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她如是想着,只觉腿上一软,便跪倒在地,“……阿渊﹑宋渊!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跟前,你敢瞒着我剜心炼丹,怎地就不敢见我?”
此时赵从炎立在沉鱼身后,忽地却听得一阵珠玉之声。他垂眼一看,便见沉鱼跟前滚落着一颗颗洁白圆润的珍珠。
赵从炎看得心中钝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良久方唤了一声“晈晈”。
“你说他为了你剜心炼丹,到底……”
此番沉鱼听得,虽仍是低着头,却也应道:“都是为了我。”沉鱼说着,便把自己本有气杂之症﹑后被吕玄池所伤,再后来宋渊为了自己剜心之事一一说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便避而不见。我来灵州原是想让他师弟替我算算他人在何方……原来他一直在我身旁,却是不愿意来见我。”
赵从炎听得这前因后果,叹了一息,劝道:“他从密州跟着你到灵州,对你百般牵挂,早﹑早晚会来见你的。”
然而沉鱼闻言,却是微微合了眼,“若他与阿娘一般呢?当真生死不见了么?”
泉客 一二六锁关
早上赵星与沉鱼约定了时辰,转头便把饯行之事告知徐见山。徐见山想法倒是同苏玫一般,觉着沉鱼此时离开灵州也不是坏事。时间倏忽而过,然而到得约定时辰赵星却仍未见着沉鱼与徐见山。
赵星久久等不着人来,暗忖道:玉山哥哥也便罢了,可鱼姐姐在灵州却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是否生了甚么意外?赵星这般想着,心中焦虑更甚,如此等了一会便要上街去寻沉鱼。然而她才抬脚出去,便见徐见山正汲汲而来。
赵星见此,忙迎上前去,说道:“玉山哥哥,你来得正好。鱼姐姐不见了,我们这就分头去寻她。”
“不见了?”徐见山说罢,眉头一皱,“甚么时候不见的?”
赵星闻言,便把白日的事与徐见山交代了一遍。
徐见山听了,应道:“小鱼不通灵州,有甚么地儿可去?你我也不必分头寻人了,先一同去赵宅瞧瞧吧。”
此番赵星听得自是应了。二人如此说定后便一同往那大宅前去。因赵徐两人心中甚急,脚下飞快,不多时便到了赵宅。待二人赶至赵从炎书房门前,甫推门一开,果然便见沉鱼在屋里坐着。
“姐姐!”赵星喊着,便朝沉鱼走去,“姐姐,你来了这里怎地不同我说一声?可真是急死人了!”
沉鱼原来支着额,似在假寐之中。此番听得赵星说话才睁了眼,说道:“我﹑我原想着待一会便回去的……眼下是甚么时辰?”
“差不多戌时了。”徐见山边说边从门外走内。
沉鱼听罢,似是才回了过神,“啊,竟是这么晚了……”
赵星见沉鱼此番脸色苍白﹑神不守舍的样子,忙牵了沉鱼的手问:“姐姐是怎么了?”
“无事,”沉鱼说着,摇了摇头,“……只眼下倒是用不着为我饯行了。”
“为何?你不走了?”徐见山问。
沉鱼听得,颔首以应,顿了顿才说:“我已寻着阿渊了,故而也不急着离开灵州。”
“莫非师兄如今人在灵州?”
“是。”
“这却是不好——我来前才得了消息,伊王现下只待五万大军集齐便要封死灵州了。想来也没几天时间了……”
赵星听得徐见山所言,心中一突,忙问徐见山,“你方才迟来,就是为了此事?”
徐见山听罢点了点头,又与沉鱼说,“小鱼,趁着伊王尚未锁关,你﹑你还是快走吧。”
然而沉鱼闻言,一时并未言语,须臾方问:“灵州地动之后,可点齐兵马了?”
“姐姐……?”
沉鱼见赵星一时转不过来,又重复道:“赵都督问灵州地动之后,可点齐兵马了?”
赵星那厢听得竟是伯父要问话,立时敛了神色回道:“我听阿爹说……是点过的。”
沉鱼听得,再问:“灵州叁万兵马如今剩下多少?”
“这﹑阿爹只略略提过……兴许是两万吧。”
此时沉鱼听了,却是默默起了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寻来了文房四宝。徐赵二人初时尚且不解,待见得沉鱼不一会便写满了半张纸,都不禁凑前去看。
徐见山往纸上看去,见上头写的都是军中之事,心念一转,问道:“这都是赵都督让你写的?”
“对,”沉鱼说着顿了笔,又把信迭好,装了信封便交予赵星,“星星,赵都督嘱咐要把这信交给你阿爹。他让你阿爹把信上的问题都说清了,他到信后再来安排对策。”
“此计甚好,”赵星闻言,拍手一笑,“伯伯向来是伊王克星,有他来对付伊王,我们也不必愁了。”
沉鱼听了,忽尔一笑,说道:“你连死人马屁都拍么?”
赵星蓦然听得此话,脸色便是一僵。
沉鱼见状,忙拉了赵星的手道:“这话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
“啊,伯伯在听着我们说话,”赵星说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末了又朝沉鱼道:“我有几句话……想同伯伯说。”
沉鱼听得,点头应道:“你说,他正听着呢。”
“嗯,他在哪个方向?”赵星说罢,见沉鱼往旁边指了指,便提了裙襬,朝那方向盈盈下拜。
沉鱼见状忙让开了身。
赵星一拜了了,说道:“伯伯,我从前顽劣不堪,叫家人为我担忧……我﹑我再也不会了。我往后都听爹娘的说话……”赵星如此说着,霎时间声音已带哽咽,“我们一家都挺好的,你﹑你以后也莫要再为我们忧心。”
赵星语毕,又拜了叁拜,方从地上起来。此时待在一旁的徐见山见着了,便伸手去扶。
“他说,你的话他记住了,”
赵星点头应了,却忽地觉着有人在自己发髻上轻轻抚摸。
沉鱼见赵星定定地瞧着自己的手,便说道:“他让我摸摸你的头。”
“嗯,”赵星应声,又把头低了低,“那你多摸两下。”
沉鱼听得,一边拍了拍赵星头顶一边道:“星星,事不宜迟,你快同见山带了那信回去。”
“啊,那姐姐你呢?”
“我就在此处住下,暂且不回去了。”
赵星闻言,心中一急,又拉住沉鱼道:“我阿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你莫要生她的气。你还是同我们一道回去吧?”
然而沉鱼听了只是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你若想见我,来寻我便是。”
“可是——”
赵星听得,原来还要再劝。然而此时徐见山却道:“小鱼心意已定,你我也不必多说了。灵州事态紧急,我们还是赶紧把信送回去吧,”末了,徐见山又与沉鱼道:“赵世伯与赵伯母看了这信怕是有更多想法……说不准明日便来寻你。小鱼,今晚你便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再碰面吧。”
泉客 一二七信使
赵徐二人离了赵家宅子,立时便赶回住处,把沉鱼写的信交予赵从荣。
赵从荣接过信,匆匆念了一遍后,不禁颤声道:“这﹑这世上除了大哥,谁又能对灵州子弟兵了如指掌?”他说着,便把信递给坐在身旁的苏玫。
此番苏玫拿了信,却是从头到尾细细地念了几遍。
赵星见状,悄悄撇了嘴问道:“娘,你可信了?”
苏玫听得,点了点头:“且不说信中内容,只这说话语气﹑遣词造句……感觉确实是是大哥手笔。”
赵星闻言立时便有了底气,朝苏玫嗔道:“我就说了,鱼姐姐定是伯伯的女儿。”
一旁的赵从荣听了也附和赵星,“是,玫娘,你今早这般待人,可教人伤心。”他说罢便长长叹了一息。
苏玫见这父女二人沆瀣一气来对付她,挑了着眉勾唇笑道:“我怎么待人了?我是打人还是骂人了?灵州眼下时局紧张,四处都是伊王埋下的暗桩。如今忽地来了个妙龄女郎,不只能见鬼,还要把虎符交予我们,我能不多想吗?”苏玫说着,见这父女俩抿着唇的模样,分明是敢怒不敢言,遂缓了口气道,“今早沉鱼走后我又仔细想了一回,她还虎符一事,于我们确是有利无害……况且她若是伊王派来的,怎地也得编个比见鬼象样些的借口。”
赵星听得这话,心知苏玫是服软了,不禁得意一笑。
只苏玫那厢还道她是笑自己,遂剜了她一眼道:“你阿娘年龄大了,想事情自然慢些,又有甚么好笑?”
她这话才刚说完,赵星便要反驳。
然而赵星才张了嘴便见赵从荣已握了苏玫的手道:“哪里?你还年轻得很。”
一旁的赵星却是不耐烦看父母恩爱,连忙说道:“那我明天去接姐姐回来。”她如此说罢便立时退了出去。
到得翌晨,赵星便盘算着要去赵宅接沉鱼回来。谁知她前脚刚离了二门便被苏玫喊住。赵星蓦地听得苏玫唤她,心中一突,还道她要反悔了。然而苏玫却说要与她一道去接沉鱼,赵星闻言,虽有几分踌躇,终是不敢拒便点头应了。
待赵星母女到了赵宅,便直直朝赵从炎从前住的院子而去。只她们尚未推门,远远便见着一道白色身影,手执宝剑,在园中挥舞。
苏玫见得,心下微异,问赵星:“你鱼姐姐会武?”
赵星闻言颌首,应道:“可厉害了。”她说罢便朝沉鱼跑去。
沉鱼那厢听得人声,挽了个剑花便止住剑势,问:“你怎地一早就来了?”
赵星听得沉鱼招呼,上前亲热地拉了她的手道:“我来接你回去。”
沉鱼见状,却未应她,只看着缓缓走来的苏玫道:“赵夫人也来了。”
“是,”苏玫说着点了点头,“我是同星儿一道来接你的。”
“这……这是为何?”沉鱼说着顿了顿,“就因为昨日那封信?”
苏玫听得,便把灵州目下情势说予沉鱼知晓,末了又道:“……你来得太巧恰了些,确实教我想多了。只我眼下已信你是大哥的女儿。你既决定暂时留在灵州,不若便回去与我们一处,如此也能有个照应。”苏玫说罢,见沉鱼面色有几分为难,连忙问道:“你是否怪我?”
沉鱼闻言,摇首道:“不是……我不过觉着在此处过得自在些,”她说着,似是想了想又道,“再者,想来伊王一事,赵都督还有话要交代。我待在这,倒是方便代笔。”
沉鱼这话说得虽是有理,但苏玫不知她底蕴,总觉她独居于此有些危险。赵星那厢更是舍不得沉鱼,待要劝上几句,却被苏玫喊住了。
“你在外头等一会,我有些话同你鱼姐姐说。”
赵星听得虽是不情愿,但想到苏玫办事向来有法子,终是退了开去。
“沉鱼……我唤你鱼儿可好?”
“嗯。”
“你可是心中有些怪我,才不愿意跟我们回去?倘真如此,婶婶在此向你赔个礼。”
沉鱼原来就没有怪苏玫,此时听了忙摇手道:“不是,你不必……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苏玫听罢,又仔细瞧了瞧沉鱼脸色,见她不似作伪,想了想方说道:“有些话只星儿不在我才同你说……你昨日是见过你叔叔的,约莫也晓得他性子了。常言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若他能多担当一些,你父亲也不至于苦了一辈子。如今难得知道他尚有个闺女,我们又怎么忍心教她孤身一人流落在外?”
苏玫此番前来,倒不是专门教沉鱼为难。是以说了这话后见她垂着眼,不发一言,便妥协了道:“你当真不愿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只你一人在灵州我与你叔叔放心不下,我们派些人来照看着可好?”
先前住在那大宅时沉鱼便知他们人手紧拙,又怎会答应苏玫再拨人来守着她。只沉鱼知多说无益,索性提了含光剑走向院子中央的一棵老槐树。
苏玫那厢见得沉鱼动静,一时不解,正要开声问她,却忽地见得一道银光闪过——原来沉鱼已提剑劈向槐树树干。沉鱼此番出手极快,苏玫尚来不及看她剑,便见槐树枝叶已被震落了大半,而树干上却并无伤痕。苏玫虽不会武,但也知道沉鱼这一手剑气伤人殊不容易。
须臾,苏玫方赞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当真虎父无犬女。”
沉鱼闻言只笑道:“你们大可放心了。”
此番苏玫见沉鱼心意已定,便不再劝,却是从袖中取出信件来交予她道:“这是你叔叔的回信,还有劳你转交大哥。”
泉客 一二八教主
因沉鱼担了这信使之责,连日来赵从炎便以书信交代军中诸事。
这日沉鱼又从军中得了回音,她拆了信函,在赵从炎跟前念道:“……原来伊王集齐兵马便要锁了灵州。只近日得了大哥指点军中事务,外间竟有传闻大哥不过诈死以瞒骗伊王耳目,是以伊王人马竟是按兵未动。”
且说行军布阵有如下棋。赵从炎与宋连城乃多年对手,是以只观棋路,宋连城便察觉出是何人手笔。然而任凭宋连城机关算尽,只怕也未曾想到此番在暗中指点的虽是赵从炎,却已是一缕亡魂。
赵从炎闻讯一笑,说道:“宋连城素来疑心重,他这样想倒是不足为奇。”他说罢又按赵从荣信中提问,让沉鱼代笔一一回了。
沉鱼把信写好,入袖袋,便要同赵从炎告辞。只她才说道要走,赵从炎却忽尔喊住了她。沉鱼闻声回首,只见赵从炎垂了眼,神色间竟似是有几分为难。沉鱼与赵从炎相处时日虽短,也约莫知晓他的性子。赵从炎于公可说是雷厉风行,然而于私却是优柔寡断,全无战场上的作风。说起来他这性子倒是与赵从荣恰恰相反。
思及此,沉鱼便问道:“怎么了?”
赵从炎听得,斟酌一番方说道:“……此处离军营甚远,你每日如此来回也太劳累了。你送完这回,明日便让你叔叔派人来信便好了。”
沉鱼听罢,定神打量了赵从炎一会。只二人眼神方碰着,赵从炎却又闪避开去。沉鱼见状,心念飞转,问道:“你是不是听见了我昨日同婶婶说的话?”
“啊,昨日……我不过恰好经过,并不是有意﹑有意偷听的。”
沉鱼见赵从炎一脸羞愧,倒觉好笑,“听了就听了,我们也没有说甚么见不得人的话。”
原来因送信一事,沉鱼几乎每日都到军中。这军营里头本就全是汉子,便是见着寻常的女郎都要多瞧几眼。何况沉鱼生得这般貌美,她在军中走动便显得十分惹眼。况且赵从荣虽未曾明言,但众人见着他对沉鱼爱护有加,又闻得沉鱼唤他叔叔……军中众人便揣测沉鱼乃赵从炎流落在外的遗孤。如此一来二去,有些人便暗地里生了求娶之意,遂托人去寻苏玫问媒。而昨日苏玫前来便是问沉鱼婚嫁之事。
“我已经同婶婶说清楚了,你不必多虑。”
“我晓得,只是……”
“只是甚么?”
赵从炎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军中大都是些粗鲁汉子,我怕他们扰了你清静。”
然而沉鱼闻言却是噗嗤一笑,“就凭他们?”她说着又敛了笑意,“我昨日去营里时,他们正好在演武场练武……就凭他们的功夫,只怕再练个十年也碰不着我衣袖。”
赵从炎是见识过沉鱼武功的,也知她这番话并非托大。只沉鱼却不知,于一些父母而言,子女不管长多大,在他们心中总是个孩子。况且这些年来赵从炎从未教养过沉鱼半日,因着愧疚,赵从炎的护犊之情便更厉害了。
虽则赵从炎心中有许多想法,然而思前想后,终是未说出口,末了只道:“既如此……你速去速回,莫要久留,”他说着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也莫要同生人说话。”
“欸,那可不好办。”沉鱼边苦笑着边道。
“甚么不好办?”
沉鱼见赵从炎神色颇为紧张,心中挣扎了几回,方与他说道:“我适才不是说道昨日碰巧见着他们练武么?我经过时见到一个小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他因为使剑手法不得劲,被打得厉害。我看着他有几分可怜,故而……趁旁人不察之时,便指点了他几招。”
赵从炎听得啊了一声,心里虽不乐意,但也知沉鱼此举出于善意,是以也不敢过于阻拦。
“指点就指点吧……你记得点到即止就好,”赵从炎说罢,似是想到甚么,又问,“那之后他可还有纠缠你?”
沉鱼闻言一笑,“纠缠倒不至于,他却是想拜我为师。”
赵从炎蓦地听得此话,心中一沉,脸色已不太好看,“晈晈……你﹑你是拒了吧?”
“是拒了。”
赵从炎听得沉鱼说拒了,才松了口气。只此番听闻此事,赵从炎便更不愿意沉鱼去军中送信了。
然而沉鱼那厢见他久久未曾语言,便道:“那我走了。”
赵从炎听得立时回过了神,踌躇一会终道:“你﹑早去早回吧。”
沉鱼见赵从炎一脸忐忑不安,不忍拂他心意,遂也点头应了。可沉鱼却未曾想到,只因她昨日一时心软,却在军中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却说沉鱼辞别了赵从炎便往军营而去。待到得营中,沉鱼便见昨日那少年从远而至,只他身后尚且跟好些人。
“沉﹑沉女郎。”少年说着,朝沉鱼拱手一礼。
沉鱼见此,颔首以应。
那少年接着便道:“沉女郎,我身后的都是军中的兄弟……他们﹑他们都想向你请教剑法。”
沉鱼未曾想到昨日分明已拒了他拜师一事,今日他竟还带了其他人前来。是以沉鱼听得一怔,又把少年身后众人打量了一番。沉鱼来回看了一遍,只见他们都较年长,有些似是已及冠。
众人见沉鱼并不答话,以为她不情愿,其中一个性子鲁莽的,便朝沉鱼道:“你能教他,为什么不能教我们?”
指点几句又非拜师传艺,沉鱼原来觉着也无不可。只她想到自己答应过赵从炎得早去早回,当下便有了几分迟疑。然而此时听得这汉子口气不好,沉鱼心中顿感不喜,便道:“我不爱教就不教,哪有为什么?”
却说这些人当中有些确是眼纔沉鱼的功夫,然而有些却是早前求娶不得,来借故亲近的。后者觉着机会难寻,此番听得沉鱼出言拒绝,却也不退却,兀自厚着脸皮道:“要是女郎不耐烦教我们许多人……不若便教我们其中两﹑叁人好了。”
这人如此说道,自然是想沉鱼教的自己。旁边有人猜得他心思,立时喊道:“这两叁人要怎么选?”
此话一出,另一人又道:“那自然是选功夫不差,悟性高的!”
这时那少年倒是不乐意了。原来沉鱼只教他一人的,此番争来抢去,竟是选个功夫不弱的,这哪轮得到他头上?
“这﹑这……沉女郎原来便教我的,这两叁人中应当有我。”
只少年说罢,自然又有人不服。如此你来我往之际,霎时间这群人竟是七嘴八舌﹑争持不下。沉鱼见得,一时颇为头疼。然而就在她想乘乱跑开之际,却忽地听得赵从荣唤她。
原来赵从荣见时辰到了,沉鱼却未见人,遂出了营账探看情况。只他甫出来便见沉鱼被群汉子围着,心中已是大怒。而众人见得赵从荣亲自来了也不敢造次,当下齐齐噤了声。
有人要求娶沉鱼之事,赵从荣已从苏玫那处听过。此番见得如此情状,还有甚么不明白?是以他听罢沉鱼说词,便以扰乱军纪之名,命了众人去领罚。
沉鱼虽不喜那些人作为,但听得“领罚”二字,不禁问道:“叔叔罚得可重?”
赵从荣闻言摇首,“不过做些重活,小惩大戒。”
沉鱼听得,心中稍宽,点了点头便跟着他进了营账。
二人入得帐内,沉鱼便把信交予赵从荣。然而此番赵从荣也不急着读信,却同沉鱼道:“鱼儿,以后这信我派人去取便是了,你不必再来军中。”
沉鱼听罢,待要开口之际,却忽地闻得外头有人报信。那人掀了帐帘便道:“报长史,外间有人求见……”
赵从荣听那人说话支支吾吾,皱眉道,“外间何人求见?你怎地讲话吞吞吐吐?”
那人闻言,却是偷偷瞥了沉鱼一眼方道:“来人是求见沉女郎的。”
赵从荣听罢,还道不知是哪来的野汉子觊觎沉鱼,还斗胆登堂入室,他一时心中大怒,又问:“来人可有报上名讳?”
“有,来人自称悟真教教主。”
泉客 一二九招亲
“悟真教主?”赵从荣说着皱了皱眉,问沉鱼,“这教主是甚么来头?”此时他方转脸看向沉鱼,却见她忽尔间竟是脸若寒霜。沉鱼一双凤眼本就极似赵从炎,此番眸中隐有杀意,更与其父肖似。
然而赵从荣从未见过沉鱼这般神色,心中一惊,问道:“鱼儿,你怎么了?”
沉鱼闻言一笑,却笑得教赵从荣心底发寒,“那悟真教主是我的仇人。”当日若非吕玄池施袭,沉鱼也不会身受重伤,宋渊更不会剜心炼丹。此后沉鱼每每思及吕玄池,便觉心中恨意翻腾,不能自抑。
“那﹑你待要如何?”
沉鱼回过神来,敛了杀意,手中却握紧含光剑道:“既然有仇,自然要报仇了。”
赵从荣见沉鱼语毕,便抬了脚向帐外走去,一时间心中大急,却又喊不住沉鱼,便只得从后跟着。沉鱼掀了帐帘,便由那报信之人领路。未几,沉鱼却见得一道青碧身影远远地立着。那人影身形娇小,这般从后看着那纤腰秀项便如弱柳扶风,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
沉鱼看得一怔,正自愣神之时,那人影已回过身喊道:“鱼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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