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简小号
迟来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
它无法力挽狂澜,更无法让一切回到当初。可对于失去至亲至爱的受害者家属而言,这是一份不容缺席的沉重慰藉。
而也正是因为有像沈听以及刑侦队里每一位成员那样, 不放弃追查真相的警察们存在, 那些对媒体与社会群众而言可能早已毫无新意、没有关注价值的陈年旧案才有告破的可能。那些披着人皮的作恶的鬼魅, 也终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判与罚。
……
另一方面,在那天和沈听楚淮南吃完饭后,林有匪一回到住处就再次联系了慕鸣盛。
这次他没有使用whisper的身份, 而是化名hunter给慕鸣盛发去了李世川被囚禁的视频邮件。
警方突击马场并破获康仁囚禁侵害未成年人, 非法持有大量违禁品一事着实让人意外。当新闻播报中记者将其称为这是一场由“一只手表引发的大搜查”时,林有匪就有种对方可能是“友军”的预感。
只是没想到, 楚淮南和宋辞就是在马场丢了表的客人。当发现这一点时,他几乎立马肯定,这俩人绝对是故意的。
仔细想想,短期内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宋诗去世、贝隆被捕、林霍死亡、楚振生落网……天汇根深蒂固的旧势力在几个月内被铲了个干净。
林有匪不禁再次想到那张被陈峰夹在日记内页之中的照片。——照片里穿着作训服的青年人有着和宋辞一模一样的外貌。
这个“宋辞”真的很有意思。
他的直觉告诉他,楚淮南和宋辞就是能够帮他把藏身于海面之下, 蛰伏多年的终极怪兽给逼出水面的“友军”。
退一万步说, 即便那个永远吊高眼角笑得轻浮浪荡的“宋辞”不是警方的人, 那他也是个能令与之争锋的对手, 在短时间内全部死绝的厉害角色。
林有匪早就摸清了天汇与华鼎万亿的关联,于是决定要借此机会推波助澜一番,逼本来一直处于幕后的慕鸣盛亲自出面去同宋辞接触。
如果运气好的话, 用不着他出手,那个自带克敌属性的宋辞就能把不轻易露面的最后一只巨兽拾干净。
傀儡都已折戟,躲在幕后多时的傀儡师也到了被追光照亮真面目的时候。
这场带着血与泪,罪与罚的戏目实在过于冗长,它已在人间上演长达十五年,早该要迎来完结篇……
你同伴的生命力比想象中更为顽强。
刚“配合完”警方调查慕鸣盛,到家中没多久就到了这封邮件。和挑衅文字一并发来的还有一段正对着李世川的脸拍下的视频。
暗渡 第186节
慕鸣盛盯着屏幕的眼神几乎要淬出毒来。
“把这个人找出来,处理掉。”
自从接手慕万亿的帝国后,慕鸣盛再也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如此暴怒的对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挑衅。
而上一个胆敢和他作对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哦、不对,上一次和他作对的那几个,压根就没能有机会进坟墓。
一群抱团的蝼蚁而已,动动手指的功夫就解决了。而死无葬身之地,又家小俱亡的人,怎么有机会立碑种草呢?真是气糊涂了。
面对暴怒的主人,慕鸣盛的随从花了八位数,找来了号称享誉全球的黑客团队,对发件人进行反向追踪。
可那些个有着光辉履历,号称能在美国五角大楼、nasa和中央情报局网络的系统内自由出入,查阅拷贝数据的顶级黑客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有追到发件人所在的实际物理地址。最终他们只得放弃,无奈地承认对手方太过高明。
而负责此事的黔驴技穷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提着脑袋来向慕鸣盛汇报这个消息。
“慕先生,lamo datastream团队和我们合作多时,这一次由于发件人太过狡猾,他们没能追查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因此lamo决定此次服务分文不取,同时为了表达歉意,他们还会帮「地下室」做一次网络安全的加强与升级。”
他口中的地下室指的是由慕鸣盛的华鼎万亿主控的暗网。
自从马场底下的康仁地下室被查后,线上地下室的业务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交易规模缩水不少。但比起这个慕鸣盛似乎更焦心那个男人的失踪。
为了那一小段视频,他几乎暴躁得发了疯。整个办公室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成了碎片。站在沙发旁汇报的手下,用余光扫视屋内的一片狼藉,他简直怀疑那个被关在神病院关了十几年的男人,一定是给他冷静理智的主人下了降头。
愿意支付千万酬金去追踪对手行踪的慕鸣盛,显然不会被“升级”这种小恩小惠所取悦。
他拧着眉刚冷声骂了句“废物”,站在沙发旁的手下就接到了个跨洋的电话。接起来还没说两句,一直勉强保持镇定的他立马脸色煞白,挂了电话,他转过头向慕鸣盛汇报:“慕先生,我们的地下室进了老鼠。”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升级「地下室」安全等级的时,lamo团队发现了个要命的事情。就在前不久,有外来入侵者私下偷偷动作,悄无声息地接管了网站的管理员id,且网站本身还有多处关键数据、设置被修改,许多原本应该永远保密的资料很可能已经遭到了泄露!
慕鸣盛的神色顿时更冷,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额边的青筋肉眼可见,正狂躁地扑扑直跳。
他的手下赶忙补救,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慕先生,请您放心。在最初设计「地下室」时,编程里有强制记录交接管理员身份时ip的隐藏设计,lamo那边也已经做出承诺,他们绝对有把握可以找出究竟是谁在捣乱的!”
这是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宣战者吗?
慕鸣盛发青的面上浮出一抹阴晴难测的薄笑。“告诉他们,捉住小老鼠,我给他双倍的价钱。”他打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重新进入邮箱,预备亲自回复那个名为hunter的踪迹难寻的挑衅者,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但要是抓不住,钱仍然可以不用退,但他要把命留下。”
慕鸣盛回信所用的犹豫时间,比林有匪想象中长了一些。
回信很短,只有寥寥数字——你是谁?想要什么。
这是很干脆理智的谈判态度。可林有匪却可以想象得出来,写下几个字时,慕鸣盛会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实际上,真说起来,林有匪和慕鸣盛是没有直接的仇怨的。
十五年前,设局诬陷了他父亲,害得安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航宇的刘衍,他早已不在人世,而他的儿子刘胜据查也已经死了。
可林有匪却仍然不想停手,想到因为善良而成了替罪羔羊的父亲安康,以及为了父亲的罪绝望自杀的母亲林殊,他心里空落落的。念及父母,沉闷的胸口已经不太疼了,但仍然像被巨石压肩般喘不过气。
林有匪年少时和外公相处的时间最长,因此受中医、佛学的影响颇深,深信因果。
华鼎万亿是因,航宇贸易也是因,可那些造下一连串的恶因的渣滓,却不愿意承担随之而来的恶果,从而造成了他无辜双亲的厄运。
紧蹙眉心微微一动,林有匪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僵尸配方四个字。
一旦建立了联系,接下来的“交流”便是相当快速高效的了。几番来往,林有匪更加明确了李世川对慕鸣盛的重要性。
据他所知,慕鸣盛为人阴狠唯我独尊,如果李世川其人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他压根就不会浪时间和身份不明的来信者交涉。
而同样的,另一端屏幕前的慕鸣盛也摸清了这个“hunter”的意图。
他本还觉得这个用户名为“hunter”的发件人很可能和之前给他发过隐晦邮件的“whisper”是同一伙人。也一直担心从康仁消失不见的李世川会落入警方手里,因此才第一时间找了个小国的外交官进行了婚姻登记,以确保在极端情况下,他也能利用外交官家属的刑事豁权全身而退。
在康仁被警察清剿时,慕鸣盛立刻猜测可能是李世川招来了警方的人。
但现在,在读过hunter的几封回信后,慕鸣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不在警察手里就好……
hunter的目标是僵尸的配方,发来视频为的也是要他用僵尸配方去交换那个男人的安全。
慕鸣盛一向自大,从来没怕过李世川见了警察的人会把他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怕只怕要是人真在警察那,那他日后像把心爱的大玩具夺回来的难度会变得很高。
当然,眼下种种已经可以证明,李世川并没有被警方控制。这个绑架了李世川的混蛋hunter不是警察,而是个觊觎超级毒品僵尸配方的同行。
配方而已,要就给他。
这本就是迟早要拿到手的东西。
他要用这配方作饵,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行,了解触到他的逆鳞,会是怎样的下场。
只要人没事,配方共享好谈。
到来信时,同样作为设饵者的林有匪也微微地笑起来,等待已久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第201章
慕鸣盛效率很高, 沈听隔天刚进天汇,老板椅还没坐热,办公室里那台似乎从来没响过的座机就响了。——沈听听交接工作的手下说过这部座机是专属线路,只有天汇重要的合作方才能打得进来。
他沉思了几秒, 才伸手接起电话, 语气生硬地问:“哪位?”
“您哪位?”
殊不知打电话来的人态度比他更差, 非但没做自我介绍,还反问他是谁,一副反倒嫌弃他不懂规矩,没有自报家门的样子。
沈听故意没说话。
对方大概是等得不耐烦,“啧”了一声, 而后自顾自地说:“我是梁硕,通知一下你家林总,就说那位先生回国了,要约他见面。”
这一串对暗号似的弯弯绕听得沈听神色一凛。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失落道:“林总?你是在说林霍吗?他死了, 为了救我……”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那您是……?”
林霍的死在道上人尽皆知, 这个梁硕显然是个消息不灵通的, 好在脑子还算活络, 听说林霍是为了救他而死, 立马改用了敬称, 语气瞬间客气许多。
这句疑问句的尾音拖得很长, 见沈听没有自我介绍, 他又立刻自问自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难不成您是宋辞宋总?失敬失敬!”
沈听笑道:“什么宋总啊,不敢当, 我是宋辞,你刚刚说有位先生要找林霍?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对方顿了顿:“林总的事我很抱歉,不过自从宋诗先生身体有恙起,我家先生的接待便一直是由林总负责的。”
在知道他是宋辞后,对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沈听闻言,挺伤感地叹了口气,“林霍是我哥的左右手,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一向他忠心又能干,世事难料啊!”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安慰:“您节哀。”
两人又就林霍的死寒暄了片刻,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后话题才又回到了“那位先生”的接待上。
沈听直截了当地问:“你口中的‘那位先生’是不是就是华鼎万亿的现任当家?”
电话那头自称梁硕的连鼻息都滞了一滞,不知是惊讶于不问世事的宋辞居然会知道华鼎万亿,还是没料到这只初生牛犊竟然会问得这么直接。
而对于这个问题,梁硕选择避而不答,他默认似的接着说:“我们先生近来常说,宋总年轻,又刚接手家业不久,经历丧亲之痛难心力交瘁,不想给您太大压力,因此不必事事惊动宋总,万事都让我们与林总交接。”
他这一番铺垫既表达了“那位先生”对宋辞的重视,又解释了之前他们与林霍单线联系是出于“善意”的考量,并不是有意躲着宋辞。
沈听冷冷地笑了笑,嘴上却说:“是啊,我还在想,怎么以前从来没接到过你的电话。”
梁硕打哈哈:“是的是的,林总是大宋总的心腹,独当一面为您分忧是一定的,可如今他不在了,以后可能就要常常叨扰宋总了……”
这个梁硕爱拐弯抹角,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几乎就是另外一个林霍。
沈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皮笑肉不笑地从善如流:“好说好说,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有一点是好的,直肠子、爱恨分明,从来都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类型。我哥和林霍在时都常说,我们天汇能有今天靠的就是华鼎万亿这颗大树。俗话说,饮水不忘掘井人,我宋辞虽然年轻却也是个有感恩之心的人。华鼎万亿的当家人来了江沪,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作为小辈我肯定是要亲自接待的。”
梁硕恭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宋总快人快语,我虽然还没见到您,但光听您说话就知道您必定非常仗义。”
沈听笑着应对,两人又说了几句,而后约定了近期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又对了些招待上的礼数和细节。
末了,电话那头的梁硕突然说:“先生这次回国要聊的是那东西的配方,林总之前就提到过,东西已经在宋总手上了,此物贵重,请宋总务必好好着。”
“那是自然。”
……
挂断电话后,沈听垂下眼睛拨弄着放在桌板上的信纸,那是一叠印着天汇抬头的鎏金信纸。想当初,还是林霍为了体现天汇的实力与品质,才特地定制的。
而作为天汇的元老,林霍的葬礼办得不说多么得轰动,却也绝不寒酸,动静也足够大。作为和天汇息息相关的华鼎万亿,它背后的掌权者会真的对林霍的死毫不知情吗?
沈听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授意梁硕打这通电话的人是刻意在试探,其实打从一开始,想要找的就是作为天汇新的上位者的宋辞本人。
而“找林霍”这一出戏,不过是演给他看看而已。目的是为了试探宋辞是否对华鼎万亿的事情知情。
因此,在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半真半假地试探时,沈听便开门见山地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
其实,即便梁硕不提起僵尸配方配方一事,他也已经把对方的来意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而电话中最后的那一句提醒,更加坐实了沈听的猜想。——宋诗、贝隆、楚振生,这几个天汇曾经的掌权者死的死,抓的抓。而最近,作为天汇与华鼎万亿之间最后一名重量级信息传递者的林霍也死了。
被切断了与持有配方的天汇之间联系桥梁的那位先生终于坐不住了。所以才差使手下打来了这样一通电话。
想到近在眼前的碰面,沈听目光灼灼。
针对大鱼的最后网,终于要来了!
……
综艺录到很晚,从摄影棚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路星河婉拒了同行几个艺人“一起吃晚餐”的邀请,独自坐上了保姆车。
除了早餐的几口燕麦粥,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maggie给他买了肉松面包。这是林有匪交代过的东西,出自路星河最喜欢的一家西点房。
路星河捧着面包没拆,眼神木木的落在包装的logo上,一脸的茫然。maggie看不下去,伸手替他拆了:“星河,是不是累?累的话我们休息几天好不好?后面的工作可以推掉的。”
业界大概没有哪个经纪人会愿意把自家已经到手的热门综艺给推了,maggie本来也不是那种的人,可路星河的样子让她心里直发慌。她彻底相信林有匪临走时的话了,“你要看着他,不能让他出什么事。”
刚听这话时,maggie还纳闷,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儿?肯定是林有匪因为珍视所以过于慎重了。
可路星河最近的状态让她开始怕了。
艺人这行,只要能稍微闯出点儿知名度,一辈子的吃穿是肯定不用愁的,但工作竞争大,压力也大。平时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碰上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胡吃海喝一通,作为庆祝或慰藉。再加上名利场上口舌是非多,因此,尽管明星作为这个行业金字塔顶尖的一批人,但普遍幸福感其实都不高。
而好的演员、歌手又大多情商高,心思细腻,十分感性,特别容易对自己的要求过高或过份在乎他人评价,因此在圈内抑郁症之类的情绪病也非常高发。
尽管在心理医生面前,路星河每次都表现的十分良好,但maggie怀疑他其实病得很重。
自从林有匪在线上就澄清和路星河不合的传闻而召开记者会后,她也和对方联系了许多次,但林有匪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路星河身边发生了哪些新鲜事。
相反,他总能料事如神地叮嘱maggie要预防哪些路星河生活或工作上可能遇到的不顺。maggie甚至想过,这个顶头上司是不是在路星河的身上安了只眼睛。否则又怎么会对许多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路星河嚼着面包,眼神落在窗外。保姆车的内饰灯很亮,透过麂皮材质的浅棕色窗帘缝隙,他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车尾灯发出的红光,从透明的玻璃窗上不着痕迹地滑过。
暗渡 第187节
“星河,现在要直接回家吗?”maggie问。
路星河点了点头,“回去吧。”
“那要吃点什么,我让人准备。”
“不了。”路星河冲她举了举手里的面包:“我已经饱了。”
这么小的面包,maggie吃饱的时候都能塞得下。但她没有说话,因为知道路星河的个性,他不要的东西哪怕旁人再怎么强塞,他也仍然不会要。
车一直开到小区的地库,自从林有匪走后,路星河便从棠城滨江搬了出来,他现在住的是当年刚走红时按揭买的一套公寓。那个时候他才刚和林有匪同居没多久,拿房时,还扬着电梯卡,大放豪言壮语:“先凑合住,等我以后更红点儿,再给你买套更大的。”
林有匪站在玄关门口,笑眯眯地夸他:“没想到我的星河这么有本事啊?”
“那是!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啊!别太张扬,像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可得看牢!要是被人家眼馋给抢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林有匪伸手抓他的手腕,牢牢地按在玄关的墙上,他手指雪白修长,力道却很大,凑耳说话,气息热而痒:“我会拼命看住,谁敢和我抢?”
路星河笑着用膝盖顶他:“那可不一定,胆大包天的可多了去了,我可是香饽饽,唔——”还想强调一下自己有多热门的青年人被封住了嘴巴,柔软的舌尖和主人的温柔相悖,横冲直撞,极其霸道。
路星河被他吻得气息很乱,边接吻边急切地喘。
“林有匪。”站在漆黑玄关处的路星河开了灯,面对空荡荡的家,他独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头换鞋,轻轻地说:“我回来了。”
第202章
入睡的时候总是躁动, 很闷,闷得喘不过气。很久没睡好的路星河翻身起来,把温度调到了最低。
室温渐渐降下来, 把屋子里的所有光源都切断, 连加湿喷雾上的亮点也用胶布牢牢地粘住,才总算能勉强入睡。
可大概是空调打得过低的缘故, 后半夜突然觉得很冷, 冷得牙关直颤,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裹紧了被子,无奈手和脚都冰凉。
外头正值八月初秋末伏, 天热得秋蝉直叫, 可被窝里却是隆冬暮雪,凉得如坠冰窟,一丝热气都没有。路星河好几次在凉意的驱使下醒过来,一身冷汗,无奈头疼欲裂, 耳朵里嗡嗡直响,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可眼皮像灌了铅水, 沉得难以动弹, 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让睫毛不安地颤了颤。
半梦半醒间,突然触到一处暖热, 如同雪里冻僵的旅人忽然得了个烫手的暖炉, 顿时如获至宝,下意识地就往那处热源上靠。
久旱遇甘霖,枯木逢春大抵如是。
大冷大热皆从身上滚过,被适宜的热度体贴地熨烫着, 僵直的身体也逐渐温软下来,路星河因惬意,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星河”叹息般的一声,自梦里来。
他浑身一颤,冷汗与泪一齐堆在眼角,被人轻轻吻去了。
大概真是个梦,哪怕被爱人欺瞒、控制,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怕,只觉得委屈。
“其实,你对我很好。”
哑着嗓子的梦呓,总算还有点儿良心。眼角红红的,又缓缓地沁出泪来:“但我很怕我不是傻瓜,也不总这么容易上当的。可你演得太好,我分不清楚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他不是一件能够被藏起来、束之高阁的藏品,而是个活生生的人。被珍视纵然很好,但一个不顾他意志,企图掌控一切且不择手段的爱人,实在太过可怕。
外界总说,路星河生活在一个家境殷实,从不缺爱的环境里。但鲜少有人知道,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母亲重组家庭后,继父对他非常冷淡。双亲忙于工作,便把他全权委托给了保姆,鲜少有时间亲自管他。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发现路星河父母对他的极度忽视。如果一对父母真的足够重视孩子,也不会在他被保姆拐卖,消失了好几天后才察觉出异常。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路星河对爱的渴望,其实远超常人。
在遇到林有匪后,他曾一度觉得那是上天的补偿。他们各方面都很合拍,不论神还是身体。
以前有位和他关系很好的艺人因为谈恋爱而推掉了好几部戏,路星河还曾善意地提醒过对方,千万不要“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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