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溪石
众人闻讯赶到山门前时,便见一名异族打扮的年轻男子负手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人,高鼻深目,头发披散下来,扎成辫子,又以头巾束住,这种特征鲜明的打扮,令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赵持盈沉声道: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碧霞宗赵持盈在此,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突厥昆邪,特来讨回不肖徒弟。对方傲然道,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摇摇头:你就是碧霞宗宗主赵持盈外间传闻你天资奇高,为碧霞宗中兴人物,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身后范元白等人闻言纷纷怒目相向,赵持盈却是心头一惊。
她忽然想起沈峤对昆邪的评价:此人在突厥身份高贵,又是狐鹿估弟子,因此十分高傲,但武功却是实打实的强横,就算不入天下十大,也已相去不远,不管他有没有在半步峰一战上做手脚,这都不是一个可以令人小觑的人物。
昆邪一照面就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并不仅仅是看轻赵持盈,或者为了激怒她,而是看出她身上有内伤,无法与自己匹敌的缘故。
对方眼光之犀利,果然应了沈峤先前所言。
赵持盈心下微沉,面上却不露声色:原来是突厥左贤王大驾光临,令徒与东洲派阮海楼一道,勾结我派叛徒卢峰一道,对碧霞宗弟子大肆杀戮,不知左贤王又作何解释
昆邪哂笑一声:蒲安密受贵派长老之邀,方才上山来作客,谁知等待他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贵派弟子的刀枪剑戟,他如今是死是活,我这当师父的还不知道,赵宗主又该如何给我交代
这就纯属强词夺理了,昆邪若不是早跟徒弟约好了要过来坐收渔翁之利,又如何会知道蒲安密身陷这里
众人面上俱都浮现出怒色。
蒲安密被关押起来,赵持盈没有杀他,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否则碧霞宗屈服突厥人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断难在江湖上立足,更何况门下弟子这些累累血债,也需要蒲安密来偿还。
赵持盈淡淡道:令徒做了什么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左贤王在此强辩也无用,碧霞宗若仍有一人在,就不会允许你带走蒲安密。
昆邪像听见天大笑话似的大笑起来:赵持盈,我看你身后的弟子尚且不足十人,你们碧霞宗早就名存实亡了罢,你还有什么底气说出这句话,今日我若杀了你,往后这世上哪里还有碧霞宗的存在
你杀得了人,却杀不了人心。
这个声音何其耳熟,昆邪甚至忍不住眉梢一跳,扭头看去,便见一人提着剑走过来。
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昆邪做梦也不会忘记。
因为他曾经与这个人,在半步峰上一战。
那一战,举世瞩目,他借以在中原成名。
而眼前此人,却从此身败名裂,武功全失,侥幸得回一条性命,却顶多也只能苟延残喘过完下半生。
沈、峤。昆邪从牙缝里迸出这个名字,蕴含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别来无恙,昆邪。
沈峤朝他点点头,一如当日在半步峰上。只是当时沈峤身为一门宗师,世所景仰的人物,昆邪则初入中原,名声不显。
如今时移势易,两人的位置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昆邪早已不是当日的昆邪,沈峤也不是当日的玄都山掌教。
但他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双方一照面,昆邪已将沈峤如今的模样再三端详,却从中发现不了半点颓丧或痛苦。
沈峤依旧是沈峤,他几乎毫无变化。
不
还是有的。
昆邪忽然道:沈掌教,啊不,不能称你为掌教了,沈道长,你可是当日落崖时受了伤眼睛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呢。
沈峤:是,不过眼睛与落崖无关,而是因为相见欢,个中原因,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昆邪摇摇头:要怪你应该怪你师弟郁蔼,是他给你下的毒,而不是我,我与你约战,是光明正大下战帖,光明正大在半步峰上交手,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并未有半点暗箭伤人之举。
他看向沈峤手里的剑,笑了起来:你这是不甘失败,所以特地在此等我吗,还是要帮碧霞宗的人强出头
沈峤道:昔日之事,如今日流水,往事不可追,今日我沈峤在此相候,但求一战,不知你可敢应战
他缓缓将剑抽出来,剑尖朝下,微微颤动,在阳光下泛出一丝耀目的泽波。
昆邪倏地收了轻慢之色,脸上变得无比严肃。
他也拔出自己背上的刀。
这一战,或早或晚,总会到来。
昆邪甚至隐隐从骨子里察觉出自己的兴奋,上回虽然赢了沈峤,但他内心深处,未尝也不是横着相见欢,总感觉自己的胜利得来并不舒畅。
而这一次,他要让沈峤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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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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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宗众人都未曾料到这一战会如此激烈。
昆邪毕竟一代高手,又是狐鹿估的弟子,后者却是当年堪堪与祁凤阁打成平手的人,这样一个对手,并不是容易打发的。
沈峤已经输了一回,心中必然留下阴影,第二回再想赢,比第一回要赢还困难,因为他不仅得战胜敌人,还要战胜自己。
若说碧霞宗弟子担心之余,看见掌门就在旁边,心里总归踏实,觉得就算沈峤输了,也还有掌门能出战,唯独岳昆池心里清楚得很,赵持盈因强行破关,武功受损,如果沈峤这一战输了,迎接碧霞宗的,就将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可沈峤能赢吗
他捺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重新将全副心神投入到观看这一场对决之中。
昆邪走的是大开大合,阳刚霸道的武功路子,一刀下来,虎虎生风,挟带山摇地动之势,刀气劈在地面,观战众人只觉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耳边嗡嗡作响,俱是刀气破空之声,尖厉难忍,武功根基差一点的人,已经忍不住捂上耳朵。
但若因此就认为昆邪轻功不好,实在是大错特错。
二人从平地一路打到悬崖边,又直接挂在削壁上激战,碎石四溅,真气纵横,令人眼花缭乱,相比昆邪的霸道,沈峤出手未免过于温柔了些,剑如其人,醇厚绵长,似抚颊花光,揉柳春风,明澈清气多矣,像极了道家但也许失了咄咄逼人的锐利。
然 而等到两人交手已过百招,而沈峤依旧分毫不落下风时,原先为沈峤担心的人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若说昆邪的刀势风雷滚滚,势不可挡,那么沈峤的剑势起初 虽如涓涓细流,并不起眼,甚至被刀气压制,却绵绵不绝毫无间断,更由幽静而逐渐转为壮阔,百川入海,激浪奔腾,可容万物。
昆邪越打越是心惊。
半步峰时,他只能使出八重刀气,如今却有九重,用刀境界更胜一层,不说现在功力大打折扣的沈峤,就算是没有受伤之前的沈峤,他也自信有一战之力。
然而眼前的对手初看清浅柔弱,水底一望可见,可等亲自将手伸进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摸不着底。
这一汪水洼,竟是个深潭
天阔虹影,玄都山这套轻功就像它的名字,长虹飞跃青空,轻若无物,游走自在,山河同悲剑在削壁上留下一丝丝白色剑气,瞧着如书画写意,挥洒自如,细看之下,坚硬石壁却被划出深深的剑气痕迹,若这些痕迹出现在人身上,此人怕早已白骨见肉,血流遍地。
远远看着,刀光剑影相交纵横,强横的刀气并未能占到半分便宜。
岳昆池轻轻舒了口气,扭头问赵持盈:师妹,我看沈道长这一次,应该能赢了罢
赵持盈却摇摇头:没有这样简单,你发现没有,昆邪已练成九重刀气,其实已经相当于剑意巅峰境界,最后那一重委实霸道之极,一刀下去,化影万千,无坚不摧,但他方才只出了一次,就是沈道长差点抵挡不住的那一次。
岳昆池忍不住啊了一声,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他在消耗沈道长的内力
赵持盈:不错,论内力,沈道长如今的确还没法与昆邪比,打的时间越长,就于沈道长越发不利。
岳昆池有点着急了:那如何是好,沈道长莫非没有发现这一点,就这么任由昆邪得逞
赵持盈没有说话,她自然不相信沈峤没有看出来,但沈峤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她也猜不出来。
沈峤其实也在试探。
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朱阳策既然有重塑根基,锻造筋骨之效,那么糅合了儒释道三家之长的它,其内功同样具有三家的特点。
道家讲究上善若水,争若不争,这就与他原本的剑道相吻合,一脉相承,使出来毫无障碍。
佛家讲究庄严肃穆,既有金刚怒目之威,又有菩萨低眉之慈,这是一种比较玄妙的描绘,朱阳策里将其融入真气之中,与道一刚一柔,正好刚柔并济,相互兼容,助其剑势柔中带刚,在淙淙溪流与汹涌海浪之间游走无碍。
儒家风格则比较杂,但陶弘景在写朱阳策时,取的是儒家仁爱包容的特点,调解各家所长,兼容并包,令所练者在真气枯竭时,丹田之中又会源源不断蕴生出新的真气,犹如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沈峤从前已经有玄都山内家真气打底,再练朱阳策,反而进境不大,如今全部重新从头练起,方才感觉到朱阳策之妙,的确无愧于天下奇书之名,只怕许多人在争夺这部书时,也并不知道它的真正玄妙之处。
更 妙的是,陶弘景当年撰写朱阳策,想必早已料到乱世之中,书籍不易保存,所有内容在自己身后未必能全部保全完好,因此朱阳策虽共有五卷,却各自独立 成书,阅览者并不会产生首尾不相连的障碍,若能全部练成,自然臻至大圆满境界,但若只读其中一二,也不至于功力有所残缺不足,顶多威力效用有所削弱罢了。
所以这一战,沈峤也有借昆邪来检验自己多日修炼成果的意图,一个人在平日切磋时,永远也不可能发挥出极限能力,只有当面临真正生死关头,所有潜力才有可能彻底爆发出来,从而提升至一个新的境界。
武道本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否则祁凤阁狐鹿估等人,也不必舍弃尊崇地位和数十年深厚功力,偏偏选择了一条很可能殒命的进阶之道。
此 时情势于沈峤而言已经极为凶险,剑气几乎被刀气全面压制,丹田真气所剩无几,将近枯竭,他出手的速度明显比先前慢了许多,剑气的威力也逐渐削弱,眼看就要 不敌,昆邪一刀劈来,忽然爆发出令人恐惧的真气,刀意化作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将沈峤重重包围,气势如虹迎面而至,草木俱焚,河川干涸,百鸟绝迹
这就是昆邪引以为傲的第九重刀气
身处其中,除了硬抗,几乎想象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这样强横的刀气,昆邪不愧是狐鹿估的弟子,单单这一刀,天下能抵挡的人就已经寥寥无几。
他身在半空,刀身灌注十成内力,朝沈峤当头抡下,气魄雄伟,直欲劈出半个日月
十五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隔着一道天堑的对面两人,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他比谁都希望沈峤能够赢,可就连他这种武功刚刚入门的人,也能看出沈峤处境不利。
头顶是万里晴空,脚下则是万丈深渊,一天一地,所凭借的,不过是仅供立足的这数十丈悬崖,此时此刻,千钧一发,连用轻功逃跑都来不及,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抵挡住对手这全力一击
赵持盈眉头紧蹙,忍不住伸手遮挡在十五面前,不希望他看见自己师父血溅当场的一面。
十五已经失去了一个师父,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另一个亲人的打击了。
她心中后悔不已,这一战本来应该自己出面,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答应沈峤的,她本以为沈峤态度笃定,是有对付昆邪的杀手锏,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真是以命相搏,如此凶险
刀气快若闪电,转眼近在眉峰,沈峤的呼吸却反而慢了下来,他闭上眼,并未选择逃离,反而举剑迎了上去。
先知物,而后知我,再后忘我,物我两忘,宠辱不惊。
山河同悲剑化作一道白色剑光,剑光之中,已经不见了沈峤的身影。
昆邪嘴角势在必得的弧度忽然凝住了。
刀气竟然无法再落下半寸
沈峤的剑生生穿过他的刀气,直接刺向他的胸口。
不对
昆邪蓦地回身,手中六生刀也跟着横劈过去,沈峤果然出现在他身后,白色剑意纵横两道,居然反过来压制住他的刀气。
这不可能
昆邪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不及多想,脚下借势,瞬间拔高十数尺,回身劈向身后石壁,霎时间山石崩塌,轰然巨响,大小石头纷纷朝底下落去,又飞身向上,直接落在最高处的悬崖上。
他的视线往下扫去,可巨石纷落之间,对手却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他心头警铃大作
昆邪回身又劈出一刀。
但这一刀并未落在敌人身上,反而是他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对方竟然比他还快,而且分明察觉了他的每一步意图。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才他以为沈峤练成剑意,可这又分明不是剑意
知人知己,心意相通,剑之所在,道之所在,灵犀一点,仙骨佛心。
剑心
这分明是剑心
沈峤竟然领悟了剑心
发现这个恐怖事实之后,昆邪不要命似的往前飞掠,身后的刺痛如影随形,一直未曾断绝,仿佛一线牢牢牵引,而他则是线这一头的木偶,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对方的控制。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昆邪觉得自己上回被晏无师追杀的时候也没这么可怕过,因为当时晏无师无心杀他,仅仅是为了试探他的武功,昆邪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尽全力,但这次不同,自己对沈峤起了杀心,沈峤自然也能杀了自己。
彼此拼尽全力,自然毫无侥幸可言。
假以时日,此人必是大敌
但以后对昆邪来说太过遥远,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逃过这一劫。
他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认输我败了别杀我
刺痛的感觉依旧,但似乎瞬间减轻了许多。
昆邪不敢大意,一连串的话随即冒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与晏无师有关他轻你辱你,如今死期将近,难道你不想亲自动手杀死他吗
剑光从他头发掠过,钉入他前方的树干,后者瞬间拦腰断为两截。
昆邪感觉自己耳廓和脸颊一阵刺痛,想必是剑光掠过所致,但如果刚刚他没有说出那番话,现在截断的肯定就不是那棵树了。
他力竭停下,转身靠上身后的石壁,顾不上擦拭血迹,以刀拄地,气喘如牛,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败了,你赢了
他万万没想到沈峤练成剑心,此时只觉死里逃生,满心余悸。
他也知道像沈峤这样的谨守武德的人,自己一旦开口认输,对方是绝不可能再穷追不舍,落井下石的。
换作祁凤阁或狐鹿估,同样也会这样做。
昆邪:你可听过蟠龙会
沈峤没有言语,明显是在等他继续说下文。
昆邪喘了口气:吐谷浑王城伏俟城,九月初九有一盛会,名曰蟠龙会,每年各方商贾云集,总有稀罕宝贝面世,由价高者得,据说今年有一件东西,是晏无师母亲的遗物。
沈峤微微蹙眉。
昆邪似乎察觉他的疑惑,哂道:我师兄说,晏无师旧姓谢,据说是陈郡谢氏的人。
这个家族起于魏晋,当年与王家俱是天下顶级门阀,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谢安,时过境迁,风流散尽,如今的谢氏也已逐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家族在东南一带,依旧具有不可小觑的名望。
而且这种名望与江湖无关,纯粹是在士林与朝堂之上。
沈峤却由此联想到更深一层:此事必然极为隐秘,你们久在塞外草原,与中原无涉,如何能够得知,除非这个消息是别人告诉你们的
昆邪道:不错,晏无师树敌众多,人人欲诛之而后快,九月初九那一日,伏俟城群英荟萃,当世五大高手围杀晏无师,纵他武功盖世,这一次也插翅难飞,晏无师将你玩弄于股掌,想必你也很乐意亲自前往,去亲眼目睹他的死状
沈峤忽然道:我终于知道了。
昆邪:知道什么
沈 峤:当世各国,唯北周最有可能统一天下,宇文邕联陈伐齐,势如破竹,齐国灭亡在即,如此一来,北周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突厥就是陈朝。浣月宗为宇文邕助 力,你们要杀宇文邕,必得先杀晏无师,所以你们与临川学宫合作,为的就是剿杀晏无师,而临川学宫在南朝势力庞大,自然也能帮你们查到晏无师的身份来历。
事到如今,昆邪也不再隐瞒:大致是如此,但帮我们查到晏无师背景的不是临川学宫,而是六合帮,我早就说过,晏无师树敌无数,出云寺那夜,他直接坏了窦燕山的好事,将朱阳策当众毁了,窦燕山如何会不恨他
沈峤:那么临川学宫呢,汝鄢克惠一心光复汉人正统,能够灭掉晏无师,断宇文邕一大臂膀,他绝无可能作壁上观,数月前在陈朝,他与晏无师交手,是为试探对方身手,也是为九月初九的围杀作准备。
昆邪:不错。
沈峤:但汝鄢克惠在那一战中也受了伤,九月初九他是不可能赴会的,除了窦燕山和段文鸯,还有谁
昆邪:你的师弟郁蔼,法镜宗宗主广陵散,前北周国师雪庭禅师。
他吐出的这些名字,一个比一个令人心惊。
然而细想之下,的确又在意料之中。
郁蔼既与突厥人合作,此番段文鸯有请,他自然乐意帮忙;
魔门三宗本来就有仇,杀了晏无师,浣月宗群龙无首,合欢宗又起内讧,法镜宗必然由此出头,广陵散不会置身事外;
而雪庭禅师,他本是宇文护的国师,宇文邕继位之后,灭佛罢位,佛门地位在周国一落千丈,不管是为了道统,还是为了诛魔,雪庭禅师同样会加入这一战。
以五杀一对于宗师级高手而言,听起来固然不光彩,可若能由此获得莫大利益,又有谁会拒绝呢
沈峤沉默片刻:你们又怎知晏无师一定会前往,他未必不会提前得知风声。
昆邪:我师兄说过,像晏无师那样的人,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局,也一定会前往,因为他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太过骄傲,觉得就算自己打不过,也一定能从容离开,过刚易折,这不是你们中原人最喜欢说的话吗
沈峤彻底明白了,他叹道:汝鄢克惠与晏无师交手,特意引出他武功上的缺陷,广陵散是魔门之人,必然知道要如何才能成功杀死晏无师,所以这一次你们势在必得,十拿九稳。
昆邪:不错,我知你恨晏无师入骨,此番盛会,就算不亲身参与,又怎能不看个热闹
然而他在笑着这句话的时候,冷不防挥起手中的六生刀,朝沈峤劈了过去
他知沈峤必会为了这个消息撼动心神,而心神动摇之下,防备最是松懈,这一击,必然能够成功
此人日后必会成为自己和突厥的心腹大患,绝不能容他活着
早在认输的时候,昆邪就已打定主意,此时一刀下去,更用上了毕生功力。
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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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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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峤虽然在生死极致中领悟出剑心,但这层剑心境界并不稳定,而且他方才与昆邪一站,早已神枯力竭,难以为继,此时昆邪一刀当头劈下,他面色苍白,立在原地,竟像完全痴了一般,恍恍惚惚,无法及时反应。
旁人离得远,只能瞧见沈峤明明可以杀了昆邪,却在他大喊求饶之后停下来,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昆邪趁着沈峤分心之际突然出手,杀他个猝不及防
十五禁不住惊叫起来:师尊小心
昆邪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这一刀下去,沈峤必然头壳破碎,脑浆崩裂,当场断气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失光明厚道,因为他不仅是武人,更是突厥左贤王,沈峤反对玄都山与突厥合作,若是让他剑心大成,无论对突厥还是玄都山,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所以他必须将这个威胁扼杀在萌芽阶段,绝不能任其有任何发展壮大的机会
这一系列变化发生在刹那间。
铺天盖地的刀气压制下来,沈峤伫立原地,动也未动,也许是来不及,也许是还没回过神,又也许是被对方的攻势吓住了,他连手中的剑都未举起来,只后退了三步。
旁人看来仅仅是三步,但于昆邪而言,对方这三步却如跨越天堑,他这一刀下去,竟然因此劈空了
沈峤终于出剑。
剑光宛如白虹贯日,突破漫天刀幕,直直撞入昆邪怀中
昆邪一刀劈空,身形凝滞,无法再前进半步,脸上表情似乎也跟着凝固了,他死死盯住沈峤,一瞬不瞬。
为什么他用尽全力,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剑光消失,沈峤站在昆邪面前咫尺之遥,两人近得仿佛连呼吸都会撞上。
而山河同悲剑的剑尖,已经没入了昆邪的心口。
沈峤面白如纸,不比昆邪好多少,若不是他的剑正插在对方身体里,看上去更像落败那一方。
因为我一早就在防着你。他冷冷道,一个会给对手下相见欢的人,又如何能相信他会遵循武德
沈峤对他说道: 我很失望。我师尊说过,狐鹿估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对手,而你,身为狐鹿估的弟子,却不及其十之一二,你不配当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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