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人(父女/兄妹/短篇合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Gigi007
琳琅忍笑道:“很抱歉,你继续。”
“总之那之后,你的美貌广为流传,后人争相附庸风雅,以盼魔女的降临,哪怕他们知道你是魔尊的公主,却也忍不住做做美梦,说不定能做魔尊的驸马爷呢。”
琳琅虽然不知道这么奇怪的事曾经发生过,却突然想起往事来,低声道:“难怪有一段时间他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谁啊,你哥哥?”
琳琅揉揉额角:“那这和你那两个花仙子有什么关系呢?”
“唉,后来她们的丈夫也是人间帝王,非要让她们住在和你寝宫同名的宫殿里,还给她们一把剑,常常做舞,取个什么名来着……琅仙。这脑子,怪不得最后亡国了呢。”她又道:“都说由来意态偷不成,却不料倾国可以传倾城啊。”
琳琅摇摇头:“莫要取笑我了。”
芙宸便又否认道:“我说这些可不是挖苦你,要我说那些凡人还算有眼力见,你的确是六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啊!只不过西子捧心,本就是学不成的,何况以凡女来摹拟神女呢。她们都要等脱了凡胎、登了仙籍后,才及得上你几分。”
琳琅不赞同道:“焉知凡女就一定不如仙女呢?”
“人间夸女孩子漂亮,都说貌若天仙,这前提难道不是默认仙女最美吗?”
琳琅含笑道:“我就不说美不在乎皮相而在乎心灵那些陈词滥调了。我只请问一句,譬如说,人们夸风景好,说江山如画,夸山水画好,却又说画图逼真,那么,到底是自然的风景好呢,还是画儿上的风景好呢?”
“好吧好吧,我辩不过你,所以要赶你走了。”芙宸笑着推琳琅站起来,“就算你哥哥说只在天上待一刻钟,地下也是叁四天的工夫,我趁这时间回苏州料理事情,你可以下山游玩一下杭州。”芙宸想了想,击掌唤出一绯衣垂髫小女,“这妮子是个伶俐的,让她给你领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跟她说。”
“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走丢了不成。”琳琅失笑,向女孩弯下膝盖去,“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阿措。”女孩抱着麻包,麻包里一株连土挖出的石榴树,正是方才谢磬救下的那一株。她用下巴点了一下怀里的石榴树,“这是我的朋友,她叫醋醋。不过醋醋受伤了,不能和你打招呼。”
琳琅温声道:“你去安顿好醋醋再来吧。”
阿措屈膝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芙宸道:“ 你似乎脾气养好了不少呀。”
琳琅道:“我以前脾气很差么? ”
“脾气当然不差,就是不爱搭理人,说起来你哥哥现在更像以前的你,你现在更像以前的你哥哥?”芙宸道,“可了不得,不懂你们兄妹这是做什么。”
琳琅失笑:“或许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说的什么话!”芙宸抓住她的手摇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很喜欢,你哥哥嘛……心思比海深,我们不搭理他不就得了。”
“开个玩笑,我以前也不讨厌他的样子的,倒是他总爱逗我,让我多笑笑。”琳琅安慰地拍了拍芙宸的手背,道,“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之间的结是解不开了,我有别的事情先要弄清楚。”
“你可要及时回来啊。你不回来,我不敢见你哥哥。你在这里,你哥哥就好像刀剑有了鞘,我才不怕落个炮灰一样的下场。”
琳琅警告她:“你最好别把我在他那里的分量看得太重要。”
芙宸道:“我猜他过去做下那些事情,无非是因为被功名利禄蒙了眼。但如今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估计他也不能上下其手,咱们且拭目以待。让我放心的至少有一点,你跟他在一起,看起来心情比我想像的好。”芙宸快活地拍着琳琅的肩膀。琳琅身形比她高挑,这个动作完成得有点困难。
*
阿措领她出了芙宸园。时当盛夏,一出百花园的结界,蝉鸣就兜头洒了下来,一阵雨似的。
琳琅望了一眼天空,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六月廿一。”阿措答得脆亮。
琳琅道:“六月二十四是他的生日。不知道他回来赶不赶得上。”
阿措叫了起来:“啊呀,真巧,莲花生日也是这一日!”
琳琅漫声应了一声,从孤山看去,西湖一碧万顷,沿岸点缀柳汀花坞,参差疏密之间是天然与人工的纤稂得衷。“他说得对,杭州的确有龙脉,如果说西湖是龙眼,那孤山就是龙的瞳孔。——难怪这地方养出了你们这么些钟灵毓秀的女孩子。”
阿措道:“我不是,我在禹城山长大的,我和醋醋小时候住在那。后来杭州建了园子以后,醋醋搬来了这里,芙宸仙子有时也派我来照顾花草。”
“禹城山?那倒是巧了,我哥哥的洞府也在那。”琳琅笑道,又再问,“那芙宸仙子自己常到杭州来么?”
“不常来。”
“那她怎么选定地方建园子的?”
“请人帮忙看了风水。”
“什么人?”
“听说是凤霞山将军。”
琳琅蹙眉:“是不是阚明达?”
“正是他。”
阚明达按辈分算,其实是琳琅的师叔,和她的师尊无道上神同出一门,此人却投机取巧惯了,不仅出卖过同门还挑拨过妖王来对付魔尊,后来不知怎的,倒上天做官去了。
琳琅道:“他心术不正。”
阿措道:“芙宸仙子也这么说,要我们避着他走。不过她又说这个阚明达曾在天尊座下听讲,看风水很准。”
琳琅低声道:“百花园现在出了事,这人就是第一号可疑。等哥哥回来,我得告诉他这件事。”
阿措道:“我没亲眼见过他,不知道他人品好坏、可不可疑。芙宸仙子刚在孤山上开辟园林时,杭州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所以没有其他神仙相中这里。后来西湖变漂亮了,大家才知道孤山的确是风水宝地,阚明达也的确有眼光。”
琳琅现出回忆的神色,道:“按人间的时间来算,我上次出魔域经过杭州,已经是千年前了,那时杭州因为离海太近,水源大都非咸则苦,居民不多,也谈不上什么景致。”
阿措道:“那你来的时候确实很早就,后来有一位杭州刺史,在西湖上修了石函桥和石函闸,那时西湖还叫做钱塘湖,又凿了六口井把湖水引进城里,杭州人从此喝上了清水。再后来,放钱塘湖水流进运河,灌溉了沿河的上千顷田地,杭州城便渐渐繁盛起来。不过芙宸仙子请阚明达看风水时,西湖因为长年不治理,已经被淤泥和葑草堵塞过半了。直到苏东坡来做杭州知州,修复了六井,开通了运河,疏浚了西湖,杭州才变成现在模样。你不是说西湖是龙眼吗?苏东坡也是这么说的:‘ 西湖像杭州的眉目,怎么能让它荒废呢?’”阿措指向横亘湖面的一道翠绿,“这条长堤,就是当时用从西湖挖出的淤泥葑草筑成,杭州人管它叫苏堤。
琳琅听完点头道:“你讲得真好。那么,我们去堤上走走吧。”
两人飞向苏堤的途中,阿措道:“在杭州,除了孤山百花园外,我最喜欢苏堤。近年来画家评出了西湖十景,其中第一就是苏堤春晓。”
“这样说,我来得不巧了?”
“春夏秋冬,每一时节都有每一时节的好处嘛。”
苏堤以春景着称,现在虽无春花烂漫,但也果然是夏柳阴阴,莺鸟滴沥,堤上六桥飞起的弧度如美人弓腰,但一派好风光。
阿措殷勤建议:“公主,你想到书坊去看看吗?前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白居易和苏东坡都是有名的诗人,他们的诗集这里卖得最多。”
琳琅反问回去:“你想到到书坊去看看吗?”
阿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歪歪头:“被你发现啦?我正想去,有一本书,我想买好久啦。”
“那我也想去,”阿措小小欢呼了一声,琳琅对她莞尔道,“你可以顺路买你想要的书。”
此朝代,雕版术流行,造纸业发达,又正当文教盛世,因此书坊、书肆极为繁荣。苏堤绵延数里,堤上有供游人玩赏休息的六桥九亭,阿措口中的书坊即设在其中一座振衣亭里。两人一踏进书坊,伙计便熟络地招呼上来,对阿措道:“还有叁本《东坡乐府》,再晚,可就没有了。”
阿措拍着胸口:“幸好没来晚!”回头对琳琅心有余悸地道,“公主…琳琅姐姐可能不知道,苏东坡的诗词文章,差不多四海之内人人都爱,杭州人对他又尤其爱戴,为这位父母官建过生祠的,所以杭州地面上他的诗集刊刻再多,一上市也会被哄抢得干干净净。”
“嗯,难怪你这样喜欢,又这样紧张。”琳琅说着,随手从架上抽了一本,却在看到墨蓝封面上“苏轼”两个字时道,“原来这位苏东坡的名讳是苏轼啊。”
伙计笑了,语气里隐隐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苏公讳轼,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人。——难道姑娘听说过当世另一个眉山苏轼?”
“应该不曾。只是我闲来读书少,不识苏公的大名,见笑了。”琳琅打开书,恰好翻到一首《江城子》道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阿措捧了另一本书,探头道:“这是东坡悼念亡妻的一首词。我没有这种经历,也不懂这种感觉,可是读的时候总会很难过。”
“这说的是夫妻恩爱不到头,再见时面目全非……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这种经历,永远不要懂这种感觉才好。”琳琅轻声说着,低头又翻了几页——这一页上是一首七律,末句日:“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阿措道:“这是东坡因为乌台诗案入狱时,以为自己将死,写给弟弟子由的绝命诗。”
琳琅没有问什么是乌台诗案,只默默地再翻了一次,这次翻到了一首《水调歌头》,却仍旧是诗人写给弟弟子由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琳琅不觉出声念了出来,“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可这天地间规矩太多,即便仙人乘风,又哪能做到逍遥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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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中并没有清楚的写出是哪朝哪代,不然我这样蹩脚的仙侠文会出现明显的割裂感……
只是借用了几位大文豪的名讳,比如提到的西湖刺史是李泌,还有白居易,苏轼等,我个人是非常崇拜的!
引用的几首诗,也都比较贴合两个主角现在的处境。
坠楼人(父女/兄妹/短篇合集) 魔宫·十二
忽然,门口一个声音朗朗道:“这天地广袤,并不是非此即彼、非白皆黑,纵然其间规矩众多,也总有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余地。”
午后丰沛的日光倾斜落下,光柱里微尘漂浮,逆着光望去,书坊门口站了一道修长笔直的剪影,青衫落落,如同新竹。
琳琅问:“即使以孔子之圣,也须至七十方能从心所欲不逾矩,对于常人来说,难道不会太迟了么?”
“圣人不得而见,见君子斯可矣。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来人步入书坊中,到了光线较暗处,琳琅才分辨出这人的年纪——非常年轻,几乎还算得上少年。他虽然答得流利自若,却在看清琳琅后脸颊微微红,歉然道,“贸然接话,在下冒昧了——请问这里还有没有《东坡乐府》?”
伙计道:“我家还有叁本,这两位姑娘各拿一本,您拿一本,正正好嘞。”
“等等。”琳琅向前一步,将钱放到案上,阻止道,“不是正正好,我要买两本。”
伙计将手一放:“先来后到,公子如果真想要,请同先来的客人打商量吧。”
年轻人毫不犹豫,向琳琅一揖:“在下心仪此书已久,恳请姑娘割爱。”
琳琅把书抄在手里,饶有兴趣:“你说博学于文,而文当载道;似词曲这等谑浪游戏之作,不过用以言情,岂在君子博学的范畴之内?”
“当世词曲的源头是诗经,诗经降而为楚辞,楚辞降而为五言、七言,词曲正是五言、七言之变体。——诗经居六经之首,属圣贤之教,岂不也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么?”
“既然诗叁百不离于情,圣人却又说它思无邪,何解?”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信手拈来《礼记》和《毛诗序》里两句成文作答,果然流利妥帖。”琳琅微微动容。
“记问之学而已。”年轻人低了低声。
“就是记问之学,也难得了。”琳琅道,“俗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这又何解呢?”
“所谓情,虽发端儿女之间,却通于人道之大。有情之人,事亲则孝,事君则贞,交友则信,处事则深。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心中无情,不能推而爱人,谈何为天地立心,又怎能称得上英雄呢?”
琳琅嗤地一笑。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再次赧颜:“姑娘可是笑我纸上谈兵?”
“我觉得你言之有理,”琳琅展颜微笑,“我笑,是因为想起有人对我说过,情爱本是人之本性,没有爱心,哪会有慈悲之心,又怎能造福世人。”
年轻人欣然赞同道:“正是如此!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若敢爱敢行,有仁有义,您口中的人就是君子。”
琳琅低声道:“只可惜,她早已不在了。”
那年轻人当即道了声抱歉:“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属实不该。”
琳琅不在意道:“这书我本来是想送我哥哥的,但又怕他未必喜欢。你拿去吧。”年轻人欲从怀中取钱时,琳琅已经把书隔着条案推了去,“不必了,这书我送给你。”
“阿措,拿上你的书,我们走吧。”出了书坊,阿措道:“咱们往前走,过了苏堤,转过去就能望见金山寺了。”
“不了,佛门的地方,我去不合适。”
阿措珍而重之地把那册《东坡乐府》起了,道:“有道理。好吧,您想去哪里?”
“我想看看你说的苏东坡生祠,如果李泌和白居易有祠堂,也去看看。”
“叁间屋子,中间挂个画像,有什么好看呀?”
琳琅道:“我对治水的人怀有天然好感。”
阿措开始掰着手指数:“李泌李邺侯的嘉泽庙在涌金门西井城下,白居易的白公祠在孤山南麓…对了,还有一位治水的神仙,我记得清姬公主的神女庙也在不远的地方。”阿措蹦了起来,开心的和她说到。
琳琅微怔,心口蓦地一痛,母亲么……
她轻笑道:“那就请你带路吧。”
阿措一边走一边和她闲聊道:“神女庙那里种了好多桃树呢,而那里的桃花,听说就是从您哥哥的禹城山挖来的,唉,我至今仍觉得禹城仙山的桃花最灿烂,最好看,花开的时候,半面山像是在红云里一样。”阿措问道,“殿下他喜欢桃花吗?”
“他对什么花的兴趣都一般,不过我喜欢桃花。我们就去神女庙吧。”琳琅刚刚举步,却立刻停住了,“差点糊涂了,现在是六月里,哪里会有桃花,这下真是来得不巧了。”
阿措道:“唉对哦,不过公主想看桃花便去禹城山呀,那里的桃花是一年四季都开放的。”她说完又懊恼的捶捶脑袋,“不对不对现在不是那样了,禹城山的桃树害病很久了,突然之间地全都枯了,不长叶,不开花,不结果,但也不会腐朽,就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站了这么些年。”
琳琅微微一震:“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有五十年了。”
琳琅站在柳阴里想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再次道:“我们去神女庙那里吧。”
此处是杭州的一处繁华街道,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街口搭了一座戏台,在拍板的连串作响中,伶人往来出入,鱼龙舞走变化,五色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两人没有驾云,只在人群里寻常漫步,走近了神女庙。阿措见琳琅向着戏台方向张望,于是介绍道:“这种只在要闹宽阔处做场的,叫作‘打野呵’,都不是什么高明戏班。你喜欢看戏的话,下次我带你去瓦舍。”
琳琅定定地望了片刻,终于开口:“我看的不是戏——你看。”
阿措顺着她的视线定睛看去,戏台后方,所有的桃树竟然在这六月里焕发了生机,逐渐抽条吐蕊,满树满枝如烧如灼,仿佛在琳琅目光所及的那一瞬间复苏。风过处,桃花片片飞散,如同成千上万蝴蝶当空起舞,也真如红云从天而降。”
阿措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伸手捉住了一片花瓣,转过头去看琳琅,“呀,公主,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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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唉,直男的浪漫总是别别扭扭……
至于魔尊啥时候出来,嗯……还早,等哥哥多抱几次琳琅吧,可怜见的。
坠楼人(父女/兄妹/短篇合集) 魔宫·十三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通常喜欢到什么礼物?”
“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你得等我想想。”阿措停住了步子,稚气未脱的脸儿皱了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我的小徒弟就要出关了,我想买点小玩意送给她。”她们站在一处巷口,琳琅袖口中的寐生珠正在发烫,可见里面的人即将出来了, “我想该给她带点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带点好吃的吧,最好是糖。千万不要笔墨纸砚。”阿措建议。
“是么,我看她以前是大家闺秀,应该也不讨厌这些才是?”琳琅忍俊不禁道,“好吧,你知道杭州什么地方卖糖吗?”
“多了去了!孝仁坊卖乳糖浇,众安桥卖澄沙膏,观桥大街卖豆儿糕,太子坊卖麝香糖,庙巷口卖十般膏子糖,通江桥卖雪泡豆儿,还有那糖丝钱、泽州饧、甘露饼、玉屑膏、蜜姜豉、桃穰酥、饧角儿…”
琳琅笑着打断:“行啦行啦,不用报菜名啦。”
这时一辆小车停在了琳琅和阿措身边,推车小贩当当当敲了叁声小锣,一似发出了什么信号,附近街巷里玩耍的孩童都应声冒了出来,擦着她们的裙裾跑过,团团围定了小车。琳琅急忙要让路时,阿措扯住了她:“别走,这个就很好!”
小车上立了草把,草把上插了许多糖画,人物鸟兽、像生花朵之类,造型或繁或简,无不惟妙惟肖。一群孩童伸颈踮脚,眼巴巴地瞅着草把,琳琅被挤在当中动弹不得,左右低头一看,只能叹气。
车上用小风炉烧着一锅滚烫的糖浆,翻涌出浓郁甜味。小贩舀了一勺蜜黄糖浆,抖擞手腕,糖浆便连成一线曲折滴下,落在石板,上形成连绵图案。只见那只手来回翻飞,顿挫间比闺阁小姐绣花还要细致几分,糖画也飞快地成形,是个单手叉腰的形象,眼圆圆,嘴尖尖。
“是个猴儿!”阿措猜。
小贩把穿进竹签的糖画整张揭下,拿在手里晃动,让甜香气味扑到客人脸上:“五文一个。”
一个戴长命锁的男孩子眼疾手快,当先拍下钱就接了糖人,欢呼着跳了起来。阿措没抢过那小孩子,不禁唉了一声。小贩趁机兜售:“姑娘要不拿对糖人?成双成对,图个吉利。”
“我不要糖人,我要一个糖做的石榴花。”阿措想了想,修正道,“要一对石榴花。”
琳琅道:“要成双成对,不都求月下老人和红鸾星君吗?”
小贩并不回嘴,专心地去做阿措要的石榴花,和那些叽叽喳喳小麻雀般孩子点名的各种名目了:大神仙、仙女、猫狗虎豹……其中没有魔尊。不多时,原本糖浆沸腾的咕嘟气泡平息下去了,孩子们也已经人手一个糖画,连笑带叫,追逐着跑远了。
“小孩真闹腾。”阿措老气横秋地评论。
“小孩子大都爱闹腾,我娘亲说我小的时候很顽皮。”琳琅说着,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惘然,却仍然带笑地说了下去,“她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很闹腾了。”
“仙女怀孕也会不舒服吗?”
“会吧。”琳琅转头对做糖画的手艺人说,“我要一个小狐狸的糖画,谢谢。”
待糖画车子吱呀推走后,巷口又恢复了安静,一只胖麻雀蹒跚着踱了过来,去啄食地上散落的糖屑。琳琅在迭成纸鹤的信笺上写了什么,屈指在尾羽上一弹,鹤便摇摇地升了起来,循着来时的路途扑簌飞去了。
百花园门前,琳琅对阿措道:“你这几天一直陪我,我哥哥这些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多亏你讲给我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客气,说故事又不力气,而且大部分还不怎么美好。”阿措吐吐舌头道,把手里那一包五花八门的糖果糕饼抛起接住,这些是她指点琳琅在杭州东走西跑、深入犄角旮旯买下的,末了琳琅分给了她一半,“可惜这糖醋醋吃不到了。”
“你很紧张她啊。”琳琅道,“这样,苏杭一带我已经认识路了,你可以回去专心照顾她了。我祝她早日康复。”
阿措朝琳琅打了一躬,郑重道:“我替醋醋谢谢你,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祝你玩得愉快。”
*
“师尊!”
琳琅对着寐生珠施法,于是她的小徒弟便现了身,欢快的两叁步走到她面前。
“礼吧,来。”琳琅将手里的纸包推给她,傅宜宁咦了一声,有些脸红:“您还给我带好吃的了呀,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虽然这么说可眼神却还是渴望的。
琳琅笑道:“好了,就当是为师为你庆祝结丹了。”
傅宜宁笑着打开点心,一眼相中一块金黄色的,终于在亭中石桌边坐定,她被琳琅领着踏入仙途,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的需要了,可点心香软甜蜜,她迫不及待地吃掉了手中的金铤裹蒸,又去拿下一个,手却被琳琅握住了,她疑惑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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