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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缺嘤嘤嘤
去年冬天秋实才开始定制冬季校服,叫周南说这是‘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是熟悉的土土的枣红色,还是丑丑的一言难尽的树状校徽,不过比春秋校服蓬了一圈,穿在身上仿佛一只基因变异的肥胖企鹅。
大家叁叁两两的起身往操场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下雪了!”
一抬头,飞雪漫天。
a市的雪没有北方那么粗犷,下起来如鹅毛如柳絮,也不像江南水乡,落地就化没了。‘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李纯一直觉得这儿的雪很像宠物店里纷纷扬扬的猫狗毛,有的成团有的单干,眼花缭乱,拾掇不清。
“靠,还做不做操啊?”
近两千人傻乎乎的站在操场上,淋了五分钟依然没有音乐,人群躁动起来。某个高叁后排的男生趁班主任不备,偷偷团了一小团不明物体砸向前方,受害者(隔壁班男同学)吃痛,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寻找嫌疑犯,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雪球呼啦啦飞过头顶。
一球激起千层浪,这下炸了锅了。
高二年级因为要跑步——操场不够大,各个年级人数又多(共十八个班),只有他们苦哈哈的在跑步,无法参与这场声势浩大的年级战争。随着无数“哪个王八蛋砸我”、“吃老子一记天马流星拳”、“那个戴眼镜的有种你别跑”响彻操场上空,原本试图控场的体育老师们很快加入了战斗(……),场面彻底宣告失控。
李群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拉扯着校服,上次打过照面的邪恶学姐试图将自己冰冷的双手塞进她衣领里,娇花姐姐冻得脸颊通红,完全不顾形象的嗷嗷叫唤着:“放开我!放开我!!”
周南桀桀狞笑:“小美人,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李群:“……”
就在他以为她要喊破喉咙的时候(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梗了),不知道是不是余光瞄到了他,李纯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扯着嗓子冲他喊道:“你干看着干嘛?还不快来救我!”
那一瞬间大脑一白,腿脚还没来得及动作,他被右前方的某颗流弹正面误伤(……),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课间操结束后李纯挣扎再叁,还是一拐一瘸的走到他面前,提出要带他去医务室(刚才的大乱斗中她不小心摔倒了,膝盖蹭破了一点油皮),他依稀记起这是大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私下交谈,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
“不用。”十几岁少年的自尊心比玻璃还脆,某刺儿头难堪的脸都青了,想狡辩说刚才那一下突如其来,让人根本没法防备,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刚’了一声就紧紧闭上了嘴。雪里的沙子?泥土?可能进了眼睛,现在整只右眼红的像兔子。
上次吵架之后他就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态度,说也说了,问也问了,油盐不进。她噌的火起,一声不吭的转身往医务室走,少年草了一声,还是忍不住追上去:“你先把裤子撸起来,你这样很容易感染的。”
姐姐不理他,就当没听见,李群气道:“就许你说我,不许我说你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了!”少女嘴上不认账,身体却很诚实的停下了脚步。
刺头切了一声,蹲下来帮她把校服裤腿往上挽。她是为数不多的没有抽掉脚腕处橡皮筋的女孩,加上里面又穿了秋裤(……),为了不碰到伤口,不得不小心翼翼、拿出吃鸡舔包的细心和认真。
“你这里有颗痣……”头顶传来惊奇的声音,他在心里嘟囔,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冰凉柔软的手指抚上眉尾,少女指着自己的眉毛凑到他眼前,笑的眉眼弯弯:“我这里也有一颗,跟你的位置一模一样。”





八千岁 十七
平心而论,李纯长得实在不丑,非要说的话,甚至可以被归类为‘青春美少女’,照片发在网上会有很多人点赞转评的那种。这么多年来李群一直拒绝承认这一点,至少口头上从没称赞过她,也许是出于某种酸葡萄心理,不想承认哪怕是在最拿得出手的外貌方面,姐姐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认真凝视过李纯。
少年脚下一滑,作势要向后栽倒,被她眼疾手快的拉住:“怎么了?你脸好红……”
“没怎么!热的!”他跳着脚站起来,试图甩开她的手,却像中了化骨绵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李纯的眉毛几乎没有眉峰,颜色也比大多数女生更淡,扫一眼就知道,主人平时懒得花心思打理它,毛流乱七八糟,形状也不够利落,就那么理直气壮的横在她脸上。
“你看,”她没忘记刚才想说的话,指甲戳着自己的眉骨,又表功似的凑到他面前,“就在眉毛下面。”
他抿着唇偷瞄了两眼,确实,很小的一颗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右手下意识的抬起,轻轻碰了碰自己脸上相同的位置,少年恍惚记起四五岁时的某个夏日。
他生了水痘,医生交代整整一周不能碰水,可夏天天气热,又不能不洗头,老太太只好让外公抱着他,模拟成洗发店里的那种姿势,仰躺着给他清洗。
“诶,我们洋洋这里有颗痣呢!”
带着泡沫的拇指轻轻拂过眉骨,温滑流动的水,外公坚实有力的手臂,以及家里常用的淡淡花香的洗发水……他舒服的阖上了眼睛,不一会儿说话声就变得低不可闻——两个老人以为他睡着了,压着嗓子小声聊天:“我记得囡囡身上一颗痣都没有,你也没有,是吧?”
“是啊,也不知道像谁……”
像谁?后来他在某度百科上见过无数次那个‘谁’的照片,西服笔挺,头发油亮,一看就是电视剧里、市中心写字楼里才会出现的社会英。也许是像素太低了,也许是这个形象难以令他产生足够深刻的印象,很长一段时间里李群心中的李朝东都顶着一张模糊不清的马赛克脸。
a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能他们在某个街角擦身而过过,说不定他行走在破旧的小巷里、准备去台球馆陪练赚钱时李朝东的车就在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绿灯,可他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模样。
直到李纯出现。
王俊成总说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有时候清早起床刷牙,他却能从镜子里看到一点李纯的影子。眉眼间距、脸型瞳色,说不出具体像在哪儿,但他觉得是像的。
这是一种非常卑鄙的做法,少年知道,他在透过李纯、透过姐姐想象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与面目模糊的中年社会英的确有所关联。
他们是他的血亲,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的在这里,”他看着她莫名雀跃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面小镜子,一边逆着人流往医务室走一边递给他,“就在眉梢下面一点点。”
小小的圆圆的甚至有点花里胡哨的镜子,他从里面看到秋实茂盛的梧桐树,看到灰蓝蓝的天空和大片枣红色的人潮,以及一只傻兮兮的眼睛和眉骨上小小的黑痣。
纠结了大半个月的烦恼隔阂忽然就冰雪消融了,镜子里的眼睛笑起来:“还真的是。”




八千岁 十八
新来的医务老师是个有点胖胖的叁十来岁的本地女性,留一头长及锁骨的韩式波浪卷发,白大褂下面是鼓鼓囊囊的花色粗棒毛衣,说话上药时脸上总带着笑,看上去非常和气。
李群洗完眼睛(老师开了一瓶自用的洗眼液),余光瞄到她膝盖上红红紫紫的一片,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扭头移开目光:“你下节什么课?”
高叁年级现在一天八节自习课,各科老师轮流坐班,她想了想:“数学。”
少年看着外面的越下越大的雪,蹙着眉啧了一声:“你要不要先回宿舍换条裤子?”
秋裤相对贴身,如果放下来很难不擦碰伤口,弄脏衣服不说,人也受罪,不如回去换一条相对宽松的裤子,反正宿舍离这儿不远。
他假装没看到老师回身拿伞的手:“我背你吧,正好我下节音乐课。”
“这……不太好吧。”出乎他意料的是,李纯显而易见的不是很情愿,与其说是惊讶、呆愣,不如说是扭捏和抗拒,她的光溜溜的一条腿还架在凳子上,“我自己能走的。”
李群挑起眉,给了她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叁分钟后姐姐小心翼翼的爬上他的背,一边祈祷校服的兜帽足够宽大,能整个遮住她的脸,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虽然今天没有体育课,但她穿了秋衣、贴身羽绒背心、羊绒毛衣以及最外面这件厚实无比的冬季校服外套,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感觉出来……她其实没穿内衣吧……
刚发育时吴女士特意带她去知名内衣品牌门店买了好几件背心款式的包裹内衣,生怕胸型没长好,然而不知道具体哪一步出了差错,某天洗澡时李纯赫然发现,自己的乳房似乎比别人外扩一些,穿着带钢圈的胸罩会莫名不舒服,觉得很勒、很疼。
上高中后她偷偷换回了小女孩穿的那种背心款式,有体育课就穿运动款,冬天反正看不出来,干脆不穿。
打过上课铃,校园很快安静下来。某位做贼心虚的李小姐扒在他背上,试图主动挑起话题:“今年过年晚,二月五号才除夕,补习班是从二月一号开始,到二十号结束,大年初一初二初叁休息,一共十七天。用我帮你交了,还是上次那个机构,你记得去上课。”
热乎乎的水汽拂在耳边,李群在心里艹了一声,怀疑自己刚才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好端端的,硬要背她干嘛?
“听见没啊?”久久得不到答复,她还不高兴的扭了扭。
“听见了听见了。”从没觉得几百米路这么长过,他汗都快下来了,“就是新星桥c号出口旁边对吧。”
已经能看到女生宿舍的大门了,李纯嗯了一声,贼眉鼠眼的想抢在宿管老师发现之前跳下地面,被他顺手托了一把。校服的帽子确实够宽够大,从他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她的鼻尖和下巴。
“……李群,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之前他为什么生气,只好归结于自己的圣母和八婆。
“你瞎想什么呢?”他腾的脸红了,有惊讶、惭愧、羞耻,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说你烦了?”
听上去没什么可信度,少女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他忍不住抢了一句:“谢思思做完手术了。”
她回头:“啊?”
“就是,她现在不是在读专科学校嘛,她们宿舍有个女生带她去做手术了。”提起‘手术’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钱是她外婆出的。你不要担心了。”
大雪里女孩单腿蹦跶着小跑了两步,又痛的嘶了一声,乖乖怂怂的慢下来。有人冲她的背影喊:“听见没啊?”
你不要担心啦。
“听见了听见了!”她冲他挥挥手,“你快回去上课吧。”
“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男孩扭身向教学楼的方向拔腿飞奔,“草啊!老子他妈这节也是数学课!!!”




八千岁 十九
圣诞节当天是个大晴天,而且非常凑巧的正好赶上周日。清早吴秋芳就兴冲冲的起床,洗澡、化妆、梳头,朋友圈里连发九张自拍:“运动才是最好的抗老保养品,即日起美籍瑜伽白金会员卡九折,钻石会员卡九五折,欢迎大家过来咨询哦”。
趿着拖鞋起来上厕所的李纯看着她那满桌腮红,以及拍完照就换下来的全套瑜伽服,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叹息:“……”
昨晚李朝东匆匆回家,今天天不亮又匆匆出门——受邀去某影城参加《故园》电影的开机仪式,桌上的白粥和炒蛋都还是热的。
据妈妈透露,这次剧本不是由爸爸亲自操刀,改了多少、具体改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导演在圈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算最叫座的那一波,胜在部部叫好,拍的文艺片经常得奖。
“听说用的都是新人。”吃早饭时吴女士顺嘴抱怨了一句,“现在的明星动辄就好几千万片酬,哪里有那么多钱呀。”
她敷衍着嗯了一声,招来一记白眼:“行啦,你现在就好好备考,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
高叁生瞬间食不下咽,心累且无语的放下勺子:“你今天还要出门?”
“你爸又不在家,我们两个过什么节啊?”碗筷都被走,厨房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人家健身房都是全年无休的,我们也要向他们看齐,越是这种时候越好做生意。”
没弄懂这其中的商业逻辑,李纯靠在椅背上闷闷的哦了一声。
“在家好好复习,熬过高叁,以后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出门前妈妈特意嘱咐,“冰箱里还有点剩菜,你要是不想吃就叫个外卖吧,宝宝乖啊,妈妈走了。”
砰的一声,空荡荡的房子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趴在懒人沙发上背了一会儿单词,李纯忽然发觉吴女士这次创业的时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长(且情绪高昂,没有动不动就焦虑低落、痛哭流涕),粗略算一算时间,瑜伽教室已经开门好几个月了,如果到年底还没倒闭,是不是就说明妈妈终于摆脱了她一直引以为耻的家庭妇女身份?真的向21世纪事业女性发起冲锋了?
女孩鬼使神差的合上单词本,从茶几上摸过手机,点开朋友圈慢慢向下浏览。
虽然这么说很不应该,但自从上次跟朋友合开减肥推拿会所(末了被骗二十万),她对吴女士的商业头脑就一直持怀疑态度(……)。
自拍,自拍,设施,自拍,食物,自拍……冷不丁刷到一张家常菜,配文是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外婆做的饭”,女孩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条动态的主人是谁。
兔崽子平时很少发朋友圈(也可能是屏蔽了她,呜呜),也很少见他给人点赞评论,迟钝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李纯模模糊糊的回想起他的星座……以及,他的生日。
淦。
姐姐连滚带爬的冲去浴室洗了个澡,换衣服穿鞋子奔出家门,一气呵成。她记得小区北门有个甜品店,不知道今天开不开业,都这会儿了,八寸十寸那种大蛋糕就别想了,买几个小小的切片吧。
刚认识他……不对,刚接触他的时候,李群俨然还是个中二期小屁孩,对谁都是一副戒备防范的态度,她以为他就是小说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典型的混子少年,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她记得他头上顶个血窟窿,跟几个明显已经成年的社会人士等在警局的样子,记得刺鼻的烟味和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记得二十四中黄老师翻来覆去的那句“那你就拘留嘛,好吧,不要给学校惹麻烦”,以及他明明红了眼眶,但就是强撑着不肯哭的小孩神情:“今天二十五号,我要回家陪我外婆吃饭。”
临到楼下李纯才打了个电话过去,少年被吓得不轻,几乎结巴起来:“卧c……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他不记得告诉过她具体门牌号啊。何况这附近都是老楼危楼,直达公交就两路,她怎么来的啊??
“就,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没送给你。”不知道具体方位,女孩干脆找了个公交站台,一边坐一边等。
那厢老太太已经开始炒菜了,抽烟机轰轰作响,隐约听见他讲电话,放下锅铲问了一声:“谁啊?”
李群喉咙一紧,随口扯了句慌话:“没谁,我朋友。”
“什么事?”
“他……刚好,刚好在附近,找我玩,我拒绝了。”
“拒绝什么呀?”老太太急了,半个脑袋探出厨房,“今天我炒了好几个菜呢,叫他来吃饭呗。”




八千岁 二十
“……再说吧!”来不及解释了,他急匆匆抓起一件外套,边伸胳膊边旋风似的冲下楼去。
正当周末,又逢圣诞佳节,街边水果店小吃摊都挂上了亮晶晶的装饰,不少老头老太推着叁轮车,载着满满一车厢苹果鸭梨上街叫卖:“看一看咯,新鲜的苹果……”
他喘着大气赶到时她正举着一根冰糖葫芦啃,最老式的那种糖葫芦,红艳艳的糖浆裹着又酸又粉的山楂,咬一口打一个激灵。
“你来啦?”竹签上还剩最后两个,看得出来她不打算吃了,正要随手丢掉时被他一把接过,女孩倏地有点脸热:“买蛋糕的时候发现今天做活动,黑森林和纽约芝士买一送一,我一个人吃不完,送点来给你和……给你吃。”
他噗的冲垃圾桶吐掉山楂核,酸的牙齿直发软:“那你小票给我看看。”
李纯:“……”
致的纸袋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四个小纸盒,李群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开心欢喜?受宠若惊?惶恐不安?长大这么大,几乎没有什么好事、幸运会长长久久的降临在他身上,人家千里迢迢给他送蛋糕,他却担心她对他太好,将来如果不这么好了,自己会伤心难过。
“算了。”眼见要十一点了,他接过纸袋,“你怎么回家?这里离你家有点远的,赶得及中午吃饭吗?”
女孩学他以前的样子,撇撇嘴道(……):“就我一个人,有什么赶得及赶不及的。”
李群一愣,表情逐渐挣扎起来。
“你小心点,这里楼梯比较陡。”
终于看到自己家的门牌号,少年深吸一口气,第一千零八十二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一顿饭而已,吃完了就送她回去。再说今天李纯穿的很平常,羽绒服加牛仔裤,头发也被他放下来了,这样遮住两边脸应该就没那么明显……外婆近视四百度呢,不会发现的。
“婆婆,我回来了。”a市方言里,外婆读作‘婆婆’,他弯腰从鞋柜里找了双备用拖鞋给她,一边绕去厨房,“碰到我们班同学了,那个,是我们班班长,老师让她给我带作业……”
狄袖兰擦着手从移门里走出来,与她目光相接时动作有那么一瞬的凝滞:“哦,哦哦,是班长是吧。”
“快坐,”她笑容满面的招呼李群给人倒水,“不好意思,我这里做饭呢,实在是走不开,你先喝水。”
李纯一边道谢一边拘谨的并着腿在沙发上坐下,进门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没事跑来人家家里蹭什么饭?现在好了,骑虎难下,气氛尴尬到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快走’。
“放松点,”他把热乎乎的茶杯塞到她手里,居然还笑了一下,“她又不吃人。”
女孩偷瞄了一眼厨房,确定身处老太太的视觉盲点才抬眸瞪了他一眼。男孩又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叁两下剥好后放到她面前:“我去房间拿几页讲义,一会儿你就咬死了是来送讲义的,听见没?”
她喝了口水,默默点头。
四菜一汤,外加一锅香喷喷的黑米饭,两个人吃肯定够了,但如果要待客,就显得有点寒碜。狄袖兰怪不好意思的,连声自谦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没,没。”她不好意思,李纯这个不请自来的就更不好意思了,“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吃。”
“这个刚上市的,我仔细挑过,都是最嫩的菜心,你尝尝。”她始终没问班长叫什么、住在哪儿,大中午的怎么没有回家吃饭,只说今天圣诞节,又是李群的生日,谢谢她不辞辛苦过来送东西,“他呀,就是粗心大意,又是个闷葫芦,平时也不爱说学习怎么样,考的好不好,多谢班长同学平时照顾他。”
李纯险险呛住:“没……我也没做什么。”
老太太笑了笑,起手给她盛了碗汤:“来都来了,一会儿吃碗面条再走吧?我自己擀的面,比外面买的香。”
她犹疑着与他对了个眼神,发现实在盛情难却,只好低低的应了声好。
吃饱喝足,外面重又飘起了小雪。李群陪她在公交站等了一会儿,主动提议说:“我送你到你们小区吧,别一会儿下大了,你没带伞。”
李纯看着他手里硕大的十六骨素黑雨伞,忍住了已到嘴边的‘那你把伞给我不就行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远远看到车头闪烁的灯牌,男孩回身拍了她一下:“班长,走了。”
……角色扮演没完了是吧?
可能因为地段较偏,明明是周末,公交车上却没几个人。司机大姐酷酷的戴着墨镜,两个衣着鲜艳的中年妇女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菜价,再有就是大冬天却露着大腿的年轻女孩和不停打电话的她的男朋友。
李群选了一个靠后靠里的位置,车程超过叁十分钟,还是坐的舒服一点比较好。
“你今天怎么过来的?”车里开着暖气,跟外面活像是两个世界,到处暖烘烘、热绒绒的。
神经一放松,人就开始犯懒。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打车来的。”
怕蛋糕被碰坏,没敢坐公交。
他看出她困了,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李纯,眼皮打架之余猛地想起一件事,强打起神问他:“……我看你的讲义上都没做笔记,你是不是跟不上、听不懂啊?”
她没问他‘是不是压根没听’,而是直接将他扫进了上课一定会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梯队,只是基础太差,一时跟不上。
刺儿头百感交集,谈及成绩的耻感似乎减轻了几分。
“我高一时的笔记和课本都在,下周……你……”声音越来越小,她终于头一点,抱着背包歪过去了。
颠簸不平的车内肯定是睡不好的,看她劲了调整了几次姿势,李群忍无可忍的伸手,将那颗脑袋拨到了自己肩上。
青春偶像剧里经常出现这个情节,男主英俊高大,女主小鸟依人,靠在一起时场面非常和谐美好——操蛋的是他才177,姐姐有足足171公分,悲催的男主角必须用力抬起一侧肩膀才能确保她睡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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