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沉鱼见得一阵讶异,待凝神细听,便听得其中一个汉子骂道:“你这懦夫!赵都督尸骨未寒,你便腆着脸去当伊王的走狗!”
另一个被骂的汉子也怒道:“咱们如今吃上一顿也艰难,你要去打伊王,你去啊,别拖上其他兄弟!”
因众人七嘴八舌,吆喝声有,劝架声也有,沉鱼听得最清楚的便只得这两句。虽只有两句,但沉鱼约莫也领会得这些人都是灵州弟子兵,就因伊王之事意见不和,继而动武。提起伊王,沉鱼同灵州百姓倒是同仇敌忾。只她复又想到,伊王尚未出手,这些个弟子兵便先内哄起来,心中便有些着恼。
思及此,沉鱼手挽含光剑,提了轻功向前一跃,又拿剑鞘分别敲了二人脚上七寸。那两人吃痛,腿上一软,霎时便跪了在地上。沉鱼此番身法极快,众人来不及细看便见两个汉子跪倒在地。待回神一看,始见一个面生的美貌女郎立在跟前。
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人出手如电,却是个年轻女郎,心中又羞又愧,仍是强自镇地道:“你﹑你是甚么人?竟敢来灵州撒野?”
沉鱼听得,皱了眉道:“我来让你们别打架的,这也算撒野么?”
众人见沉鱼生得美貌,说话又有几分稚气,一时间便少了些戒心。
然而那个被打了的汉子总归丢了脸,遂撑起身又驳道:“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轮得到你这个外乡人插手么?”
沉鱼闻言,心中暗忖,若赵从炎真真是她生父,她倒也算得上半个灵州人。
她心中如是想,便开口道:“你怎知我不是灵州人?”沉鱼语毕,又举剑指了他,“你若真是个汉子就打欺负你们的人去,自己人打自己人,打赢了又算得甚么?”
沉鱼说罢,旁边却又有个声音啧了一声道:“自己人?这自己人谁分的啊?伊王也是大周人民,难道就算不得自己人么?”
沉鱼听得此话,却是沉了脸怒道:“伊王残忍自私,谁要同他是自己人了?既敢说得这话,为何又要藏头露尾?”
沉鱼说罢,正要上前去寻那说话的人,这时却忽地有人从后拉了她的手。
“小鱼!”
沉鱼闻声回首,却见身后那人正是分别多时的徐见山。
泉客 一一九离间
却说众人见来者是徐见山,竟然显得颇为恭敬,都喊了他一声徐道长。待见得沉鱼同他认识,便悄然散去了。
“小鱼,眼下灵州正乱着,你怎地来了?”
沉鱼听得徐见山所言,不禁又想起与宋渊种种。她心中一酸,微微垂了眼,几欲掉泪。只她转念想到自己落泪成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便只得把泪意忍了回去。
徐见山见了沉鱼神色,便是一愣,须臾又问道:“这是怎么了?师兄呢……可是隐仙有事了?”
沉鱼闻言,吸了吸鼻子道:“隐仙暂且无事……可是阿渊不见了。见山,你可否用八字算一算,他现下身在何处?”她说着,顿了会又问道:“星星呢?她可是同你一处,她的家人如何了?”
“赵星家人无恙,”徐见山说着又打量了沉鱼一番,“这些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
徐见山说罢,便领着沉鱼往赵家如今暂居之地而去。一路上徐见山与沉鱼说道,原来赵星以探亲之名,悄悄去代州寻他。同行家眷一时失了赵星踪影,自然派人传讯回灵州了。赵星父母滕下有两子一女,待赵星素来如珠似宝。此时乍闻赵星失踪,二人便想亲自去寻人。只一行人离了回乐县不久,便生了地动大难。虽说赵星行止有差,但也因这番乱事,赵星父母才得以逃过一场灾刧。
徐见山说罢赵星之事,又与沉鱼说道:“因赵都督遇难,伊王盘算着要把灵州围堵起来。灵州如今已是四分五裂……伊王只须守住几个出入要道,截了物资补给,届时不一兵一卒想来也能把灵州拿下。”
沉鱼听得徐见山提起赵从炎,便问道:“你﹑你来了灵州后可还有走过无常,还见过赵从炎没有?”
徐见山闻言摇首,“因灵州大乱,我为赵星寻着父母后,便留在此地帮忙处理赈灾之事……早前也曾为赵大都督行过一场法事,可惜我修为尚浅,又或是赵大都督心有挂碍,终是未能渡他,”徐见山说着叹了一息,“隐仙那边现下如何了?”
沉鱼听了,遂把伊王围山﹑隐仙请神君降雨﹑宋渊用半部《千金翼方》让伊王退兵叁百里之事一一与徐见山说了。
徐见山听罢,笑道:“幸亏有见源师兄——”他说着见沉鱼神色不好,又转了话头道:“伊王先是对付隐仙,现下又要围堵灵州……待等得朝廷人马到来,怕也是晚了。”
沉鱼听得灵州如今境况若此,方才又见着那些汉子殴斗,心中一动,不禁问道:“伊王图谋,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地我方才竟听着有灵州民众要维护伊王?”
“若伊王只是个武夫,明刀明枪还好对付些……”徐见山说着,苦笑了一声,“自灵州地动以后,都是靠邻近州府支持。一开始伊王倒是不遗余力,不少灵州百姓便对他改了观。再加上赵都督身死后,至今也未寻得调度叁军的虎符……是故现时灵州军中竟是分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降。”
沉鱼闻言,不禁啊了一声,“这﹑还没打起来,就要降了?”
“是,”徐见山说罢又摇了摇头,“莫说地动一事已损了灵州根基,现下军心散涣……我怕灵州早晚是伊王囊中之物。”
沉鱼听罢,似是想了想又问道:“若能寻得虎符又如何?”
“嗯……倘能寻得虎符,便能先稳了军心。”
“既如此……何不去问问赵都督?”
徐见山闻言,啊了一声道:“小鱼!你﹑你是想?”
沉鱼听得点了点头,“是,旁人见不着他,我却是见得着的。”
“可是……虎符贵重,也不知赵都督会不会把虎符下落说予你知晓?”
沉鱼听着,不意间摸了摸腰间鱼佩,“反正现下也别无他法,何不试一试?”
二人如此边走边说话,不一会便到了一座院子门前。
此时徐见山指了指大门道:“赵家现时就住在此处。”
沉鱼闻言便随徐见山进了屋内。二人到得正厅,沉鱼却见屋里竟是建了许多灶头,灶上又围了许多妇女正在生火烹调。
沉鱼看得一怔,未几又听得一个声音道:“鱼姐姐!”沉鱼闻声看去,竟见分别多日的赵星一边朝她招手一边跑来。然而赵星眼下却是包了头巾,又穿了一身粗布衫裙,像是个烧火丫头一般。
“姐姐你怎地来了?宋大哥呢?”
沉鱼霎时听得此话,脸色便是一沉。一旁的徐见山见状,忙打圆场道:“小鱼刚到灵州,你先带她去歇息吧,有事待会再说。”
赵星向来伶俐,此番见得徐见山脸色也领会了几分,便点头应了。
然而沉鱼此次来灵州,一心便是寻徐见山来着,她心中一急,便道:“见山,我尚且有话要与你说。”
徐见山见此,点头答应:“我回头便来寻你。”
如此说定了,赵星便领了沉鱼去后院,最终却是招呼沉鱼进了间耳房。
“姐姐,你大约也知晓灵州眼下情况了。这院子里还住了许多女眷……可这耳房只得我一人宿在此,晚上我们两人就挤一挤吧。”
沉鱼知灵州境况艰难,自不会挑剔这些。她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赵星头巾问:“你怎地打扮成个小厨娘一样?”
“可不就是小厨娘么?因回乐县现下许多人民食不裹腹,阿娘便带着女眷一同赠粥,如今所余米粮……一日还煮得上两回,却不知还能捱多久?”赵星说着又握了沉鱼的手道,“姐姐,你同宋大哥是怎么了?你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沉鱼闻言,看向赵星,只见她人虽是消瘦了些,但双眼灿灿,甚有神采。转念又想到自己自得知宋渊剜心以来终日郁郁不乐却也无补于事。沉鱼思及此,却听得一阵扣门声响,而来人便是徐见山。
泉客 一二零夫星
待赵星应了门,徐见山也便推门入内。他见沉赵二人一同坐在塌上,便从旁拉了一把矮凳,坐在塌边。
“小鱼,你适才说师兄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此时沉鱼还未应话,赵星已是惊道:“宋大哥不见了?”
沉鱼闻言,嗯了一声,从他们入了蓬莱镇开始说起,后来便说到她冒险上阁皂,又被吕玄池所伤。
赵星听至此,啊了一声道:“鱼姐姐……难怪你脸色不好,那恶贼下手定是不轻。”
然而沉鱼此时却是摇头道:“……我无事,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她顿了顿,接着又转述了宋渊如何借王灵官之手得了太公符箓,如何为她剜心炼丹。除却她是鲛人一节,把事情都和盘托出。
此番徐赵二人听闻这剜心之举,俱是一骇。
赵星更是吓得捂了心口道:“这……鱼姐姐,此事当真?”
沉鱼倒盼着这事是假的,“千真万确,我师父同王灵官都认了的。”
徐见山那厢听了沉鱼所言,沉吟半晌方道:“道门学问博大深,有教人无心而不死之法也未可知。”
“许是。只王灵官已与我明言那太公符箓只能保阿渊性命八十一日……却不知他眼下人在何方?见山,你可否用那八字之法算出他如今所在?”
徐见山闻言却摇了摇头,“算不着这么仔细的事,”他说罢见沉鱼脸色不好,又道,“记得此前我便替师兄算过命,师兄绝非短寿之人……这次肯定也能逢凶化吉。”
然而沉鱼听得徐见山的话,只笑了笑,一时并未言语。须臾她却又转脸问赵星:“可有纸笔?”
“有的。”赵星应着,起身去寻来文房四宝交给了沉鱼。
沉鱼接了,在纸上写下自个的八字,交予徐见山。
“我从前未曾算过命,你给我看看如何?”
徐见山应声,从沉鱼手中把那八字接过,又在纸上细细算了起来。
沉鱼见他把半张纸写得满满的,问道:“你说,我未来夫婿如何?”
徐见山听罢,沉吟半晌方道:“你明年官星明现,想来是婚期将至。你日元这一支,天干地支为有情之生,夫妻情深,不在话下。你夫星坐桃花,未来夫婿长得定然好看,且约莫比你小两叁岁——”
此时徐见山话尚未说完,沉鱼已打断他道:“我自然知晓我未来夫婿是谁,除了他我也不会嫁予旁人……我只想知道我同他能否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徐见山闻言,纸上的笔尖一滞,末了才道:“能的。你与你未来夫婿鹣鲽情深,幸福美满。我决不会断错。”
沉鱼听罢一笑,低声与他说道:“我信你。”只沉鱼语毕,叁人却都各有心思,遂一时无话。
如此待了一会,赵星方道:“姐姐刚到埗,定是有些乏了,”她说着又扯了扯徐见山袖子,“玉山哥哥,你陪我打些热水来给姐姐梳洗吧。”
一旁的沉鱼听了,还待婉拒。然而赵星却已拉住徐见山出了耳房。
徐赵二人一走远,赵星便问:“玉山哥哥,你当真从八字看出姐姐和宋大哥会成为夫妻吗?”
徐见山听得嗯了一声道,“他们日元互为对方夫妻星,往后命势又十分相似,从八字来看是极有夫妻相的。”
“……姐姐方才说的剜心炼丹,你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赵星此话原意倒不是信不过沉鱼,只是以人心制药于她而言太过于匪夷所思而已,是故才有此一问。
此时徐见山叹道:“自古以来以人入药也曾有过……这剜心之事许是真的。我只是不曾想到师兄竟然……”
赵星那厢一边听着一边偷偷瞥了瞥徐见山,见他神色始终郁郁不乐,知他忧心沉宋二人,遂轻轻拍了拍他手臂道:“你方才说过姐姐会同未来夫君美满幸福。我也信你不会算错,宋大哥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如此。”
此时赵星听得徐见山语中尚有几分失落,待了一会,方摸着鼻子问:“那你﹑你可曾给自己算过?”
“自然算过。”
赵星听得,一时垂了眼并不看他,“那你八字中妻星如何啊?”
徐见山闻言,却是默了默方道:“我命中无妻星。”
赵星听着先是一愣,后又跺了脚道:“你骗人呢,怎么会没有?”
“这世上又不是人人皆会婚娶……女子以官星为夫,男子以财星为妻,我八字里头并无财星,却来骗你作何?”
“你﹑你……”赵星说着指了指徐见山,见他脸色淡淡,又道,“我﹑我……那你帮我算算看。”
此时徐见山听了,既不答允,也不拒绝,“你的粥煮好了么?等下赵夫人怕是要来寻人了吧?”
原来大厅里那边人手本就紧张,赵星此番离了灶上多时也有些不放心,是以她棒了水盘给徐见山便道:“我回去了,你去把热水端给姐姐!”她说罢也不等徐见山应声,便急急朝前厅去了。
徐见山见状,只得把热水送去给沉鱼。
沉鱼谢过,又朝徐见山背后一看,却未见赵星身影,遂不禁问道:“星星呢?”
“回去煮弼了。自从有了这差事,她便十分上心。”
原来赵星父母为着她而离了回乐县,逃过一刧,如此赵星失踪一事也算得上错有错着。只她终究是教父母家人忧心不少,是故赵夫人现时便把她拘得甚紧。赵星那厢,乍然闻得灵州死伤者众,以为与亲人再无相见之期。如今失而复得,赵星对父母自是少了许多违逆之意。
沉鱼听得,心中暗忖:有了正事,也不致于老是胡思乱想。
“这是好事……要不,我也来帮忙好了。”——
见山随笔:
八字人出生的年﹑月﹑日﹑时的天干地支便是八字。
日元假设一个人是甲子年﹑辛丑月﹑丁已日﹑己已时出生,出生日中的丁就是代表日主,也是所谓日元。丁五行属火,命主就是火命人。
有情之生五行有生克有阴阳,木生火虽然是生,但是阴木生阳火或者阳木生阴火,这种阴阳互生才算有情之生。
夫星女命以克己者为官星(夫星),假设日元为丁(火),八字中属水的就是夫星
桃花八字中的子﹑午﹑卯﹑酉是四大桃花。假设子是夫星就是桃花坐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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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客 一二一老屋
徐见山听得沉鱼要去帮忙赠粥,却是皱了皱眉道:“你舟车劳顿才到得灵州,还是歇着些吧。”
沉鱼闻言只是摇头,“我不累。见山,事不宜迟,今晚你便带我去赵都督亡故之地吧,”她说着又默了默方道,“灵州事了,我还要去寻阿渊。”
“天大地大你要往哪里寻去……小鱼,你这是何苦?”
此时沉鱼听了却是笑了笑,“我这算苦么?若说苦,怕是怎也抵不过生生剜心之苦……阿渊不止剜了心,还教师父﹑王灵官一同骗我。一开始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自我晓得那太公符箓不过有九九八十一日之效,才想明白了……阿渊是怕自己捱不过八十一日,更怕我知道后会难过一辈子。”沉鱼说着缓缓地垂了眼,长睫不意间在脸上落下暗影绰绰,“见山,若有人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就盼着你平安喜乐。你说,这算苦么?”沉鱼语毕,见徐见山兀自不语,又道:“我信你的。你方才说的,我都相信。刚刚听了你的话,我心里便没有那么难过了。”
此时沉鱼又抬眼看向徐见山,却见得他脸色竟是有些恍惚,不禁喃喃道:“倘若你也是骗我的……可切莫让我知道。”
“是真的,”徐见山听了沉鱼的话,忙道,“我是依书直说,绝无半点虚言。”
沉鱼闻言,嗯了一声,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二人如此说了会话,徐见山始觉着兴许有人陪着沉鱼比她独自一人好,故而把她送回正屋的厅堂中。
沉鱼见徐见山把她送到就要走,问道:“你去哪里呢?”
“我略通些医术,去帮忙断症施药。”
原来因这个缘故,许多灵州兵士都识得徐见山,有些更曾得过他恩惠。是故方才闹事的人一见沉鱼同徐见山认识,立时便住了手。
沉鱼闻言颌首,又道:“记得今晚带我去见赵都督。”
“好,我傍晚时刻便回来。”
沉徐二人这般说好了,沉鱼便进了厅堂帮忙。这处的活本就缺人,赵星本来尚顾虑沉鱼心情,因此未曾想到让沉鱼来搭把手。然而当下见得沉鱼毛遂自荐,赵星自不会推拒。
此时沉鱼正蹲在灶前添柴加火,赵星刚拿了柄大勺子在锅里搅拌。
不一会,赵星状似不经意地问沉鱼,“我方才瞧见玉山哥哥送你来着呢,你们﹑你们在聊甚么?”
沉鱼听得,低头抿嘴一笑,因她蹲在地上,赵星便见不着她脸色。她想了想才回道:“嗯……是说了不少话,还说到你了。”
“啊!”赵星闻言,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几乎握不稳,“说﹑说我坏话呢?”
“是好话才对,”沉鱼说着,悄悄敛了笑意,“我们说星星看着是长大了,都不怎么吃醋了。”
赵星听得沉鱼话里笑意,忙弯了腰去看沉鱼,见她果然嘴角带笑,又佯装恼怒道:“你骗人吧!”
“我说实话呢。你从前明明喜欢围着见山团团转的,刚才竟撇了他一人。”
“我﹑我……”赵星踌躇一阵,方开口道,“从前我缠着他,也没见他欢喜。自来了灵州后,他倒是夸了我几次。”
“哦?”沉鱼听得,靠在赵星身边问,“他夸你甚么?”
然而赵星听了,却是红着耳朵把头垂下。
沉鱼见状,也不逼她,只笑道:“我早就说过,你这么好,他总会知晓的。”沉鱼说罢,见赵星仍是垂首不语,便接着道:“星星,有件事也不瞒你……”她如是说着,便把与徐见山的傍晚之约告知了赵星。
赵星此前却是不知沉鱼能见鬼,眼下听了不有几分惊讶。
“这﹑能行吗?”
沉鱼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复又说道:“事在人为。”
赵星听得,忽尔眨巴着大眼看了看沉鱼,须臾方道:“我也一起去,成么?”
“方才还道你不吃醋了呢。”
此番赵星听得,立时把手中勺子抛了,抱了抱沉鱼道:“我哪是吃醋?我是担心姐姐。”
沉鱼闻言,笑着道:“你不怕的话,今晚便一道来吧。”
待到得傍晚时分,沉鱼便同屋中一众女眷一起用膳。徐见山毕竟是男子,便单独在外用了些吃食才回到宅子里去接沉鱼。
只徐见山等着沉鱼之际,却见赵星也跟在一旁,两人手上更各自挽了一只灯笼,“你也去?你不怕么?”
“那是我伯父,我怕甚么?”赵星说着,又勾了勾沉鱼手臂道,“况且还有姐姐陪着!”
徐见山见状,挑了眉笑道:“待会真怕了,可莫要求人救你。”他这般说罢便转过身朝前走了。却不见赵星正偷偷朝他后背做了个鬼脸。
沉鱼看着赵星的样子笑了笑,又问走在前头的徐见山:“我们现下往哪里去?”
“赵家从前的宅子,”徐见山说着顿了脚步,“我之前两次走无常都是去了那处,想来赵都督亡魂便在那里。”
此时一旁的赵星握了沉鱼的手道:“可那屋子已是塌了大半……姐姐待回到了,记得脚下留神。”
沉鱼听得,笑着应是。
叁人这般边走边说,沉鱼只见一路上俱是颓垣败瓦,这片地儿显然比他们先前待的地方受灾更为严重。如此走了一会,叁人终是到得一座大宅跟前。只想来当初建这宅子的匠人颇有门道,是故这屋子虽也有坍塌之处,但大体轮廓尚在。
此时沉鱼抬眼见梁上写着“赵府”两字的牌匾已是掉了一半,心中不知为何也忽地有些空落落的。
立在一旁的徐见山见沉鱼似是神思不属,便问了一句:“进去吧?”
沉鱼应了,叁人便先后跨进门坎。说到灵州赵府,叁人当中最熟悉的自是赵星。此番原该由赵星领路的,只她环视四周一片漆黑,心下不禁惴惴,遂一手握紧了灯笼,一手抓紧沉鱼道:“姐姐可别撒手。”
赵星只知沉鱼能见鬼,却不知沉鱼也怕鬼。然而事过境迁,沉鱼从前怕的时候,尚有宋渊可依傍。眼下身畔那个却是比她还胆怯几分。
是故沉鱼倒是壮了胆,回握赵星的手道:“莫怕。”
叁人接着依次穿过垂花门,入得内院,到了正房,不久便到得一间厢房前面。
赵星此时止了脚步,朝沉鱼道:“这就是伯父的书房了。”
沉鱼闻言颌首,推门入内,待举灯一看,只见这书房内物件被翻倒一地,但屋脊梁瓦瞧着倒还结实。而沉鱼身旁的赵星此时却紧紧地贴在她身旁,悄声在她耳边问:“姐姐见着伯父了吗?”
沉鱼听了,正欲摇首,却蓦地闻得一个声音飘飘渺渺地道:“小舟?”
泉客 一二二认父
沉鱼乍然听得这一声“小舟”,只觉心头一跳。待循声看去,便见一条人影立在远处,却是似远还近,疑幻疑真。沉鱼定了心神,又仔细瞧了瞧那人影,见他长得一副长脸容,修眉凤目,虽是清隽俊朗的模样,却甚有威严,教人不敢亲近。
沉鱼与那“人影”四目双对,那人影先是一愣,后又喃喃道:“你﹑你瞧得见我?”
然而沉鱼听得却没回他的话,只道:“我不是沉舟,我叫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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