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扰(父女 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野井
烦扰(父女 1v1) νīρYzщ.cом 动气
“乔皓家在农村,他妈妈是个老实人。你们想想,一个打扮致的小姑娘找上门,话才说两句就委屈红眼,乔皓妈妈当然下意识以为自己儿子在学校祸害了人家姑娘。他家不知道谁还心脏不好,幸好没吓出问题。”
“怪不得乔皓那么大火气,不留一点情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拼拼凑凑的信息里,梅朵悟出一个道理——
有些爱,近似负担,比恨更可怕,更会伤人,更惹人厌弃。
杜若很感叹,“冯潇潇也挺执着勇敢的,敢追家里去。可是,闹成这样,以后怎么见面呢?”
谢婉在小说里见惯悲欢离合,很看得开,“这有什么呢?时间如大雨,会冲走一切痕迹。或者要不了几年,相逢一笑泯爱恨,得不到的,想甩开的,都释然了。我们的人生路宽又长,哪能光被爱情困住。”
“时间如大雨,会冲走一切痕迹。”
“我们的人生路宽又长,哪能光被爱情困住。”
梅朵被这两句话吸引,默默喃喃几遍。
就在此时,蛮意外的,梅朵居然到施月卿的电话。
究其原因,她猜想多多,一时之间,捋不清个一二叁,躲去阳台忐忑接通。
“朵朵?”那边声音柔和亲悦,“这么晚,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没有的,……我和室友都才回宿舍。”
“嗯,你们学习很辛苦。”施月卿生活静然,不是个会寒暄客套的人,准备好的话,临了临了,启齿困难。
短暂的静默,梅朵主动问,“您是有事么?”
问毕,那边的沉默似乎瞬间异样。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施月卿在那边动了下,换了个姿势。
“是我在学校新闻网上看到评估组进驻学校,猜时与最近一定忙得不可开,想找他说说话,又担心打扰他,所以找你聊聊天。”
梅朵很聪明,依稀觉出施月卿的弦外之音,“嗯,有什么话,您说。”
施月卿自说自话般感慨,“做母亲的就是这样矛盾,信任他的能力,希望他付出心血,得到成就,走得更远,又不时刻替他忧心,怕他千虑一失。”
“特别是眼下敏感时期,他在那个位置,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看着,稍有疏忽不慎,就会落人口实,任何事都可大可小。”
自从梅时与来t大任职,施月卿不仅每月如期校报,还关注t大的各大网站新闻。今晚她是被论坛上轰轰烈烈的小姑娘吓到了,辗转反侧,总要叮嘱梅朵几句,晓以利害,才能安心。
施月卿的语气很轻,但话很重,梅朵低着头,食指指腹在栏杆上磨动,“梅校长在学生中口碑很好,深受爱戴,您放心。”
稍作思量,她紧跟着说,“我知道最近时间特殊,我有和他保持距离。”
梅朵的乖顺聪敏在施月卿料想之外,她原以为要一番唇舌。
“好孩子,难怪时与说你是知轻重,懂分寸的。”
梅朵卷睫微动,没有答言。
最重要的意思道明,施月卿又不咸不淡说了几句,结束了通话。
梅朵低头,失神愣愣的,别有所思。
如果妈妈当年和梅时与婚姻和睦,现在的她会怎么样?
会不会也能拥有几代长辈对自己人生命途的关心,会不会依然不能自拔地爱上这个爸爸,会不会像现在,好多事不得不半途而废。
*
越到后期,学校越低调,新闻网上的报道,逐渐淡化个人,更别说现实里深层次的东西,外人完全触碰不到,梅朵越发会把自己藏起来。
梅时与一边对梅朵的回避束手无策,一边情不自禁地挂心。
特别是十一月,帝都开始了它秋雨连连的天气,天漏了一般,雨下不够似得滂沱。
平时倒还好,周二下午,是梅朵去顾京笙家学琴的日子。
雨雾弥漫校园,远处近处,深深浅浅地朦胧,风雨声入耳,分外搅扰。
去年那次雨天,在顾京笙家门外,梅朵当没下雨一样从顾家跑出来,充满孩子气的雀跃模样,不断在梅时与脑中回闪。
后来她又生涩涩地说“如果不是国家调动了你的职务,我可能到现在也见不到你。”
当时他不曾把那句话当回事,如今却记忆清晰地来折磨他。
梅时与在办公室坐立难安,如观泼油似的焦心,是非要做什么不可的。
但是,他贸然跟去,倘惹梅朵反感,怕连琴都不肯学了。
鬼使神差地,终了依旧跑去,等在顾家门外,梅时与很耐心,很有期待。
多少天了,他又闻到了车里柠檬味的香水气,梅朵晕车,酸酸的清香会令她有舒适感。
直到六点钟,仍不见人出来。
犹犹豫豫,最后心一横,径自过去,摁下门铃。
来开门的不是顾京笙,也不是梅朵,是保姆,“是梅校长,顾老师上课去了,就快回来了,您请进。”
梅时与微怔,“顾老师去学院了?
“嗯,今天下午顾老师是有课的。”
梅时与恍然,新的学期,课表换了,“那来学琴的同学现在是周几的课?”
“是梅朵小姑娘么?这学期她没来过了,说是课程满了,没有时间。”
课程满了?没有时间?
t大从不允许把学生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每一学期的课表都留下足够的空白,让他们去图书馆、实验室、体育场,参加竞赛、社团,发展兴趣爱好,学习管理时间,探索课堂之外的多世界。
梅时与说不出的愤怒,真是闷出了一把火,对梅朵动了气,气她才大二就开始作践自己的大学生涯。
ps:“时间如大雨,会冲走一切痕迹”是一部韩国电影里的台词还是旁白来着,忘了,电影名字我也忘了
烦扰(父女 1v1) 前程
那点怨怒旋即消散无影。
是一开始就不配有,自己从未教导过她,不曾替她铺陈指点半分,她任性乖常,是自然,责任在他。
九点钟,离阅览室闭馆半个小时,不得专注的梅朵干脆拾早早回宿舍。
出电梯,一楼大厅豁朗敞亮,灯明如昼。
离馆的人叁叁两两,梅朵走在其中。
“校长好。”
“梅校长。”
攥着书包带低头走路的梅朵,神一震,头猛抬,脚底生根似定住。
图书馆大门旁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的人,不是梅时与是谁?
一多月未见,片刻后,透骨的熟悉感压倒性驱逐了偶遇的茫然怔讷。
梅时与姿态坦荡,朝她招手。
专门等她的?
往来仅两叁人,却给梅朵众目睽睽的压力,不能心理强大到堂而皇之过去,更不敢无视他跑掉。
她握紧包带,悄悄左右环顾,故作镇定,抬脚起步。
人坐在身侧,低着头,逆来顺受,触目惊心的纤瘦弱小,不复暑假在他身边时的青春朝气,随秋风秋雨染上一层暮气颓然。
梅时与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情绪却化成水,哽涩后,语气俱是柔软,“这学期怎么不去顾老师家了?”
秋霖湿意消减了梅时与身上不近凡音的气质,而梅朵保持沉默不应,张扬着故意为之的倔强。
她想不到自己和梅时与还能有这一天。
用软对峙抵抗他,完完全全是温和父亲面对叛逆女儿的场面,关心又无奈。
“是不是想学别的了?别的乐器?书画?还是其他?有想跟随的老师么?”
梅朵惊讶举目,她想起小学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我儿子一家》,里头儿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放弃什么就放弃什么。
当时她仅仅是羡慕而已,经梅时与一来,她才真切体会到有这样的父母,是件怎样温情美好的事。
可现在好了,爸爸成不了爸爸,情人成不了情人,事实落在她身上变成难受更多。
回视线,吸吸鼻子,“我想回宿舍。”
梅时与眼光一沉,抿唇,然后道,“梅朵。”
语气里少有的严厉色,让梅朵怔愣懵然。
只见梅时与正色,语重心长道,“如果我们的事,让你感到烦扰懊悔,你想对此做出任何决定,想做任何发泄,我都接受。但是你不准再沉默寡言,兴趣寥落。”
梅朵抿唇咬牙,对视梅时与,眼神硬气,“你是不是看我活得不像人样了?”
分明不是梅时与内心的想法,却问得他心口发疼,哽然语塞片晌,欲张口。
“梅校长。”一道沉亮稳重的声音斜插入耳。
梅时与梅朵皆一惊,同时转脸循声望去,神情微妙的一致。
远处是一位身形挺拔的中年人,大约五十余岁,自带出入无人的上位者气势。
这个学校的人,能在梅时与面前摆出这副姿态的只有李之鸿,可惜他职位有余,气场不足。
所以只能是评估组的人,如此想,梅朵觉着他眼中光,更加锐意冲天,忐忐忑忑中自觉站起来,并且退离梅时与一步。
梅时与从温和慈父的角色中抽离,起身镇静颔首,“宋组长。”
评估组的人在学校是可以随意走访、约谈的,组长宋源的突然出现,他不意外。
“t大的图书馆馆藏丰富,名声在外,雨天晚上偷闲来逛逛。”
宋源说着闲谈的客套话走过来,但光那声音,梅朵听来就颇有胆战心惊的意思。
梅时与方寸不乱,顺着他的话,“学校最重要的典藏在五楼古籍库,那里下午六点钟闭馆。宋组长有兴趣,改日可以请志愿者学生陪您看看。”
然后侧身对梅朵说,“你先回去,其它问题我们再谈。”
梅朵呆呆点头,茫茫然,自觉听梅时与的,她还依约听见梅时与的一句话堪堪从耳边擦过——
梅朵永远春意正盛。
一刹那,心头蓦地一暖,备受抚慰,还有丝丝窃窃喜悦。
恍恍惚惚到熄灯睡下,仍抱着手机,记挂着留下来应付的梅时与。
屏幕一闪,进来一封短信:
你放心,他要是有想法,今晚不会现身。
梅朵想了想,确实如此,宋源站在他们身边,即使别人觉着奇怪,也会消弭了。
只是,她很想听听梅时与来亲口说,于是不作犹豫回了电话。
那边也接得快。
“……朵朵。”
手机贴在耳上,清磁朗润的声音沉下来,梅朵产生生理上的受用,懒懒地侧卧不开口。
梅时与沉默一会,兀自说道,“梅朵,我们重新开始吧?”
*
评估反馈会议开得很高调,是评估组的意思,要有教师、学生、校媒体参加,保证评估意见透明。
会议当天,梅朵提早溜进水上报告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台下人快坐满时,报告厅主席台那面的入口处,李之鸿和梅时与陪同六位评估的官员进来。
梅时与长腿翩翩,风度洒然,边走边侧面同人谈话,从容自若的笑从嘴角眼角流溢,气质纷扬,云淡风轻。
紧张兮兮的梅朵见此,莫名受到安抚,里里外外倏地放松,像泡在温水里。
“梅朵。”沉思佳不知从哪冒出来,“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接新闻?”
梅朵嘴角浅扯,随口撒了个谎,“我在准备考证,有点忙。”
“噢。”沉思佳点头表示了解,从包里掏出几颗奶糖,递给梅朵两颗。
梅朵见她没继续拿录音笔、速记本,“你不是来跟新闻的?”
“这种会议老师肯定不放心我们啊,都他们自己来。”沉思佳撞了下梅朵胳膊,“我主要来看看梅校长,给他撑场子。”
梅朵,“……”
很快,八个人走上主席台,有序落座,台下攒动交耳的人随之安静。
深蓝色幕布前,一排人白色的衬衫被顶端明炽的灯光炫得分外晃眼。
因为场合,因为他们的身份,愈显神圣庄严,不可撼动,生杀予夺的威慑感十足,蓦地叫人肃然起敬,臣服于他们的震慑。
梅时与在台上很自然地与那些官员交流,得到示意,起身去右侧的演讲台,主持开始这场会议。
开场词很简短,在梅时与叁言两语之间。
随后,是评估组组长的情况通报,主要是指出问题,沉朗的音调威严若钟磬,震荡在报告厅内,不绝如缕。
内容的利害,谁的责任,梅朵听出个大概,但关心则乱,不敢确定,所以又把目光落在梅时与和李之鸿身上。
梅时与专注做着会议记录,仿佛超然于利害关系之外。
李之鸿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如坐针毡,最后还被要求作表态发言,极为难堪。
“哇,好替李头面尴尬啊。”沉思佳小声凑说给梅朵听,“幸亏最后批的是他。”
梅朵转脸脱口问,“如果是梅校长呢?”
沉思佳嘴角一抽,十分震惊,“你说什么呢?我们梅校长行为正派,才华理想兼备,他会前程似锦的好伐?”
烦扰(父女 1v1) 一更
反馈会的报道,当天就挂在了新闻网主页,会议开到下午六点钟,所以新闻发布的时间比较晚。
梅时与得以在评估中全身而退,梅朵很庆幸宽慰,不吃安眠是为了等新闻出来后的舆论,竟在熄灯后不久,握着手机沉沉睡去。
自上次梅时与找过梅朵,偷偷当人面夸她,特别是在电话里突然说重新开始。
夜深人静,只有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水到渠成、自然亲昵、理应如此。
夜风吹过心坎又静下来,微微涟漪悄无声息地无疾而终。
进步是,梅时与从此频频给她发邮件,全是心为她找的文献,指导她阅读,像个极负责任的师长,孜孜不倦地诲人,春风化雨,不关风月。
梅朵无措又窃喜,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珍惜这堂堂正正交往的机会,可是看到阅读文档旁边他细细密密的批注,心境不得豁然,更加沉重憋闷。
梅时与在亲自领着她往前走,亲手帮她打开更广阔的天地。
手机震动,梅朵迷迷糊糊的,眯眼看手机屏幕,是容嫣发来的,她眉头深皱,手臂横在额上,叹了口气。
两个多月来,容嫣阴魂不散,时不时邮件骚扰。
这次邮件里什么内容也没有,就一链接。
学校官网从来不开评论,但是评估结果公开后,不少夜猫子在校生和校友在社交网上发起讨论。
经几件典型事件的渲染煽动,校友圈出现一种怪象,不管清不清楚李之鸿的所作所为,都为他被点名批评而欢呼雀跃。
一路看下来,留言讨论的内容大致可分为叁类,一是评估组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二是恭喜梅校长,鼓励他不忘初心,继续推进改革;叁起哄李之鸿才德不配位,早该下台了。
评估组的定论虽板上钉钉,连罪不至革职,公论却口无遮拦,杀人诛心。
会场的无心之问,在这时让梅朵重新思考,如果真是梅时与呢?
梅朵越想越清醒,睡意全无,渐渐气愤,容嫣凭什么如此僭越?干她什么事?她和梅时与之间凭什么要被她一个外人要挟。
“梅时与不好了,你的那些也会重见天日。”
“要是我拼了自己也要你们不好呢?”
疯子。
“那你尽管拼,何必找我?”
这话梅朵是不敢刺激她的。
黯黯好奇的,上次梅时与为容嫣承担了那么多,如果自己犯了错,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
经过评估会的敲打,李之鸿敛了很多,对梅时与的工作不再过多干预,校长室的各项工作开展得更加顺风顺水。
短时期内,突飞猛进的成效不是立竿见影的事。
对环境敏感的学生能觉出学校行政,风气焕然,关注学校的新闻学生能感受到这位校长的奋发有为,以及他身上越来越具锋芒的领袖气质。
别人看不见的他,数月如一日地对梅朵真心以待,像在一座无梯无门的坚厚堡垒前,踟蹰不去,平静地执着而孤独。
日复一日,梅朵慢慢开始阅读那些文献,接纳知识奔涌而来的充实,时而觉着梅时与带来的喜悦感,是静水深流又长流,时而又怕他的思无邪是渐行渐远的疏离。
眼看马上就寒假了,她生日就来了,过年也快了。
本来以为今年都会和梅时与一起的,哪想到一切都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今年没有外出公干,是不是早些回来?定下哪天?”电话里施月卿的声音平和浅淡,不乏期待。
梅时与停下笔,笑道,“正准备跟您说这事,今年过年,我暂时不回去了。”
施月卿沉默。
她担心的是,梅时与会带梅朵回来,却没想到他人直接跟梅朵走了,“是陪朵朵回去?”
梅时与稍顿,不遮不掩,“算是。”
施月卿叹息,淡声规劝,“时与,前几天你父亲战友来电话,透露上头让你去t大,大有锻炼的意思。听口风,他们对你这两年的工作是满意的,或许不用任满就能进一步。”
“自然,这都是后话,对你父亲和我来说,你能上一台阶,我们欢喜支持,不能,也无关紧要。”
梅时与听半天,似乎她话里有话,可含糊吞吐不得要领,笑着直截了当,“您想说什么?”
施月卿被打断,再开口,明显有抽泣低啜腔,“你和朵朵还是断了吧,人言可畏,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想你好好的。”
手中的笔,倒顿在纸上,梅时与双眼微眯,就这么一个孩子。
他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他也想她好好的。
他们,断不了。
“……您这话到我这里就可以了,朵朵心思重。”
烦扰(父女 1v1) 二更
梅朵生日那天,小城下了点雪。
米梧约她晚上吃牛杂火锅,顺路提了个恰好两人吃的小蛋糕。
见了面,米梧笑弯了眼,一手把蛋糕提得高高的,“朵朵,红丝绒水果,祝我们朵朵生日快乐,未来甜蜜红火。”
“谢谢。”梅朵接过蛋糕,也很开心。
米梧挽着她往店里走,边吐槽,“季潇白这家伙,在学校整天钻进实验室,回家接着啃论文,怎么喊都不出来。”
梅朵敛色抿唇,去年季潇白在晚上出来见她,校庆那晚她跟梅时与走后,就再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
米梧又道,“也难怪人家现在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入座一会儿,汤锅上来,梅朵挪了挪桌上的碗碟,摁亮手机看一眼,又关掉,笑,“你的成绩不是也很靠前?没奖学金拿?”
米梧颇泄气,嘟嘴道,“可是,我家有亲戚在国外出了点事,我妈他们因噎废食,不放心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
铜锅和红汤,在灯下诱人地黄澄艳亮。锅心烈火烹油般鼎沸有声,源源不绝地腾涌出滚滚汤烟,香郁丝甜,胡乱氤氲人面、沁人肺腑,然后肆意袅散,极具温度。
一时,雪气尽驱。
梅朵一筷子一筷子认真下牛肚牛百叶,“实在争取不到,有我回来陪你。”
“啪!”米梧夹起的牛筋落进锅里,跟前的袅白汤气,被烫着似的各各闪腰,妖娆一避,“你开玩笑?”
烫好的各样牛杂,香辣适意,细腻回甘,一入口,抚慰伤怀。梅朵指尖摩挲杨梅汤杯身,淡淡垂眼,语气平静,“我是认真的,毕业就回来。”
米梧确定了,惊讶,“我妈让我毕业要么国内读研,要么回来玩两年,要么直接考公,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考公。”梅朵张口回答,语气决然,眸光黯淡。
两人都觉着不过一年而已,便少了许多激越奋发的少年意气,在小别重逢时聊出风流云散的意兴阑珊。
果然人生际遇,妙不可言。
很晚的时候,米梧妈妈不放心,让她爸爸自己来接人。在米梧建议下,顺便送梅朵回家。
米爸爸个子不高,胖墩墩的,见她俩出来,乐憨憨地护起大衣,小跑去开车门。
这情状,梅朵想到梅时与,想笑,笑不出。
米爸爸一边开车,一边说,“小五,你们那蛋糕在哪买的?你妈妈看你们吃蛋糕的照片,嘴馋了,叫我也给捎一个回去。”
车里温度高,米梧脱下袄子,放一边,松了松毛衣领,“在菲玉轩,不过我们买的那家店九点钟就关门,北城松陵路的那家晚一些,就是要绕路。”
米爸爸和气耐心,“不要紧,我们送完朵朵回家就过去。”
梅朵默然不作声,背贴紧后座背,想极力把自己融在暗处,路灯闪过,肩膀手臂和膝盖,她都觉着自己是多余。
下车后,梅朵跟他们道谢告别,车子在雪地上缓缓驶离,路灯点点,静谧昏黄地照出车辙邃远。
都快九点钟了,也没有到梅时与的邮件。
在路边蹲下来,低头扣地上结了一层薄冰的雪。
手机在手,护在胸口,她觉着它该有声音。
不多时,耳边冰雪被踩碎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缓靠近,越来越慢的节奏,显然有十分强烈的目的性。
梅朵脑中警铃大作,汗毛炸起,不敢窥望,不敢动弹,凝神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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