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八千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缺嘤嘤嘤
李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激动个p……球,家里一柜子都是他的书,不是隔几年就要再版一次吗?”
倒是你,激动成怀春少女是闹哪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吴秋芳扭头看了她一眼,脚一滑差点闯个红灯,“你刘叔说《故园》可能要拍电影了!”
“已经有好几家来谈版权,快的话你上大一……不对,大二,大二应该能上映……”怀春少女打着方向盘自说自话,“对了,要不要给你留两本签了名的送同学?”
李纯噎了一下,尴尬道:“不用,我同学怎么会看他的书。”
吴女士气得上手掐了她一把。
到家时雨已经停了,灰扑扑的天空一碧如洗。a市的天似乎比别的地方低,有时候李纯抬头,伸手就能戳个洞似的。
酣畅淋漓的洗完澡,高三生从冰箱拿了罐可乐,抱着平板飞身扑进懒人沙发,着陆的瞬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他妈才是人过的日子……”
辅导书和课本、试卷铺了满地,扫地机器人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跟垃圾们斗智斗勇,闷闷的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这房子是李某人刚当上作协主席那年买的,有了点年头,纯白的墙面逐渐发灰泛黄。李纯小心的仰面躺着,翘着二郎腿,脸上美美的贴着面膜,边嘬可乐边刷更新。
“卧——咳咳咳咳咳……”冷不丁刷到一张久不关注的脸,手滑之下唇红齿白的美少女自拍跟鬼似的飞了出去。
手机主人犹自惊魂不定,可乐也不喝了,坐起来猛拍胸口。
不是设置了屏蔽关键字吗,为什么还能看到那张大脸?阿浪我可是尊贵的年度会员,你不能这么对我!!!
阿浪:对不起,有钱能使鬼推磨。
清纯可爱、童星出身的某知名小花只比她大一岁,今年高考以双料第一的好成绩考进中戏,通告都发了好几拨了,也就某个高三生沉迷学习消息闭塞,不幸跟浩渺的网络世界暂时脱了节。
看着热搜榜上蹭蹭往上爬的“杜小初 军训照”、“杜小初 中戏”,一股没来由的寒气从尾巴骨窜上来。女孩唰的揭了面膜,手脚并用奔去客厅翻这次月考的成绩条。
最近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早读迟到过吗?给班里扣过分吗?跟女生起过冲突吗?
没有,应该都没——不知道想起了啥,女孩像个突然断电的机器人,手脚僵硬的跪坐在地板上,脸上没来得及吸的华液顺着下巴砸向地板。
完蛋,李群。
高一放学比高三早,但李群没有直接回家。上了中专的那群朋友特地来接他打牌,本来真的只打算玩两把,可是今天一直输,走出ktv时天都黑了。外婆坐在厨房门口择菜,听见钥匙声揉着腰慢慢站起来:“吃饭了吗?”
他心虚,只顾低着头往房间走:“吃过了。”
老太太悄悄打量他的脸色:“学校还好吧?上课跟得上吗?”
“还行。”
“……你跟她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他握着门把手,“择校我们会还给她的。”





八千岁 三
房门咔哒一声阖上,沉甸甸的书包顺势脱手,李群很没形象的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每遇上解决不掉的麻烦,他第一个想起、第一个求助的人就是李纯。从初一秋天,外婆突然胆囊炎发作开始,一直到初二跟人打架被叫家长、升初三时交不起全班统一参加的寒假补习,甚至是好不容易考上秋实,却因为凑不齐择校而濒临辍学。李群已经不是那个愤世嫉俗、认定全世界都对不起他的中二病患者,再也说不出“父债子偿,你爸不养我,你就得养”这种偏激可笑的小孩话,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李纯对他仁至义尽。
不是没有嫉妒过,都是李朝东的孩子,都是姓李的,为什么姐姐过着汽车接送,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的好日子,他却必须跟外婆一起挤在这个又小又破的旧民房里,每一分钱都得算计着花。今天多买一袋薯片,明天就没有早饭吃。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对人渣对他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之心,陌生的、素未谋面的奶奶都会在过年时托人送一点米面猪肉,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的爸爸却像没他这个儿子似的,从来不肯看他一眼。甚至,为什么妈妈嫁去佛山之后就像死了一样音讯全无,她一点都不牵挂他吗,难道他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囡囡也苦,”外公还在世时,某次他偷听老两口说话,“你当那姓庞的真那么有钱?真有钱能这么多年不让她回家看看?外地媳妇儿在哪儿都不容易,囡囡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咱们啊,就别给她添乱了。”
外婆苦笑:“每个月就那扣扣搜搜的几百块钱,猜也能猜到是瞒着姓庞的寄的。囡囡从小要面子,不肯说自己在家乡还有个儿子,怕被亲戚说闲话,这些我都懂,我就是……可惜李群。”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他听到外公长叹一声:“当初说好了,她不要,咱们养,好好的孩子,总不能丢给那狼心狗肺的姓李的?”
他在床底一本破旧不堪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姓李的’全名,身为知名作家、本省作协主席,某度百科上列举了非常多、非常详细的有关他的资料,李群于是得知他婚姻美满——娶了初恋作妻子;家庭幸福——生了一个掌上明珠般的女儿,十几年来产出稳定,作品屡屡获奖,不论能力还是人品,在文学圈里的风评都相当出众——一代大家,爱妻爱女,简直是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模范标兵。
十二岁的小男孩咬牙切齿,在脑海里设想了一出又一出华丽夸张的王子复仇记。他幻想自己寒窗苦读,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李朝东和他的妻女都要跪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痛哭求饶,忏悔当年的过错;又或者某天放学,自己在街边邂逅一位满身怪癖的武林高手,修成绝学后就能像蜘蛛侠一样飞檐走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李家,酿造一起二十年后都没人能破的凶杀悬案。
然后妈妈就能回家了,他想,他会比那个姓庞的更有钱,比姓李的更有名气,他会给妈妈买大别墅和很贵的汽车,然后妈妈就不会不要他了。
没等这些计划实施哪怕一步,外公检查出食道癌的噩耗晴天霹雳般砸垮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家,一年不到,治疗就耗光了家底,老头子去世后他再也没空想什么复仇、什么李朝东,他得绞尽脑汁的安慰外婆,得想方设法的应付那些如蝇逐臭的远房亲戚。
外婆病倒那天是个周末,老太太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折饼子,他以为她只是睡不着,就像之前很多个思念外公的夜晚,直到后半夜,外婆痛苦的直抽气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妙,慌乱之下无人求助,小男孩哆哆嗦嗦的拨通了那个到手以后从没发过只字片语的微信号。
他知道她有钱,李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男生们讨论她的脸和身材,女生就关注她的发型和衣橱。八千岁从没缺过钱。
“可以,你要多少?”当年初三的李纯动动手指就能给他转来好几千块钱,“120打了没?要我过去吗?”
他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要。”
初三是李纯再次被贴上‘八千岁’标签的关键性的一年。当时杜小初十六岁,凭借一部制作良的古装偶像剧爆红网络,成功跻身一线小花。恰逢出道十周年,大粉们用爱发电,制作了一支名叫《如初十年》的混剪视频作为生贺,纪念小童星破茧成蝶。谁也没想到她们会把当年九千岁剧组的一段试镜剪进去,这段影像资料真的已经非常陈旧,都不知道粉丝们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它挖出来,一开始大家的讨论点主要集中在‘妹妹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说话奶声奶气的’以及‘从小演技就好,说哭就哭是水龙头吗’,但很快,网上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粉丝四千的粉头半开玩笑的发了条推文,自称逐帧比对过,看不出来杜小初哪里演的不如原版那个小男孩,导演当年是不是瞎了呀?路人留言说反串肯定比不上真的男孩子啦,很快被‘原来那个也是女的,都是反串’的言论打脸。这下粉丝们来了兴致,一边为偶像嗷嗷抱着不平,一边人肉起李纯的身份和学籍。
“原来是关系户,怪不得。”九千岁的挂名编剧姓李,刚巧小演员也姓李,追星女孩的想象力得到了发挥空间,坚持认为这两个‘李’之间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不巧的是这次她们猜对了,‘李纯’正是‘李朝东’的女儿。
随着公关团队和经纪公司下场,这场轰轰烈烈的网络暴力看似戛然而止,其实直到李纯考上秋实,暗潮涌动的舆论才逐渐平息。那九个月就像一场混沌的噩梦,被反锁在厕所的数学小测、总会不小心被淋上蜂蜜的试卷和桌椅,男生们捏着嗓子叫她‘千岁娘娘’,女生都以和她同桌吃饭为耻。恶意像空气无孔不入,她不敢穿短袖、不敢在课间擅离座位一步,更不敢考试低于平均分,或是穿戴任何不是校服的衣物首饰,对此一无所知的吴女士笑话女儿像个早早皈依的小尼姑。
谁叫她是李朝东的女儿呢?谁叫她当年仗着自己爸爸是编剧,刷下了演技绝佳的杜小初?
“演的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八千岁啊?”




八千岁 四
预想阴阳怪气中的‘天啦,八千岁好会勾男人哦,居然有学弟为她打架诶’迟迟没有来,贴吧围脖上一片风平浪静,李纯忐忑了好几天,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最近秋实女生的注意力被一个年轻可爱的实习老师牢牢把持着,美色当前,谁还有空管她那点鸡毛蒜皮?
被普及八卦途中八千岁迟疑了一下:“小奚老师?”
“嗯哼,”为了跟人套近乎,大家不约而同在光辉神圣的教师职称前加缀了一个‘小’字,周大嘴得意洋洋,“人家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叫奚老师也太严肃了,小奚老师多可爱!”
奚月白天生一张娃娃脸,长得高,人又瘦,混在一群满身臭汗的高中男生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披件校服就能以假乱真。
但也正因如此,李纯对他没什么印象,初三开始她就基本不跟男生说话了。
对上少女茫然无措的眼神,周南酸溜溜的切了一声:“整天就是学习、念书,你也太不接地气了吧?多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行不行?”那神情就像蟹老板在隔壁汉堡店抓住了一个高呼‘蟹黄堡是异端’的常客,回答略不合她心意她就要放章鱼哥咬人。
“我哪有不接地气,”八千岁最怕不合群,下意识的反驳道,“他又不教高三,不知道他很正常吧?”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周八卦一个鲤鱼打挺,从宿舍床上弹起来:“男老师教英语是挺少见的,他现在好像就带你弟那个班。”
李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默默替这位小奚老师点了根蜡。谁的弟弟谁知道,李群初中时就是有名的刺儿头,倒不是说脾气多坏、多么热衷暴力,他是那种自尊心极其旺盛的小孩,这点估计是随他妈——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李群就是一个男版、暴力版的安陵容。同学之间无心的口角、班里女生卧谈会上的八卦,甚至是路人随口的一句傻逼,都有可能触及到他的雷区,而一旦触及到他的雷区,李群就会像颗炸弹瞬间引爆。他打人的时候才不管什么男生女生,惹到他了,不管是谁都一样往死里胖揍。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舍友觑着她的脸色,难以启齿似的,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扯扯衣角,“你弟军训时打的那个男生正到处造谣呢,说他初中就是混混,还把人家女孩的肚子搞大了什么的。”
进入十月后气温大幅跳水,流感如台风过境席卷全市,任凭高三年级严防死守,还是很快就出现了第一个中招的倒霉蛋。一传十十传百,晚自习时王主任从走廊上经过,起码一半学生都在桌上摆着保温杯,垒着纸巾袋儿。
流了半节课鼻涕,第二节晚自习上课前李纯实在受不了了,跟坐班老师请了声假匆匆下楼,准备去医务室开两片退烧药。她体质好,平时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来势凶猛,发个烧感个冒什么的,人家睡一觉就好了,她至少得在床上躺一周。
李作家吴女士是绝不可能替她请假的,这对儿心大的夫妻一准会说什么“都高三了,自己不知道注意身体怪谁呢?”,或者“一节课不上就够呛了,请一周假你可怎么办呀?”
夜色中回荡着最后一批夏虫的嘶鸣,医务室门开着,也点了灯,推门而入时却没见到人。隔着一层薄而微透的床帘,一道柔和模糊的嗓音钻进耳朵:“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班有个男生暗恋八千岁。”
“……”
帘子下的球鞋是很明显的男孩款式,她有点无语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该留。
手机听筒是公放的,电波那头也是个男声:“老奚啊老奚,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法海。”
小奚老师(……)奋起自辩:“喂,人家女生高三了好不好!”说完大概是有点口渴,刷的拉开布帘想给自己倒杯热水,他今天没穿正装,歪歪斜斜的帽衫领口里长出一截脖子,脑门儿上还可笑的贴着一片婴儿退烧贴。
两个人四目相对,大眼瞪着小眼,李纯亲眼看着老师白净的脸皮一点点涨红发紫,好像冥冥中有谁按下了一键上色。她吃不准他还有没有正常呼吸,生怕他就这么把自己憋死过去。
“……老师,我来量一下体温。”
“啊?哦,哦哦,好的。”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奚月白才想起自己仍在通话中,今天晚上太背了,简直梦回青春期,他仿佛一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可怜学生仔,手机藏进衣袖,一串儿模糊的音节含在舌尖,张嘴就滑了出去:“我先挂了,回聊。”
从一堆千奇百怪的小零件中准找出电子体温计,奚月白自觉扳回了一点教师颜面,脸没那么红了,还假模假样的清了清嗓子:“三十八度三,你应该是发烧了。”
李纯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退烧药在哪里你知道吗?”
“徐老师临时有事,刚好我有点不舒服,帮她看会儿摊。”他欲盖弥彰的向她解释,同时伸手去拿柜子里的常用药,“这个吃了会困,你要不要干脆回宿舍睡一觉?我帮你跟你们班主任打声招呼。”
这个话题到底还是绕不过去,八千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你认识我?”
奚月白一愣:“算是吧,你小时候演的电视剧很好看,我……是你的粉丝。”




八千岁 五
他没想到她会哭。也许是高三压力太大,也许是生病之后情绪起伏,鼻头红红的女孩站在他面前,眼睛一眨就有豆大的泪珠滚滚往下掉。
小奚老师吓了一大跳:“怎怎怎么了?我没别的意思……”手忙脚乱的回身抽了几张纸巾,他尴尬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没有说你现在不好的意思,你要是还想演电视剧,一定也能演的很好。”
苍天啊大地啊,鬼知道他在说什么蠢话。
“没……嗝,不关老师的事,”少女低头胡乱擦着眼泪,大概也觉得眼前这局面实在令人窒息,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回宿舍睡觉了,麻烦老师替我请个假……还有,谢谢。”
最后两个字吐的又轻又急,奚月白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股冲动,他嗯了一声,抢在她转身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不用谢,你好好休息吧。”
周南她们回宿舍时李纯已经睡熟了,大家刷牙洗脸都尽量动作轻柔,生怕吵醒正在发烧的可怜病号。
病号一向浅眠,裹在被子里出了一夜热汗,清早起床时鼻子还是囔囔的。徐圆圆主动提出替她请假:“早上跑步你就别去了吧,一会儿吹了风又烧起来。”
自从校长副校长们组团去了一趟衡水,四五年前秋实也开始实行清早跑步。他们还好,听说前几届高三要求特别严格,人没到齐之前统一拿出随身的单词本背单词,不许随意讲话。
八千岁没反对,擤着鼻涕应了一声。临出门前周南再四交代:“今天食堂有烧麦,记得再帮我买个豆浆!”
“知道了。”为了照顾来不及吃早饭的走读生,学校食堂每天五点就开门,李纯进去时窗口已经有三五个别班同学正在排队,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昨晚的数学试卷。
“……真的假的?”
“我哪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高一那个打掉了人家两颗门牙,老朱昨天大半夜赶回的学校,听说人还在医院没回来呢。”
高一、半夜、打架??昏沉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屏气凝神又猥琐兮兮(……)的跟在后面,想再多听一会儿情报,人家已经笑嘻嘻的说回了今天的英语小考。食堂阿姨戴着手套问她:“要什么?”
少女犹豫了一秒,多买了两个肉包和一瓶牛奶。
李群的个头不算矮(以他的年纪来说),只是李朝东身高一米八八,他到现在还只有一米七五,李纯潜意识里认为这是青春期营养没吃够。
两个硕大的肉包塞在课桌里,几乎占去了四分之一的容量,一直到早读课结束、包子彻底凉透她都没有找着将它们送出去的机会。课间操时左思右想,李纯还是躲去厕所给他发了条微信:“你还好吗?”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吃午饭前她才看到聊天界面蹦出了孤零零的两个苹方黑体字:“还好。”
“我不小心多买了两个肉包,你要不要吃?”
这个年纪的男生食量跟牛一样,吃饱没一会儿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李群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过了五分钟才慢吞吞的打出回复:“要。”
两个人在操场看台下的桥洞碰面,场面一度很像地下工作者接头,借着那点微弱的日光,她注意到他的左边眉骨、嘴角处各凝着一块青紫色的新鲜淤伤,眼下、手背还有指甲抓挠的血痕,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给。”
沉甸甸的玻璃牛奶瓶被很小幅度的抛进少年怀里,李群慌了一瞬,好险没掉到地上。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只是长到这么大,除了外公外婆还没跟任何人服过软,骤然要他低头……他做不到。男孩单手插兜,没什么好气的道了声谢:“钱我下周还你。”
尽管嘴上没说,他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又不是他妈,摆什么监护人的谱。
“嗯。”八千岁有一点好处,他说要还钱的时候从来不说不要,今天李纯心里带火,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往回走,“下午去医务室擦点碘酒,不然周末你没法回家。”
男孩听她吸了吸鼻子,终于发现今天她的鼻音格外浓重,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还卡在喉咙口,人已经消失在了回去宿舍午睡的土红大潮之中。他提着塑料袋呆站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艹。
短短三个月不到,结结实实挨了两次打的苦主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回家了,虽然不像传说中那么夸张(打落人家两颗门牙什么的),对方嘴里确实少了一些零件——左下方的某颗尖牙缺了个角,上颚和口腔内壁因此被划的鲜血淋漓,不得不咬着满嘴棉花球接受治疗。
苦主妈妈横眉冷对、唾沫横飞的坐在办公室里:“我们一鸣从小就是好学生,上高中之前每年都是优秀学生干部!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造同学的谣,今天你们必须给一个说法!”
年级主任朱勤奋同样一夜没睡,捏着眉心示意奚月白赶紧倒茶:“您先喝口水,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说白了还是军训那会儿结的梁子,昨天月考成绩公布,一个考了班级第五,一个考了倒数第三,正数第五在宿舍里阴阳怪气,暗讽另一个不学无术,初中就是混混头子,不知道塞了多少钱才能进秋实;被说的那个脾气又爆,忍不了几句就大打出手。
要说都是闲的,高一课程没那么紧张,这会儿新生还没完全进入高中的节奏,换句话说就是骨头没紧,哪年不闹点事她都要去庙里烧高香了。
“其实两个孩子本性都不坏,都是好孩子,不然您看这样,让他们互相给对方赔礼道个歉……”对面一脸‘他打了我儿子,还要我儿子给他道歉’的震惊不忿,朱女士从容换了个说法,“同学三年是缘分,男孩子嘛,感情都是打着闹着玩儿出来的,我们做大人的还是尽量不要插手。”
只字没提医药的事,苦主母亲被各种好话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提着皮包晕晕乎乎的走了。
奚月白长舒一口气,朱主任喝着浓茶笑话他:“这点程度就嫌累啦?我告诉你小奚,有那个刺头在你们班,你以后有的受。”
刚刚钱包大出血,垫付了好几千块钱的年级主任活像没这回事似的,菜鸡老师隐约猜到刺头的家境大概不太好,有心想问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中午别让他午睡了,吃了饭就过来写检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走。还有,趁现在宿舍没那么紧张,赶紧把他们俩调开,省的又打起来。”
“……哎。”
中午阳光毒辣,行政楼被一片广玉兰掩映在中间,走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小奚老师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从操场看台一闪而过。




八千岁 六
托李朝东的福,李纯从幼儿园起就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几个女生之一,第二性征发育时不巧赶上杜小初的事,养成了走路微微缩肩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生理,反正从那以后长高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根据开学时的体检数据,她现在的官方身高是一米七一。
打仗似的囫囵吃完午饭,又急匆匆踩着午休预备铃回到宿舍,周大嘴已经一手酸奶一手卤鸡爪,坐在舍长床上眉飞色舞的讲起了八卦:“太强了太强了,听说午饭都没吃,专程翻墙出去给她买的章鱼丸子,还有感冒药!”
12345...1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