽其哀荣。
同时,张昭还是当朝有名的藏书大家,家中藏有各类典籍数千卷,除了留一部分用以传家之外,余者尽数献与三馆。
为此,刘皇帝又下恩诏,赐张家钱一万贯,同时擢其次子与长孙官职,堪称厚待。
......
仲夏的空气中弥漫着恼人的燥意,即便日已西斜,但炽烈的光芒不减丝毫减弱,铺天盖地的热浪层叠而来,笼罩在汉宫之中。
急促的脚步声在垂拱殿前厚重的地板上都显得格外清晰,却太子刘旸以及宰相赵普、王溥三人联袂而来,满头的大汗,一脸的严肃。
“见过殿下!见过二位相公!”殿中通事耿爽赶忙行礼。
“陛下可在?”刘旸没有丝毫啰嗦,直接发问,语气竟有些严厉。
通事有点被吓倒了,心中思忖,必定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低眉顺眼地答道:“回殿下,陛下前往乾元殿了!”
“去乾元殿!”毫无拖泥带水,刘旸径直转向,朝垂拱殿正对着的乾元殿而去,赵、王二相紧随其后。
乾元殿,从新建开始,便是整个紫薇城,整个洛阳城,乃至整个大汉最雄伟壮丽的建筑了,宏伟的宫殿傲然耸峙,直插云霄,直观地展现着大汉强盛的国力与磅礴的气运。
凡有外臣异邦来朝,举目而望,便先见乾元殿,而后知西京洛阳城。十年下来,乾元殿已成为京师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这座殿宇,让人无限仰止,也成为了那令人毫无保留敬畏臣服的皇权的象征,矗立在紫薇城中,同样根植于所有大汉统治之下的汉臣民心中。
刘旸三人赶到乾元殿时,从当值的宿卫口中得知,刘皇帝却是在乾元殿,不过却是在乾元之巅。
乾元殿在起建之初,便在殿顶留下了一座高台,号为揽月台。这是洛阳城内最高的地方,又处在乾元之殿,乃是洛阳城离天最近的地方,用于让刘皇帝更近地沟通宇宙苍穹。
当然,从建成后开始,刘皇帝却很少亲临,近百米高的建筑,上去麻烦,下来也麻烦,同时还得忧虑安全的问题,毕竟高处不胜寒。
此番,刘皇帝却是兴之所来,亲登乾元。刘旸三人得知后,也没有任何犹豫,又急匆匆地从殿后楼道,一层层攀上去。
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天气,再加登殿之途中的各种曲折,以及赵、王二人的显得老迈的身体,耗费了近两刻钟,方才抵达揽月台下的楼室之中。
经过通报,得到刘皇帝的准许之后,三个人方才攀完最后一道梯级。说起来,早就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不管是刘旸还是两位宰相,此番还都是第一次来。
登乾元,尤其是履足揽月台,也算是忌的事情,从其建成伊始,就带上了一层神秘神圣的光辉。
因此,多少带上了一丝好奇,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不过,待见到台前迎风而立的刘皇帝时,都迅速收敛心神,躬身从后行礼。
斜阳残照,天地仍如一座热炉,但这揽月台上,却格外凉爽,劲风肆意吹拂,使得刘皇帝的龙袍呼呼作响。
刘旸忍不住朝台外张望了一眼,直觉仿佛见到了另外一片天地,只觉天高地远,风光无限,当然,这凌然独高的危处,还是让人感到一丝惶恐与忧惧。
或许是因为太高了,又或许因为这是乾元之巅。
见到刘皇帝离台栏有些近,虽然有喦脱以及白羊在旁边护着,但刘旸还是关心地道:“此间高峻,还请陛下移步,远离危栏!”
听到刘旸关切的话语,刘皇帝微微一笑,回道:“移步是小事,但何来这广阔的视野,何来纵览天地,怀抱乾坤?”
刘皇帝这话很装x,还不尽兴,声音在风声的侵袭下显得零落,招呼着三人近前,指着楼台外,拔高声音,道:“朕屡次出宫,畅游洛阳,然若论观景之地,还属此处绝佳!”
从刘皇帝视角望去,整个洛阳城,一览无遗,从此观景的,也确有一番独特的体会,人的心胸与襟怀似乎都变得更加广阔了,境界也仿佛能够得到升华。
滨临危栏杆,感受着夏风不带感情的吹拂,虽然这楼台看起来十分牢固,总是给人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尤其是赵普,更高的地方不是没待过,华山之险也不是没体会过,但在这座充满了人类智慧结晶的殿台之上,他只觉惶恐。
赵普没有恐高症,但此时竟觉两腿有些发软,尤其是刘皇帝还一脸闲适地站在那里迎风观景,就更觉惊魂了。
若是出现什么意外......这样不敢想的念头不可遏止地在脑海徘徊着。
不过,见着刘皇帝那恣意洒脱的表情,赵普还是忍不住开舔,嘴里赞叹道:“如此危楼,臣等登高,胆战心惊,忐忑而不知所以。陛下凭栏而望,却如履平地,如观苑景,此等胆识气魄,此等胸襟豪情,令人钦佩啊!”
赵普的话被夏风打散,再配合着他的神态与身体间细微的动作,情绪表达得很到位,倒像真的一样。
闻之,刘皇帝还是忍不住一乐,摆了摆手,也开个玩笑:“赵卿,朕可是许久没听你说这些恭维吹捧之辞了,这甫一听闻,仍觉耳目一新,倍感喜悦啊......”
“陛下说笑了!臣惭愧!”不知是羞的,还是喘的,赵普脸微红,略表尴尬。
在这楼台风口间,确实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尤其是见到赵普、王溥的状态,刘皇帝也就从刘旸所请,移步入内,听取奏事。
中间,另设有一座祭台,立有神龛,祭器齐备,燃烧的香火还是刘皇帝此番亲自插上的。
一排黄蒲小案,还准备着瓜果、点心与酒水,刘皇帝上来,仿佛真就是为了请神,与天地神祇畅饮沟通的。
“说吧!出什么事,需劳你们三人,这般行色匆匆,联袂来见!”落座,看着刘旸三人,注意到他们疲惫的身体,刘皇帝轻声问道。
汉世祖 第437章 二十年难遇的大水
面对刘皇帝的问话,三个人表情持续凝重,互相对视一眼,却又不直接开口了。见状,刘皇帝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单薄宽松的袍袖一甩,淡淡道:“你们匆匆而来,不惧登高之苦,见了朕,反倒吞吞吐吐的!”
“说!”短促有力的喝声让三个人身形一顿。
迎着刘皇帝的目光,还是刘旸,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禀陛下,澶州上报,河决!”
“又决口了!”刘皇帝眉头顿时大蹙,问:“什么情况?何等形势?”
不敢隐瞒,刘旸沉声道:“河口大决!据报,堤决数里,洪河蔓延,席卷濮阴,全县皆没,田舍多毁,城池动摇,官民损失严重,形势异常严峻!另,大名府亦有决口,幸得官兵百姓,及时塞口,水情方才得到控制!”
“决口,大水,洪患,灾害......这一年中,朕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些了!”闻之,刘皇帝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去秋滑州,今夏澶州,动辄决口,大汉的河防堤岸,就是如此脆弱不堪吗?过去二十年,投入那么多人物财力,用以河工水利建设,结果都是些豆腐渣工程吗?”
刘皇帝这话,有失偏颇,但怒意是传达到了,盯着刘旸,这回有些不留情地斥道:“你去年东巡河防,不是回来告诉朕,滑州之外,一切完好吗?言犹在耳,这才多久,黄泛又起!嗯?”
即便以刘旸如今的城府,此时面对刘皇帝如此质问,也不由面红耳赤。事实上,在初闻水患之时,他真有种被当堂打脸的羞臊感。
微低着头,刘旸略显消沉地请罪道:“是臣巡视马虎,督察不力,罪在朝廷,祸及沿岸百姓,恳请陛下问罪!”
说着,刘旸已经起身,拜倒伏请。
见其状,刘皇帝眼睛眯了下,却没表态。赵普似乎也坐不住了,起身一拜,中肯地说了句公道话:“陛下,就臣看来,澶州决口,过错还怪不到太子殿下身上,这还是老臣疏忽,以及地方官府懈怠!”
“赵相公不必为我开脱!”见赵普为自己说话,刘旸双目中闪过少许的感激,不过表情认真而坚定,郑重其事地,想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且不提其他,陛下付以监国之任,出了如此害情,未能及时察觉防控,便是我的过失!”
“你倒是挺有担当!”不咸不淡地点评一句,刘皇帝又瞧向赵普,道:“朕也想听听,你们又疏忽在哪里?”
闻问,赵普语气严肃地应道:“回陛下,仲夏以来,便有讯传,河南、河北个别地区,多发大雨,霖雨不止,至今仍在持续。
只是对此,臣等未有足够警惕,也未及时降制,敦促沿河州县官吏,预防河患。臣咨询过专人,今夏霖雨,分外异常,有别于往年,以致水位暴涨,河流难释,并言,今次大水,恐是二十年难得一遇的大灾。
而朝廷这些年投入巨资,用以河防水利之建设,确有其效,沿河官民百姓也有近十年未遭大水灾害,官民忧患意识本就大减。至于去岁河决,也迅速塞口复防,影响未曾扩散。
后又因滑州案,各地官府对于境内堤防进行过检查完善,修葺补缺。然,天灾之来,其速之急,其势之大,远超想象,各地难免无备,致濮阴决,突兀难抵......”
“呵呵!”刘皇帝闻之,顿时冷笑两声,看着赵普:“赵卿果然会说话,这一番言论,却是将所有的过失与疏漏,都诿于天灾本身了!怎么,你知道,朕无法向头顶这片苍穹问罪吗?”
听此言,即便以赵普的心理素质与脸皮厚度,也不免心中一突,不敢同刘皇帝对视,只是沉声道:“臣无诿过之意,只是,当言之事,实话实说罢了!”
注视了赵普一会儿,看得他有些忐忑了,目光又在刘旸身上转悠了一圈,形容有所缓和,而后说道:“朕非为己甚,只是,既然雨水有异,为何自外及内,各级官僚,层层监察,就没有一人提出灾警,提醒御防?
那么多官员,包括你们,都只能事后再向朕讨论缘由,后知后觉?”
“臣疏忽怠慢,大过,请陛下治罪!”赵普的态度摆得同刘旸一样,反倒把刘皇帝给逼到了一个角落。
以刘皇帝的脾性,真籍此向赵普追责问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着实没有这个必要。且不提诸多其他因素,就赵普之后,他都暂时找不出一个足够让自己满意、信任、放心又恰到好处的人选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溥此时也开口了,脸色如常的严肃,拱手道:“陛下,赵相操劳公务,日理万机,此番水患,虽有失察之处,却属实难料,绝非赵相一人之过,若以此罪之,臣以为不妥。为今之计,还当以防洪救灾为先,其他事,臣以为可待事济之后,再作区处!”
听王溥这一番话,刘皇帝略感讶异,王溥竟然会为赵普说话,这在当下也算一桩奇事了,二相之间,只能用渐行渐远来形容,对此刘皇帝可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这话也确实比较合刘皇帝心意,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刘旸身上,沉声道:“起来吧!问责也解决不了泛滥的河水,眼下救急为先,其他事情,容后再处!”
“是!”此言落,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赵普则趁机汇报:“得知灾情,政事堂已然连发抗洪救灾政令,广传沿河州县官民,令其自救避祸。臣等以为,此番霖雨,波及甚广,濮阴已决,为免河南、河北两岸数十州县再遭决口之害,以免更多地区百姓遭受损伤,更为重要。
另外,救民援洪之事,还需地方官兵配合,军队调动之令,还需陛下签发......同时,黄河水涨,汴水亦然,对京畿州县,同样也下达命令,做好防备,包括西京!”
“你们既然有充分的考虑,就照此办理吧!”赵普是侃侃而谈的,显然是早有应对,刘皇帝还算认可,毕竟在救灾事宜上,大汉朝廷还是很有经验,倒也不怎么需要刘皇帝做太多指点。
当然,请示的态度还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在出了这么大疏漏的情况下。
“大汉就是在这水患旱灾中一路走过来的,当初年年灾害,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样,你们大胆施为吧!”刘皇帝指示道,语气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有此一事,刘皇帝这高台览景的兴致显然消散无踪,起身再度外出,站到栏杆前,望着外边,残阳如血,肆虐的风都仿佛带着些妖气。
刘皇帝凝着眉,喃喃自语:“洛阳这边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河南、河北却连发大雨,此番大水,果然有异?”
汉世祖 第438章 抗洪救灾年
开宝十年夏五月,大汉遭遇了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水灾,广大中原地区,霖雨不止,河南、河北数十州县苦雨为灾。
更令人心惊着,“乖巧”了十数年的黄河,开始兴风作浪,水位暴涨,洪灾频发,澶州、大名及下游十数州县堤防,皆有倾覆之危,数百万百姓,饱受威胁。
虽反应稍迟,但在确认水患的等级与危害之后,大汉朝廷也展现出当下行政能力的高效,以极其严厉的态度,连发制命,广谕各地州县官府,要求他们严防死守,抗灾救民。
这一次,几乎是一次总动员,针对于黄、汴二河流域地方官府,官民齐动,军民配合,声势阵仗,堪比北伐期间,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此番是真正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并且性命攸关。
为了引起重视,也为表示决心,赵普甚至通过不那么正式的方式,向相关官府传达一个态度:哪里出事,便处置哪里;谁懈怠疏忽,便办谁。
没有虚头巴脑,也没有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简单直接,堪称粗暴的威胁。并且为了让地方上的猴子们有所警惕,最先决口的澶州主副官员,就成为了此番抗洪救灾动员祭旗的鸡,甭管委屈不委屈,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杀鸡儆猴这一招,招式很老,但往往管用。很多教训有时不那么容易被吸取,但有此典型,却也没有多少人敢不上心,即便不为治下的黎民百姓考虑,为了自己的头上的官帽子,也要多几分用心。
在抗灾救民事宜上,二十多年下来,大汉朝廷是有足够的经验的。但即便反应过来之后,采取了一系列强力果断的措施,仍旧没能使两河州县平稳地从这次巨大的水灾中度过。
连绵不休的大雨,是洪患的主因,雨不停,灾不止。数十州县,数百万民,成为了水患雨灾的受难者。
尤其是首先爆发的澶州,决开的口子,便是一道最大的漏洞,根本挡不住,汹涌泛滥的洪水,肆意奔突,淹没田土,毁灭村镇,官民财产损失无算,能保住性命都是侥天之幸。
为了抗洪救灾,京畿、河南、河北三道官府,总计调动了三十多万军民用以抗洪,地方军队全数出动,甚至东京、大名及沿河重镇的禁军都出动了。
动用的人物力巨大,朝廷也敢于投入,然而在这等天灾面前,人总是显得那般脆弱无力。数百万官民,更多的时候,也只能在那狂风暴雨,洪水猛兽面前,苦苦挣扎,抱团取暖。
这还是在朝廷这些年在河防工程起了一定作用的情况下,否则,若是各地堤岸大决,那一泻汪洋,只怕黄河下游的广大地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竟成泽国了。
雨不停,则灾不止。然而,让人朝廷及地方感到压力巨大的,还恰恰是那不曾停歇的大雨,非但不停,反而有些不依不饶,给人一种要冲破堤阻、毁灭一切的感觉。
持续的暴雨,不仅考验着各地的堤防,也考验着人心意志。从五月灾情爆发,一直到六月,各地仍旧霖雨不止,强度有所变化,但就是不停,让人望不到终点。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场雨灾洪害,不是短时间能够结束的了。而沿河堤防,也在大水连绵不断的冲击下,显得摇摇欲坠,危如累卵。
澶州自不必多提,形势最为恶劣,数万军民,乘着雨水,冒着生命危险,往决口投沙竖石,也仅仅起到一些微不足道的遏制作用。
大名府的情况,同样不妙,朝城等堤上,长驻军民,多储物料,广营堤防,这才堪堪挡住,即便如此,倾覆之危不解,有数次险情都是靠着人力给抢下来的。
其余地方,情况或许好些,却也只是相对而言,危急的局面并没有得到真正的缓解。沿河地区的数百万军民,体验了一番末日般的感觉,就仿佛头顶悬着一把刀,随时可能斩下。
为此,除了响应官府的抗洪救灾的力役之外,沿河地区,抛家舍业者,有数十万人,大量百姓,携老扶幼、背井离乡,只为躲避洪灾。
一时之间,大河下游地区,一片混乱,社会、经济秩序遭到严重破坏,朝廷的统治,官府的行政,都经受着极大的考验。
惠国公宋延渥乃是刘皇帝委派的抗洪救灾前线“总指挥”,每次从他那里上报的奏章,总是充满了严峻、紧急、危机等字眼,令人心惊肉跳。
而坐镇京城,调度指挥的宰相赵普,一月之间,也是担惊受怕,最怕的就是收到哪里又决口了,哪里又受灾了。
由于对雨灾的警惕预见不足,已经在刘皇帝那里吃了挂落,若是后续的救灾事宜再出差错,待灾情缓解之后,他宰相也绝对讨不了好。
而最让人感到沉重的,是这场灾情还远远看不到缓解的时候,更遑结束。
有鉴于洪灾水情,刘皇帝也没有再继续退居幕后,在汉宫之中纳福乘凉了,这种天灾国难面前,他也难有这个心情。
进入六月之后,刘皇帝更连下训令,督促朝堂官府,勉励臣民百姓,呼吁上下一心,全力抗灾。
由于大雨持续地近乎诡异,朝中有不少官员都请奏上表,希望刘皇帝能够祭天祈福,以解灾情。
这样的奏请,自然被刘皇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原因也很简单,若是撞个大运,祈福有效,能够增加自己身上的神圣性也就罢了。
然而,若是祭天无效,那样岂不更引得人心思变,这样的结果,就不是刘皇帝乐意见到的了。尤其是,刘皇帝咨询过钦天监的那些“天文专家”,从他们口中判断,这场大雨洪灾,还看不到缓解的征兆。
同时,在这种形势下,刘皇帝也是分外敏感的。太平时候,应付一下,祭祭天,拜拜神,也就罢了,而这个时候,刘皇帝心怀疑忌的是,会不会有人拿天人感应那一套来说事,讲什么君失其德,政失其道,以致上天降灾,警诫世人。
所幸,朝中还没有这样的傻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触刘皇帝的霉头,即便有人心中有类似的想法,暂时也只敢憋在心里。
刘皇帝还特地下了一道明诏,从毫无文采的诏文中就可以看出,乃是刘皇帝亲拟,而没有经过李昉的润色。
刘皇帝直白地训斥了那些不求努力救灾,反而指望上天怜悯开恩,指出抱有这样想法的人,都是消极抗灾,不思纾难救民的庸臣碌人。
措辞异常严厉,诏令下达之后,至少西京这边,朝廷的思想是基本统一,牵涉有司也更加专心致志地进行抗洪救灾事宜的差事。
六月己丑(初二),郑州、东京、宋州官府相继上奏,言汴河水情有异,这些奏报,在河患未已的情况下,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
政事堂连发政令,让沿汴州县官府提升预防等级,做好人力物力储备,提前应对,以防汴水生变。
没法不重视,汴水可是中原的核心水脉,黄金水道,连接运河,沟通南北,若汴水为患,伤害的可不只是东京等重要城市,连西京这边都要受到影响。
毕竟,当下的西京洛阳,每年也有大量的物资支持,是来自东南地区的。
不得不说,大汉过去治了二十年河渠,成绩最为显著的,就是汴水为主的中原水道。其后,水害的影响果然从汴河流域蔓延开来,不过得益于官府的提前应对,严防死守,再加上河工上的便利,汴水最终没能成灾,得以平稳度过,安全涉险。
整个五、六月份,大汉都是在同暴雨洪水的抗争中度过,人未能胜天,却也不曾屈服。一直到六月二十一日,双方达成“和解”,雨水止,洪患平,渡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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