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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琳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好好学习
“先生不去找她吗?我若喜欢一个姑娘,一定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越竹溪正欲回答,发觉她走来,便笑笑:“好了,今日你可算圆满,回去温书吧,明日由你领读。”
少年苦着脸,顿时把一切心思全然忘掉,敲着自己脑袋回家了。
尉迟琳琅只装不知,道:“这处甚是有趣,我也想来许几个愿。只是怕上天怪我太贪心,不让我实现。”
她扶住木牌,一字字写下期许。
越竹溪想要替她系上,尉迟琳琅道:“你不写一块吗?”
越竹溪迟疑一瞬,道:“臣不信仙道鬼神。”
“我亦然。”尉迟琳琅细心地打好结,“但有一处寄托,总觉得与他们也近了一些。”
他粲然一笑:“也是。”拿了一块木牌,神情专注地刻下几笔,不似她洋洋洒洒,转瞬即至,她不禁好奇所写为何,但被人探知,愿望就不灵了。他伸长双手,上半身几乎掩在树中,那串明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满树的红线木牌,在她眼中,竟不如它耀眼。落地之后,他目光依然随着那摇曳的木牌不曾离去,似乎不信此物才是假话,虔诚至深,足似信徒。
他是在思念那位姑娘吧?
风吹树动,送来晚夜香风,她忆起方才的话语,手指轻触眼睫,沾到些许湿润。
这小小的沙尘,竟能让人止不住流泪。
秋风渐起时,贺逐整点行装,准备返回海域。一是为了每年水军操练,二是去探访海上明月楼。
宫外的府邸只修建了一半,便下令停工,尉迟琳琅随着他住在宫里,本以为怀思哥哥搬回来后,他两会有摩擦,谁知他们相处甚是融洽。
贺逐听闻她的顾虑,掐着她一边脸蛋:“你以为我们真像皇帝老儿的妃子们一样争风吃醋吗?”
她眯起眼睛,显然不信。
此去,少说也有叁月不能见面,尉迟琳琅神色恹恹,贺逐见此,在她手上一吻:“此次南巡,是监天司那帮人卜算出的结果?”
“按照祖制,今年也应当前往南方巡视。”尉迟琳琅道,“只是准备还需些时日,不能与你同行。”
“我带着亲信前去,反而快。”贺逐道,“多一日找到那帮人,也是好的。”
她似笑似叹,目送他骑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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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逐:吃醋是不可能吃醋的(逐渐狰狞)





女帝琳琅 淡雀
[晏和二年秋,监天司观朱雀星动,南域旱灾未平,五州上请陛下临幸。帝恐豪奢,所携不过数百人,皇夫谓体有疾,代帝坐守京城,百臣虽有怨,不敢妄言。]
自圣朝开国以来,南巡便是祖制,皇帝出行,实则是劳民伤财,此次她早已下令,不得修建行宫,不得苛刻百姓,不得铺张浪。携了六部九院中的十余名官员,宫人数十名,自水路前往五州。
她欲和怀思哥哥一同,然慕知雪道他双腿不便,况且京中虽有右相坐镇,却也需要一个知道她心意的人。皇夫不得参政,但有明雅枫出面斡旋,也不算逾距。
只是她的生辰,慕知雪却不能陪她过了。
在海上同贺逐锻炼出来的耐性,用在水路中绰绰有余。十余艘大船外观致,吃水结实,又许是天公作美,一路风平浪静,但人的反应却是无法控制。几位文官昏沉了叁四天,这才缓了过来,在甲板上叁两闲聊起来。
“文大人是北方人,恐怕不曾领略过这海潮倾泄,浪击岩石的壮观景象。近日来干旱有所缓解,也与这潮起潮落有关,想是陛下亲至缘故。”
这位大人即便在私下,也不忘吹嘘拍马,让文大人很是不屑,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笑道:“在下确实要好好领略一下南域风光。”
他们所跟着的,是尉迟琳琅所在的主船,一抹青色的身影立于船身前,被江风吹起袖角,宛若飘然承云而去的谪仙。那人见了,也不知哪来的嫉妒,酸溜溜地道:“同是外臣,只有咱们权倾天下的相爷,有资格同陛下待在一艘船上。”
文大人道:“咱们在这位置上,虽然烦心事多,可回了家还能休息。在下曾同越大人共事一段时间,他实在对自己苛责。”摇了摇头,也正是这样,才能侍奉陛下左右。
几人又聊起了这处水产丰盛,各色做法,只有文大人还面有不忿:“同是文人,怎么相爷就和没事人一般?”
主船之上,尉迟琳琅坐在船舱中,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
橘子皮似小山堆迭起来,她用锦帕擦去汁液,见越竹溪走进来,指了指:“再过几日就要下船了,这些应当足够了。”
越竹溪有些尴尬,又哭笑不得:“臣已经无事了。”
他自幼涉及行当众多,即便是青楼迷药也不怎么畏惧,谁曾想上船之后,竟然全不适应,一张俊脸发白,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尉迟琳琅曾听贺逐说过,用橘子皮可缓解稍许,她在船上又无聊得很,暂以此为乐。
另外,看见仿佛无所不能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着实好玩。
桌上的棋盘星布着黑白棋子,却毫无章法,依稀可辨认出是一只小猫的模样。话本上的插图,无论男女小人都加了几个辫子,越竹溪叹气道:“陛下是无聊的紧了。”
寻常政事,京城的人可以自己解决,她每日有大半时间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难道我是天生的劳碌命?”
越竹溪听她自称“我”,眸光闪动。
“不过,既然有悠闲的日子,自然要像赫连无忧说的那样,及时行乐了。”
因她早有谕旨,地方知府官员,不敢大肆兴举,只是修缮前几次南巡留下的行宫住所,每日菜肴,也是刚刚足够。百姓得见天子,无不跪拜臣服,但她往往只在城楼上检阅一二,不游街巡行,以发生骚动。
淡雀山乃一方名景,山中常有羽毛如翡翠般的雀鸟,数十年前由于京中大官甚喜点翠,地方捕杀雀鸟众多,竟至绝迹。先帝南巡至此处,险些被官员蒙蔽,后得知真相,便下令不得以此敛财。然而要想得见雀鸟,还需十足的运气。
宫中珍藏的点翠,何止百只。但这真正翱翔于天际的小鸟儿,却是连一只都难寻了。
人越多,山中就无法宁静,因此尉迟琳琅只带了十几人,又身着轻便的骑服,山路湿滑,她手中撑着长杆,好不容易才攀爬至山腰。远处青黛山色,间点着火红枫树,浓淡相宜,有轻烟缭绕,虽然线条稍显硬挺,整体柔和中又透露出些许清冷,如此风雅景致,宛若工笔山水图卷,绘出淡淡古意。
她抬手擦擦汗水,羽却长鞭一震,将那一旁的官员吓了一跳:“出来。”
那人颤悠悠地走出来时,官员笑道:“是这山间的守林人,让陛下受惊了。”
守林人想来有古稀之年了,他眯着眼睛,显然不明白眼前站着的是何人,“呀”了一声:“公子果然天人,老朽都半截入土了,您还年轻俊俏的很那!”
尉迟琳琅心念一动:“老伯说的可是在下?”
她微微瞥过一眼,羽便带着众人,在下方亭中等候,身旁只留下越竹溪。
“是老朽眼花了吗?公子长的,似乎越来越像个姑娘家了。”
她道:“老伯,我确实是个姑娘家。”
他凝神看了许久:“不错,不错,是个年轻女娃。你是他女儿?”
尉迟琳琅苦笑道:“不瞒您说,我此次来南方,就是为了探寻我父亲的踪迹。”
先帝南巡跟随的旧人,近乎都不在世上,根据时间推算,也许在这里能找到些许线索。这不期然遇上的守林人幽幽一叹,说起他壮年时候的事。他自年轻时,便以猎兽为生,手上沾满鲜血无数,自听说有雀鸟出没,若能奉献给显贵,不愁衣食。他一人猎得的,比其余人加起来都更多。
然而赏赐荣华,却救不了他的妻子儿女,他道:“上天发怒,山洪毁林,我一家老小,都葬身在水中了。而老朽,正是被那位公子所救。”
他身旁还有一位男子,似仆从,但更像兄弟,眼睛尤为相似。两人不仅救下了他,还救下了许多山间的猎户。他幡然醒悟后,在淡雀山守林,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那时,是否也有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山中呢?”
守林人眯着眼睛:“不错,不错。闻公子天性爱热闹,还去旁观,但他的兄弟沉默寡言,几乎不怎么说话。”
想来他,真是在此与母皇相识。他还记得,两人在此地分离,闻舟似乎是向沧州去,而他的兄弟留在浔州。
尉迟琳琅道了声谢,只觉云雾剥开,又更加茫然。叹了口气,负手继续攀爬青苔满布的台阶,越竹溪却未急着动身,对那守林人道:“那位公子,没有留下姓名么?”
“我记得,他只有一个单字,闻公子唤他阿川。”他笑着说,“比起闻公子,他就没那么受鸟儿欢迎了。”
他笑的浅淡:“你还记得,他长的什么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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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鸟乃保护动物,请勿捕杀。
聪明的孩子已经猜到两人是谁了(摸下巴




女帝琳琅 父亲
自淡雀山下,越竹溪一直沉默不语,尉迟琳琅出声询问,他道许久未还乡,触景生情。浔州是他家乡,农间小宅托付给村中人看管,越夫人在京城居住,想是以后也不会如何回来。
派出去寻访的宁杀,也带回了不少消息。人的记忆何等脆弱,但总有人还记得,一个叫闻舟的男子,曾在这片土地留下的痕迹。
当时圣朝边境多有不宁,义军队伍壮大,与官府多有摩擦,有一位神秘的军师,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了无数争端,亦为我军争取了数次先机。这些旧事,均是从当年总指挥永芽的旧部处得知的。这位女将军在一次奇袭中以身殉国,部下四散,渐渐无人忆起往事。那人还记得,永芽与两人有兄妹之称——说到这里,羽的语气略微古怪起来。
“一位叫闻公子,还有一位叫赫连侯爷。”
尉迟琳琅望了望沧州的方向,恍然大悟。
她立即下令,前往沧州,让浔州刺史惶恐不已,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周,又或是陛下对他有何不满。在码头之上跪拜送别时,仍愁着眉苦着脸,一旁的越竹溪看了,宽慰道:“大人不必担心,陛下对你的治灾政策颇为欣赏,自然不需在此停留多久。”
“多谢相爷指点。”他作揖道谢,“相爷若有需求,尽管来找下官。”
“陛下体恤臣思乡之情,在下只多逗留几日,大人不必心了。”
他身旁未带仆从,换下绛紫官服,身着素净青衫,洗的略有些发白,但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将明珠玉串小心系上,用手梳了梳垂穗。腰间佩剑为他增添了一抹肃杀之气,路旁的人见他骑着马飞奔而去,还以为是哪一位游侠客。不知行了多久,才在一处烟雨朦胧之中,寂静的村庄前停下。细雨落在他的发间,让他的脸庞显得更加秀美,村头聊天的老人眯着眼睛,惊叹道:“溪儿回来了。”
“郑伯。”越竹溪上前去搀住他,“您身子可还好?”
“哪能不好呢。”他笑道,“你娘没同你一起来?”
“她在京中居住。”越竹溪随他来到自己家中,几处门都上了锁,菜园也因旧不打理而荒废了,但一切是如此的熟悉,让他感到安心。
“郑伯,我此次前来,是想问您,有关我父亲的事。”
他面带犹豫:“你小时候,便经常问起,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越竹溪沉默片刻,道:“我长到五岁时,在镇上学堂修学,旁人知我没有父亲,多加欺辱。当时我哭着向您诉说,您还记得,您是如何安慰我的吗?”
郑伯叹气道:“溪儿鸿鹄之志,将来必是人间龙凤,岂会因他人妄言,自扰心绪,有没有父亲,又有什么不同?”
“我一直是如此谨记的,到如今也没有改变。”越竹溪微微笑着,“但现在,找到他成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并非只为了我,更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烛光闪烁,照出他垂眸认真的面庞,郑伯扶住拐杖,在房内红木柜的底层翻找了一阵,拿出了靛青封面的一沓纸书。越竹溪一页页翻过,自农学到占卜无所不有,其中《农书》已被翻得页脚卷翘,每一页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辅上图画。他听见老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当年你父亲被你娘所救,村人对他颇有微词。洪水过后又是旱灾,好在有他耐心指点,咱们村没有一个人饿肚子。他们两人成亲之时,所有人都去了。”
那场热闹的婚礼后,越夫人有了身孕,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也忍不住喜形于色,两人一个缝衣,一个忙着做各种小玩意——竹蜻蜓、木马、会跳的蛐蛐……琳琅满目,但随着她身子日益笨重,他却外出的格外频繁。
越竹溪出生之时,他正好自外归来,众人也顾不上责备他,将小小婴孩塞进他的怀里。
他抱着孩子,竟然流泪了。
说到这里,郑伯忍不住叹气:“叁个月之后,他便离开了。连你娘也不知道,他走之前曾来找过我,请我将他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这样麻烦才不会降临在这个村子中。所以我命令村人们不得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事,就连你娘,也一样。”
他苦笑道:“他给你做的那些玩具,都给我烧了……现在想想,上面并无姓名,即便是让你玩一玩,又有什么不好呢?或许我也恨他,就这样抛弃了你娘,抛弃了我们村子。”
他自木匣中取出一张红色喜柬:“他们二人登记在官府的婚书,不知为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也只有他亲笔写下的请柬,能证明一二了。”
越竹溪将它展开,红底墨字,许多年前,有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如此认真专注地写下他们对未来的期许,却又亲手扬去,连个纸灰也没落下。
他一瞬间涌上的情绪太过汹涌,似怨非恨,在看到末行时,胸膛左处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透不过气来。
永结同心。
[……六月二十二,盼君至。
闻川 越恬]
广阔的水域前方,依然没有码头的影迹。距离沧州还剩下二叁十里的水程,却不巧遇上了风雨夜,为求安稳,船队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尉迟琳琅正在同羽学认穴的本领,以排解无趣,听有人在外道:“陛下,前方来了只船,挂着静安侯的家徽。”
她微讶:“静安侯可不像做这事的人……难道是赫连无忧?”
没等他们猜测,外面已响起了赫连无忧欢快的声音:“陛下,臣来接你了,感不感动?惊不惊讶?”
尉迟琳琅道:“比起惊讶,还是惊恐更多。”
他在门外道:“臣只是个引路的……家父在码头等着陛下到来呢。”
“如今风雨,静安侯不必如此。”尉迟琳琅道。
赫连无忧道:“陛下也知他不是那种谄媚的人,不过今次好像有些不同,从几日前,他便把府里的旧东西都翻了出来,也不知道真君又给他什么指示了。那就请真君保佑,咱们早日到岸。”
很多人还记得,当年永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奋勇杀敌的身影;赫连霆偏不承爵,甘愿在军中磨练,那名爱笑的军师,总是打趣他……码头之上,他撑伞等候,鬓边的白发发灰,眼角的纹路深刻似刀,总像是在诉说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全是岁月的痕迹。
赫连霆道:“臣赫连霆,见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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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补充了竹竹妈妈的名字,如果用人设来表示她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甜甜的妹子(?
很认真思考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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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琳琅 曾记少年时
静安侯赫连霆在贵族之中,一直是个争议的存在。
无论是他年少时以军功威名,看似对爵位无意,最终还是接任;或是如今供奉真君,如痴如狂,远离朝堂许久,他如同一只沉睡的雄狮,由万丈光芒加身悍然睡去,却在帝位更迭上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沧州虽有刺史,实则诸事在静安侯府的掌控之中。
只有赫连霆知道,京城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他们。尽管那位帝王与他曾有生死共渡的情谊,但君臣之间的鸿沟还是不深深刻下。
而尉迟琳琅,他拨开枝叶丛生的障碍,是他曾经最为信任两人的骨血,更重要的是,她既不像先帝那般多疑,也不像闻舟那样肆意妄为,她有二人的影子,却绝非复刻。
她眼前的道庙与其他并无不同,一位老道士替二人砌上一壶香茶,在一旁摇着蒲扇。他一只眼睛眼皮耷拉,道是年轻的时候便坏了,当年四方战乱,不知有多少人落下残疾,便是保全性命,已是万幸。
“侯爷让他见朕,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待他退下,尉迟琳琅道。
赫连霆道:“他曾是圣朝军中的一员,是永芽的下属。”
圣朝历代来,有不少留名史册的女将,永芽出身农户,女生男相,以男子之身扬名于军中,后来其身份暴露,已是女帝的尉迟嘉并未苛责,反而与她交好。
“当年臣四人于沧州相识,虽然身份地位各有不同,志向一致。陛下的父亲,来自海上明月楼,想必您已知晓。”赫连霆缓缓道来,“闻舟说过,海上明月楼不参与五国争端,却有化解世间苦难之责。他乃是下一任继承者,责无旁骛。”
尉迟琳琅问道:“继承者是为何意?”
“便是这传说中的存在,也需要有人调度管理。但……其中一项规定着实令人惊讶,男子必须守身,再从楼中优秀的后代中挑选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
尉迟琳琅不禁瞪圆了眼睛。
“不瞒陛下,闻舟与先帝之事,臣初闻十分诧异,后来想想,也是顺理成章。人间龙凤,理应至此。”他微微笑道,“那段时间,夫人也刚诞下无忧,臣便回家照料。谁知先帝在洵州遭刺,性命垂危,幸好闻舟医术卓绝,只是先帝当时,也已怀有身孕……”
那些隐藏在记忆中脉络逐渐清晰,尉迟琳琅问:“既然他们感情甚笃,为何母皇绝口不提父亲呢?”
赫连霆沉默片刻:“那名刺客,来自血之旗。多年来对他们的来历众说纷纭,他们所用的红莲标志,却与废王相似。而后来……一篇关于永芽身份的檄文弄得满城风雨,原来她是废王留在圣朝的后人,虽然风波很快平息,仍有不少人质疑。先帝为了堵住众人猜忌,贬其为庶人,臣再次进宫时,曾问过先帝,她道闻舟回了海上明月楼,不会再回来。自此之后,这两个名字,便压在了臣的心底。”
茶梗沉在杯底,山间的秋色送来凉意,她心中的疑惑并无丝毫减少,却有一个微冷的猜想浮上来。她听见赫连霆略微有些疲惫的声音:“陛下需得知道,闻舟是臣见过最有情义的男子,他对先帝也甚是情深,绝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这些年来,臣一直想找到他们,但到底……恐怕斯人已逝,难寻踪影。”
先帝性格沉稳,常在纸上记载琐事。
尉迟琳琅记着他说的这句话,不知宫中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存在,传书回去,命宁杀寻找。秋来雨落纷纷,她在行馆房中托腮望雨,忽闻嘈杂之声,有人惊呼道:“相爷!”
她随意披上外衫,顶着众人先惊讶后躲避的目光,以及数不清的“陛下”看见了他,越竹溪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模样,他的脸色苍白似纸,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与她双目对上,瞳仁中的光闪动了一下,很快熄灭。
他是驾马从洵州赶来沧州的吗?尉迟琳琅还未来得及想清,越竹溪已然跌在身旁小厮身上。他平日身体健康,偶有几次带病上朝,也决然不会像现在颓然脆弱,尉迟琳琅站在一旁,让那把脉的大夫极有压力,好在没有发热,需修养几日。
君臣到底有别,尉迟琳琅正欲离开,听见一声清楚的呼唤。
“琳琅。”
似是呓语,又似是真的在叫她,尉迟琳琅不禁靠近了些,但他嘴唇轻轻蠕动几下,呼吸逐渐沉稳,已然睡着了。
仿佛那一声只是错觉。
尽管他们曾在同一屋檐下待过那么久,尉迟琳琅从未曾看过他熟睡的模样。不知他为何反常至此,她用手指拨开他睡梦中已然紧皱的眉峰,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能解开忧愁。
而她自己的忧愁,却不知该如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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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琳琅 江水为怀
“臣见到了臣的师傅。”
船舱中,越竹溪落下一子,悠然笑道,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尉迟琳琅微微眯起眼睛。
“朕发现,你也不是那么正直的人。”她目光在几处游离,“现在也学会欺瞒君主了。”
越竹溪道:“臣并未说谎。臣之师向来行踪不定,此次回乡见到,不心潮澎湃。”
澎湃到不管不顾地驰马而来?尉迟琳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你不愿说,朕也不会逼你。”
南巡最后一站,乃是潮州。他们二人在此次经历了许多事,就连羽也颇有感叹的模样。旱灾之治,百流入海,开堤放水时,岸边人头攒动,祈祷龙王开恩。一座两人高的白玉雕像头生犄角,明明是娟秀年轻的长相,偏偏刻上两缕长须,显然是按照他们心中龙王的形象刻制而成。尉迟琳琅一路南巡,对于治灾有功的能臣多有嘉奖,有些直接越级提拔,却也没见过民间如此推崇。
“朕记得你离开平南时,他们也立了雕像。”尉迟琳琅道,“想来此地风俗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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