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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级迫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狗毛
老旧空调没吐出几口冷气,就要吱呀——刺啦——地喘上几口,窗外的霓虹灯透了进来,照在白色的被子上,那样离奇的色像是哥特教堂里的玻璃,成了整个狭小屋子里的唯一光芒。
她扭头看了一眼,韶北川正缩在床的边角。少年高挑的身躯和这个短小的床铺格格不入,一半身子落在地上,一半挂在床上,以一种很难受的姿态睡着了。
韶芍皱眉,起身把被子往他身上扯了扯。
少年把大半的床铺和整条被子都给了她,自己裹着一套单衣平躺着。
韶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韶北川的脸轻笑了一声:“真不是个好姐姐啊。”
声音哑的像吞了一把沙砾。
她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被褥有点儿潮,空调风正对着吹,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她又看向了韶北川只穿着白天的衣服,爬了过去拍拍少年的头。
“北川。”
“北川,靠过来点睡。”
韶北川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向韶芍。
少女的身影背光,只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
“醒了?”
韶北川的声音也有点儿哑,眼睛因为之前哭过一场而变得有点红肿。他看向韶芍,向里挪了挪身子,把挂在床边的胳膊和腿都了回来。
“我晕过去了?”
韶北川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顿了顿才说道:“保洁阿姨打扫房间时发现的,给你换了衣服。”
被弟弟看见身体,总归还是羞耻的吧。
心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有东西噗通一下掉了下去。
他知道那是他的自尊和羞耻,在心底的洞穴里不断被痛苦加持。
韶芍往里坐了坐,拉着韶北川的胳膊让他再往里来一些。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音乐节的喧嚣,像潮汐,一声一声荡过来。整个屋子像飘在海洋里的孤岛,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外面的热闹过不来,里面的黑暗出不去。
“明天我给舅舅打电话,然后我们就回家。”
韶芍摸了一下北川的头发,侧着身子躺在他身边,“是姐姐不好啊,让我们北川受委屈了,姐姐道歉。”
韶北川没说话,感受到头顶掌心的温度离开了,垂下了眼睫。
“明天音乐会还有是吗?”
毫无征兆的,少年说话了。
韶芍愣了一下,道:“是有的,但是我们去不了呀。”
“有钱了,明天去看音乐节吧。”
韶芍张了张嘴,反映了半天,“什么?”
韶北川闭了眼,不再看她,语气里有点儿不耐烦:“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有钱了!”
他不想发脾气,可心里长出来一把刀,把他刺穿了,血淋淋地又指向了别人。他说完后就开始后悔,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折磨别人。话出口的一瞬间,韶北川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可随即又被委屈、愧疚和不甘吞噬了。
“你哪来的钱?”韶芍有点儿震惊,还有点儿后怕,她不知道韶北川去见了什么网友,也不知道在外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渗上来,她担心少年做错事,而自己又没有能力保护周全,声音也冷了:“你网友给的?”
“我把表卖了。”
韶芍又愣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语气讷讷,“那不是你求了舅舅好久才买来的吗,怎么说卖就卖了?卖了多少……”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韶北川眼眶一红吼了出来。心里的刀又捅出来一公分,胸口闷痛,他越想把它回来,刀刃就划得越深。
“为什么我要做你弟弟啊?你那么烦人你知道吗?”
少年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咬着嘴唇让哭声不传出来。
“我不想做你弟弟,谁爱做谁做去!”
“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折磨我!韶芍,我恨你,我……”
说到一半,他突然止了声,在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霉味。
韶芍被这阵势吓到了,她还没怎么见过韶北川闹脾气,一下子慌了,伸出来手想要拍拍他的胳膊,又害怕把他激怒。
“对不起啊小川,姐姐道歉。”
她只觉得是北川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头,今天跟着自己受了委屈才发火的。
少年大喘了几口气,等到呼吸平静下来时,窗外的音乐声也渐渐消弭了。他把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道:“我不是讨厌你,我是讨厌我自己。”
韶芍一直等着他说话,可等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把手放在他头顶轻抚着,“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呢?北川已经很好了啊,是我不够好。”
韶北川没有说话,头顶的手掌渐渐把他心里的褶皱都抚平了,没有痛感,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韶芍看着他安静下来,轻笑了一声:“你是姐姐的守护神,我的守护神怎么会惹人讨厌呢!”
韶北川终于肯把脸从枕头里侧出来一点了,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她。
窗外的光落在他脸上,眼睛里带着泪水,闪着莹亮的光芒。
“我前几年不太幸运,生病了,治不好,快要放弃的时候你给我打了个电话。”
“什么病?”韶北川闷声问道,他不记得他姐姐生过大病。
“去看了心理医生,要服药。”韶芍笑了一下,拍拍他的头继续讲:“吃药后我是感觉不到痛苦了,可是快乐也一起消失了。没有任何情绪,不像是活着。”
少年吸了一下鼻子,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韶芍见他来了兴致,侧身在他旁边躺下,脸对着脸,望向那双稚嫩却闪着微弱光芒的眼睛,声音轻缓又温柔:“有一天晚上撑不住,想要结束的时候你给我打了电话。”
那是十五岁,她在顾和军提了裤子离开时走到了阳台上。
宾馆,落地窗,打开就是二十来层的高空,能看见下面熙熙攘攘的行车,流光溢,还有远处闪着的信号灯的塔尖。
她想把生命就此拉闸。
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像是平日里散步一样。光着脚踩在瓷砖上,也感觉不到凉,踩在落地的窗棱上,也感觉不到疼。
屋里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左脚已经悬在半空了。
她顿了一下,没打算接听。
铃声挂掉了。
转头又是漂亮的街道,金色的河流一样,汽车的鸣笛和人声鼎沸的热闹蒸发上来,飘到了她耳朵里有点儿不太真实。
半只脚伸出去了。
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她接听了,坐在床边上,空气里还有令人恶心的弥留味道。
梦一样,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稚嫩的声音,像春天的芽草,把她的世界突然拱出来一条温柔缝隙。
“你说,‘姐姐,我想念你。’”韶芍笑了出来,“真是莫名其妙,你大半夜打电话来就给我说了句我想念你。”
“所以我就想要留下来,然后做一个称职的姐姐。”
韶北川把脸埋回了枕头了,吸了一口气。
霉味。
“可你也没有做到一个称职的姐姐,带我逃课,还逼我卖了表。”
韶芍笑,她知道少年已经不生气了,拿脚踢了踢他的腰,打趣道:“没关系,以后还有提升空间嘛!睡觉吧,明天起来去吃早饭?”
韶北川不说话,心里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了回去,又回到了那个看不见底的洞口,藏起来。过了许久,他觉得韶芍都已经睡着了,突然说了一句话:“那我以后一直做你弟弟,你不要再想着离开。”
少年顿了顿,又道:“你会是我姐姐,永远都是姐姐,我们不死不休。”
话落,韶北川眨了眨眼,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只是一部分的他也随之死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闷在房间里痛苦得要疯掉时,韶芍又在经历什么。这一晚是他最勇敢的时候了,一直到长大后许多年,韶北川都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鼓起那样的勇气许下誓言。





R级迫降 43.宴会之前
梁裕让人把宴会用的东西都送来了,韶芍下班回到家就看见沙发上摆了一堆东西。
韶北川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处理邮件,听见开门声后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人给你送的东西,说是宴会上用的。”
韶芍换了拖鞋,走过去,打开就看见了那身红色礼服,其余的翻了翻,一双黑色的尖头高跟鞋,一套首饰。
还有一个不起眼的袋子,没有任何标志,随意地被摆在角落里。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个玩具小羊,脖子上打着丝带蝴蝶结,还有配套的小衣服,有点儿洗旧的感觉,上面绣着nighty night。
韶芍拿着羊忍不住笑了出来,韶北川闻声看了一眼,也跟着嗤笑一声:“哪个男人送的?怎么还买起来玩具了?”
韶芍坐下来给玩具羊穿衣服,抿嘴笑着不说话。
韶北川垂了一下眼睫,扭头又看向电脑屏幕,道:“你这身行头,是打算参加晚会?”
“嗯。”韶芍把小羊放在膝盖上,专心给它整理衣服,“后天晚上和朋友参加个慈善晚宴。”
韶北川点点头,“我明天就回山城。”顿了顿,看向韶芍:“你要办顾和军得抓紧时间了,当时调他资料时动静搞得有点大,估计已经察觉了。”
韶芍应了一声,找顾和军麻烦没那么容易,若只是集资料举报那么简单,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屏幕上的邮件,眼神晦暗不清。手指停在回车键上十来秒,像是思考着一个重大决定。
落下了,邮件发出。
他仰脸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韶芍。
女人还在摆弄玩偶的衣服,漫不经心,问:“韶顾媛离婚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动静了,但是应该还没离婚。”
韶芍点头,起身把小羊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衣服上面的晚安辞,不自觉地抿嘴笑起来。
像是在万圣节里本没打算吃糖的孩子,被告诉有人为你留了许多糖果。
但快乐都只是暂时的。
韶北川外婆进了icu,半夜里接到的电话,他潦草地穿好衣服就下了楼。
说好要一起吃的饭没有赶上。
韶芍去送他,看见男人举着电话匆忙走进地下车库,在开门的时候突然又转身看向自己,目光黏浊。她对着那双微红的眼挥挥手,目送着汽车消失在车库出口,一瞬间觉得他身上压了很重的东西,一些她不了解的、从未涉及的痛苦,都扛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宴会那天,韶芍在家里换好了衣服,外面披了一件西装。一开门,刚好撞见了贺燃。
男人也穿的正装,看见韶芍后一愣,问:“嘉和慈善晚会?”
韶芍有点儿惊讶,抿着嘴点点头。
贺燃又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打算这么去?”
“什么?”韶芍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贺燃看着她不说话,伸手抓住女人的手腕便进了电梯。
“唉?楼下有人等我,你带我去干嘛?”
梁裕派了人来接她,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贺燃不理会,拿出来手机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在联系什么人。
“唉!”韶芍被他拉进了车里,强行塞了进去。
“你干嘛呀贺燃!”
男人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跑车,道:“你要是想过去丢人,直接下车走就行。”
“哪里丢人了?”
贺燃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韶芍撇嘴,打开电话联系了梁裕的助理,满是歉意地解释了情况。
贺燃全程都没有说话,韶芍握着手机坐在副驾上,时不时地瞥他两眼。
“好看吗?”
韶芍被突如其来的回话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道:“不好看。”
“不好看还看?”贺燃从鼻子里嗤笑一声:“九分钟看了我十三次,平均每四十秒就要瞥一眼。”
“呵。”韶芍呛出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怎么数的那么清楚?开车就不能专心一点吗?”
贺燃没再搭话,驱车直接转到了一个美容院,开门就下车了。
韶芍坐在车里,拿出来手机给梁裕发了条信息:“我半路被劫镖了。”
玻璃窗被叩响了,她抬头,又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下车。”贺燃打开了车门,俯身撑着双臂看着她。
“干嘛?”
男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做造型。”
“有人给我做啊!干嘛非要带我来这里?”韶芍翻了个白眼,梁裕这种死要面子的男人,才不会让她自己化妆出席晚宴。
“因为我不开心。”
韶芍一愣,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微张了嘴:“啊?”
“不是!你不开心还要我来哄吗?你多大了?”
韶芍一路嚷嚷着被男人扯进了美容院,直接上了二楼,是个单独的化妆间。
“把她拾一下。”
贺燃直接把她推向了一个造型师,是个外国男人,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
“你在说什么?”韶芍被强行按在座椅上,扭头看向贺燃,但又立刻被男人的巴掌压着头顶扭了回去。
男人说的是外语,她听不懂,像挪威语?是法语?还是其他?
贺燃不理她,斜靠在一旁的化妆台前,看着韶芍的脸对着造型师指指划划。
造型师点点头,拿起来工具开始打造他的作品。贺燃就在一旁看着,双手环抱,不时地插两句嘴。
韶芍眯着眼偷看贺燃,她第一次看男人穿西装,修长的双腿裹在西装裤里,随意靠着,有股贵气。
也有点儿色气。
韶芍顺着腿往上看,看着看着就对上了贺燃的目光。男人也不回避,微颔着下巴盯着她。
韶芍撇嘴,把目光转回去,转回去之后又忍不住偷看他在干什么,然后就又对上男人的视线,再尴尬转头……
造型师很利落,拾完妆面又开始做头发,他握住韶芍的长发,扭头询问贺燃的意见。
男人沉吟,说了两句话,造型师点点头就离开了。
整个化妆间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贺燃走到椅子后面,双手撑起,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和自己,道:“好看。“
韶芍也仔细看了一下,感慨果真是花钱请来的专业化妆师,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变化,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和自己化的妆面感觉不一样,却不知道差在了哪里。
“他给你把骨相变了。”贺燃看着镜子里的韶芍,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骨头天生长得也好看,但是这个服装需要更张扬一些。他把轮廓加重,就会使整个人更锋利。”
也会使她更妩媚,像死于轮胎下的荒野玫瑰。
韶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知道这些都是男人的意见,贺燃的美商一向好。
“那头发呢?怎么不做头发。”
贺燃盯着镜子里的韶芍,道:“我听说做头发还有另一层意思。”
女人的背马上就紧绷了起来,他安抚地拍了拍她,道:“所以我来给你做。”
“只是单纯的做头发?”
“嗯。”贺燃已经拿起来卷发棒了,挑起来一缕长发。女人的头发很软,带着洗旧的卷发波浪,像河流一样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韶芍松了口气,男人顿了一下,又说:“先做头发会不会一会儿又乱掉。”
“嗯?”
她狗耳朵机敏地竖了起来,瞪着眼一本正经地解答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它就不会乱。开始吧。”
贺燃看着手里的头发点了点头,放下了卷发棒:“那还是先做爱吧。”
“……?”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韶芍被男人放到了化妆台上,手忙脚乱地阻止探向裙摆下面的手。
“为什么你陪别人去参加晚宴,不陪我去?”
“因为你没邀请我啊啊别乱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去参加晚宴。”
贺燃拍掉阻挠自己的手,掀起来裙摆,那双手又挥了过来,打掉,又过来了。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我没事儿和你说这干什么?”
贺燃攥着裙摆,韶芍拽着他的手不让掀开,高跟鞋踩在男人腰上,抬头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声音的语调都没变:“你穿着别人送的衣服,拿着别人的请帖,我不开心。”
“那我还要负责哄你了?”韶芍气笑,“你是想要玩具还是想吃糖?”
贺燃看了她一眼,手还停在半空中僵持着,道:“你一碗水端不平。”
韶芍郁结,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有时候和这个男人无法沟通。
“你对那个韶北川也是,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是我弟,那你非要和他比?”韶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把这个男人的脑袋破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不一样。你看他的眼里有感情,对我就没有。”贺燃说的很认真,视线赤裸裸地落在她握住自己的手上,顿了顿,忽而抬头对上了韶芍的目光,道:“我也想要。”
“你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啊?”韶芍气笑,“看看表,宴会要迟到了,我们换个时间再来纠正你的思想。”
贺燃一动不动,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想要,你看向我的目光里也有感情。我想要你在穿着别人送的衣服时,身上也留下我的痕迹。”
“不可能。”韶芍一票否决,“我们之间不能有感情,你对我又没有,为什么要期待我投入感情?。”
贺燃反问的很直接,也很快速,几乎是接着韶芍的话尾就问了出口:“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投入感情?”
“贺燃,你根本就……”韶芍有点儿无力,她和男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察觉到了什么,道:“我问你,你见到我的时候,心脏会像被手抓住一样绞紧吗?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了解他的近况。看不见他会难过,听见他的声音又觉得值得……”
“没有。”贺燃直接打断了她,盯着女人,把手里的裙子放下了。
“我不会想念你,也不想了解你的生活,但是你把我丢在后面的时候我不开心。”
韶芍一愣。
贺燃指着她的裙子,继续说:“别人送你裙子,我也想要送你裙子,也想让你漂亮地和我赴宴。”
“你表弟可以毫无顾忌地走进家门,可以和你共进早餐,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你对骂。韶芍,我也想要。”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看我的目光里只有惊艳,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如果我把这张脸划花了,你还会看向我吗?”
韶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和贺燃,无非就是,男人想和她做爱,她也喜欢和男人做爱,没有别的原因了。
“感情有那么多种,为什么要人人一样?你真的了解过它吗?”
男人没有在反驳,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他的想法,一本正经如同小孩子汇报作业。
韶芍愣在原地,一瞬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连最浅薄的认识都没有达到。
贺燃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那,感情也是要从心里产生的啊……”韶芍皱了皱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认同,但无能为力。“它又不是说来就来的……”
贺燃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等它。”
时光倒带十几年,致的小少年被围在孩童中央,手里攥着一沓演算草纸,脸上没有委屈也没有难过。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就是个怪物。”
“你不会笑,也不会哭,不和我们玩游戏,只知道写乱七八糟的符号。”
“大人们都喜欢你的脸,贺燃,你什么都不是,你就只长了那张脸,除了它没有让人喜欢的东西了。”
“有什么厉害的,觉得自己聪明瞧不起我们?多说句话会要你的命吗?”
“假清高哦。“
“小燃,你的数学天赋很高,不搞研究可惜了,你会大有作为。”
“你从来没让爸爸失望过,其实你可以做的更好。”
“小燃……”
这些话好像变了又变,不同的年龄有着不同的声音,但好像又没怎么变过,还是相似的人,还是被人指着站在中间。
倒也不疼,没什么感觉,也不反驳。
他不说,也没人问他喜不喜欢,好像只要沉默了,一切行为看起来就理所应当。
但人们只管提着自己的要求,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想过他只是不太愿意说话而已。那个世界没有声音、没有色,旁人进不来,他也不出去。
直到两三天前他出门倒垃圾,站在走廊里,听见女人和她弟弟说话,带着几乎训斥的声音,莫名鲜活。
“什么叫冷冰冰啊,那贺燃也是个大活人,别人送来早饭,你挤兑人家,他心里就不会难受的吗……”
难受吗?
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好像对所有的人情世故都很迟钝。
可心都是肉做的,捅得深了,怎么会搅不破呢?
黑白世界开了一朵色的小花。他突然有了渴望,想要走出去看看,别人口中五斑斓的情感是什么样子。
会是你的模样吗?
那你给别人的,也可以分给我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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