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国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介白衣
黑山当然没有年号和日期的概念,只能从外面的客人口中探听。
这天晚上约莫子时许,鬼三十三让三女妆扮成了江湖豪客,假装要离开黑山。
黑山进出的路线上,有三四个岗哨盘查,需要特定的手令才能通过,鬼三十三早已暗藏一枚手令;由于出入口都有强人把守,所以对于手令的管制并不算特别严格,因为就算有手令,鬼执事想逃出黑山也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别的秘密通道。
果然一路无阻,直到秘密通道前数里处的黑沼泽,鬼三十三心情激动,却苦于没有舌头表达,就算想要手势表达,也因为手腕的缺失,而表达不出来。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头前带路。
“弟弟……”徐凤兰却看得出他颤抖的身躯,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姐姐没用……”说着已是泫然欲泣,总算知道自己年长,不能在这时候软弱,连忙收拾心情。
鬼三十三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无声地摇了摇头。
“兰姨……”林妙月哽咽着说,“玥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答应过她娘,要好好照顾她长大成人,哪怕我身陷万劫不复,只要玥儿能逃出黑山,我就心满意足了……兰姨,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妙月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跪下磕头。
玥儿见状,连忙也跟着跪下。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都快起来……”徐凤兰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跟楼里的所谓姐妹勾心斗角,对恩客们曲意逢迎,哪曾感受过人世间的美好。
林妙月对玥儿的爱护,无疑就是一种美好,使她干枯的心灵得到洗涤。
这也是她冒险带着她们逃跑的原因之一。
距离逃出黑山,只剩下数里距离。
眼前是一个片黑沼泽,但地底常年没有雨水,沼泽干涸已久,并不存在威胁。
鬼三十三当年就是误入沼泽,才找到的秘密出口。
“兰姨出去以后,会跟玥儿分开吗”玥儿显然也感受到了即将逃出生天的愉悦,天真地说,“玥儿
4、赏红六万
“这里怎么会有出口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渣滓、蠢货、低能的废物……垃圾、废料、该死的蛆虫……”
愤怒的质问,从春兰的口中发出。
春是春夏秋冬的春,外界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造化生机,宛如隆冬的河流,即将冻结。
她正是森罗殿四大殿主之一,春兰只是她在永陵行走的化名,真正的代号是碧影。
鬼吏们的装扮与鬼执事差不多,只是袍子的颜色较深,无比的幽黑。他们之中虽然有的是从鬼执事里提拔上来的,但只是少数,毕竟残废之后,再怎么修行,实力也有限。
大部分还是肢体器官健全,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样回应。心里的话,当然不敢说了,黑山那么大,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天天去巡查有没有洞口
春兰站在通道口往下俯瞰,下方是一段湍急的河流,那小姑娘落下去后,直接就被河水往下游冲了个无影无踪,哪怕再高明的追踪,也只能望河兴叹。
虽然凭一个小姑娘在如此湍急的河流中很难活下来,但是万一呢
而且林妙月临死前的那段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观察了一下通道口,从痕迹上看,非是人为,这让她安心不少,应该是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出来的,是个意外的出口。
“都给我下水去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查一下这个地方在永陵的什么位置……”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永陵东市旁有个常乐坊,常乐坊的更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的原名久已被人遗忘,因为他是更夫,脾气又十分耿直,于是被人称作更叔。
更叔这一天晚上按惯例游走在坊内,来到通往春明门的护城河道边上。
这护城河从圣世宫的北面坤元山而来,流经景曜门,入演武坊,又过西市,至此分岔,一条直往南面的安化门,一条从长寿坊曲线通往怨鸢楼所在的永乐坊,也就是桃林外的那条河道,而后绕着情人湖,直抵东面的常乐坊。
更叔出更前喝了几两小酒,坊间近来有鬼的传闻,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邪魅传说,加上更夫这个特殊职业,晚出早归,遇见脏东西的几率大大增加。
沿着河道走了数十步,到了一棵槐树下,正要解开腰间的酒壶喝上一口,不经意的一瞥河面,却见河面上往下漂来一物,不由得揉揉眼睛,仔细一瞧,顿时毛骨悚然,接连退了数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却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人,仰面朝天,惨白着一张小脸,活像从阴司鬼狱中爬出来找人索命的小鬼。
河道即将汇入城外的主河道,所以到这里已十分宽了,水流不徐不疾,载着那小鬼悠悠地往下漂着。
经过初时的惊悚后,更叔慢慢发现不对劲,那小鬼双目紧闭,水肿的脸、手以及微微鼓胀的小肚子,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溺水的小女孩,只是不知道死活。
更叔发现不是鬼,连忙将小女孩给捞了起来,探一探鼻息,虽然气若游丝,却是一息尚存,人命关天,更叔也不敢怠慢,连忙将她带回了家中救治。
……
一晃过去三天,没人知道,掌握黑山核心隐秘的小女孩,从鬼窟逃到了人间;假使知道,永陵必将出现一场龙争虎斗。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燕离自大比以后,潜心养身,每日里除了上课以外,一概不出门,偶尔连海长今会来邀他喝花酒,也都被他推拒。
此举是为进一步加强巩固四品修为,为突破武夫做准备,毕竟武者和武夫,那是完全不同的境界,越早开始准备,到时就不会手忙脚乱。
当然,还有避祸的意味。
自打踏入永陵以来,他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像什么大司空、武神府、长平萧门,甚至还有黑道,其中任来一个,恐怕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招架的。
幸好书院威严依旧,还没有敢把手脚伸到书院里来的蠢货,所以燕离只要不离开书院,安全还是有很大的保障的。
这些天燕离也尝试着修炼剑诀以外的法门,可是他发现,他对那些法门居然一窍不通,别说修出什么成就来,哪怕领会了微言妙义,也无法在混沌天地里引动法门的要义。
换句话说,他似乎只能修炼剑诀,这实在让人有些气馁,毕竟剑诀也不是万能的。
由此可见,一等剑主虽然强大得不可思议,却还是有其极限的。
混沌天地,五色虹桥宛然川流不息,如五盏颜色不一的明灯,驱散广袤苍茫的迷雾。
《修行法纪》有云:‘人体自成小世界。’这话确实一点也不虚。
那天门,如今成了真正的一扇大门,实在有些恐怖了,即便是修真境的强者,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庞大的天门。
修行“藏剑诀”发生的意外,如今也得到解答,就是天门过大的缘故。
要知道,天门乃是灵神沟通天地的桥梁和媒介,燕离在灵神境界不足时,强行修行“藏剑诀”,足可称得上是逆天而行。
虽然修行也未必就是顺应天道,可境界与境界之间的沟渠,那是亘古存在的,否则也没有必要按划分强弱和前后次序。
燕离强行修行,也就是违抗天道的意志,只消灭了他的形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5、否则我就挠你痒痒
黑山有眉目了
可是,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燕离想要了解黑山,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夜王”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安全,知己知彼虽然不能真的百战百胜,却可以有效防止被针对,并作出针对对方的策略,这也是他除开剑术以外最擅长的地方。
但是,还是很在意啊,那天晚上,那个会使用幻术的妖女说的那一番话。
“夜王大人让奴家告诉你,如果你能撑过眼前这关,他就认真与你较量。”
认真较量
这不该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说的话,难道自己先前已多次与他交锋了可细数自己的敌人,能站在这个“立场”上的,似乎只有黑道的彩公子了。
按此推测,这个“夜王”有很大可能就是彩公子。那么,关于黑山的隐秘,就志在必得了。
银月山庄一役,从董青口中得到的情报只是冰山一角,但也十分惊人。譬如彩公子是天云阁的副阁主,天云阁属于黑道,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彩公子就是当年下令屠杀白府的人。
假如彩公子是夜王,那他还只是副阁主,阁主又是谁与白府灭门案会不会有所牵扯董青为什么会说“大夏也不放过你”这句话虽然彩公子是下令的人,可大夏,或者说先帝姬文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禁卫森严的皇宫,令牌说丢就丢况且,仅凭一枚令牌就能指使尚书台,也实在是荒谬。
况且,尚书台也不是什么暴力机构,更适合抄家灭门的是京兆府、大理寺以及裁决司,难道只是找一个做见证的人或者说,找一个无力阻止他们残暴行径的辅助者更为恰当吧。
白府灭门案,表面上是黑道所为,实际上也确实是黑道所为,毕竟下令的人,在黑道中举足轻重;然而董青的那句话,也绝非没有来由,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可惜,当时受限于情境,非杀董青不可,要不然暴露了自己白府余孽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哪怕暴露自己是燕龙屠,也不能暴露“白梵”这个身份。
当年参与白府灭门的有五个,在被追到城门口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其中董青和余行之已死,还剩下三个身份不明。
董青肯定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他当时亲手杀死展沐,在情绪失控下而将其生生打死,错过了拷问的机会。
那几个人必须要找出来,娘亲说不定还活在世上,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她的下落。
想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可能存活在世,燕离不由得紧紧握住双拳,思潮翻滚沸腾,这一刻的思念,竟如决了堤的洪水般不可遏制。
要冷静!
要冷静!
他不断告诫自己,如履薄冰的复仇之旅,现在才刚刚开始,哪怕稍稍踏错一步,不但自己,就连燕十一等人,也会跟着粉身碎骨。
他们的身份现在有两条线索,一是尚书左丞顾时雨,此人必然是当年的五人之一,如果能抓到他,说不定就能拷问出来;但是,现如今永陵只有他自己一人,燕朝阳不在身边,想抓一个三品武夫,没有帮手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他的身份极为敏感,要是暗中做些什么动作,难保不会触动姬天圣的神经,别看她对他种种妥协,可一旦触动她的底线,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第二个当然是黑山,要是能抓住疑似彩公子的夜王,说不定就能问出白府灭门案的由头以及另二人的身份。
这也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思虑良久,燕离还是决定选择第二条路。对付黑山,不是他一个人的意志,别的不说,姬天圣就是最佳助力。
芙儿只是个小杀手,连她都能得到消息,姬天圣必然也能。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受到召见,会面地点自然是怨鸢楼的专属雅阁。
姬天圣外出惯常喜欢男装打扮,而她的举止凛然威严,意态自若,屹立不动则犹若渊渟岳峙,其风采在燕离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无出其右者。
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恐怕连他都会忍不住嫉妒。
在玉案前坐下,正好肚子空空,拿起点心便吃。
那窗门外,桃园春色关不住,分外的赏心悦目,可是从姬天圣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正好对着情人湖,而每当她站在这里,目光就不会从那里移开,仿佛湖中埋藏着无比珍贵的宝物。
“哗众取宠者,言行奇谲可笑,常常以此掩饰内心的不安。”
她缓缓转过身来,淡淡地说:“不安的源头是无法掌控的威胁,强大的对手以及未可知的敌人。”
燕离的手一僵,顿时悬在半空。
“看来朕又猜对了。”姬天圣唇角荡漾起荡人心魄的弧度,并缓缓坐了下来,“人的一言一行无时不刻在出卖自己的内心,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对朕恭谨谦逊一些,并没有坏处。”
燕离放下啃了一半的点心,道:“很有道理。那么敢问陛下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姬天圣见他乖乖服软,有些意外,不过并不在意,道:“黑山有个人逃出来了,据说还带着关于黑山的秘密。这个消息会传出来,着实出人意料,说不定是个陷阱。可是陷阱里头,必然有精心准备的诱饵,朕便当一回鱼,咬钩又何妨”
“倘若拼命的另有其人,在下也能游刃有余。”燕离微笑着说。
姬天圣冷冷一笑,道:“可是朕的每个手下都很宝贵,包括展沐,你应该明白,你必须要代替他为朕拼命,否则朕立刻就让你人头落地。”
“陛下不说,在下也会做。”燕离道。
姬天圣当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道:“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黑山百密一疏,无论何等严密的组织,总会有漏网之鱼。”
“敢问陛下,关于‘那个人’可有线索了”燕离问。
姬天圣摇了摇螓,道:“朕让你来,是提醒
6、爷孙
更叔近日在坊内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街坊邻居都知道,更叔的媳妇很早就病亡了,没能来得及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而更叔也没有再续弦,一是因为穷苦,不想祸害别人,二是始终难忘原配,所以老来没有依靠,孤身一人很是可怜。
没想到一个远房侄孙女突然不远万里来到永陵投奔,让孤苦大半辈子的更叔整日里笑口颜开,比捡了钱还开心,对谁都是一副和气脸孔。
街坊邻居都知道,更叔脾气耿直,不苟言笑,能不给你冷脸看已是“恩赐”了,自从侄孙女玥儿的到来,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人难以适应。
不过,这对于一个老人而言,总归是一件好事,相邻几十年,街坊们也都替他感到高兴。
这一天更叔起床洗漱后,早早去了集市,沽了几两黄酒,买了半片烧鸡和几两猪头肉,又去徐记买了一份上好的糕点,然后哼着小曲儿,优哉地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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