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结因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
“你知道我是谁吗?”徐晤咬着声音说,“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你觉得他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你?”
那边突然静默。
徐晤把话说得铿锵,但她也突然失去了底气——因为她突然想起,在半年前的某一晚,她倒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时,徐盛林顾着保护秦郁,叶菁顾着呼喊指责,没有人来扶她。
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在父母心中的重要性产生怀疑。
说不清那一次摔倒是她故意而为还是真的因为大人的推搡而倒地,她只记得那天浓得看不见的夜色,和她同样倾倒的世界。
还有轰然倒塌的父亲的形象。
“我只有我女儿这么一个心肝宝贝。”
“我女儿要什么我都给她。”
“女儿,我最爱你了。”
……
徐晤曾因这些宠爱而建立起的自信在这一刻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有着锋利的棱角,将她的灵魂割得血肉模糊。
后来,那一晚的所有情景她都记不太细了,或许是她的心理自我保护机制在帮助她,将一切痛苦都藏在海马体深处。
可是今晚再次被挖出来,以血淋淋的方式。
“关你什么事?”秦郁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后,因为突然换了对象,先前想好的措辞全派不上用场,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应她。
“你要犯贱当然不关我的事,但你再来给我妈打电话我杀了你!”她控制不住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威胁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相比于她的激动,叶菁的情绪稳重了太多,但也被她吓到,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对她说:“这是爸爸妈妈的事,你别自己气坏了。”
可是她对于女儿这样维护自己又是欣慰满足的。
“妈,”徐晤突然说,“你们为什么不离婚呢?我是说,不是帮助这个女人如愿,而是让自己解脱。为什么不离婚呢?”
叶菁沉默了一瞬,然后带着无比“无私伟大”的语气对她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你不难过吗?”
她的话马上被徐晤打断:“我不难过。如果真是为了我,那你们就离婚。我不会因为你们的离婚而难过,你们也别顾虑我的心情,至少和你们这样的情况相比,离婚了对我的心理健康而言还更好。”她已经能有条不紊地分析情况说明利弊。这对叶菁来说是第一次,但对于徐晤来说,这些年,她已经在脑海里和自己的虚拟小人将这些话辩论过无数次,最后得到结论:离婚对谁都好。
或者说,她不明白这样惨淡可笑的婚姻有什么值得继续下去。
叶菁知晓了女儿的态度,可她并没有被说服,虽然心虚,但很快又推出另一套说辞来支持自己的决定:“那外公外婆呢?大姨离婚外婆已经很难受了,我和你爸爸再离婚,外婆会更难过的。”
徐晤无言以答。
她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们都是传统的老一辈,至少在他们做晚辈的眼里,外公外婆一直在为他们操劳着。包括对于大姨的女儿凡凡,因为凡凡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哪怕她再顽劣、再叛逆,外婆也是对她多一分纵容。
徐晤讨厌这样的优待,但她没有办法指责外婆。因为她爱外婆。
谁被偏爱,谁就能将个体私心表现得更明目张胆。
凡凡是,外婆也是。
这让所有无法得爱者羡慕而讨厌。
徐晤陷入了另一个她还没有思辨出结论的问题,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房间走,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面对屋子里的一片黑色,她突然又得到了一些论断。
“妈。”徐晤转头看向叶菁。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想离婚,所以才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的懦弱和不舍找借口。
徐晤想对她这样说,想揭露她看似无私奉献的伪装。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叶菁问她。
徐晤垂下眼,轻轻地说了声“没事”。
她走进屋里,将红棕色的木门关上,躺在她的小世界里。
她以为这样就能获平和。
**
与徐盛林一同到家的,是他的浑身酒气,和对叶菁的抱怨。
叶菁有时候会忍他,有时候不会,今天更没理由——因为那一通电话。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了?”叶菁质问道。
“我说了我和我弟出去吃饭,你他妈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那个女人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你怎么不去问问她说了什么!”
徐盛林的底气因为这一句话突然消减了一些。
但他又解开了自己裤腰上的皮带,泄愤一般砸到沙发上,似乎这样就能壮大自己的气势。他说:“还他妈不是因为你天天在家里和我吵吵吵!你要是和她一样温柔,我会去找她?”
“徐盛林你不要不知好歹!”叶菁无法反驳丈夫对自己‘不够温柔’的指责,因为她也以为自己的脾气是导致婚姻出现罅隙的一个原因,但她并不服软,“你张嘴闭嘴骂谁?我爸妈惹到你了?”
“老子就骂,操你妈!”他说。
“你觉得你爹是什么好东西吗!”叶菁反驳。
……
徐晤在屋里听着他们不加掩饰的争吵,觉得他们可笑幼稚,却也为此愤怒。所有骂人的话里,似乎总要带上一两句父母才能彰显得更凶悍。
但她讨厌这种骂人手法,不论如何,都与外公外婆无关。只不过她忘记了爷爷,因为她也是偏心的,从小与乡下的爷爷接触过少,所以此刻竟然无法生出为爷爷“声讨”的想法。
她再一次厌烦徐盛林。因为他的种种劣迹,因为那个女人说的话——“我还怀过老徐的孩子。”
徐盛林在某一时刻,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了。
她为徐盛林曾经的“保证”而愤怒。
傻逼才信男人的话。
血液像被放在炉灶上烧开,在青色血管里冒泡蒸腾,一同被灼烧的,还有徐晤平稳冷静的人格——她冲出了屋子,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扔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你凭什么骂我外公外婆!”她尖叫着喊。
屋里突然下起了雨。有苹果味的、香蕉味的,也有水果篮味的、烟灰缸味的……
哦,还有一把棕色外壳的水果刀。
徐晤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她只会机械性地重复:“我恨你!”
我恨你。
我不是你最亲爱的女儿,你曾想过生另一个小孩。
那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妈妈的孩子,那是杀了我的魔鬼,是我堕入深渊的源头。
你和妈妈的夫妻情不纯粹了,我们的父女情也不纯粹了。
……
徐晤突然声,弯腰捡起了那把水果刀。她剥去它的外壳,露出它坚硬的心脏。
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爱的女儿吗?那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一刀一刀扎在你最爱的人身上。
**
或许在徐晤捡起刀的那一刻,徐盛林和叶菁已经有所预感,但他们没有真的想过,自己看似健康乐观的孩子,能做出自残的事情。
所以他们来不及阻止鲜血的迸溅。
失途 17Godisdead
姚敏康最近很欣慰。
班上最难管的陈放终于愿意留下来参加晚自习,虽然时常走神,但学习态度总算比之前好上了一些。
他走到最后一排,拍了拍陈放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不错。”
陈放没什么反应。
天色暗得看不见,学校里最后一批学生乌泱泱地从校门口涌出来,成群结队的,成为这座小城夜晚的一道风景。周思衍勾着陈放的肩,一边说:“明天不上课,咱们今晚出去吃?”
跟在他身边的周思思马上说:“好啊, 我想吃小龙虾!”
“你就知道吃!”周思衍拍她的头。
后者瘪起嘴,语气有些无辜:“说我干什么,不是你提议的吗!”
陈放听着他们的打闹,神色依然淡淡的,提不起什么劲。反正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总是这样死气沉沉的状态。
周思思突然说:“吃寿司也不错,不过这么晚关门了吧?上周末咱们去吃的时候……对了,哥,最近徐晤有找你吗?”
陈放也转头看向周思衍。
“徐晤?”周思衍皱了眉,“没有啊,她是不是很久没来上课了?上次在办公室听见老师说她请了病假。”
“病假?”周思思陷入思考,“可是我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她都没有回,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思衍:“……”
徐晤的缺课让他们陷入各自的猜测中,如果不是听见老师说她生病了,这样诡异的情况估计会让他们报警。谁能想象在电子设备如此发达的时代,还有人会消失得无音无讯呢?
但周思衍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严重了,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可能她有事吧,或者手机被她爸妈没了,你上次没考好的时候爸妈不也这样?”
“可是徐晤成绩那么好!”
“或许她家里对她的要求更严格呢?”
周思衍被妹妹问得心烦,可是他们除了担心并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这样吧,如果下周她还没有来上课,我们就去她家看看她。”周思衍这样说,“阿放,你上次送徐晤回家,应该知道她家住哪吧?”
陈放轻轻点了下头。
这一下子,谁都没有了吃饭的兴趣,周思衍随手指了一家大排档——刚才周思思说想吃小龙虾。
“吃吗?”
“行。”周思思无异议,但也没刚才那么雀跃了。
兄妹俩看向陈放。
“我不吃。”他说。他的脚步不停,径直往前走,也没告诉他们自己不去的理由,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家了。”
身后周思思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她问自己哥哥:“陈放怎么了?我总感觉他最近心情不好。”
周思衍没太在意:“别瞎想,阿放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男生的神经总归比女生大条一些。
**
快餐店的胖老板娘正在打扫店门口的纸屑,她看见陈放路过,没有想要招呼的意思——她直觉这个男娃娃今天也不会进店里来吃饭的。
因为这些天总是如此。
或许他找到了新的更合口味的餐馆,胖老板娘对此看得很开。人吃饭不就图个合胃口,有了更喜欢的就换下一家,没道理强求别人一定要吃自己家的饭。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娃娃不来吃饭了,也不知道那个总是跟着他的女娃娃去了哪儿,但胖老板娘从不对客人的隐私多过问,只会在打烊时和丈夫嘀咕几句:“看这俩小孩儿的劲头,倒还真像天生一对。”
陈放走过快餐店,再一次到了巷子的拐角处。他和徐晤说过,他会在这里等她。
只是上周刚说完,这周她就失约了。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好。”
陈放在夜色中等了快半小时,哪怕知道她并没有去学校,但就因为那一声“好”,他从周一开始,每次放学都会在这里等一等。可是除了那只常居于此的黑猫,他什么也没等到。
黑猫在他面前摇着尾巴晃了一圈又叫了两声,像是在和他打招呼。陈放沉默地看着这方小天地里除了自己唯二的生命,它的眼睛碧莹莹的,对视的瞬间一人一猫似在交换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
黑猫的生命并不比他低贱多少,甚至他还不如做一只猫来得快乐。
半晌之后陈放终于抬脚离开,他的步伐极有目的性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徐晤家的方向。
这是一栋六层小楼。珑城盖得早的居民楼基本上都是刷着黄色的外漆,只不过经过几十年的风雨日晒,它的表皮变得有些斑驳,像果篮里慢慢变质的香蕉。
四周寂静且漆黑,钢筋混凝土组成的森林遮掩住了外部的一切。陈放没有在楼道口久站,也没有上楼的打算,他只在楼下停留了一小会,和来时一样匆匆。
短暂得不被任何人察觉。
他穿过花坛和一栋栋楼房,谁知道就在他快要走出这片小区时,恰好和迎面走来的徐晤撞上。
“……陈放?”徐晤错愕地看向他。
陈放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左腿上。
她穿了一条浅灰色的运动短裤,露出白皙的双腿,和上面缠裹的厚厚一圈纱布。陈放想起放学时周思衍说的话,徐晤竟然真的是请了病假而没来学校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去巷子口找他。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像徐晤之前对他说的那样——“你得学会相信别人”,因为他那会儿并没有完全相信周思衍的话。不是不相信周思衍,而是觉得徐晤骗了大家。毕竟前一天她还生龙活虎,怎么会第二天就严重到需要请一周的病假。
直到他亲眼看见她受伤的腿,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卑劣。包括徐晤之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变态,如果他那时候能相信她的话,陪她一起走完那短短的一段路,她或许就不会被变态猥亵而不得不在生死边缘反抗。
或许他对她有太多误解?
陈放抿着唇,心里滋味难明,不管怎样,都不是舒服的感觉。
徐晤看着他沉沉的脸色,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她眨眨眼,脸上露出诚挚的歉意,“对不起啊,之前答应你会和你一起回家,我失约了。”
她没说原因,只是道歉。
陈放的声音有些干涩:“怎么弄的?”
“嗯?”徐晤跟随着他的目光往下落在自己的腿上,“你说我的腿吗?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在厕所里摔了,是不是很傻?”她边说边笑。
陈放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笑容而和缓多少,继续问她:“受伤了还出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徐晤手上拎着的东西,透明的购物袋里显露出啤酒瓶的形状和花纹。
徐晤却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她下意识地将购物袋藏在身后,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些欲盖弥彰,索性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我来帮我爸买啤酒。”她说。
陈放皱起眉,他想指责徐晤的父亲到底是有多不负责任才会让受伤的她下来买酒,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没有立场,也不好对她的父亲做出评价。
他走到她身边,弯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我帮你。”
徐晤有些被吓一跳,忙拒绝:“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吧。我爸妈就在家里,嗯,被他们看到了不好。”
陈放依旧绷着脸说:“到楼下我就回去。”
徐晤想了想,松口说道:“行吧。”
她看着两人被路灯拖曳得长长的影子,陈放和她并行,影子却长出她许多。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爸怎么这么不靠谱,让腿上有伤的我下来买酒?”徐晤偏头看他。
陈放和她对视一眼,没有张嘴,“嗯”字却从喉咙里发出。
“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爸爸。”徐晤明明是在说不好的话,眼睛却弯弯的,像在笑,“你爸爸一定很好吧,对你和你妈妈都很好吧?”
没头没尾还没有并列关系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但是陈放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有听出来,甚至逃避地躲开了她笑盈盈的眼睛,和夜色一同袭来的还有他内心的羞耻感。
不管徐晤的爸爸再怎么不靠谱,至少她还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比自己好了太多。以至于当陈放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恍惚觉得那是嘲讽。可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刚刚还告诉自己要学会相信别人,况且,徐晤又不知道他家的情况,不知者无罪。
依旧是在那个黑暗的楼道,他们在一楼分别,陈放想送她上楼,但是被她言辞拒绝了。
“我爸爸妈妈知道会骂我的。”她说。
陈放只能转身离开。
“陈放!”徐晤突然喊住他。
她行走不便,招着手让已经走出几步远的陈放再次回到身边。
陈放走过来,眼里有些疑惑。
徐晤踩在两节阶梯上,身高差不多与陈放平齐,她的身体却突然往前倾,不顾自己的腿伤扑在他身上。
陈放下意识张开手接住她。
“谢谢你的关心。”她搂着他的脖颈说。
与她轻柔的话语一同落在他颈侧的,是少女微凉的唇瓣。
“徐晤……”
“嗯?”
徐晤慢慢把头抬起来,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亲吻再一次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啄吻他的下唇,然后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他也在黑暗里张开嘴,任凭她扫荡。
“明天下午,我爸妈不在家,你能来陪我吗?我想吃草莓蛋糕。”
结束了那个主动的吻,徐晤对他说。
陈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黏着在她脸上。
“……好。”他说,“还想要什么吗?”
“不要了。”她的笑意更深。
这一次,徐晤让他先走,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才攀着扶手慢吞吞走到顶层。腿上的伤口随着动作隐隐作疼,可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畅快的,一扫这几日的郁气。
她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声儿也没有。
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躺在沙发上开了一瓶啤酒,边看着天花板的吊灯,酒混着灯光一同模糊她的双眼。
“还想要什么吗?”
她想起陈放刚才问她的这句话。
如果陈放拥有读心术,一定能透过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听见她说——“我要你变得软弱,要你跟我一样软弱。”*
这样,我才能感到平衡。
这是你要补偿给我的,陈放。
===
“我要你变得软弱。要你跟我一样软弱。”出自米兰·昆德拉《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失途 18
九月的阳光依旧热烈,陈放却像察觉不到似的,不断奔走于蜿蜒曲折的巷子中,在一家家面包店里进进出出。
他生平第一次买蛋糕,依靠着手机的导航将珑城的面包店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家有卖草莓蛋糕的。上一家店的店员告诉他,现在已经过了草莓的季节,不论去哪儿都买不到草莓蛋糕了。但他还是不断奔走,直到在最后一家店也无功而返时,才相信了这句话。
最后他只能又回到最先去的那家店,也是离徐晤家最近的那家店里买了个应季的红茶蜜桃蛋糕。
水蜜桃和草莓……某种程度上还挺相像的吧?
走到徐晤家楼下,陈放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她家在几楼,甚至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此时一想,从前的每一次遇见,似乎都是徐晤先找到她的。明明两个之前互不认识的陌生人,却从那一次器材室的相见后,开始频频遇见。
巧合得像是被人心安排一般。
蛋糕的香气似乎就在鼻尖缠绕,陈放软下眉眼,起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周思思发消息——她肯定有徐晤的联系方式的。谁想到文字才输入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徐晤的声音:“陈放!”
陈放立马转过头。
“啊,我都忘了告诉你我家在几楼了。”她缓步朝他走来,行动还不太自然,“幸好我刚刚下楼来买饮料,外面好热,咱们上去吧。”
她背着一个浅粉色的小包,渔夫帽和口罩把脸挡去了大半,手里还拎着附近一家超市的塑料袋。陈放不解,去超市也需要遮得这么严实吗?
但他没问,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侧身让她走在前头。
他看着徐晤笨拙地扶着楼梯的扶手缓慢攀爬,受伤的左腿压根儿不敢使劲。他抿着嘴,突然攥住她的手:“几楼?我背你上去。”
徐晤马上回答:“不用了,我家在顶楼,我很重的。不然你先上去,在顶楼等我?”
陈放却两步跨上阶梯,在她身前蹲下。
“上来。”他说。
徐晤犹豫地趴到他的背上,一边不忘说着:“如果你累了就要放我下来啊。”
倒不是有多心疼他,而是因为她仍旧对自己的体重感到羞耻,哪怕她已经瘦下来了,也没办法改变对自己的认知。
如外界长期以往对她体重的言语苛责一样,这些疤痕不会随着她的减肥成功而消失,而会长久烙印在她内心深处,伴随她整个青春时代。
陈放因为背上的那一点重量,心情又变得愉悦了一点,他把蓝色的蛋糕盒举起,对徐晤说:“能拿吗?”
“可以。”徐晤接过来。
她的两只手分别垂在他肩膀两侧,胸脯不可避地压在了他的背上。
陈放也感受到了,尤其那绵软的两团随着身体的动作在他背上轻轻晃动。幸好徐晤看不见,他的耳垂上染上了一点绯色。
他只能靠着和她说话来转移身体上的感觉:“腿不方便还往外跑?”
徐晤把脑袋靠着他的,小声说:“这不是想着你会过来吗?天这么热,买点饮料给你降降温。”
“……”
“家里只剩啤酒了,难不成你想喝酒?”
陈放想说,白开水也是可以的。但徐晤都为了他支着伤腿下楼了,他不能再说这么泼冷水的话。不过心情又因为那一份“特殊对待”而雀跃了一点。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