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柿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狗黑匣子
问宅是古色古香的设计,家居摆设无一不功参造化、不假雕琢,却不显得俗气,主人品味可见一斑。汪匿匿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管家走。
在里苑见到了问烃父母,他们好像在争执,看见她,缄默片刻。汪匿匿唇瓣唸了唸,方才叫道:“伯父,伯母。”
问夫人见到汪匿匿顶高兴,忙拉着她坐下,还贴心地给她垫了软垫和靠背,笑着问她:“饿不饿?”眼却瞅着她隆起的腹部。
汪匿匿还没来得及拒绝,问夫人已经叫佣人去准备糕点了。
汪匿匿如芒在背,眼前是问夫人灼热的眼神,背后是问先生审视的眼神,冰火两重天,汪匿匿坐立不安,差点又想咬指甲。
问夫人细细打量她,见汪匿匿长得讨喜,眉目致,一双眼长得是真水灵,早已喜爱了叁分。再看她态度不卑不亢,不谄媚讨好,但也不敷衍,坐姿端正,可见家教良好。问夫人放下心来,别的事,她也就管不着了。
汪匿匿可没这心思,她太聚会神了,以至于眼前的问夫人有了淡淡的重影。好在佣人端了糕点过来,汪匿匿默默松了口气。
尽管她现在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堪比救命稻草,她肯定来之不拒。
“尝尝这个茉莉糕。”问夫人又给她倒了杯花茶。
汪匿匿点点头,静静品尝着,茉莉糕酥软香怡,微甜,还带着一丝茶涩,入口即化,倒是很特别。汪匿匿放下刀叉,抿了口花茶,对着问夫人盈盈一笑,“好吃。”
问夫人也笑着点头,她是越看越满意。
此时问先生开口了,“汪小姐对婚礼有什么打算?未婚先孕,总归不体面。”声如洪钟。
问夫人蹙眉,但也没阻止。
汪匿匿忙侧身,让自己正视他。
问先生目若悬珠,气势凌人。汪匿匿思索片刻回答:“伯父,关于婚礼,我已经跟问烃达成共识,您若有疑虑,可以找问烃。”
问先生怒目,汪匿匿避开,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好了好了,小匿,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婚礼的事你再好好想想。”问夫人出来打圆场,拍了拍汪匿匿放膝盖上交握的手,语气柔和,“别急着决定。”
汪匿匿点点头。
她走后,苑内立刻倾轧起来。
“说好不提这事才让儿子同意,你偏不给她脸,儿子知道了,不得怄我们?!”问夫人声色柔和但语气尖锐。
“儿子儿子,就是你太宠他了!才导致他翅膀硬了学会瞒天过海了!”问儆拍案而起。
“你儿子都二十八了!你以为他叁岁小孩?而且汪家虽称不上门当户对,但也不是能任你搓圆搓扁的角色!我看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问夫人冷眼半瞧,不疾不徐。
“你!”
“呵,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演夫妻情深?明天我就飞瑞士了,你就跟你那老相好双宿双飞吧!”说的有些气急,问夫人缓下来,按着胸口。
妻子眼里的刺刺伤了问儆,他不再多言。
茶桌上花茶浑浊,原本馥郁的茶香变淡,逐渐消散在苑内。冷茶滞寒,烫茶又伤口,恰恰好是那么难。
*
汪匿匿上车后,稳了稳心神,系上安全带,才发觉手上黏湿。
她摸着肚子,福娃很乖。也不知道问烃这会儿在哪了…问烃长相出色,原来是遗传了他爸爸。只是问烃老了,也会这么凌然难犯吗?那也太吓人了。他妈妈倒是平易近人…
胡乱想着,到家了。司机从后备箱拎出满满两手的袋子,汪匿匿扫了眼,全是高定奢牌。
司机一丝不苟:“这是夫人吩咐的。”
汪匿匿没为难他,让他送到了家。
问烃回来,汪匿匿跟他说了见面的情况。她不诉委屈,也不夸大事实挑拨离间,只简单平诉。问烃猜到了,闻言点点头,哄她睡下后,驱车去了问宅。
汪匿匿在他走后睁开了眼,房间里静寂无声,只空气净化器偶尔“呲呲”的运作声,像潜伏在黑暗中吐着信子的太攀蛇。
汪匿匿摸着肚子叹了口气,她有做错吗?她跟问烃一旦踏入婚姻,面对的不止问烃一个人。睽睽之下,她自己被轻蔑,没有关系,但她有了宝宝,如果她不强硬一些,会连带着孩子也被看低,那不可以。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谁能保证问烃会一直护她爱她呢?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一句话之所以能被当成箴言,不过是因为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在这上面跌了跟头。汪匿匿不想做翻跟头的人。
问烃半夜回来,洗了澡上床,避开她肚子轻轻环住她。
汪匿匿却一夜无眠。她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
*
早上起床汪匿匿梳头发,梳子上缠着一大坨发丝。她愣愣了看了会儿,才把发团择下来,丢进垃圾桶。
刚吃完早餐,爷爷来了电话。汪匿匿腆着肚子踱去沙发上坐下,接起,按了提键,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爷爷!”
“哈哈,”汪老笑声爽健,“检查都还好吧?”
汪匿匿被感染,也笑,“嗯,好着呢。您呢,身体怎么样?”
“都好。胃口如何,馋哪口就让人去买,别闷着自己。”
“好,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小囡啊…”
那厢似有些欲言又止,汪匿匿关掉提,把手机拿在耳边,轻轻唤了声,“爷爷?”
“…没事,爷爷挂了。”
“好,爷爷再见。”
挂了电话,汪匿匿又呆看了一会儿育儿书,一页未翻。
阿姨拾完厨房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橙汁。汪匿匿扫了眼说:“放茶几上吧,我现在喝不下。”
阿姨搁在茶几上,“中午有特别想吃的菜吗?”
汪匿匿早餐还顶在喉咙口,哪有胃口去想中餐?她淡淡回:“没有,都可以。”
阿姨倒兴致勃勃,“奶豆腐鲫鱼汤怎么样?现在正新鲜。”
“我都说随便了,别再问我了!”汪匿匿啪得合上书,语气有些冲。
阿姨尴尬,“好好,我不问了。你慢慢看。”
汪匿匿懊恼不已,“对不起,我…”她咬了咬指甲,不敢抬头看阿姨。
“没事没事!说啥对不起。”阿姨赶忙摇头,说着走开了。
她之前的雇主也是富贵人家,跟那家的女主人比起来,汪匿匿可算是太好伺候的主儿了。而且人正怀着孕,冲撞不得。她现在这份工作,只要求做白班,工资却是之前的两倍,受点气也是应该的。如是想着,阿姨打扫卫生的手脚更麻利了。
汪匿匿看着阿姨拖地的背影,咬了咬唇,套上开衫,驱车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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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柿子 无稽之谈
汪匿匿没有去往常检查的军区医院,而是去了一家私人医院,花了钱用假名建档就诊。
她戴着帽子和墨镜,低着头等在诊室外边的休息区。私人医院服务好,小茶几上都是零嘴和茶水。长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环境静谧悠闲,汪匿匿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很快轮到她,有护士接她进去。
汪匿匿向医生简单说了自己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四十多岁的妇产科专家仔细聆听,时不时应着声。等汪匿匿说完,她才轻柔地开口:“照你之前的检查和目前的诉求来看,我是不建议你用药的。毕竟很多药物对胎儿都有害。”
汪匿匿点点头,“我知道。除了药物,还有别的办法能缓解焦虑吗?”
“你可以挂我们医院的心理科。”医生说完,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动了动鼠标,“我看了一下,今天有辛医生坐诊,她临床经验丰富,也许可以帮到你。”
辛医生很年轻,看起来就叁十来岁。汪匿匿不是那种会用年龄判断成就的人,反而因为辛医生年轻,感到了一丝亲切。
心理诊室不像一般的诊室,它的就诊台更开放,而且用软沙发取代了硬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汪匿匿陷入柔软后,不觉卸下了心防。
辛医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侧方,淡笑着启唇:“如果没有看到你的肚子,我很难相信你是一名孕妇。”
汪匿匿接过水,也回以一笑。
“这样的话,我就不让你做一些血生化、头颅ct之类的检查了,我们就来聊聊天?”
约莫两小时后,汪匿匿走了出来。迎面碰上一个年轻男人,似在偷偷打量她,汪匿匿扶住帽檐,小步快走。
……
“请进。”听见扣门声,辛敏望过去,抬高声音说道。
看见来人,辛敏小幅度皱了皱眉。她还以为是上一位患者折回,没想到是鲁药代。
鲁塔关好门,未语人先笑,叁两步坐去沙发。
辛敏有些不满,双手交握,语气十分严肃:“鲁代,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不要直接来医院找我。现在上头查的严,被发现我要担责的!”
鲁塔吊儿郎当的,但神情微凛,他也不好过。去年下半年国卫部换了一把手,连带着底下大动作,今年年初明令禁止医药代表进出医院。导致他家的制药公司资金链紧张,不得不把目标对准私人医院。
而近两年抑郁症等神疾病就像现代人的“心灵感冒”一般,如雨后春笋般冒头。鲁塔当然想分得一瓢羹,因此计划先攻克医院的心理科、神科等,并且把药价定得颇高。至于这是不是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已不再他的道德标准内。
鲁塔不再嬉皮笑脸,敛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开始游说。辛敏思索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两人约在下班后再开展进一步的商谈。
“你下回别再来医院了!”辛敏提醒。
“得嘞!”鲁塔揣着公文包刚要起身,半抬的臀部又坐了回去,眉宇间光闪过,他问:“前面出去的那病人是谁啊?”
*
这日午后,无风压枝,湿础蝉烈。
汪匿匿艰难地给自己涂着防晒霜,问烃想帮忙,汪匿匿拒绝了,有些不耐,“你不去公司吗?”
她前段时间就请了产假,问烃不放心,常常把工作带到家中。刚开始汪匿匿还挺开心,之后就是厌烦,觉得问烃每时每刻都盯着她一举一动,让她窒息。问烃察觉,也就没继续在家办公。
问烃闻言沉默了会儿,眼里似有疲惫,他轻声说:“又要去那吗?我陪你去好不好。”
汪匿匿不吭。
问烃退而求次,“让你姐姐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问烃提到汪写意,汪匿匿情绪很激动。她一把甩下防晒霜,噌得站起来。幅度太大,她一阵头晕,扶着沙发背缓了好一会儿。
问烃慌忙过来扶她,被汪匿匿躲开了。
问烃只能目送她离开。等引擎声响起后,才拨了电话让人跟着。
汪匿匿从那天回来后,经常去辛医生那。从刚开始一周叁次,到后来每天都要去,不去坐一坐,汪匿匿浑身不舒服。
在那里,汪匿匿好像找到了呼吸的地方,她变得悠游自在,感受到了儿时穿梭在弄堂里的快活。她不再紧绷、焦虑、敏感和痛苦,有时候都不用跟辛医生说话,光是坐在诊室,她就感到快乐。
她好像上瘾了。她情不自禁把这一切归错于问烃——是他让他怀孕,而正是怀孕才让她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更可怕的是,某些时刻,她看到问烃,甚至有了反胃的情绪。回过神来的汪匿匿会责怪自己,但她根本控制不了,那些情绪如同扎根在胎盘的枝丫,随着婴儿的生长也不断地抽条。
她曾搜索过无数资料,但无论是书籍还是网络,都表示孕妈妈有这种情绪和状态是正常的。给出的建议左右概括起来不过是1、要树立自信;2、思想放松,要知道,任何喜悦的获都来之不易;3、对家庭生活方面的琐事,也要胸襟开阔,不要计较家人的态度,避生闷气和发怒。
简直称得上“无稽之谈”。
辛医生跟她说,只能尽量疏导情绪。且在汪匿匿敞开心扉提到一些旧事后,指出她心结所在:她妈妈、姐姐等人的经历和她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对“婚姻”有了不信任感和对“生育”有所恐惧。
汪匿匿不置可否,她想,在生产前,她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与问烃的接触和不断安慰自己生完孩子就正常了。
*
汪匿匿如约而至,打开诊室的门,熟悉的香甜味扑面而来。汪匿匿松下脊背,托着腰去沙发上坐下。
辛敏在外边打完电话才进来,笑着夸她气色好,一如既往的开场白。尽管汪匿匿知道自己气色很差,只能靠致妆容遮掩,但她还是会因为辛医生的夸赞感到身心舒畅。
“严童,今天我们看个电影?”辛敏征求她的意见。严童是汪匿匿编造的假名。
汪匿匿摇了摇头,“我想在这睡会儿。”
辛敏没有多问,给她拿了一块薄绒毯。汪匿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噙着笑意闭上眼睛,梦里大团大团的白云抚摸着她,她身轻如燕,与它们玩耍。
从医院出来,天还亮晃晃的。有些年轻的小伙儿,早早穿上了短袖裤衩。汪匿匿驱着车在街边游荡,她不想这么早就回家。
刚打算去甜品店坐一会儿,就接到了汪写意的电话。汪匿匿接听,“姐姐。”
“小匿,晚上有约吗?陪我去参加同学婚礼?”汪写意问。
汪匿匿毫不犹豫答应了。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接你。”
汪匿匿降下车速,往外扫了一眼,“在中央大厦这边。”
“好,你先找地方坐,然后发个具体定位给我。”
半晌,汪写意来了,汪匿匿正坐在肯德基的游乐区边看几个小孩玩乐。
两人碰面后往外走。汪写意调侃她,“看小孩看那么出神,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生了?”
汪匿匿没有解释,轻轻摇了摇头。
汪写意以为她累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不累,走吧。”
两人上了车,汪写意让她坐后面,记得系好安全带。汪匿匿一一照做。车子行驶地很慢,两人各存心事,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突然,汪写意开口:“我要和陈磬离婚了,leon的抚养权归他。”
汪匿匿猛得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软柿子 不宣而战
在汪写意心平气和地说完那句话后,车内就陷入了死寂当中。
汪匿匿紧攥着安全带,如鲠在喉。
前几天汪写意就跟汪匿匿透露了些家庭龃龉。她说有一回跟陈磬争执,陈磬失手推了她一把,虽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她好像看到了他们婚姻的尽头。对于离婚,汪写意是无所谓的,因为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她就能掩耳盗铃。她习惯了。
汪匿匿从来没见过姐姐跟人吵架,她是那么温柔,那么无害。
她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小声问:“爸妈也同意了吗?”
“嗯。陈磬说服了他爸妈,那咱爸妈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只是leon的抚养权还有些纠纷,我是不想争来争去的,闹得难看,受伤的还是leon,只是爸妈不同意。”汪写意语气平缓地仿佛在讨论餐桌礼仪。
汪匿匿点点头。
汪写意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笑起来,“不值得为我高兴吗?我现在可是亿万富婆诶。”
汪匿匿笑的很难看。好在不一会儿就到了金门大酒店。
两人结伴进入,新人和他们的父母在酒店大厅笑迎宾客,汪写意走上前去,把红包递给新郎,“新婚快乐!”
新郎仪表堂堂,跟新娘介绍说:“这是我高中同桌。”他又仔细看了眼汪匿匿,一拍脑袋笑道:“这是你妹妹吧!”
汪写意含笑吟吟,“是,你还记得。”
新娘很漂亮,跟她们寒暄了两句,瞥了眼汪匿匿的腹部,就让她们赶紧去楼上坐。
汪写意和汪匿匿的桌位在西南角,碰上不少高中同学,汪写意记性好,名字一个没叫错。一时觥筹交错,婚礼还没开始,不少人都喝了起来。
这样的婚礼对汪匿匿来说是新奇的,这让她有了些神,跟汪写意小声聊着,“他们看起来跟你很熟稔。”
“哈哈,他们跟谁都熟,说话好玩的很。”
汪匿匿仔细看姐姐一眼,“姐,你好像挺喜欢热热闹闹。”
“谁不喜欢热闹…说到这个,我打算下半年去法国进修,回来在沆城开个琴行,当钢琴老师教小学生,怎么样?”汪写意眨了眨眼。
姐姐能重拾钢琴,这当然再好不过了,汪匿匿眉开眼笑,“这太好了!”
……
婚礼进行到一半,新人下场来敬酒。敬到汪写意这一桌的时候,新郎显然已经有了醉意,但没有失态,只笑得找不到两眼。
他高举酒杯对汪写意说:“当初还是多亏了你——你妹妹行走的医疗兵,感染了我,让我对医学有了兴趣,大学考上了医学院也认识了我的妻子!”
一桌人都哄笑。
新娘腮若桃花,接过新郎的话,“是,这么说您也算我们半个媒人了!”
原来还有这茬,汪匿匿眼儿亮晶晶的,瞅着有趣。汪写意跟新人碰酒,一饮而尽,一桌人齐声叫好。新郎新娘转去下一桌的时候,新郎爸妈给宾客分烟,是中华,红红火火的,看着高兴。
汪匿匿把玩着烟,嘴巴没味道,她有些想抽。汪匿匿摸了摸肚子,飞速睇了眼汪写意,哪知道跟她来了个对视。
汪匿匿讪笑,“嘻嘻,姐你看我干嘛,你吃菜。”
汪写意没好气,“别想着抽烟,再熬几个月再抽!”
“好吧。”汪匿匿嘟囔。
“你不吃?”汪写意见汪匿匿除了喝了点水,吃了两口蛋羹就没再动筷子,不有些担忧,照理说孕晚期胃口很好才对。
汪匿匿扫了眼桌上琳琅的菜品,摇了摇头,嘴巴没味道。
*
到婚礼尾声的时候,宴席上不少人都有些醉后糗态。更有甚者直接来跟汪写意和汪匿匿搭讪,酒气熏天,非常尴尬。
毕竟是别人的婚礼,不好发作,两人起身找新郎告别。
望了一圈,没有见到。刚刚汪匿匿有些眩晕,汪写意不敢再让她人挤人,便让汪匿匿原地等一会儿,她去跟新娘说一声,她们就走。汪匿匿点点头。
汪匿匿小心护着肚子,目随着汪写意。
没想到新娘反倒起身来送她们,“不好意思,照顾不周。”
汪写意忙说没事。
新娘侧目,认真端详起旁边的汪匿匿,见她一手扶着椅子靠背,一手托着腰部,眼球略浑浊,脸色是妆容遮掩不住的疲乏。
她神情为难,半晌才开口,“方便问一下您的孕期吗?”
汪写意闻言蹙眉,“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她知道新娘是妇产科副主任,她替汪匿匿回答了。
“我建议您去医院检查一下。”新娘语气严肃,对着汪匿匿说。
汪匿匿和汪写意倏然紧绷。
*
就好像验证新娘的话似的,汪匿匿在车上突然四肢发麻,腹部绞痛,豆大的汗粒从两鬓滑下,实在忍受不住,难耐地嘤咛出声,指甲抠进皮垫里。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汪写意大惊失色,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战栗,差点追尾。
汪写意抖着手拨了电话给问烃,问烃还算冷静,让她在路边停车,他马上就到。汪写意背后透湿,回头飞速喽了眼汪匿匿,见她已昏迷,大脑瞬间有片刻宕机。她稳了稳心神,当机立断,她不能等,时间不等人!她得立即开去医院!
她猛踩油门——对四周扑面而来的鸣笛声恍若未闻。
下车的汪写意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恍惚地不像话。好在问烃和医生护士早就把汪匿匿抬了出去。
汪写意的双腿逐渐找回知觉,她望了眼天空,乌云密布,变天了。
……
不知何时汪匿匿已经醒来,她躺在推床上,不断挣扎,死活不肯动手术。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进去!”
“问烃!我不要做手术!!”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要啊!我不要…”
“我不要啊——”
…
汪匿匿一直在哭喊,嗓子都嘶哑了还在喊,头发黏在脸上,满颊泪水,狼狈不堪。她死死攥着问烃的袖子,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触目惊心。
哭得太凄厉了,几个护士都有些动容,默不作声地望向男人。
问烃心胆俱碎,他缓缓把汪匿匿的手指掰开,声音如边鸿孤唳,“我要汪匿匿平安。”
话音刚落,护士一齐把汪匿匿压住,推进了手术室。
汪匿匿还在哭,如一只啼血的杜鹃不断在问烃耳边萦绕。问烃怔忪地呆站在隔离门前,心都碎了,他在手术协议上签下名字,一笔一划,像是刀划在心尖。
汪写意两眼猩红,泣不成声。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前面医生告知:病人心律失常,宫缩频繁,胎盘早剥,情况不太好。要么引产,孩子不保,要么剖腹产,但病人可能大出血。
手术进行中。
助理带着一批又一批地专家过来,他们的判断大同小异:“检验报告出来,病人体内残留微量的一氧化二氮,尿检呈弱阳。长期吸入笑气,病人神经受损,且导致体内缺乏维生素b12,这对胎儿发育不利,易畸变,造成永久性的神经损害。即使出生,新生儿患先天性贫血等疾病的概率大大增加。”
问烃的脸逐渐扭曲,阴影落在上面,像罩上泥塑的面具,僵硬,晦暗,他眼里黯淡无光,紧抿的嘴唇无声地抗拒眼前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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