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卢方元跑了,弟兄们,降了吧九当家不会亏待你们王飞带了一帮弟兄,齐声呐喊。
受到喊声的提醒,伍天锡终于意识到差点到手的头功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从眼前飞走了。心中登时怒火万丈,把不肯放下兵器的,全给我剁了他大喝,拎着陌刀冲向最后的负隅顽抗,手起刀落,血光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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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四卷 如梦令|4.赌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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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程名振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进燃烧着的营寨时,所有战斗已经结束。巨鹿泽大当家卢方元只带了不到二百人逃走,他的其余亲信要么战死,要么被原本隶属于张金称、薛颂或者郝老刀部属砍死。为了表明自己依附于卢方元实在是出于被逼无奈,反正的喽啰们对卢方元的亲信下手特别残忍。甚至连已经放下兵器混入俘虏群中者,也被他们揪了出来,七手八脚乱刀分尸。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忠勇是如此突然,甚至令段清、张瑾、韩葛生等人连制止的命令都来不及发出。或者说,段清、张瑾等人故意纵容了这场杀戮。绿林规矩,新人入伙照例是要交投名状的。大敌当前,没法一一甄别归附者的忠诚,让他们通过屠杀来证明自己是条切实可行的捷径。
尽管如此,留下来的俘虏数量还是非常庞大。远远超过了洺州军的本身。造成这种结果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卢方元对喽啰们的不信任。趁张金称出战时窃取了巨鹿泽大当家之位后,卢方元唯恐别人以同样的手段来谋夺自己的基业。所以出征时总是将泽地中所有能战者都带在身边。尽管这样做,不仅增加了粮草的消耗量,而且未必会增加队伍的战斗。但安全往往能成为选择的第一理由。
当王二毛夺取了营门,宣布给程名振前来替张金称报仇,对受卢方元胁迫者既往不咎之后。大部分非卢氏嫡系喽啰都选择了临阵倒戈或持械观望。对于他们而言,程名振这个九当家的号召力比八当家卢方元强得多。当然,前者的武艺和获胜的机会,也远非后者所比。
洺州军上下对这群墙头草的态度并不友好。将士们总拿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着他们,下达命令的时候也粗声大气,仿佛对方欠了自己几百文肉好般。由于同出于巨鹿泽一脉,底层军官在俘虏中往往还能看到些旧相识。当这些熟悉的面孔带着献媚的表情试图向老朋友打个招呼的时候,前者几乎本能地将头扭开。
认识你我嫌丢人
别跟人说我和你曾经是兄弟
话没说在明处,目光却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表达得清清楚楚。俘虏们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地,于尴尬屈辱之余,心里本能地生出些愤慨来。德行不就是跟了个好上司么假如当时我们也被分到九当家麾下,你那身军官号衣还说不定谁来穿呢
愤慨归愤慨,现实却让人无奈得眼红。望着程名振拍拍这个的肩膀,给那个清理清理伤口,客客气气地跟洺州军弟兄寒暄。被俘者只能叹自己的命运不济。一年前九当家和张大当家分道扬镳时,大伙可是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当时洺州军的实力可远不如巨鹿泽,即便在平恩城外逼得大当家不得不退兵,过后程小九还得自称为张大当家的部将。该送往巨鹿泽的孝敬四季不断。
可今天,巨鹿泽偌大个基业居然败了。当初仅仅占有三个小县的洺州军却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打败了卢方元,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巨鹿泽也要并入洺州军治下了。自己辛苦积攒的那点细软,还有留在泽地里的老婆、孩子,今后都得看人家的脸色才能保全。想到这层,俘虏们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冲着程名振的背影叫嚷起来,九当家,九当家,我们一直盼着您呢
九当家,大伙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呜呜。卢方元那小子,可把咱们坑苦喽
真真假假的喊声一句句钻入程名振的耳朵,不由得他再对俘虏视而不见。事实上,眼下他心里正在为如何安置俘虏的事情着急。这伙人一时半会儿形不成战斗力,可稍有处置不当,就等于在自己身后堆了一大堆干柴。而将他们屠戮殆尽又太不现实,首先,大多数弟兄们心里不会落忍。其次,那实在有损于洺州军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好名声。
大伙稍安勿噪一会儿我就命人给你们送吃食来。折腾了小半宿,弟兄们都饿了吧饶是素有急智,面对着人数众多的俘虏,程名振暂时也只能挤出这样几句不咸不淡的片汤话来。
他说着觉得别扭,俘虏们听在耳朵里,却如同久旱逢到甘霖一般。九当家还想着给大伙弄吃食,九当家不想杀我们。九当家向来说话算数。九当家.有人真的哽咽出声,想说几句感谢或者表忠心的话,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九,九当家,您还认得我不我,我是韩,韩世旺啊一片含混的悲鸣中,终于响起了某个清晰的声音。带着几分献媚,落在耳朵里却十分之亲切。
,你还没死程名振瞬间福从心至,扯着嗓子骂了一句脏话。
韩世旺这个人他怎可能不记得当初巨鹿泽大火并,此人不愿意跟着刘肇安和韩建紘两人送死,就十分机灵的投靠了程名振和杜鹃,平安渡过了一劫。后来洺州军和巨鹿泽分家,此人又不看好洺州军的前途,找借口留在了巨鹿泽中。再往后,张金称派此人堵住洺州军的退路,试图将程名振等人活活饿死在太行山中。此人也是阳奉阴违,故意暴露了目标,引程名振麾下的斥候警觉,使得张金称袭取平恩的计划功败垂成。
随后,此人就失去了消息。程名振一直以为这家伙被张金称给杀了,或者在去年张金称兵败时战死在南宫城外了。却万万没想到,韩世旺这家伙做事情不灵光,保命的本事却属于天下一流。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并且官越做越大,看服色至少已经是个分寨主了。
没死,没死,托九当家您的福,这不一直勉强凑合着混日子么韩世旺为人是何等的机灵,听程名振嘴里突然说出了脏话,就知道自己今晚的好运气又来了。分开众人,从俘虏堆中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远边上站着好好跟教头说话对于这个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姓,韩葛生深以为耻,上前一步挡在其和程名振之间,厉声呵斥。
葛生兄弟韩世旺正准备跟他也打个招呼,被他生硬的姿态吓了一跳,所有热乎话全憋在了喉咙中。
都是自己弟兄,他还能谋害我葛生,让他过来吧程名振见状,赶紧笑着下令。韩世旺的出现无形中等于给了他一个安抚俘虏的最佳契机,怎可能再因为对方的形容猥琐而耽搁掉
自己兄弟,自己兄弟你就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教头伸手啊韩世旺将两手分开,以示自己毫无威胁。
哼韩葛生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愤退开。
三个人的这番动作和答对,众俘虏们都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朵内。心里的感觉登时又轻松了不少。看来,尽管洺州军的弟兄们对大伙还有些误解,但九当家必然能一视同仁。当喽啰么跟着谁还不是吃粮况且九当家跟张大当家早已重归于好,由他来接张大当家的位置,倒也名正言顺。
又高升了够快的在一片迷惑与热切的目光中,程名振捶了韩世旺一拳,笑着调侃。
嘿嘿,嘿嘿韩世旺捂着肩膀干笑,上回不是办事不利,没完成张大当家交代的任务,得罪了他么等他老人家从平恩返回来,就把我给打了一顿,丢到西寨去看牲口棚。待卢大当家上了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带领以前的弟兄,就又把我给拎了出来充数。其实,我这点本事教头您想必也知道,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你啊程名振又给了对方一下,然后笑着摇头。韩世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能及时地想到你关心什么。这不就几句话,已经将其升官的原因以及跟卢方元的关系剖白得清清楚楚。
因为没能将洺州军堵在山中,所以被张金称治罪。因为不受张金称待见,所以被卢方元看中,并且提拔起来稳定人心。而其本人,却是没有为卢方元效力的忠诚,所以宁愿做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嘿嘿,嘿嘿.猜到程名振已经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意,韩世旺继续干笑,混日子呗,人怎么着也得活下去呀
这群人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官大能让弟兄们能服他程名振看了一眼支着耳朵听消息的俘虏们,迅速转换话题。
韩世旺压根儿不需要往同伴队伍中看,挠挠脑袋,讪讪地道:好像,好像没了。卢大当家只提拔了三个寨主。赵寨主被那个黑大个一刀劈了。高寨主死在了前营。我看到是您的旗号,就让麾下弟兄们放下了兵器
那好,这些弟兄今天暂时全归你统率。你的称呼改一改,我这里没有寨主,你先做个偏将军。程名振迅速打断,大声宣布对韩世旺的委任。
俘虏们的眼神立刻明亮了起来,嘴里发出低声欢呼。上来就封将军,也就是九当家能有这个心胸气度。换了别人,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再说。
听到了没有,教头还拿咱们当兄弟呢韩世旺不负所望,扭过头去,冲着众人喊道。
听到了喽啰们兴高采烈地回应。
那还不谢谢九当家韩世旺继续鼓动。
谢九当家众俘虏齐声高喊,士气立刻振作了起来。
众位兄弟程名振大步走到俘虏跟前,趁热打铁。明天早上,我就要跟杨白眼决战,给张大当家报仇。大伙如果愿意跟我一起,就捡把刀,走在队伍后面。如果累了,就营地内休息,别给我添乱。等打完了仗,咱们大伙一块儿回巨鹿泽
看教头这话说的,您拿我们当兄弟,我们也不能不给您长脸不是韩世旺第一个站出来大声抗议。扭过半个身子,他将脸对准所有俘虏,咱们跟着教头一道杀杨白眼去。不敢去的就麻溜地自己找根歪脖树吊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去,一起去。不能给教头丢人众俘虏七嘴八舌地回应。谁都明白这是大伙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程名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有了这伙新加盟者,关于如何对付杨善会,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具体的想法。明天一早,我要跟杨善会决战。你们由韩将军统领,站在我的左翼。大伙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跟官兵招呼去。你等放心,只要战场上还有一名活着的弟兄,我绝不会自己后退。
教头听到这话,性格谨慎的张瑾忍不住出言阻拦。把一群乌合之众带上战场,并充当左翼,简直是拿所有人的性命在做赌注。杨善会即便再不懂得打仗,也能看出这支队伍的破绽在哪儿。届时只要其瞅准了左翼穷追猛打,将这群乌合之众击溃,洺州军整体肯定将陷入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
他的话被程名振用一道冰冷的目光瞪回了肚子内。与此同时,俘虏群中也射出了数千道愤怒的目光。张将军尽管放心,只要您不退,姓韩的肯定站在敌军面前受到了如此奇耻大辱,饶是性格软弱如韩世旺,也忍无可忍。拱了下手,信誓旦旦地说道。
韩兄弟.张瑾想解释几句,韩世旺却不肯给他机会,扭过头,在众俘虏面前肃然而立。弟兄们,既然教头瞧得起咱们。咱们自己不能打自己的脸。明天早上,我老韩拎着刀站最后一排。不想去的,现在就走,韩某绝不阻拦。等到明天两军阵前,谁要是耸了蛋,可别怪老韩不认识你你们放心,把你们都杀完了,老韩自己抹自己脖子,绝不活着给别人看笑话。
呸是骡子是马遛遛才知道
您瞧好了吧。谁裤裆下没长俩蛋蛋
七嘴八舌的声音再度响起,愤怒中透着决绝。
韩世旺急于表明态度,张瑾担忧俘虏们被收编后的战斗力。二人各自关注各自的目标,谁也没注意到此时程名振的目光里所包含着的绝不仅仅是其一向的宽容。张金称是囚笼也是保护,曾经辖制了他也养育了他。而如今,张金称死了,囚笼也罢,保护也罢,全都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前路海阔天空,程名振可以随心所欲。
第二场战斗在清晨准时开始。发觉自己坐失良机之后,清河郡丞表现得异常果断。迅速命将士们卯时三刻结束晨餐,辰时列阵出战。
经历了一夜恶战的洺州军肯定非常疲惫。所以对于扬善会来说也没有错失了太多。他这样想着,并且准备趁敌之虚。却没料到自己的部属昨夜也被号角声折腾得彻夜难眠,身体与敌人一样地疲弱。
两支疲兵就这样在在晨光中展开了生死搏杀。双方一上来后都全力试图抢夺战场上的主动,但双方都无法顺利达成既定目标。两边的将士像赶集一般挤做一团,刀矛互向,大声斥骂,吐沫星子和血珠飞溅于彼此的脸上,肮脏、狰狞。然后又在各自主帅的指挥下移动,分离,准备开始下一轮对冲。
在扬善会的督促下,清河郡兵攻得很积极,连续三次推入敌阵,连续三次又被顶了回来。而洺州军在程名振的调度下也开展了三次反扑,每次均宣告徒劳无功。
大约一个时辰后,双方不约而同地将阵列后撤,用乱箭射稳阵脚,积极储存体力,准备下一轮搏杀。郡兵们的制式步弓在此时大发神威,在很长一段距离上令装备低劣的洺州军只能被动挨打。而洺州军将士们的个人素质差异也在这一瞬间显露殆尽。其中军和右翼明显比左翼训练有素,发觉双方在弓箭射程上的差距,立刻一边加大后撤速度,一边竖起门板样大小的木盾为自己提供保护。而其左翼的喽啰则乱轰轰得挤成了一团,撤不下去,也做不出适当反应。
该死的小贼杨善会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捕捉到了敌方表现差异。略一琢磨,他就明白了差异的起因。程名振为了用人数弥补其麾下将士装备上的不足,将刚刚吞入肚内的巨鹿泽贼众全都拉上了战场。群贼一窝蜂而上时,人自然难以区分它们的之间的差别。但巨鹿泽群贼毕竟刚刚入伙,人心未稳。所以听到号令后的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其主将的应变能力也远在洺州军原班人马之下。
以疲敝之师将狐疑之众,此乃取死之道也。杨善会心中迅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随后所有喜悦又被忧虑而取代。程贼会如此大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在过去的近三年时间内,远处那个狐狸般狡诈的少年让他吃了很多次亏。但胜利的诱惑是如此的甘美,如果击中兵力击溃程贼左翼,然后横向右推,就能形成倒卷珠帘之势。届时程贼即便是孙武复生,吴起在世,恐怕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远处的程名振显然也发觉了自家部属配合脱节。冒着被流箭狙杀的风险策马而出,顺着本阵来回驰骋。每跑过一小段距离,他都高举横刀,冲着弟兄们大声呐喊以激励士气。杨善会无法分辨出对手到底在喊什么,但他能清楚地听见众喽啰的回应,并愈发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差别。中军和右翼的呼声中透着疲惫,但士气未衰。左翼的喽啰尽量与其他人保持一致,喊声却杂乱且无力。
喊了一阵儿后,群贼在程名振的调度下重新抖擞精神,齐头并进,缓缓前压。看样子,他们准备孤注一掷了。杨善会也谨慎地命令将士们慢慢迎上去,一边向敌军迫近一边用羽箭打击敌方士气。双方从一百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开始互相攻击,一直射到了八十步。锐利的破甲锥和轻飘飘的竹杆箭来来往往,遮天蔽日。却没能给彼此之间造成太多的困扰。贼人这回做足了准备,阵前的巨盾足足叠成了一面移动的木墙。而紧跟在巨盾之后的朴刀手则将皮盾全部斜上方举起,令偶尔越过木墙的羽箭也寻找不到合适的空隙。官军这边对羽箭的防备措施就轻松得多了。他们身上的皮甲足够抵消竹箭的大部分威力。即便偶尔有人中彩被极其稀少的铁锋雕翎命中,也难以形成致命伤。胆小者立即将羽箭从铠甲上拔出,骂骂咧咧地踩于脚底。胆大者甚至连看都不看,任由羽箭在身上插着,借以显示他们的勇悍。
双方靠得越近,敌军的破绽也越明显。同样是迎着箭雨前行,洺州军右翼和中军与背后的鼓点配合有素。每一步都是不疾不徐。而左翼的喽啰则不停地调整,调整,适应。很便落后了数步距离。使得整个攻击阵列变成了一条丑陋侧折线。害得居中调度的程名振不得不临时调整鼓点,以适应拖后者的步伐。
贼势穷矣不止一个人看出了洺州军所处的窘境,走到杨善会面前献计。
贼性如狐杨善会皱了下眉头,低声否决。双方马上就要发生接触,如果下一步的动作是集中兵力攻击敌军左翼的话,现在是他做出调整的最佳时机。但程名振素来狡猾,这么明显的破绽他自己怎么会看不出
正犹豫间,洺州军已经开始全力加速。巨盾手全部停了下来,将盾牌重重地戳在身前。盾牌与盾牌之间不再是紧密相连,而是像栅栏般露出了极大的空隙。长毛手和朴刀手则顺着盾牌之间的缝隙鱼贯而出,在鼓声的激励下呐喊前冲。如此短的距离,羽箭已经难以发挥作用。郡兵们迅速将弓丢在地上,举起长槊,组成一道钢铁丛林。
杀呐喊声犹如惊雷,震得周围地动山摇。郡兵们用长槊组成的丛林迅速出现了裂口,贼兵如水漫沙滩一样渗了进来。前排的士卒无法选择,只能跟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短兵相接。或者将敌人杀死,或者被杀。血色雾气在阳光下弥漫,将蓝天、白云、绿树和黄土全部染成猩红。
擂鼓,擂鼓一瞬间,双方主帅都停止了思考。凭着本能做出最佳反应。杨善会调动全军,弥补缺口,试图将群贼驱离本阵。程名振则试图扩大战果,将郡兵的阵列彻底撕碎。人血的颜色和气味刺激着每个参战者的心脏,令他们的双眼都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瞪着通红的眼睛,他们将靠近自己的敌人砍倒,杀死。然后倒在另外一个敌人的兵器下,惨叫,哀鸣,死不瞑目。
这次战斗激烈程度远甚于前,使得杨善会几度以为自己的中军就要被突破。但洺州军各部之间配合生疏的弱点再次暴露无疑。程名振亲自提刀上阵,几度带领亲兵和中军插入了郡兵的防线深达二十余步。其左翼的袍泽非但不能为中军提供有力支援,反而被郡兵们逼得连连后退。为了保持阵列的完整和攻击的持续性,程名振不得不带领亲兵转头杀了回去。凭着过人的武艺的机敏的战场把握能力。他成功力挽救了左翼的危机。但中路形成的突破口也被杨善会调遣人马给硬补了回来。
双方激战近半个时辰,抛下了近千具尸体后再度潮水般分离。程名振将其麾下的喽啰全部收缩回了盾墙之后,杨善会也将部属退到了不受对方羽箭袭扰的位置。传令,让周校尉速来中军见我站稳脚跟后,他立刻调兵遣将。但亲兵们花了很长时间只送回来一个令他失望的回答。周校尉身中流矢三支,血流不止,正在后军救治。大人如果有需要,属下立刻派人将其抬过来
罢了杨善会恼怒地皱皱眉头,对周文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此人是故意消极避战,以发泄他昨夜建议未被采纳的不满。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杨善会不反对部将有傲骨,却绝不能容忍傲骨威胁大局。
什么箭,威力居然如此巨大早有人看周文不惯,趁机大尽谗言。难道贼军自己已经可以造破甲锥了么还接连三箭都射到了周校尉身上
对于这种喜欢互相倾轧的家伙,杨善会更是讨厌。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问道:黄校尉,战到此时,你心中可有破敌良策
卑职愚钝,只懂得听奉大人号令,百死而不旋踵黄姓校尉很是机灵,知道自己在谋划方面永远无法跟周文比肩,所以干脆直接强调自己的赤胆忠心。
这句回答令扬善会很欣慰,收起先前的不快,他笑着鼓励道:为将者,自然应懂得令行禁止。眼下老夫有一策需要用到你的勇武,你可愿倾力一试
但有调遣,莫敢不从校尉黄明远叉手肃立,大声回答。杨善会刚升了郡丞,麾下新增了两个都尉名额,而盯着这两个名额的校尉、别将却有十好几个。平素大伙的风头全被周文给抢了,才华无法展露。今日时机来临,傻子才不好好把握
嗯杨善会嘉许地点头,轻声沉吟。你且来看,敌阵那边气势明显弱与其他方位。待会儿两军接触,你尽管带领本部人马向其薄弱处冲击,老夫安排其他弟兄尾随你向前。如果能一举击溃其左翼,此战首功当非你莫属
诺黄明远毫不犹豫地答应。
杨善会笑着拍了拍他的脊背,然后转过头,调遣兵马作为后续投入力量。在他的心目中,试探敌军虚实的最佳人选应该是周文,因为此人足够机灵,武艺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既然姓周的临阵撂了挑子,他也不勉强。清河郡现在人才济济,少一个不知深浅的校尉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没等他将部署调整完毕,程名振已经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另一轮强攻。吸取前几轮的教训,他刻意将左翼兵马的位置后调,右翼为此大幅前倾,远远地看上去,整个阵型就像把弯曲的镰刀。
按计划,分头迎击杨善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调整,大声下令。镰刀的最安全,也是最关键处就在刀柄。而敌军的刀柄,恰恰是由一伙乌合之众组成。
弟兄们,杀贼护家室黄明远射出一支羽箭,丢下步弓,举起横刀。杀贼三百余武装到牙齿的郡兵大声回应。他们在两军即将接触前的刹那间跃众而出,径直冲向敌军左翼。把双方大部分将士的的愕然面孔留在了身后扬起的血光中。
洺州军左翼的喽啰没想到敌人会突然暴起反击,仓促做出调整。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实在太慢了,根本跟不上战场形势的变化。没等韩世旺将命令用角声传完,郡兵已经大举冲入。前排喽啰们抵抗不住,纷纷后退。而后排的喽啰对前方的变化浑然不觉,兀自跟着中军的鼓点向前推进。
被自己人和敌军夹在中间的喽啰兵成了第一伙牺牲品。他们没有力量抵抗黄明远等人的攻击,亦无法逃避即将到来的厄运。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军冲到自己面前,手起刀落。啊有人在倒下前发出厉声惨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惊恐。更多的人却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手抓着刺入体内的矛杆,双眼里充满了愕然。
顶住,都给我顶住,教头看着大伙呢韩世旺勉强将号令传出,然后扯开嗓子地大喊大叫。几名忠心耿耿的兄弟护住了他,伴着他一道迎向敌军。如霜般利刃先后砍来,韩世旺左支右绌,绝不言退。一名郡兵用矛尖刺伤了他的小腿,亦被他抓住矛杆滚过去,一刀砍破了胸口。血如瀑布般浇了他满头,下一瞬,韩世旺在血泊中蹒跚而起,一刀捅进临近自己那名敌军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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