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飛刀
沈鱼在山中长大,算是半个野孩子,并不讲究这些。只她见徐见山神色有几分尴尬,便笑道:“爱干净也没有甚么不好。”
徐见山闻言抬首,与沈鱼笑了笑。他原来脸色甚为苍白,此时一笑,脸上有了些气色便是玉面生晕,比不笑时好看多了。
在旁的宋渊见着便道:“表姐素来不拘小节,想来是不必擦拭碗筷的,我们这便用膳了吧。”
樊见纯与沈鱼并不顾忌“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吃了一会菜便说起话来。宋渊受二人影响,偶然也搭上几句。只有徐见山,因是代州名门世家出身,倒是守着这些规矩。
这时樊见纯问起宋渊今日出外之事,宋渊听得便放了碗箸道:“昨日我在这镇上打探了一番,只知确有人在暗地里搜寻四阴之女。虽是谣言甚嚣尘上,却未有人见过那买主真面貌。今日我又去寻那泼皮汉子,他却已是失了踪影。”
樊见纯闻言欸了一声。
宋渊又道:“怕是昨日他在大街上嚷道我们是隐仙道士,已是打草惊蛇。我怕这人已是凶多吉少。”
一旁的沈鱼听得似懂非懂,想起昨日樊徐二人也提到这四阴女,便问:“甚么是四阴之女?”
因这事涉及些房中之术,樊徐二人便不大好意思搭话,最后还是宋渊应道:“四阴女指的是女子出生之天干地支八字均属阴,这种女子称四阴女也唤作纯阴之人。这纯阴之人在炉鼎一派中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修炼良器。”
泉客 二十二 招魂
“良器?”沈鱼听得皱眉,问道,“如此,便是不把人当人看了?那炉鼎派又是怎么回事?”
沈鱼愈问愈深,樊见纯更是不好搭腔,只好多吃两口菜。徐见山则是由始至终专心用膳,仿若未闻。
宋渊见得,便与樊徐二人笑道:“我这表姐也算是半个修道中人,并不忌讳这些。”
樊见纯听罢,问沈鱼,“原来沈女郎也是同道中人。敢问女郎师承何处?”
沈鱼听了这话,暗忖:俺往后行走江湖须得有个出处才是。
她心念一转,便应道:“俺乃泉州云梦派的,师承鬼谷大仙。
樊见纯闻言便客套了几句久仰久仰。
宋渊在旁听着,不禁一笑,后又与沈鱼解释:“道学博大深,其中派别更是五花百门。所谓炉鼎派乃是以人为器,即以女子为炉鼎,取其阴元以滋补己身。女鼎一旦被取尽阴元,轻则体衰力竭,重则短命折寿。此法门虽于进境有奇效,却也损阴德,是而正教中人不屑为之。”
沈鱼听罢,想起今早听樊徐提过那悟真教,遂道:“莫非那悟真教便是炉鼎派?”
宋渊哦了一声,“表姐多年未曾出门也听过悟真?”
沈鱼此时不好与宋渊说自己偷听过别人墙角,便只得胡乱应是。
宋渊见此便道:“这悟真教为着寻鼎,偷抢拐骗无所不用,不知害了几多性命。因而这数年间不少名门正派欲对悟真出手,只悟真中人道行颇高,行事诡秘。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难道从未有人见过悟真人面目?”
宋渊摇头苦笑,“只有传言道悟真中人都生得十分美貌,且心口上都刺有莲花纹。”宋渊说罢转脸向樊见纯道:“师兄,今儿难得在此寻得悟真教踪迹,师弟有一事相求。”
樊见纯闻言放了碗筷,摇手道:“见源言重啦。你想师兄如何相帮?”
“这镇中只有两个人见过那买主,一是那已沉塘的女郎,二是她没了踪影的父亲。我想让师兄帮忙把那女郎请回来。”
沈鱼听得啊了一声,“人死了怎么请?”
这时樊见纯尚未答应,沈鱼便听见徐见山应声道:“招魂。”
招魂乃道术一种,这三人中以樊见纯最为擅长。若能因此寻得悟真教线索,便也是功德一件,樊见纯自是应了。末了,师兄弟三人便说道如何行那招魂之事。待得了定案,几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那边厢沈鱼刚洗漱了,尚未歇息,便听得门外有人靠近。她分辨出来人是宋渊,未待他扣门便开门相迎。
宋渊进了门便与她说道:“明晚我同师兄弟去招魂,姐姐便待在客栈等我们好了。”
“为何?俺这次下山是为着历练的,躲在客栈里成甚么样子!”
宋渊听得,垂眼睇她,“可你不是怕么?方才听到招魂,脸都青了。也是奇怪了,姐姐的师父可是五百年蜘蛛,怎地会怕鬼魂?”
“你胡说八道!怪又不是死人,怎能混为一谈!且俺也不是怕,”沈鱼说着,摸了摸自个的脸说:“俺不过是睡不好,所以气色有些差罢了。”
宋渊闻言笑着说:“好,既如此姐姐便早些歇了。明晚记得同我们师兄弟去观摩一番。”
这招魂一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然而也有诸多物什需要准备。因宋渊等人出门在外,手上并未有趁手之物,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各自外出准备,直到傍晚方回客栈与沈鱼会合。几人草草用了膳便往镇外池塘走去,那池塘正是女郎身死之处。
去镇外的路上,沈鱼与宋渊并肩而行,而宋渊正与她讲招魂之事。
沈鱼听罢问道:“你也会招魂么?”
宋渊摇了摇头,“术业有专攻,我不会招魂。”
“那你会甚么?”
宋渊与她一笑道:“捉妖。”
沈鱼听得撇了撇嘴,也不讲话。几人这般走着,待走到镇外时,原来灰沉沉的天已是黑齐。因这地有一片池塘,甫入夜便是夜凉如水。沈鱼从远处看去便见池塘前设了一个祭台,台上有香炉﹑香烛以及各式祭品。祭台旁边的地上还插了一面黄旗,沈鱼走近了便见旗上写着“魂归来兮”四个大字,这便是宋渊方才与她说道的招魂幡了。沈鱼再仔细瞧了瞧,才见祭台上有一套女子衫裙,旁边放了一个四方木盘,盘上铺了细沙,中间堆成一座小山,小山上头插了一根木筷子。这时沈鱼见樊见纯从祭台底下取了一个麻包袋,然后把祭台前面到池塘的那块地都撤满了细沙。
沈鱼心中生疑,扯了扯宋渊衣袖问:“你师兄在做甚么?”
这时宋渊刚点亮了祭台上的香烛,回首看着沈鱼雪白的脸庞道:“师兄待会开始招魂,若沙子上现了脚印,我们便知招魂成功了。”
宋渊说罢,察觉沈鱼拉他的手似是颤了颤,便小声与她道:“倘姐姐真怕了便回去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沈鱼看着来路已是昏黑一片,便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等宋渊。几人准备停当后,樊见纯便去了祭台前执起台上摇铃诵经。沈鱼﹑宋渊和徐见山则在一旁看着。
今夜乌云蔽月,这荒郊野岭便只有祭台上的一对香烛明晃晃地亮着。四周除了樊见纯诵经的声音,便再无其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鱼只觉一阵阴风略过,吹得她身子发颤。正当此时她却察觉有人在悄悄地勾她手指,这一勾,勾得她心口发凉,额上冒汗。
沈鱼犹豫了一会才敢低头去看,却原来勾她手指的便是宋渊。宋渊见她看向自己,朝她一笑,把她整只手握住,又把二人相交的手藏在道袍的衣袖之下。沈鱼觉着手心传来些暖意,心中稍定,正当她想开口唤宋渊,却听得一阵水声传来。
那水声嘀嗒嘀嗒地响,便似是水珠从衣物坠地的声音。那响声绵绵不绝——想来那衣衫定是湿尽了。
“阿渊﹑阿渊。”沈鱼低低地唤他,声音已是微微发抖。
“嗯?”
沈鱼摇了摇他的手,又指了指池塘前的沙地,“脚印……脚印。”
宋渊看向沈鱼所指,果见几个湿漉漉的脚印落在沙地上。那些脚印东歪西斜的,一直到祭台前才停住。这时陡然哇的一声响,那盛满沙的木盘动静大作,木盘里原来堆着的小山散开成一片,插在山中的那根木箸却是屹立不倒。
沈鱼看得一阵心跳如鼓,立时闭了眼,悄悄躲了在宋渊背后。
她方合了眼便听得樊见纯念了个名字,又问它道:“那要买你的是何许人?身在何方?”
这时木盘又传来一阵响声。
沈鱼抵不住好奇,偷偷睁眼一看,却见祭台前竟立了一个朦胧身影。那人影似是察觉沈鱼看她,便也转过脸来——那脸容便是个秀美的二八少女,只脸色青白,再未有青春的颜色。
沈鱼见得忙扯了宋渊手臂,“阿渊!”
“怎么了?”
“俺﹑俺腿软……”
宋渊见她脸色不善,忙抱了她的腰,只觉她果然身上无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宋渊心中一惊,抱紧她问:“姐姐怎么了?”
“她……她看着俺,她说她不会写字。”
此时几人听得便知沈鱼是见着了,樊见纯忙又问了一遍那买主是谁?问罢,众人便都看着沈鱼。
过了一会才听得沈鱼道:“她说,那人是个道士。”
泉客 二十三 收惊
樊徐二人听得那买主竟是个道士,均是一怔。只抱着沈鱼的宋渊听了后眉头却是皱得更深。
宋渊正思索之时,又听闻他怀里的沈鱼道:“那道士眉上有道疤,是个断眉……他跟她父亲说,买了她之后要带她去南方。那道士要脱她的衣裳看她的身子……她不情愿﹑不情愿。”
宋渊低头看向沈鱼,见她原来雪白的脸已失了血色,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姐姐,别看她了。”末了,又朝樊见纯喊道:“师兄!快招魂。”
樊见纯听罢,复又摇铃诵经。待诵经完毕徐见山便走到祭台前,把原来摆在祭台上的那套女子衫裙打开来。这时沈鱼方见到那衫裙原来连着根细绳,吊了在一条杨柳枝下,徐见山把柳条挑在肩上,那套衫裙便垂在他身后,随风摇罢。
“见源,我与见山把她送往义庄。你便与你表姐回客栈去吧。”樊见纯说罢,一手挑灯,一手摇铃,便领着徐见山走了。
宋渊抱着沈鱼,直等到听不见樊见纯的摇铃声才拍了拍沈鱼的背道:“我们回去吧。”
沈鱼嗯了一声,却未有动静。宋渊见得,叹了一声,在她跟前半蹲下来。
这时沈鱼才回过神,问他道:“怎么了?”
“姐姐不是腿软么?我来背姐姐回去吧。”宋渊说罢,还道沈鱼定然不依,却不料沈鱼并未作声,只默默地爬到他背上,揽紧了他的脖颈。
宋渊等她抱稳,便直起身,双手把她的膝窝揽了在腰间,“真怕了?”
过了一会,他才听得沈鱼在他耳边道:“她﹑她方才还跟俺说着话,突然便不见了,她是附了在那套衣裳上么?”
宋渊闻言嗯了一声,“那是她生前的衣裳。师兄弟把她领回去好生敛葬,如此她的人魂方不至于在荒野徘徊,成了孤魂野鬼。”
“甚么是人魂?”
宋渊逗她说话,原来便是想教她分心,遂与她细细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这三魂乃天﹑地﹑人魂。人死后,天魂归天路,地魂下地府,人魂则在人间受香火。待得轮回转世,三魂方能重聚。”
“那怎么……只有俺瞧着她的人魂,你们没瞧见么?”
宋渊听了笑着道:“人鬼殊途,若是人人都见得,这世道岂不是乱了?许是姐姐天生有阴阳法眼,才能见着她。其实我隐仙门中有阴阳法眼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恰好我们三师兄弟都没有罢了。”
沈鱼闻言,在宋渊耳边叹了一声,“怎地只俺有呢?俺不想要啊。”
“这次姐姐可是立了大功。我们一时疏忽,未曾想到她未必识字。亏得有姐姐在,我们才知晓那买主是个道士。”
那边厢沈鱼这般抱着宋渊,又与他说了会话,心中定了不少,便问道:“阿渊,你说那个要买四阴女的人真是道士吗?”
宋渊默了默方道:“许是……约莫是有人贪图进境,走那些采补的歪路子。”
这时沈鱼正有些倦意,在宋渊肩上闭了闭眼,忽又想起一事,便说:“她方才就要不见前问俺,她父亲去哪儿了?”
“……她这是心中有怨。明日我们再去为她诵经作法吧。”
沈鱼听得嗯了一声。二人如此边聊边走,不一会便回了客栈。只到了大门,宋渊仍未把沈鱼放下,直把她背到屋里去。
他把沈鱼放到床上,又点了灯,回头看她,见她神色呆滞便笑道:“姐姐这莫不是魇着了?要不,等师兄回来,我让他替你惊?”
这时沈鱼正脱了鞋子,在床边挨着,“惊?甚么是惊?”
宋渊先倒了碗茶递给她方说道:“孩子容易被吓掉魂,掉了魂的或是神思不属﹑或是胡言乱语﹑或是发冷发热。这时便得替孩子惊,把他掉了的魂喊回来。”
“呸。”沈鱼扭了头道:“俺是孩子么?”只过了一会又问:“这惊是怎么的?”
宋渊问:“姐姐的小名是晈晈么?”
“嗯,你怎么知晓?”
“那回姐姐师父来时,便是这般唤你的……晈晈有月白之意,因姐姐是中秋生的,所以叫晈晈?”
“是,且俺母亲生俺时掉了许多珍珠,俺落地时满室珠光,母亲便叫俺晈晈。”
宋渊笑着道:“那等会惊时,师兄便给姐姐烧道宁神纸符,然后喊’晈晈回来咯﹑晈晈回来咯。跟师父﹑跟阿渊。’如此便能把掉了的魂喊回来。”
其实一般孩子惊,都是唤孩子的名字,让孩子魂头回来跟阿爹﹑跟阿娘。但是沈鱼跟爹娘不亲,宋渊便把这两句话换了。
沈鱼知宋渊有心逗她,也笑了笑。两人这般说了会话,直说到沈鱼睡过去,宋渊才走了。正当此时,樊徐二人也从义庄回来。几人甫聚在一处,宋渊便与他们说起沈鱼方才跟他说的道士。
樊见纯听罢鬼魂所形容的道士,心中骤然一动,“这﹑这……断眉的道士我两年前也见过一个。”
徐见山问:“是谁?”
“是龙门教掌教的师兄,申灵都师伯。”
龙门教与隐仙教齐名,同为大周的道门正宗。这位申灵都颇有道行,也是道门中一个有名人物。
徐见山听得皱了皱眉,“断眉道士也不一定只得申师伯……”
几人默了默,宋渊方道:“此次去三清山,除了为着观摩布道大会,实在师父也托了个任务予我——早前师父到了消息,说道申帅伯与悟真教有所勾连……师父本着隐仙与龙门同为道门中人,便想让我带封信予龙门掌教,给他们一个警醒。”
申灵都是龙门教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若予外人知晓他跟邪教牵扯,龙门教的声誉怕是要蒙羞。
樊见纯听了不禁道:“此事着实非同小可。”
“是。且那鬼魂还道那道士原想带她去南方,同我们去三清山是一道的。因这事关连龙门教名声,师父方要我守密。然而眼下我们可能与申师伯碰上了,我便不得不把这事揭出来……往后我们去三清的路上定然要多加小心。”
泉客 二十四寻亲
因招魂一事,众人折腾了大半夜,翌日便都起得晚了些。尤其徐见山与沉鱼,徐见山是七星子,天生体弱,后来上蓬莱观拜张了性为师才把根基调正过来,只身子骨仍比寻常人差了些。至于沉鱼却是整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故而沉徐二人起来时,宋渊同樊见纯已经去了义庄。樊宋临行前托伙计与他们道,他们先去义庄为那女郎诵经作法,回来后一同用了午膳便出发往叁清山。这二人本就没休息好,听得这话便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只二人上楼时,徐见山却问沉鱼:“昨夜可是睡不好?”
沉鱼暗忖,昨晚被吓得腿软已是十分丢脸,这番可不能再让别人知晓她做恶梦了。于是她便回徐见山道:“是,俺认床。”
及至午后,沉鱼再下楼,徐见山已上了席,正拿了他的帕子在擦拭碗筷。
徐见山瞧见了她,便招呼她坐下,接着竟从怀里摸了道叁角黄符出来与沉鱼道:“这是宁神符,有安神之效,沉女郎夜间若睡不安稳,可把它放在枕下。”徐见山说罢便垂了眼,接着擦他的碗筷,也不看沉鱼。
沉鱼想到宋渊曾道这徐师弟也是心善之人,便道了声谢把那黄符了。
“俺听阿渊说过,你们师兄弟各有所长,你擅长的甚么?”
徐见山听得她问话,方抬眼答:“算命。”
沉鱼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给阿渊算过命吗?”
徐见山摇了摇头,“道门中人不轻易把八字交予旁人,只看见源师兄面相已知他命中富贵,非僧道之命。”
沉鱼听罢,心道:阿渊原是郡王世子,本是十分矜贵的,看来这徐师弟有些本事。如此想着,她便把脸挨近了徐见山道:“那你看看俺面相如何?”
徐见山不妨她如此,蓦然只见她雪白的脸上长睫微翘,如玉扇一般。他看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便别了脸道:“我看着……是很好﹑很好的。”
“怎么个好法?是不是会名动江湖?”
徐见山听得,正想着该如何应她,这时却有另一个声音道:“表姐,你们在说甚么话呢?”
沉徐二人闻声回首,见来人正是从义庄回来的宋渊和樊见纯。然而他们身后竟还跟着一个穿着青色衫裙的陌生女郎。这女郎年约十七﹑八岁,长着一张瓜子脸,水杏眼。虽则身量娇小,然而她眉目妍丽,粉脸红腮,彷如山野蔷薇,十分明艳夺目。只这时她杏眼微肿,显是刚刚哭了一场。
沉鱼见得,便对她十分好奇,也不应宋渊的话便问道:“阿渊,这女郎是谁啊?”
宋渊听罢答道:“这女郎名为叶婉萝,是方才我和师兄在义庄碰到的。”
众人互相厮认了一番,便坐下来说话。原来叶婉萝非本地人士,她远从代州而来,寻到这密州地界是为了寻亲的。却说她有一胞妹,今年不过十五,生得十分娇美可人。只家中管束不严,早些时候她竟留信道与人私奔去了。父母得知后痛心疾首,然而叶婉萝却察觉那信虽是胞妹笔迹,但可能是受人胁迫而写。此后她明查暗访,始知那阵子曾有悟真教于当地出没。她追踪着线索,一路寻到密州。早前探听到有人在此地寻四阴女,便来到这镇上。谁知没找着那寻四阴女的人,却寻到义庄去了。
叶婉萝到了义庄,听得那女郎身死之事,一时感触便就地哭了一场。樊见纯见此,便与她道那寻四阴女之人许是往南方去了。叶婉萝得知他们是隐仙中人后,便想隐仙门人各有本事,不若与他们一同上路,不但有个照应,兴许多几分机会寻到胞妹。
待叶婉萝说罢,樊见纯便道:“我这徐师弟通半仙之术,叶女郎不妨把令妹生辰八字交予我师弟,也许能参透令妹所在。”
徐见山闻言应了声,又让伙计拿了纸笔过来。待叶婉萝写了个时辰八字,徐见山便在纸上细细地算写起来。他边写边同叶婉萝印证了她胞妹长相性情,叶婉萝俱应了是。只他后面再算下去便皱了眉头,末了与叶婉萝道:“在下确实算到令妹命犯桃花刧,只这刧在两年前已是应了……”他说罢见叶婉萝脸色不善,便安慰她道:“既她两年前无碍,今后当是顺遂的。想来,你们姊妹还有重逢一日。”
叶婉萝听得心中稍慰,遂与徐见山道了谢。
那边厢沉鱼因从未结识过同龄女子,又见这叶婉萝不只生得貌美,且说话举止直爽大方,心中便生了些亲近之意。
沉鱼如此想着,便坐到了叶婉萝身旁与她道:“阿萝妹妹莫伤心了,你与俺们同行说不定很快便能寻得你妹妹的。”
坐在旁边的宋渊听得沉鱼一开口就认别人做妹妹,十分不要脸面,便朝她碗里夹了条青菜道:“表姐,食不言寝不语。”
沉鱼多数时候是不听宋渊管的,是而听了这话也没睬他,只顾着同叶婉萝说话。
二人说了会话,叶婉萝便道:“鱼姐姐与宋道长是表姐弟么?难怪都生得……”她说着便垂下了脸,竟是红了耳根。
沉鱼听了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怎地叫他宋道长啊?好似他已经七老八十一般。你叫他阿渊就好了。”
此时叶婉萝还未答话,宋渊便朝沉鱼哼了一声道:“不好。”他说罢又与叶婉萝道:“叶女郎唤我法名就好了。”
待几人膳毕,沉鱼便拉了叶婉萝去自己的房间歇息。这时楼下便只余下隐仙叁师兄弟。
二女一走,宋渊便问徐见山,“那叶女郎是否有甚么蹊跷?”
徐见山默了默方说道:“师兄也知晓我本是代州人士……这叶女郎的口音听着不像代州人。”
“那她妹妹的生辰八字呢?”
“倘这八字不假,八字命主十叁岁时应已遭了桃花刧……两年前怕是﹑怕是已经身死了。”
二十叁章惊配图
泉客 二十五 试刀
因叶婉萝方才在义庄哭了一场,沈鱼便领了她去自个屋里,又让伙计打了水来给她洗面。叶婉萝梳洗过后先与沈鱼道了谢,又说道:“从前已听闻南有龙门,北有隐仙,未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真人。”
沈鱼想起昨晚招魂一事便点了点头道:“是,他们确有几分厉害……说不准他们便有法子寻回你妹妹。”
许是想到徐见山说的桃花刧,叶婉萝听得这话便未有作声。沈鱼见她神色颓丧,遂上前安慰了几句。叶婉萝应声,又扯开话头问道:“鱼姐姐一个独身女子怎会同几个道士一同上路?”
沈鱼闻言便拿了之前那套探亲的说词搪塞。
“我还道你跟宋……宋道长是约好的。”
“自然不是。”
沈鱼见她听了这话后神色竟有几分欢喜,正欲开口问她却听得一阵扣门声,原来是宋渊上来催二人出门。几人准备停当,便离了这小镇出发往三清山。如此行了数日,一路无事。只离了那小镇后,众人连日来均宿于野外,颇为不便。宋渊知晓尚有几十里路便能进得城镇,遂催促众人赶紧上路,果然傍晚时分便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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