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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泉客
作者:李飛刀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鲛人沈鱼,天生气杂不纯,遇水现形。师父与她道:“来日若遇上对你倾心之人,把他的心剜了来吃便能修得人身,不畏遇水。”沈鱼十五岁时下山历练,救了彼时落难的扶风郡王世子宋渊,却又把他抛在蓬莱观中不闻不问。宋渊记仇,记了足足七年,往后潜心修道就为了这鲛女。七年后二人重逢……宋渊问:“你要剜我的心吗?”沈鱼答:“我等到你最爱我的时候。”?//古言 玄幻 架空 主劇情//年下1v1 he//早上11點前更新,過午不更已完结文:《桃李》云麾将军李隐x女先生陶华





泉客 一 历刧
扶风郡为佛门圣地,百姓民风纯朴,多笃信佛教。扶风郡王好仁义,惟三十时元妻亡故,又失了爱子,遂皈依三宝受五戒十善,自号清净居士。郡王遭逢巨厄,半身遁入空门以求灵台清净,避俗世之苦。却不知其爱子此番正在受难——
于密州阁皂山下,郡王世子正被几个汉子押着上路。这地处偏僻,又是夜深人静之时,纵然在官道之上也是人迹罕至。这几个贼人受人财帛掳走世子,离开扶风郡后足足赶了个多月路方到得密州。此刻在官道上只听到马蹄哒哒作响,五名贼人均骑马而行,其中一人则把世子抱在怀中。
今夜月色正浓,月华犹如银光泻地。抱着世子的贼人就着月光一瞧,只见少年脸色如玉﹑眉目细致,竟隐隐然胜过妇人之美。因接了这一起单子,贼子已是整月未尝女色,这一眼看去腹中欲火骤然腾升,胯下之物已是蠢蠢欲动。
这人转脸便与身旁人戏谑道:“这世子细皮嫩肉的,像娘们一样。”
被他揽在怀中的少年听得这话,怕他对自己起了龌龊心思,顿时心头一震。只这一路上他的吃食中都被掺了软筋散,饶是神识清明,四肢却是疲软无力。
然那汉子说罢,另一人已知其意,“这货金贵得很,可不是你平时玩的窑姐儿。”
汉子哈哈一笑,伸了蒲扇般的大手摸了一把世子的脸,又道:“那主顾只要我们把他远远送走,不弄死便是。你我中如间何行事,主顾如何知晓?”
后头另一人原来便有押玩娈童之癖,早时见世子年少俊俏已然起了色心,遂也应和起来。
那原来反对的人见二人脸上急色之意,心中计较一番,也不再阻拦。抱着世子的贼人见众人默许,立马扯了缰绳,掉转马头往官道旁一槐树荗密处去。而那喜好娈童之人怕他独食,立时也跟在汉子身后策马追去。余人因不喜行旱路,便另寻一处就近地方稍事歇息。
那抱着世子的贼人寻到一大槐树下,一手揽着世子,一下翻身,便稳稳当当着地。世子被掳时已见识过这群贼人功夫。莫说他身中软筋散,纵然此刻他手脚方便,也是决计打不过他们。
扶风世子自幼过的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几时受过这等折辱?自知他们对自己的淫邪心思,世子便盘算着如何趁机夺刀伤人。尽管打他不过,然而能伤他一分也能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二人虽瞧着是粗鲁汉子,却是粗中带细,行动之间无甚破绽。世子尚未想到自救之法,便被汉子扯了身子,压了在大槐树上。
贼人从他后背细看,见他宽肩窄腰,腰肢柔靱,双腿修长毕直,心中邪火已是难以自抑。
他猛地伸手按住他脖颈,另一手又去扯他腰带,“你乖乖地受了,此后路上便叫你少挨点苦楚。”
世子听得心中大恸,然而手脚无力,只好扯开嗓子大嚎起来。他多时未曾言语,原来少年清朗的声音竟已嘶哑。
世子内心悲愤绝望,这一大嚎竟如野兽悲鸣,震得周围夜鸟飞腾,不得安宁。
汉子见他不听话,手上一使劲便重重地捏住他喉头,叫他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接着另一手便解了自己裤带掏出那勃发之物。
世子听他动静,心中便知大势已去,竟起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正当他衔了舌尖在齿间,待要用劲之际却听到一娇嫩女声从头顶传来。
“欸,你抓住他屁股蛋子作何?你没瞧见他不情愿么?”
目下四野无人,众人夜中陡然听得一女声幽幽,心中均是一惊。此时几人循声源看去只见槐树梢头竟坐着一个妙龄女郎。那女郎身形声线约莫十四﹑五年纪。因背了月色,只见她身穿雪白衫裙,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那贼人在办事之际,教她一吓已是萎了一半,忙把那物塞回裤中,大声问道:“哪来的野丫头,快滚边儿凉快去!若到了爷手里,把你一并办了。”
那女郎听了,问道:“办?如何办?”她语声刚落,身子一纵便已轻轻落在地上。这一纵竟如鸿毛坠地,翩然无声。
那两个贼子见她年纪小小竟有这般轻身功夫心中已是骇然。待见得她真容,更是一怔。
只见晈晈月色之下,少女一张鹅蛋小脸,丹凤眼微微上挑,琼鼻樱唇,肤色欺霜赛雪,端的是清丽无双。只少女那双黛眉却是斜斜入鬓,英气尽现。想那屈子诗中的姑射神人盖也不过如此。
这些贼人见世子少年俊俏已是动了淫念,眼下有如此姝色,岂能放过?二人交换了眼色便要向少女扑去。世子见贼人神态,心中已知不妙,遂哑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道:“快走!”
少女听了却是轻笑一声,与他道:“傻子,怕甚么?”
少女话未说尽,扶风世子便听得寒铁铮铮之声。两个贼人尚未及反应,便觉腿上一寒,待回了神,只见七寸之上已是血流如注。二人脚上一软便已跪了在地上,待抬头一看方见得少女手中正握了柄两呎长剑,剑刃寒气迫人,似有银光。
这几个贼人虽非正道,但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气。只他们行走多年,何曾见过这般鬼魅的身手,这般快的剑?此番再看她容颜只觉心胆俱颤,哪还能有半点色心?
那边厢少女见贼人垂首跪地,额上冷汗直冒,心中甚是痛快,便转头与世子道:“俺今夜心情甚好,帮你教训教训这两个狗腿子!”
众人听她声音娇婉,说话却甚是粗鲁,心下皆是大奇。
然世子尚未回应,此时少女又道:“说,你方才是哪只手抓人家的屁股蛋子?”
世子听她口口声声说的屁股蛋子,已是面红耳赤,却又不能出声阻止。
而跪在地上的贼子已是颤声道:“我俩有眼不识泰山,扰了姑奶奶清静,求﹑求姑奶奶放我两兄弟一条活路。”
少女出生至今还是头一次被唤作姑奶奶,心中觉得有趣,脸上便显了笑意。
扶风世子见她嫣然一笑,一双丹凤眼弯如弦月,心中蓦地一颤,只觉世间诸般色相也不过如此。
“是。俺只要你摸了人家屁股的手不就是要饶你一命吗?男子汉大丈夫,爽快些把手伸出来!”
那两贼人面面相觑,正是踌躇之际却听得世子有气无力地道:“恩人且慢……这两贼人尚有同伙在外……你决不能就此把他们放了。”
少女听这恩人名号比姑奶奶还要合意些,遂侧首看他,笑着问道:“你要俺杀了他们?”
扶风世子见跪在地上的贼人狠狠瞪着他,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心中却是半点不惧,反是朗然一笑,“正是……须得立时杀了。”
少女听了他的话,想了想却道:“哎……还是杀不得。”
贼子听闻少女所言,心中正是窃喜之时,耳边却又响起了那寒铁铮铮之声。




泉客 二 蓬莱
扶风世子尚未见剑影,便听得两个贼子大嚎一声,两道血泉分别从二人右手喷出。不过唰唰两声,两条壮硕手臂便被分筋断骨应声落地,且断臂上的指头仍兀自抖动。世子长成至今还未见识过这番阵仗,心中虽恨他们,仍止不住腹中酸意上涌。
那边厢少女出剑后,足尖一点,已跃到世子身旁。那雪白衣裙竟未沾半星血花,只有宝剑上滴落的鲜红血珠证明这两条断臂确是这稚弱貌美的少女所为。
此时她转脸看向世子,见他弯腰捧腹,脸色惨白,便靠近他问道:“小子,你怎的了?”
世子见她陡然贴近,转脸一看只觉她肌肤细腻,眉目如画,比远看时还要美上几分。只他未曾与年轻女子如此亲近,不意间人便退开了。
少女见他不应,手挽剑花,把剑上残血洒落了又使剑柄敲了敲扶风世子肩膀道:“问你话呢?”
世子听罢回过神来,自觉此番被她相救,已是十足窝囊,遂强忍了喉中酸意应道:“我……我中了他们的软筋散。”
少女听了竟未应他,突地抬头看向远处,说道:“……有人来了。”
世子虽未听得人声,但心忖她武功高强,定是五感过人,听声辨位已从远处察觉来人。
“方才……这两人大嚎大叫,定是把他们同伙引来了。”
少女转脸看他,细细打量一番,似是想了想方道:“你刚才喊俺恩人?”
世子不妨她有此一问,不知她话中之意,只好应道:“……是。”
少女灿然一笑,与他道:“好。记得俺是你的恩人,以后都要听俺的话。”
世子蓦地听得她说以后,心中不觉一动。只他尚未理清心中思绪,便觉身上一轻——少女竟是一跃而起,单手抓了他后腰带,便把他如小鸡崽一样提了起来。
世子被一个妙龄女郎如此相待心中又羞又恼,不禁向她喊道:“你﹑你干甚么?快放我下来!”
“俺带你走了,吵嚷甚么呢?。”少女说罢,人便拎着世子腾空而起。
扶风世子自幼习武,他的武师父还曾赞过他筋骨上佳,是习武奇才。然而自他见识了这少女的功夫方知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少女看着不过比他年长几岁,且不论她剑招之快,只这轻身功夫已教他望尘莫及。
此际月上中天,一个雪衣少女手中提着个少年,在密州山岭间腾挪转移,远看竟是似仙似鬼叫人难以分辬。而被她提在手中的扶风世子原来便隐有吐意,又陡然被她领着在山林奔腾,只觉腹中已是五海翻腾,难以自制。
他不愿再在少女面前丢脸,便强自隐忍,有气无力地与她道:“恩人……你快放我下来。我﹑我要吐了。”
少女听得“哎呀”一声,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有一片小湖,湖边有大树环绕,便飞身而去。
世子双脚甫触地,便猛地甩了她抓着自己的手爬到一旁呕吐起来。他边吐边想,自己先是被她碰着被贼人猥亵,眼下又有如病君,她心中定然要看不起他吧。
未料他兀自颓丧之时,却有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啦,吐完便好了。”世子见她虽然武功高强,但言语行事却似孩童稚子,却又实在感到她的关切之情,心中不禁一暖。只他自知此时仪容不整,便依旧背着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待他把腹中秽物吐尽,便走到湖边,掬了几口凉水进口。许是刚刚把混在吃食中的软筋散也吐了,此番他竟觉比先前神不少。
世子就着月色,看向如镜般的湖面整了整衣衫,方转身向少女道:“在下宋渊,多谢女郎相救。”
少女听他不喊自己恩人却唤女郎,觉得陡然降了身份,心中颇为不乐。只是见宋渊态度诚恳,便不与他计较。
此时宋渊心中暗忖,自己已报了名讳,按理她也应该自报家门方合礼数。然而少女听了却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宋渊转念又想,这少女行事不按常理,自己还是多问一句,“敢问女郎芳名?”
少女听了朝他走去,行到一半却又止了脚步。
“沈鱼。”
宋渊往她脸上一看,一时但觉沈鱼落雁,不过如此。
“沈﹑沈女郎。”
“哎,甚么女郎不女郎啊?你不喊俺恩人也不许叫俺女郎。”
宋渊不愿惹她着恼,却又不知何故,心中隐隐觉着不想再喊她恩人,遂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鱼……鱼姐姐。”
沈鱼看他相貌确实是比自己要小些,虽觉姐姐仍不及恩人威风,也是勉强受了。
“俺瞧你面相三庭均称,眉目有神,应是矜贵之人,怎地会过得如此窝囊?”
宋渊听她当面说自己窝囊,原来热了的心蓦地便冷了几分。沈鱼处事虽少了些人情世故,又不是傻子,看他神色便知他着恼,遂道:“生气了?”
宋渊便仍是扶风郡金尊玉贵的世子也不一定会恼她,何况现下身世?他恼,只恼他父亲,更恼天道不公,竟待他如斯。
沈鱼看他低头不语,又有些心焦,“你﹑你莫忘了俺是你的恩人,可不许随便着恼。”
此时宋渊抬首一笑,“我不是恼了。只是未曾想到鱼姐姐不仅武艺高强,还通晓半仙之术,真是教人好生佩服。”
沈鱼自幼与师父待在云梦山上修行,少与外人打交道,更未曾有同龄玩伴。她师父在习艺上又待她向来严厉,此番陡然受宋渊称赞,她原来雪白的脸上竟是兴奋得起了红晕。
“你……真的觉得俺厉害?”
宋渊见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也甚是欢喜,便笑着点了点头。
沈鱼见了,开心得跳了跳,又走到宋渊身边拉了他的手道:“以后你跟着俺混,俺包你吃香喝辣,断不让你饿肚子。”
宋渊蓦地被她拉了手,只觉她的手微有凉意,小而滑腻,心中不禁跳了跳。他正是神思不属之际,又听得沈鱼道:“是了,你今年多大了?你父母呢?”
宋渊听她提及父母,顿觉胸中原来掩藏着的苦涩之意又破茧而出,便只应了句:“十二。”
“哦,那俺比你大三岁呢。”沈鱼见他神色黯淡,似是有伤心之事,又想及他的遭遇,便说:“俺知晓了。你是不是跟俺一样,也是无父无母?”
虽然扶风郡王还活得好好的,但宋渊想到自己的际遇和没了父母也没甚么分别了,便苦笑了一声道:“是,我无父无母。”
沈鱼听得点了点头,“你与俺既是一般,定能了解俺的心思。”
“甚么心思?”
沈鱼一笑,“俺想要寻父去。”
宋渊听得一愣,想道这天大地大该如何寻去?遂问道:“你知你父亲身在何处?”
沈鱼不语,却拉着他的手离了湖边走向另一处空旷之地。她伸手遥遥一指,指着隔山而望的烛火通明之处道:“他就在那……你可知你眼下身在何处?”
宋渊此前尚未离过扶风郡,一路上又迷迷糊糊的,确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便向她摇了摇头。
“此乃密州地界,对面那山是道教名山之一阁皂山。那明亮之处是赫赫有名的隐仙教所在,蓬莱观。”
宋渊一惊,问:“你父亲是道士?”
沈鱼笑着点了点头,“是。宋渊,你帮不帮俺?”




泉客 三 隐仙
天下道教有两大正派,一为阁皂隐仙,二为三清龙门。扶风郡虽为佛门之地,然而这两大名派宋渊也曾耳闻。
“鱼姐姐,我听闻隐仙派与龙门派不同,门下弟子都可以婚娶的……只那些婚娶的火居道士大多并不居于道观之中。你父亲既生了你,说不定也不在蓬莱观中?”
沈鱼听了低呼一声,寻思许久,又摇了摇头,“不会的,师父恨毒隐仙道士,又从来不许俺来密州,俺父亲肯定还在蓬莱。”
宋渊听罢苦笑,“我听着鱼姐姐这是臆测居多……”他想了想,又道:“难道你师父并母亲从未提过你父亲是何许人?”
“母亲因生俺伤了元气,未过几年便去了。长大后,俺每每问师父生父之事,都被师父教训一通,说道世上男子都是奸滑狡诈﹑负心薄幸之徒,其中又以臭道士为甚,生父之事也不许俺再提。”
宋渊听了这番话更觉这沈鱼去蓬莱寻父全无根据,十分渺茫。只他眼下孑然一身,不帮她也是无处可去,便问道:“你既不知生父容貌名讳,可有其他凭证认他出来?”
沈鱼听罢咦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探去并掏出一物交予宋渊。宋渊就月色一看,见是一枚白玉鱼佩。
“这是亡母遗物。师父最厌俺佩戴此物,却又从未教俺丢了,故而这定是生父所赠。”沈鱼沈吟半晌又道:“现下隐仙三辈之中,只有然字辈的年岁当得俺生父。既如此……宋渊,俺不便去蓬莱,你便代俺去查一查……你放心,不管查没查着,一个月之内俺便去蓬莱带你走。”
“为什么是一个月?”
“哎,这个麻……俺偷溜下山一般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师父抓着。”沈鱼说罢见了宋渊脸色又道:“嘿嘿,你放心。这次俺跑得挺远的,且师父尚在闭关,一时半会定然追不上。怎么着,俺也不会扔下你在蓬莱的。”
宋渊心里叹了一声,又瞧了瞧手中鱼佩却看出了些蹊跷来。
“鱼姐姐……这鱼佩首尾之处皆有榫位,我估摸着这原来该是块双鱼佩。”
沈鱼咦了一声,取过鱼佩察看。宋渊见此便与她细细解释,说这玉佩本应是双鱼互衔首尾成圆形,故首尾之处皆有榫位陷入。只这玉佩造工良,榫位似是雕饰,不易发觉。
沈鱼听了喜笑道:“这更好了。谁有另一半鱼佩定是俺生父了。想不到你年纪小小的,也颇有见识啊。”
宋渊得她称赞,脸上不禁一热,正要跟她说几句客套话,腹中却传来鸣响。此时他脸上更红了,嗫嚅道:“……许是方才把胃都吐空了。”
沈鱼也不笑话他,嗯了一声就往小湖走去。宋渊见此,自然跟上。沈鱼到得湖边便抽出腰间长剑,又一下腾空而起飞向湖上。宋渊只见几道银光从沈鱼手中疾刺向湖面,等她了剑势似要堕水之际却以足尖轻点湖面又跃回岸上。
这几下功夫看得宋渊目瞪口呆,对沈鱼来历更是多了许多好奇。他正是愣神之时,沈鱼已回到他身边。
“喏,俺说过不让你饿肚子的。”沈鱼说着把长剑递给他,剑身上已刺了几条银鱼。
许是这些时日来承了不少打击,宋渊听了沈鱼这话不知为何眼眶竟是一红。只他不欲在沈鱼面前再示弱,遂强自隐忍,接了她手中长剑,垂眼道:“谢谢。”
宋渊向来被侍候惯的,生个火来也有些手忙脚乱,沈鱼见了便上前帮忙。宋渊看她虽然行事无甚章法,但办起实事却毫不含糊,心中对她又多了许多仰慕之意。两人折腾一番,过了许久方烧好三条鱼。宋渊先去洗了手,回来便把烧得最好的那条鱼递给沈鱼。
沈鱼见了却道:“俺不饿。”
宋渊见此也不再客气,只他毕竟出身高贵,虽在危难之中,举止动静却仍有一番气度。
沈鱼默默瞧着他把鱼几乎都吃完了,方说道:“俺看你说话举止和别人很是不同。”
宋渊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见她问话,忙把嘴里的鱼肉吞了,回道:“别人是甚么人?”
沈鱼侧头想了想,“嗯……山野村夫﹑市井之徒之类?啊,读书人俺也瞧过的,还有和尚道士。”
宋渊闻言一笑,“鱼姐姐在山上习艺,就没个师姐妹之类?”
沈鱼听罢摇了摇头,脸上多了几分落寞之意,“云梦山上只有师父和俺。”
原来沈鱼跟师父在山上学艺,鲜少接触旁人。许多人情世故不是从书里看来便是偷溜下山在市井之中学得的,故此她说话行事便有些不得章法。
宋渊心思向来机敏,把她的情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道:“鱼姐姐说话老是俺啊俺的,也是下山时学来的?”
沈鱼一笑,“俺看着在山下特别威风的人都喊自己俺的。”
宋渊听了不禁失笑。这段时日来他积郁在胸,已是许久未曾笑过。此番一笑竟是势不住,一时之间林中都是宋渊略带沙哑的笑声。
只他分明在笑,沈鱼却偏生听出了些凄惨之意,遂忙劝他:“你莫笑了。方才那狗腿子把你喉咙捏伤了,你再笑成这般要把嗓子笑坏。”
宋渊却是未听,直笑到喉间生了一阵腥甜方咳嗽起来。他以手掩嘴,待咳嗽停了朝手心一看竟是满手血丝。沈鱼瞧着,从怀中取了帕子把他手心的血擦了。抬首朝宋渊一看,只见他薄唇间仍有笑意,一双桃花眼却已是泪盈睫上。
沈鱼哎了一声,却见那眼泪已从宋渊眼角落下。她见宋渊流泪的样子,蓦地想起师父也曾在夜里背着她独自垂泪。她看不得宋渊这般,又不会哄人,便默默拿帕子抿了他脸上泪痕。
二人静默许久,沈鱼方问道:“宋渊,你为什么这般伤心?”
宋渊默了默,才低声与沈鱼道:“我原来是扶风郡王世子,也是有父母的。”
“那你……你是怎么被那些贼人抓去的?”
宋渊闻言,嘴角勾了一抹冷笑,“我并非为贼人抓去,是我父王不要我了。我母妃也是被他害死的。”




泉客 四 泣血
沈鱼在云梦山长大,从来亲近的便只有师父。师父虽待她如亲女,但为人冷厉,甚少与她说心里话。这时却听得一个尚且陌生的少年郎与自己倾诉心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幸而宋渊这番隐秘心事已埋藏多时,此刻开了话头便没再住。
“我父王向来只有母妃一人,从小我便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谁知……原来父王心中一直有旁人。约莫一年前,他从外地带了一名女子回府。未几,便纳了她为妾。”
沈鱼听到此,不禁问了一句,“妾?甚么是妾?”
沈鱼师父素来憎厌男子,人伦纲常只给她教了个大概,更未曾与她说过男女情事。故而沈鱼对此便落得个一知半解。
宋渊未料她有此一问,一时怔住,“这……男子明媒正娶的是为妻,其余纳的便是妾。妻为大妾为小,按理妾要听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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