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朱灵听得,抬眼看向宋渊只见他双目通红,抱着沉鱼的手微微颤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
二人如此默了会,宋渊方把沉鱼放回塌上。
待把沉鱼安顿好了,宋渊才又问朱灵:“大仙从前说过手中有一古方,须得有爱慕姐姐的人为她剜心炼丹,便能补完她道身……不知道这事还成不成?”
可朱灵听得,脸色却是沉了沉,“倘晈晈对你无半分情意也就罢了。眼下你们……你真为她剜了心,你﹑你教她知道了又怎么好活?”
宋渊闻言却是垂了眼道:“大仙莫要让她知晓就好了。”
此番朱灵见了他这般模样,没来由的为之气结,她心中一急,指了指他骂道:“疯子!”只她看着宋渊挨了骂仍是木着一张脸,一时也是无计,遂甩了衣袖便从内间退了出去。
宋渊见朱灵走了,便坐回沉鱼身旁守着她。未几却听得又有人过来了,他抬眼一看见来人竟是王灵官,愣了愣方道:“王掌教。”
王灵官闻言微微颌首,须臾方道:“你说你要为这小女郎剜心可是真的?”
宋渊听得,默了默才回道:“人为求生而非求死,我心中自是想同她白首偕老……可若我俩之中得一人能活,我是断不会让她死在我跟前的。”
“痴儿。”王灵官说着摇了摇头。
可此番宋渊听了也无甚反应,然而过了会却是想起一事,遂问王灵官:“王掌教方才同大仙可是一道?你们可有抓着吕玄池?”
原来王灵官在叁清山也得了申灵都与伊王勾连,围堵阁皂山的消息。他此次来密州便是来寻申灵都的,却未成想会在阁皂山上遇着朱灵。
王灵官与宋渊说明上山原意后又道:“我同朱灵来到时,沉鱼已被那吕玄池重伤。我俩为着救人便未及追捕他。”
宋渊听得吕玄池已逃逸,脸色便是一沉,须臾始与王灵官说道早先与申灵都在蓬莱观会面之事。
王灵官听罢事情始末,不禁叹了一息,“申灵都当真被权势迷了心窍……如此作为又怎对得住龙门教祖师?”
此时宋渊忽地听得王灵官说道“龙门祖师”,却犹如醍醐灌顶,他心头一震,忙问王灵官:“龙门教兀立于叁清山上几百年,时日比隐仙还要长些……晚辈敢问王掌教,龙门教中可有教人无心而不死之法?”
王灵官此前倒未想到这一层,此番经宋渊一提,想了想竟是点头道:“如此说来,确是有位神仙位登仙班前曾是无心之人。”
宋渊听得此话,心中忽尔又有了希望,遂问道:“是哪位大罗神仙?”
“是财神爷。”
泉客 一一二扶鸾
宋渊先前因牵挂沉鱼,心慌意乱,脑子便有些转不过来。然而眼下被王灵官一点,立时便明白了——原来财神分文武(1),武财神为玄坛真君赵公明,文财神则为守财真君比干。而王灵官此番指的“无心之人”自然是文财神比干了。比干封神前原是殷商重臣,因纣王昏庸而被剜去了七窍玲珑心,这故事道门中人自是耳熟能详的。
“守财真君被剜心前曾于姜太公手上得一救命符箓,原能保真君无心而不死……这﹑这可是真的?”
王灵官听得,默了一会方道:“符箓孰真孰假,倒要问一问守财真君方知真伪。”
此时宋渊听闻王灵官口气似乎有些转机,忙起身朝他施了一礼道:“求王掌教指点晚辈一条明路。”
“龙门教中的扶鸾之法,你定是听过的。”
所谓扶鸾亦称作扶乩,是道门中的降神之术。原来鸾鸟为西王母娘娘信使,有传神谕之责。因扶鸾有请神明下凡示意之用,是以此术便名为扶鸾。行这扶鸾仪式主要有正鸾以及副鸾二位,正鸾会被神明附身,再以鸾笔(2)于沙盘上记下神谕。而副鸾则负责唱出鸾书。隐仙与龙门同为大周道门牛耳,宋渊自是知晓龙门教中人尤其擅于扶鸾之术。
是以宋渊听得王灵官所言,便垂首应道:“听过的。”
王灵官闻言颌首,“我尚有弟子在山下,等他们上了阁皂,我便与他们行此扶鸾之术来请守财真君吧。”
宋渊听罢,不禁大喜过望,又向王灵官施了一礼道:“多谢王掌教成全。”
此时王灵官却摆了手道:“此番若非得你居中斡旋,只怕申灵都便要犯下大错。我现下所做的不过弥补一﹑二。”
二人说至此,忽地又听得有人声传来。却原来朱灵方才虽是拂袖而去,但并未走远,在外间已是把宋王二人对话都听进去了。
宋渊见朱灵进内,却是脸色沉沉,一时摸不准她心中所想,只恭敬道:“大仙,姐姐性命许是有救了。”
然而朱灵听得,脸上却无甚喜色,“我适才都听见了,”她说罢又默了会,才看着宋渊道:“此事与性命尤关,你可想得清楚明白了?”
“明白。”
朱灵见此,细细打量了宋渊一会,始应了声“好”又转身离去了。只她出门不过几步,却听得有人喊了一声“朱灵”。这人自然便是王灵官了。
因王灵官先是赠了《悟真妙经》,后来又助她救过沉鱼,是故朱灵现下予他虽仍是疏离冷淡,却已不似往日那般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
此时朱灵闻得他呼唤,便顿住了脚步,“何事?”
王灵官见状走前几步,问朱灵:“你并不想宋渊剜心炼丹,是不是?”
朱灵听了,沉吟半晌,才抬眼道:“倘宋渊无情无义,负心薄幸,杀了也不可惜……只他们二人用情甚深,若只救得其中一个,却不知另一个往后又会如何。”
王灵官与朱灵少年相识,自是知晓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是以此时听得这番话也不意外。
“宋渊心志坚定,剜心之事已是势在必行。现下只盼守财真君显灵能传我等救命符箓,好挽回宋渊一命。”
朱灵听罢,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你余下的龙门子弟何时上山?”
“此番山下尚有伊王兵马守着,想来你也同我一般,是乘昨夜那场大雨迷了众人耳目,悄悄上山的。”王灵官语毕又与朱灵转述了宋渊如何以半边经书要伊王退兵叁百里,末了才说道:“待伊王退了兵,我门下弟子便能上山助我行那扶鸾之术了。”
朱灵听罢王灵官所言,却未言语,抬脚便要走了。
王灵官见此,不禁伸手扯了她袖子问:“你去哪?”
朱灵那厢却是皱了皱眉,甩开他的手,说道:“去隐仙教的炼丹房瞧瞧。”
“哦,原来如此,”王灵官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道,“我行那扶鸾之术也须得桃枝柳笔以及沙盘等物……要不,我同你一道去隐仙吧?”
然而朱灵听了却忽地冷笑一声,“我助宋渊是为了我徒儿,你助宋渊却是为了弥补龙门过错。王灵官,你我此番虽然同为助宋渊行事,但总归不是一道的。”她说罢也不待王灵官应答,便扫了扫刚才被他扯着的衣袖,又使了轻功腾空一跃,瞬时便没了踪影。
朱灵去了隐仙教的这阵子,宋渊自是守在沉鱼身边,寸步不离。待朱灵又回来了,宋渊方知原来她是去了探隐仙的炼丹房。
是以宋渊便说道:“大仙何必如此周折?但凡有所需物事让我来安排便是了。”
朱灵此番听了,却是看着宋渊握着沉鱼的手道:“我知道你想陪着晈晈。”
宋渊骤然闻得此话,也不知为何只觉鼻子一酸,又有了泪意。
朱灵那厢听着他轻轻嗯了一声,却是微带哽咽,再看一眼,却见他双眼已是通红。朱灵见状,叹了一息便转开脸不再看他。
此时宋渊匆匆拿袖子抿了眼角,朝朱灵道:“晚辈得回蓬莱一趟,看看伊王是否已退兵了。姐姐便由大仙照看了。”
朱灵听得自是应了。只宋渊走时又遇上了王灵官,王灵官得知宋渊要回蓬莱观便欲与他同去以寻扶鸾时所需器具。
然而宋渊听得却是摇头道:“此事系关大仙同姐姐,她们终究并非人身,为多生枝节,我们还是暗中而行吧。”
王灵官听罢,也认同宋渊所言。且这院落甚大,二人便盘算着在此地行那扶鸾之术。待宋渊回了蓬莱观便得了伊王已退出阁皂地界消息。现下只等兵马退出叁百里开外,隐仙便会派人把余下的半边经书送予伊王。此后宋渊又按王灵官所言,备下了扶鸾所需物事。如此过了半日,几人便等来了龙门弟子上山。
(1)文武财神:普遍来说文财神有叁位,分别为比干﹑陶朱公及范蠡。而武财神有赵公明以及关公。另外也有五路财神的说法。
(2)鸾笔:因古人认为桃﹑柳有灵性,所以鸾笔必须以桃木或柳木制成。
泉客 一一三有梦
幸而朱灵原先便把沉鱼安置了在这座院落的僻静处,是故余下的龙门弟子上得山来,也不必怕会扰着沉鱼。而朱灵原就不喜与龙门中人碰面,且沉鱼又需得有人照看,因以龙门子弟上了阁皂后,朱灵便未再露面。
王灵官那厢当下接见了门下弟子,首先便与众人介绍了宋渊,后又问道:“如今山下情况如何了?”
此次上山的龙门弟子统共六人,为首的一个长得眉目隽秀,是教中“明”字辈的大弟子,法名为白明河。
白明河听闻王灵官所言,应道:“回掌教师叔,弟子等人上山之时,伊王兵马已拔营退开百里之遥,”他说着,顿了顿才试探着道,“不知……不知掌教师叔可曾见着师父了?”
一旁的宋渊听得白明河所言,心中暗忖:他称呼王灵官为掌教师叔,又问他可曾见到师父……难道他师父便是申灵都?
那厢王灵官闻言,想了想才道:“没见着……你师父的事尔后我再同你细说。”末了,王灵官便同众人说道要在此地行扶鸾之法,请守财真君显灵,后又命白明河为其副鸾。因王灵官定了于今夜戌时扶鸾,是以龙门弟子得了令,便各自下去准备了。
待众人散了,宋渊便问王灵官:“那位白明河可是申灵都亲传弟子?”
王灵官听得微微颌首,“申灵都倒是好运道,明河不仅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与他更是情同父子。”
宋渊听得王灵官话中对白明河的嘉许之意,也便明了他为何选了他当副鸾。二人如此说了会话,宋渊便与王灵官告辞,说要回蓬莱观给众人准备些吃食。宋渊此番回了隐仙,也便与教中长辈交待了王灵官上阁皂寻申灵都一事。说起来此事原是龙门教阴私,且申灵都又得罪了隐仙上下,这些个长辈对王灵官便不有些抵触。宋渊见此也便顺水推舟,说道暂且招待一众龙门子弟宿于观外院落之中。如此既未失了两派情谊,隐仙也不必牵扯到龙门纷争里头。各隐仙长辈听罢,觉着宋渊所言在理,也便允了他。宋渊当下得了明令,便光明正大从观中挪用所需物事。
而白明河那厢领了弟子安排好扶鸾一事,宋渊也正备好了众人晚膳。因各人要于今夜行扶鸾之法,宋渊便只预备了些清淡斋菜。尔后众人用了吃食又各自梳洗一番,待得戌时便齐聚于院落中的一座香堂之前。原来扶鸾也是道门中常用手段,只龙门教尤擅于此,自是有个中窍门。宋渊不好窥视龙门稳秘,遂行扶鸾之时便只在门外候着。然而适才众人入内之际,宋渊也见着厅堂中央放着一条长案,而案上则放了沙盘同桃笔。
宋渊如是等着,不一刻便听得里头有唱念咒文之声。须臾过后,屋里又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响——宋渊料想这声响定是鸾笔于沙盘上写字时作成的,如此听着,心中倒是一阵比一阵紧张。未几,那沙沙声响便歇了,宋渊又闻得白明河在唱鸾书,而他唱的不过是四个字:“子时有梦。”
此番宋渊正在原地思索“子时有梦”之意,王灵官却已是推门而出。宋渊见状,立时便迎了上去。
“你方才可听见鸾书了?”
“听着了,是‘子时有梦′……请问王掌教可知这四字是何用意?”
王灵官于扶鸾一道上确然比宋渊多许多经验,是故他听了宋渊所言便笑道:“这四个字再简单不过了,守财真君意思是此事梦中可解。”
宋渊闻言一愣,想了想又问道:“那﹑那晚辈现下……”
王灵官见状,伸手拍了拍宋渊肩膀道:“去睡吧,睡着了自有答案,”王灵官说罢见宋渊尚有踌躇之意,便又劝道,“眼下离子时不远了,莫要误了时辰。”
宋渊听得,木然地点了点头,及又想了想方与王灵官告辞,动身返还沉鱼所在去了。宋渊回了厢房,便见朱灵正合着眼守在沉鱼身边。
只宋渊甫入得里间,朱灵便睁眼问道:“扶鸾一事如何了?”
宋渊闻言,遂与朱灵说了鸾书一事,末了又道:“王掌教让我回来睡觉。”
朱灵听得,看了他眼下青黑一眼,“他这回说的倒是没错。你去睡吧,晈晈有我照看着。”
宋渊想了想也怕自己误了神谕。是以他走近塌前看了看沉鱼方就近寻了间空置的厢房睡下去了。宋渊自回了蓬莱镇后可说是一刻不曾安歇。是故他方沾了枕头不久,也便当真睡了过去,待得他再转醒过来天色已是半亮。宋渊在床上乍然清醒,抬首朝窗外一看,始觉已是晨光熹微。他揉了揉脸,又细细回想了一番,才觉着自己昨晚似是一夜无梦。然而甫想到“子时有梦”四字,宋渊心中又是一急,是以他匆匆梳洗了一番便寻王灵官去了。
到得王灵官厢房门前,宋渊才举了手要扣门,已闻王灵官的声音道:“进来吧。”
宋渊闻言,立时推门而入,此番却见王灵官分明才刚刚起来,中衣外只披了一件薄衫。
“王掌教。”
王灵官此时抬眼看了宋渊一眼,却是脸色沉沉。
宋渊见状便问道:“掌教,晚辈昨夜并未做梦?”
王灵官听得,轻轻勾了嘴角笑道:“这个自然,昨夜有梦的是我不是你。”
“啊……”宋渊听了一时按捺不住内心惊异,又问道:“如此……王掌教是否已得了救命符箓?”
“是,”王灵官应了声,又说道:“去替我拿纸笔来吧。”
宋渊闻言立即点头应是,转身又去寻了纸笔回来。
王灵官接过纸笔,笔尖在纸上如行云流水,不一刻便画了一道符箓样式。待画好了,王灵官便把纸递给宋渊道:“宋见源,这就是守财真君昨夜传我的符箓了。”
泉客 一一四难圆
自上回沉鱼在宋渊怀中呕了血,她便再未醒过。是以宋渊此时见得王灵官递来的太公符箓便犹如见着暗中燃起的半点星火,剎那间便有了微末的希望。
只王灵官垂眼见得宋渊伸出来的手微微颤着,不禁叹了一声道:“你坐下。”
宋渊闻言一怔,却还是取了符箓坐在王灵官身旁。
须臾王灵官方问道:“守财真君被挖心之后的故事你定然听过的?”
“听过,”宋渊说着点了点头,“是那卖无心菜的妇人……”
王灵官听罢却是摇了摇头,“那些旁枝末节不过是后人穿凿附会……昨晚梦中守财真君与我说道,这太公符箓虽能保人五脏衰而不亡,但人力终究有限,此法不过有九九八十一日之效。”
“九九八十一日?如此……尚不足叁个月。”
“宋见源,你仔细想好了?”
宋渊听了,只默默地把描着符箓的纸对折入怀中,“叁个月时光……在这期间晚辈性命尚有转机也未可知。可姐姐却没有叁个月了。”
王灵官与宋渊虽只见过寥寥数面。然而王灵官见他人品才貌上乘,也生了些惜才之心。此番见得宋渊决意剜心炼丹,也不禁皱了眉,还待要劝上两句。只王灵官见得宋渊神色,嘴唇几次翕张,想要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宋渊此时抬眼见得王灵官脸色肃然,倒是笑了笑道:“掌教莫不又要说我是痴儿了?”
然而王灵官听得只叹了一声并未言语。
因宋渊心意已定,此番却比早时松快了些,竟是与王灵官玩笑道:“若非有我等痴儿,又怎能衬得旁人会拿捏分寸?”宋渊说罢,见王灵官脸色一滞,蓦地想起他与鬼谷大仙的旧事,便又道:“……其实晚辈想说的是各人有各人造化,此番种种俱有前因。”
王灵官闻言,知晓心中所想被宋渊堪破,不禁苦笑着摆手道:“你去告诉她吧,此事还须得准备一番。”
此际沉鱼尚中昏迷之中,王灵官说的“她”自然是朱灵了。宋渊会意,遂与王灵官施了礼方转身离去。
待回得沉鱼厢房,宋渊便见朱灵正闭了双眼在沉鱼塌边盘膝而坐。
“大仙。”
朱灵嗯了一声,睁眼过来见宋渊脸上竟是难得有了几分喜色,便问道:“得着符箓了?”
“是。”宋渊应声,又与朱灵说了种种有关太公符箓之事。
朱灵闻得符箓不过八十一日之期,也不禁一窒,良久方回神道:“……既有八十一日,我们再来想想法子。”
宋渊听罢朱灵所言,敛了神色道:“多谢大仙成全。”
“只我眼下尚有一事忧心。”
宋渊闻言,正要问话却听得外间有声音道:“你忧心何事?”
朱灵见来人是王灵官,遂问道:“你还在?你不是要去寻申灵都么?”
王灵官闻言微微颔首,“申灵都那厢,我已派了白明河去寻他……你们虽得了太公符箓,但剜心一事毕竟非同小可,多一人相助,宋渊性命也少一分凶险。”
王灵官当年得前龙门掌教器重,原就因他天资聪慧。倘能得一个道门高手相助,对宋渊沉鱼确是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宋渊见朱灵脸色有些松动,立时朝王灵官拜道:“晚辈与姐姐的性命便托予大仙与掌教了。”
王灵官闻言,自是顺势而为,先是点了点头,转脸又问朱灵:“你适才说有一事忧心,是何事?莫非是那炼丹之物十分难得?”
朱灵那厢听得,却是摇首道:“此丹药最难得的便是以一颗真心为药引……其余的,我先前去隐仙炼丹房看过,倒也齐全,”她说着顿了顿,才与宋渊道:“太公符箓虽能保你性命,然而你毕竟是凡胎肉骨,我忧心的是剜心之痛非常人能受,就怕你扛不住。”
“用蒙汗药如何?”王灵官说道。
朱灵听得嗯了一声,“……只怕未必见效。”
立于一旁的宋渊默默地听了一会,忽地说道:“晚辈想到尚有一物可用。”
“何物?”朱灵问。
“是姐姐的含光剑。含光剑锋利无匹,且经物而物不觉。若对手被含光剑所伤,便是无知无觉,有麻痹其神智之效。如今用在我身上,倒是正正好。”
朱灵先前未想及这一层,此时听得不禁颔首道:“可以一试。”
叁人如此商量好了,朱灵便同王灵官一道出了外间去研究那炼丹之法。宋渊看着二人走了便行到沉鱼塌边坐下。待掀了床帷,宋渊又探手到被子底下握住沉鱼的手。沉鱼肌肤本就白晰,如今失了血色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宋渊这般默默地看了一会,待听得朱王二人离了屋子,方与沉鱼说道:“姐姐,大仙同掌教都问我是否想明白了。我想得自然明白,可我心中也并非半分也不怕……我怕那符箓无效,也怕那丹药无用,更怕我们就这样阴阳永隔。你再也见不着我,或者我再也见不着你。”宋渊如此说着,又松了沉鱼的手探去自己腰间,却是把腰带上的白玉鱼佩解了下来,放到沉鱼枕边,“记得我上叁清山之时,见山给我看过八字。彼时见山说过,我命中妻星健旺,妻子比我年长些,且性纯貌美……那个时候我便知道我将来娶的一定是你。况且除了你,我也未曾想过要娶旁人。他还说道我们之间虽有波折,但最终定能修成正果,同偕白首。”宋渊此时边说边低头,亲了亲沉鱼,“等丹药炼成了,我便去西京寻师父。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兴许能救我一命。姐姐,这玉佩先还予你。等你醒了,记得再亲手给我带上。”
此后倏忽又过了叁日,朱灵因得了王灵官相助,早早便备妥炼丹一应物事。这时日里宋渊见着沉鱼气息渐弱,再也不敢有所拖延,便催朱灵替他剜心。朱灵见此,择了时辰,又让王灵官予宋渊服下了太公符箓,便准备剜心了。
此时蒙汗药与含光剑已齐备。朱灵把那药碗送到宋渊面前,手上一顿却是问道:“你﹑你可有话要说?”
宋渊闻言,沉吟半晌方道:“若那符箓无用,请大仙帮我传两个口讯。”
“传予何人?”
“一则传予我师父,大仙便与我师父说道宋见源已回扶风当郡王世子了。”
朱王二人倒是不知宋渊身世,此时听得俱是一愣。
“还有呢?”
宋渊说着,接过了朱灵手中药碗,“我原来答应了扶风郡王,来年开春便同姐姐回去的,大仙便与他说道我在隐仙有事,不回去了。”宋渊语毕,顿了顿又道:“此事切莫予姐姐知晓。”
朱灵闻言,脸色一滞,默了默才点头应了。
宋渊见她允了,笑着抬手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好了?”
宋渊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待听得含光离鞘声响,却又道:“……尚有一事。”
“你说。”
宋渊听得朱灵应话,便伸手解了衣衫,说道:“大仙记得……出剑快些。”
泉客 一一五归期
从沉鱼被吕玄池所伤那日算起,她昏迷了已有半旬之久。是以这日朱灵见得沉鱼终是转醒过来,素来冷淡的脸上也不禁有了喜色。
“晈晈。”朱灵念着,伸手顺了顺沉鱼鬓边几缕乱发,转身又去倒了些茶水喂予沉鱼。
沉鱼昏迷多日,此番蓦地醒过来,不生了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待呷了几口茶水后,沉鱼方忆起那日被吕玄池所伤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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