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是修无情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爱吃京葱爆虾的当归
看师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正欲告辞往师父洞府而去,却听暮歌在身后似乎微不可闻的嗫嗫了一声,转身却只见暮歌往前几步立于竹下,小姑娘一身红衣在晨风中宛如一团飞舞的火焰,鲜红与翠绿构成一副色浓烈而荼蘼的画卷。
“师姐·····你····”
暮歌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犹疑和无措,秦艽在原地等了半晌,却终只见她低头咬了咬唇:
“师姐,你房里的红木鱼还在吗?我一直很是喜欢,你下次可以带在身上吗?我想要看看····”
后半句声音翕微而含糊,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山门外奔去。
秦艽有些困惑,却也实在想不出缘由,便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往师父的洞府而去。
红木鱼?
那个幼时用一捧花在胖和尚手里换来的木鱼倒是一直搁在房里,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红沉木,拿在手里却又温润如玉,秦艽曾经有些好奇的用剑劈过,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头,竟是用剑意都破不开的坚硬。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大和尚现在想来连面容都早已记不起了,但秦艽却奇异的仍能记得那和尚身上的淡淡旧书气味,还有那串沉甸甸的垂到胖胖肚皮上的硕大佛珠,郎声大笑的时候随着抖动的肚腩一颤一颤,显得十分敦厚可亲,
“大抵是真的很有眼缘吧。
秦艽不禁这样想着。
进入洞府却发现师父一向空挂挂如雪洞般的的府地居然处处都是肆意怒放的细辛花,不是常见的粉紫色,而是一大片一大片似浮雾般的红,挤挤挨挨的拥簇在一起,像一团团弥散在四处的或深或浅的血雾,一种极为浓烈的清冽寒香扑面而来,秦艽都不禁恍神了片刻,心中不由有些疑心这种香气是不是有惑人心神的作用。
“喜欢这细辛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艽居然觉得师父一向冷淡的语气十分柔和,便使得低沉的尾音听起来有些缱绻:
“你过来些,到为师面前来。”
秦艽抬眼闻声望去,师父长身而立在寒玉石前,一袭白衣如旧,只是隔着团团簇簇的细辛花让人有些看不清。
灵台突然有极细微难觉的刺痛感,像是对某种危险下意识的警戒,却又迅速在一片氤氲的细辛花香中溺沉,秦艽只觉眼前的一切都笼在了雾里,所见皆是一种似真似幻的诡谲绮丽,不知何时自己已是走到了师父面前,眼神有些痴怔的看向咫尺的人,却跌进一双沉沼般厚重黏稠的目光里,光怪陆离的世界好像都逐渐明亮了起来,自己甚至能听到在一片极静里响起的,不知来处的剧烈心跳声,和阵阵极度克制的微弱喘息······
脑中一团湿黏的混沌,秦艽不觉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双黑如鸦羽的眸,却在触手可及的距离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
有微微跳动的脉搏,是鼓动的皮肤血管里的流动,紧攥着的手掌骨节分明,有些潮热的滚烫的掌心······
实在是太近了。
秦艽微弱的试图挣脱,却又立即陷入到被巨蛇缠裹般粘稠湿热的诡迷梦境里,肌肤像在被什么古怪的黏软舔舐,又像一团无名燃烧的炙焰从身体里烧了出来,阵阵空灵幽阔的古铜铃声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余波却又震荡在耳边,
在一片模糊中秦艽只觉如堕无边溺海,有无数如丝如线的血红触手自深渊袭裹而来,将自己不停的往下拉拽,
在即将被猩红的海水淹没之际,恍惚间有一尊巨大无比的倒坐佛像半沉在水天相接处,秦艽忽钝钝的想起那红木鱼上的字刻: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师姐是修无情道 第七章
“不用担心,你只要尽全力就好。”
秦艽素袍乌发负剑静静的观望拭剑台上的比斗,这次的排号比较靠后,大概会是门派大比的最后一天,大比第一天决云派弟子是不得擅离的,是以秦艽只得在一旁观战。耳边是师父正在十分仔细的对暮歌教授门派大比的规则和需要注意的提要,大概是摇光道君声名在外,如此温柔耐心的谆谆嘱托着实有些稀奇,引得其他门派的人频频看过来,一时秦艽所在角落的瞩目程度倒是比台上还要热闹。
而对比一旁师徒情深的画面,独身负剑而立的秦艽倒显得有些默默,众人不由都在心下揣摩前些时候的传言,现下看来倒像是真的了。莫名获了一堆复杂同情的目光,而秦艽此时却心思神游,自七夕那日在师父洞府闭关开始,秦艽始终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不安与日俱增,甚至连入梦都能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细辛花香,而每日一颗的助益凝神静气的养元丹也增加到了叁颗。秦艽曾询问过师父细辛花香气是否有扰人心智的作用,却只得到细辛花香无毒,入药才可致幻的答案。
至门派大比这天秦艽才得以出峰,此次是暮歌首次参加门派间的比斗,一众决云弟子都围在暮歌身边鼓励打气,秦艽独自一人在角落抱剑冥思,却忽的被一个眼熟的娃娃脸少年塞到手里一瓶截元丹,这才知师弟秦芥居然还未归山,只得嘱托同门带回了他的礼物——服用可以避被毒气所侵的上品截元丹。想到秦芥御剑叁天叁夜只来得及把一瓶丹药匆忙拜托到山门偶遇的同门手里,秦艽也不禁为这份情谊莞尔·····
秦艽摸着袖兜里的瓷瓶回笼了思绪,抬头却对上师父晦涩难明的目光,师父不知何时已不再低头和师妹密语,正定定的看向自己,却一瞬让秦艽浑身过电般的悚然警觉。不由移开目光看向师妹,暮歌却只有些恍然的闪躲开视线,紧紧抱着怀里软绒的六壬兽,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安的直觉更强烈了。
秦艽不觉抚了抚自己的剑,她冥冥中觉得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酝酿着,却无法抓住那一点转瞬的灵光。闭目凝神了一会,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决,秦艽眸色清明的睁开了眼,灵台一扫困顿疑云,道心无尘,剑锋也感知到主人的心境发出嗡嗡的幽鸣。
无论是何无常变数,大道至简,世事瞬息,而我唯有一剑,斩之。
暮歌整个魂灵都惊惧的战栗起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嗡鸣的恶念陡然加剧,目之所及依然是一片纯粹的红,却颜色浓稠得宛如一片宿孽血海,有浓烈迷醉的清冽香气流淌铺陈开来,她茫然的环顾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一片热闹,人声鼎沸如常。她却连余光都不敢看向师姐,那一片无色的虚无,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被丝丝缕缕的浅红攀援缠裹,像从心口蔓延的菟丝子,
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一个人看见,在一片嘈杂的世间是只有她一人才能看见的异常,
“为什么没有人看见呢?”
出神的望着台上如火如荼的比斗,置身在如此热闹的九界盛会,暮歌只觉浑身冰凉,她恍然觉出这是一个局,一个无人察觉而已悄然完成的巨大阴谋,只有她一人清醒旁观,师父看起来一切如常,近在咫尺的亲近距离暮歌却一点欣喜也无,只涌出想要立刻逃离的恐惧,
“我一直所见的到底是什么?”
暮歌有些慌乱的自问,也是第一次对视若神明的师父产生了犹疑,只因那随着师父已成浑浊暗红的道心而随之显露的,铺天盖地的杀孽,是暮歌在魔域所见的至恶至邪的大魔都远不及其毫一的可怖。
茫然四顾着一无所觉的众人,暮歌隐晦的看向师姐的方向欲言又止,却终是低头沉默。若是布局者是那个她一直仰望追逐的人,无论他是人是魔,便是师姐也身在局中,她也只能当一个哑巴聋子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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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萤火虫在林间飞舞,推开窗有细细簌簌的花瓣沿窗掉落,现在正是珊瑚花盛放的时候。
参加门派大比的修士都是按门派划分休息的居所,决云派的位置是最佳的,灵气浓郁俯瞰拭剑台。每每这样的盛会,在附近都会有专供修士易物的夜市,白天拭剑台上见真章,晚上却可能是相约夜市的老友。秦艽细心擦拭好自己的佩剑,树间已经燃起了星星点点的暮灯,夜色迷人,不出去走走倒是可惜了,遂换了一身便利的常服出门。
夜市人声鼎沸,不止有修士临时支起来的易物小铺,还有许多闻风而来的商贩,新奇的宠偶致的钗环法器抑或有特色的灵食小吃香气扑鼻,算得上是应有尽有。不过街上大多修士都用了法术遮掩真容,放眼看去尽是些面目模糊的人影。秦艽饶有兴致的逛着各式小铺,倒也的确有不少稀罕物件,突然看到一个角落无人问津的简陋小铺上居然有几枝墨色的细辛花,秦艽一下就起了兴趣。卖家似乎是个丹修,摆的多是炼丹所需的各式药材灵物,还有两个颇为巧不似凡物的丹鼎。
“敢问前辈这墨色的细辛花是何用处,晚辈不才,倒是从未见过此色的细辛。”
卖药材的修士却很好说话,只抬头看了下秦艽,笑呵呵的作答:
“此自不是寻常细辛花,其实也已不算细辛,都知寻常细辛可入药,若在灵气葱郁的地方生长则会吸灵气,可炼丹,但细辛本身却不会变成灵植,更像一个什么都装的容器。但此种却是在万魔窟的白骨上生出的黑色细辛,花中不含丝毫魔气,无毒无味,只万虫不近,落花成株,若化雾扎根在修士的灵台,亦极难察觉,只等生长成熟方才会使人头痛欲裂,但此花会吸食体内灵气释出幻瘴,麻痹痛觉,等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被蚕食成行尸走肉的魔物,等寻到下一个宿主才融成黑雾,寄生到新的灵体上。”
秦艽不禁听得心生寒意,而这修士能随意拿出此等凶物,怕是身份也不简单。修士却依然笑呵呵的不以为意,只拍了拍胖胖的肚腩:
“小友不必惊慌,冥冥中自有天定,这种凶物的克星却也常常都生在不足十丈的地方,万物相生相克也是趣味无穷。而此物虽阴毒却是炼制极品换魂丹不可或缺之物,市价极高,我看小友不似丹修,怎么?对这个也有兴趣?”
秦艽只语气恭谨的不吝请教:
“那敢问前辈可见过红色的细辛花?只似血雾的薄红,还带有一种清冽的馥郁香气。”
却见本懒散倚坐的修士一下坐直了来,语气犹疑:
“红色的细辛花倒是从未听闻,只异色灵物若有香气多是带毒,小友若是见到还是尽量仔细勿着了道。”
秦艽闻言神色不禁凛然,早知有此一遇便应该采集些来代请辨认岂不安心?
修士见秦艽神情,也大概猜到其意,虽不知这红色细辛花是什么情况,但观秦艽灵台清明道心坚稳,心性依然宛若赤子通达不移,想是也还未有即时的危险,满意的郎笑了两声,拂袖起了物什,只留下一个古朴的红木盒子:
“我观与小友有缘,这便送小友一物只做薄礼,万物皆有定数,只愿小友能尽快了断这一场无妄之灾,为师还等着乖徒儿来叩山门呢!”
说着又一挥袍抹去了遮掩,却是一个身披破旧红金袈裟的胖弥勒,戴着硕大浑圆的红木佛珠,提杖仰笑而去。秦艽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这就是幼时那个给自己红木鱼的胖和尚!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此地,低头拿起红木盒,只见是一串制式古朴的青铜铃铛,晃了晃却没有声音倒是有些稀奇,秦艽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两次见面都是留下东西就走,一刻也不多留,都说禅修恣意随性,如今看来倒的确不是妄言。
秦艽刚把红木盒入储物袋,下一秒却见师父不知从哪里急急赶来,向来严谨齐整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只松垮的着一袭白袍,露出一大片锁骨,脊背依然挺直,如墨长发半干的散在背后,走近了还能觉出发间的湿意,尽管整个人依然一副冰冷克制的禁欲感,薄薄的唇也紧抿着,却因为这凌乱的长衫湿发而显出了一种罕见的风流清俊来,秦艽也是头一次见着师父这副形容,不禁有些愣神。
摇光道君却好似有些羞赫这样的目光,略不自然的往一旁撇去,无遮拦的耳垂都泛起了一层浅红,语气倒是一贯的清冷:
“道空呢?我刚刚觉出了他的气息,他来此处作甚?”
秦艽只虚指了一下胖弥陀离开的方向,简略的概述了一下刚刚的巧遇,看着师父愈发阴沉的脸色,秦艽只垂眸瞒下了红木盒的一段。她虽一向敬重师父,但之前师父洞府那一大片血色清香的细辛,再加之今日大和尚所讲这阴邪的异色细辛花,还有这些天以来师父的诸多反常,暮歌闪烁其词的莫名话语······
此刻就像有千万条杂乱细线,却怎么也抓不出头绪,直觉告诉她这些都有着某种关联,但却缺少一枚关键的钥匙。
她不想怀疑一切,但在理清这些线之前,她也并不想贸然的相信一切。
看着前方师父墨发白衣的清俊背影,月色如水,有不知名的虫豸在林间清鸣,夜色给两人都披上了一层迷蒙的薄纱。秦艽低头落后一段路的跟随着,右手不觉轻抚着怀中的佩剑,
良夜漫漫,风雨欲来。
师姐是修无情道 第八章
秦艽却没想到变数发生如此之快,一切只在瞬息。
修真第一大派决云派的天纵奇才,唯一承摇光道君无情剑意衣钵的亲传弟子,九界无人不晓的剑修秦艽,
入魔了。
这次的九界门派大比顿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与关注,却是因为决云派的丑闻:
一向作为决云年轻一代门面的天子骄子秦艽,居然在拭剑台上被除魔法器所激,压不住体内肆虐的魔气,当场失控,与之同台的同门师妹差点惨死剑下,幸得摇光道君及时出手,才没酿成同门相残的惨剧,决云派的掌门更是当场气急攻心,退出了门派大比。
而如今众掌门都纷纷要决云派给个说法,交出秦艽不可姑息,决云派这次可谓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这件事是如今修真界第一热门的话题,众多猜测谣言更是层出不穷愈演愈烈。作为九界隐秘消息传播最为灵通的无极阁,不知书生正在台上说着决云派天庚峰的那些师门传闻,台下更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你们只知秦艽是众人艳羡的天道宠儿,根骨天赋极佳,又师承九界大名鼎鼎的摇光道君,生来就是那站在云端的人物,与我等挣扎在仙途九死一生的普通修士自是不同,却是不知这高处不胜寒呐!她入魔时要一剑斩下的同门可不止是她师妹,还是摇光道君的关门弟子,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我却是略知一二!”
不知书生见台下一片哗然,卖够了关子,这才得意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急不徐的接道:
“这秦艽出生便是天之骄子,顶着摇光道君亲传的名头,还是唯一承袭无情剑意的弟子,别人求不得的机缘宝物在她看来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俗物罢了,又因资质出众在整个门派那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人物。这突然师父进了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师妹,不止分了师父的独宠,还因为容颜娇美性情活泼可爱,引得门派上下无不疼爱这个新来的小师妹,而秦艽性格孤傲从不与人亲近,同门师兄妹偏心还不打紧,这一看师父也独宠小师妹了,那自然心生妒意,便急于求成的偷习禁书,修行突飞猛进,只想着在门派大比中狠狠打师妹的脸,却没想到师妹也实力不俗,力战不下,不心魔顿生起了杀意,这才没压制住体内的魔气被当众揭穿。这就叫啊·····”
书生故意吊起了一口气,半响才接上下一句:
“时也命也!昔日的天之骄子也落得个如今人人喊打的下场·····”
台下人群一阵唏嘘,这其中有多少真意倒也未必,总在高空中悬挂的月,等有一天跌入污泥,一直仰望的人也多不会吝啬高高在上的说一句可惜的。
而至于这月是不是真的蒙尘,又有谁当真在意呢?
秦芥匆忙赶回门派的时候,却连天庚峰山门都进不去。
又急急的赶去求见掌门,少年风尘仆仆的狼狈,也只得了个闭门不见。秦芥在大殿跪了许久,才终于被看不过眼的采萍道人带着去见了掌门,议事堂众峰长老皆齐整,连一向独来独往的摇光道君都在,秦芥一看便知是在商议对师姐的处置,便立刻想要去跪求掌门不要交出师姐,却被采萍道人一手按住,只递给了秦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们商议门中大事,阗兮峰主你带个小辈来这是何意?”
已有不满的长老语带嘲意的质问,如今因为天庚峰使整个决云派蒙羞,看到采萍道人又带个天庚峰弟子来,自是没好气。采萍道人却只柔柔一笑,并未动气:
“我见秦芥为同门一腔赤忱之心,他又一向与秦艽交好,才入世历练归来便骤闻此噩耗,实在不忍见他长跪不起,便带进来了,也其他弟子看见觉得我们有株连之意。”
那之前发话的长老只哼了一声,见采萍道人这决意维护的模样,也便不再多言。
掌门一脸病容的看着一众长老,对这些细枝末节的矛盾已无力去调和,秦艽在门派大比上当众入魔这件事无疑对他打击颇大。
“人肯定是不可能交出去的。我决云派的人犯了错,那也该用我门内刑罚,关那群外人什么事?若就这样把人交出去,那我这个掌门的位置也可以让贤了!”
开口先下了定夺,其实众人也都知是不可能交人的,而且秦艽即使入魔,那一身极佳的根骨造诣也难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觊觎,只还需要商议怎样的做法才可堵悠悠众口,否则决云派的声望必将大受影响,一时诸长老众说纷纭,却也难有个两全的法子。崆峒子见状扬了扬拂尘:
“我有个老友是伏龙寺的菩提老祖道空,他与秦艽一向投缘,听闻此事十分痛惜,愿秦艽为亲传弟子。我们也算是看着当年那个小丫头一天天长大的,如今她道心有损心魔丛生,我们作为长辈也不无责任,不若就废去修为就此入佛门,禅修最重修心,相信其他人也挑不了什么错处,诸位看这般如何?”
“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掌门抚着胡须认真思索了一下,伏龙寺一向出世,此次能伸出援手也的确是秦艽那丫头的机缘,正准备做下决定却听一声冷冷的反对,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青玄:
“不可。我的徒弟犯了错自然也是由我来处置,尚轮不到外人插手。秦艽魔气缠身,偏又天生道骨,为避她有朝一日为祸苍生,我自今日起将她封于暇塔内,落天庚峰,我作为师父亦有教导不利之过,理应同罚,自请闭峰。”
众人顿时一阵静默,皆未想到青玄居然是一点也不肯徇私的。这暇塔睚塔乃古修仙时代遗留下的大阵法器,聚阵为塔,一塔伏魔,一塔锁仙,即便是大能被入塔中也只能弃了一身修为躯壳再入六道轮回方才脱困,否则只能被困永生永世不得解脱。而玄青居然能得如此传说中的神物,一时竟不知是该感叹他的逆天气运,还是他对亲传徒弟也毫不容情的铁石心肠。
秦芥虽不知暇塔是何物,但看众人一致同情惋惜的神情,自是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立即跪地重重的磕头求情,希望能求得一线转机。若师姐去了伏龙寺,虽日后怕是难得一见,但时日尚久总能寻到机会的;而师姐若被封在天庚峰,那暇塔怕是凶险死生难料,虽近在咫尺却只如天人永隔,秦芥只恨摇光如此狠绝无情,也恨自己如今修为低微无法带师姐逃走·······
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的哭求并不能改变什么,秦芥神思不属的抬头环顾这些高高在上的轻易就判决师姐有罪的仙人们,踉跄无力的走向殿门。明明已经脱下那层卑贱丑陋的怪物皮囊,那熟悉的卑微绝望又如潮水般倾轧,恨意和怒极的暴戾在胸腔翻涌搅动,秦芥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对力量的渴求:
连带师姐逃走都做不到的自己,曾经居然还妄想能永远和师姐在一起?
简直天真得可笑······
灵台一阵阵欲裂的痛,摊开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线已从掌心蔓延开来,秦芥眸色幽暗晦涩。这些修为高深的人修们,满嘴的道德仁义,却又如此随意的将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折辱践踏,还要等着看你去向他们哭求哀告,再施以傲慢的怜悯,
伪善至极!!!
采萍道人心有不忍的看着怔怔仿佛失了魂一样远去的少年,虽自己也是想力保下秦艽,但掌门是不可能反对摇光的决定的。
此事已成定局。
师姐是修无情道 第九章
秦艽抬起头环顾这一场为她而举行的“盛会”
被捆仙索束缚得动弹不得,跪在曾经彻夜练剑的试剑台上,眼前是痛心疾首的历数自己数条罪状的掌门,一场声势浩大众目睽睽之下的审判。一朝之间仿佛所有人都与自己相熟,所有人都是深受欺压迫害的苦主,一个个的跳出来细数她的不可饶恕,还要痛惜几句她的堕落,她便是千刀万剐神魂投入炼狱不得超生的穷凶极恶的大魔。
秦艽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诞又可笑,
这甚至算不得是什么审判,只是一出众望所归的表演罢了,自己无可辩,也无须辩,没人真的在意这真相,他们只是在进行一场“伏魔”的狂欢。
“我无罪。”
秦艽抬头定定的看向眼前这个从未真正认识的师尊,明明依旧是熟悉的眉眼,却只让秦艽有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出口是坚定的斩钉截铁:
“弟、子、无、罪。”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而被秦艽目光锁定的摇光却只微微一怔,表情依然静若止水,高高在上的睨视着已插翅难飞的秦艽,眼神清醒而克制,只目光相触时,带出一瞬极细微的喑哑:
“决云派弟子秦艽,道心失守,心魔缠身,意图残害同门,罪不可赦。但念其有意悔改,故死罪可,特赦流放伏魔暇塔,永世不出,以儆效尤。”
摇光道君顿了顿,目光扫向周围各怀心思的人群,嘴角扯出浅浅一道轻讽:
“作为师尊亦有教导不力之责,自请降为暇塔塔灵,看守阵眼,以昭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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