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程名振回以会心的微笑,然后将头转向了王二毛。王二毛苦笑着摊了摊手,脸上清晰地写出了无可奈何四个字。程名振继续将头转向段清、王飞、雄阔海和伍天锡,发现大伙都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做出最后的决断。
窦天王说他不强迫任何人接受他的建议。但有他在一天,就不能容忍河北绿林同道再像原来那样自相残杀。因为那样只会祸害百姓,只会便宜官府。王某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王某却觉得死在官军手里死得值,被绿林同道杀了太冤得慌。大伙为什么造反,不就是因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么但大伙造反后都干得是什么事儿大伙拍着胸脯想想,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当初跟自己一块拿刀拼命的兄弟么王伏宝的话继续传来,一声声击打人的心脏。
程名振无法再听下去,把心一横,大声附和:窦天王的话说得有道理。程某不敢不从。从今日起,洺州军上下,愿唯窦大当家马首是瞻
窦大当家只想跟你握手言和,并没打算染指巨鹿泽和平恩没想到程名振答应得如此痛快,王伏宝又惊又喜,侧过头来解释。
王兄弟不要再说了程名振轻轻举起手掌,窦大当家能不计前嫌倾力来救,程某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来,你我击掌为誓
王伏宝见程名振的表情不似作伪,赶紧也伸出手掌,好,程兄弟快人快语。王某今天就充一回大头蒜,先代窦大当家跟你把盟约定下来
说罢,二人在马背上相对着击掌三下,居然当着数万喽啰面前订立了盟约。王德仁在对面看得是又惊又悔,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他,敢情老子费了这么大劲折腾,到头来全便宜给了姓窦的
姓程的真是有眼无珠,那窦建德只是末品胥吏出身,家世、才智和名望,哪一样能跟密公相比站在王德仁背后静观事态变化的瓦岗军前营大将造屈商也觉得程名振的决定过于草率,附在王德仁耳边小声嘀咕。
王德仁侧转头,免费送给他两只大白眼。窦建德当然比不上密公。但姓程的也做过一任兵曹,估计跟窦建德两个是王八看绿豆
话说到一半儿,他自己也觉得很没意思,又把头硬生生地转到了对面。人家号称是河北绿林同道,相互扶持。这事儿传出去,估计其他河北绿林豪杰也会响应。咱呢,到底算河南还是河北
瓦岗军的势力范围当然是河南东平、济阴、虎牢一代。但李密的个人雄心却绝不止于此。屈商想了想,低声道:于今之计,只好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徐徐图之。待密公将河南之事了结
王德仁听得直撇嘴,心里好生后悔当初不该听从李密的蛊惑来图谋巨鹿泽。如今便宜没捞着,却跟窦建德和程名振两个同时结下了梁子。日后河北绿林同道提起此事,肯定也会将自己今天的举动往勾结河南人谋害同乡的话头上扯。真他是黑瞎子照镜子,里里外外都不能算个好人。
无论心里边多么懊恼,在脸上,他却不得不装出一幅洒脱大度的模样。带着亲卫向前走了几步,拱手为贺:我听说老一辈绿林豪杰说话做事,总喜欢一言而决。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这种壮举。恭喜王将军,恭喜程当家,日后豆子岗和巨鹿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别忘了我这个见证人
哪里话来,没有你王大当家,程某和王将军未必能这么快地相识程名振横了他一眼,笑着回应。
已经忍了这么多,王德仁不在乎多忍一点儿。笑了笑,装作根本没听出程名振话里的嘲讽之意,既然桑显和跑了,这边也就没瓦岗军什么事情了。两位慢慢聊,王某带弟兄们先走一步。
王将军不打扫一下战场,拿些辎重再走王伏宝带马上前,笑着谦让。
王德仁赶紧将马头拨歪,免得跟对方突然冲过来跟自己拼命。不了,不了。出来好长时间了,寨子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那小本买卖经不起耽搁,还请两位多多见谅。日后遇到窦天王,别忘了代我他问好
看到他那幅紧张的模样,王伏宝心中暗自觉得好笑。事实上,以豆子岗和洺州军在场的力量,真的跟瓦岗军拼将起来,未必能占到什么上风。毕竟双方的人数在那摆着,并且窦家军刚刚经过一场长途跋涉。
既然王德仁主动退让,程名振也不愿跟对方血战到底。毕竟洺州军保存下来的这点血脉不容易,日后想要在河北容身,手里也不能没有半点实力支撑。策马向前数步,他与王伏宝并络相送,既然王大当家有要事在身,程某就不强行留客了。大当家尽管放心,今日打扫完战场后,所有缴获之物自然会给您送一份过去。
王德仁看了看满山遍野的尸体,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吐沫。刚与洺州军拼过一场,又受到瓦岗军的袭击,桑显和所部损失极大。光是在眼前这片荒地里,就足足躺了有四、五千具尸体。那些尸体身上都配有铠甲,战靴,血泊当中还扔着不少长槊,漆弓。而自己到了河北之后,最缺的就是这些制式装备
不愿看到王德仁继续在对方面前出乖露丑,屈商轻轻咳嗽两声,上前催促:大当家,弟兄们已经整队完毕,等待您的将令
哦,哦,呵呵,呵呵。王德仁尴尬地打着哈哈,我这不是想跟程大当家多说几句么难得能碰上他一回算了,算了,你们这些没娘的孩子。走吧,传我的将令,打道回家
亲兵们立刻举起号角,将王德仁的命令传遍全军。瓦岗军众喽啰本来就不愿意跟绿林同行交手,听闻角声,暗暗松了口气。将阵亡和受伤的袍泽抬起来,将长短兵器扛上肩膀,迤逦南去。
护送着瓦岗军王德仁部走远后,王伏宝再度策马来到程名振面前。程大当家,刚才的话您再考虑一下,王某在绿林道上虽然算不得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却不能趁人之危
见他说得如此客气,程名振索性将心中最后的疑虑彻底打消,摆摆手,笑着道:既然话都说了,哪有再吞回去的道理。王将军如果不急着回去向窦天王缴令,可否到城内盘恒几日。程某请人私酿了几坛子烈酒,刚好到了该开盖子的时候
这个王伏宝听说有好酒可喝,两眼中立刻开始放光。回去时,王某跑快点就是了。窦大当家那边也在忙着处理战后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不识字,回去也帮不上忙大不了,让他数落一顿,总不能到你这儿后,看都不看拔腿就走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却将他好酒贪杯的本性暴露无疑。很多洺州军将领对突然的身份变化本来有些抵触,见王伏宝如此豪爽,心里的芥蒂反而少了三分。大伙分头去打扫战场,检点伤号,安葬阵亡的同伴。然后簇拥着程名振和豆子岗来的客人,敲锣打鼓向清漳城撤去。
听闻家园再度转危为安,留在城内的男女老幼也非常兴奋。远远地迎了出来,在官道两边摆起了桌案,放上家中仅有的干粮、水果,邀请洺州军子弟享用。目光所及处,见弟兄们个个身上血迹斑斑,队伍比出征前足足短了一半。再看看队伍中骑着高头大马的窦家军,庆幸之余,心中不知不觉涌起一抹浓重的忧虑。
这片乱世中年过难得的宁静之地,还能继续宁静多久没人知道答案。
当晚,程名振在清河县衙和校场分别摆开宴席,为王伏宝及其麾下的同来援救洺州军的将士们接风洗尘,杜疤瘌也以长辈的身份在一旁作陪。王伏宝听闻对方是程名振的岳父,赶紧站起身来,以晚辈之礼拜见。杜疤瘌不敢托大,赶紧上前双手扶住对方的手臂,笑着敷衍道:窦大当家最近可好。算起来,我们老哥俩有段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记得不记得我
记得,记得。晚辈临来之前,窦大当家说过,要我一定当面跟您行个礼王伏宝膂力甚大,硬是从杜疤瘌的手中挣脱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一个长揖行完。刚一直腰,又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哎呀,这下有些乱套了。您老人家居然跟老窦是平辈,我却跟程大当家称兄道弟了好半天。乱了,乱了,这下可真的全乱套了
咋地王将军跟窦大当家还沾着亲么杜疤瘌被王伏宝没头没脑的举止弄得一愣,皱着眉头追问。
可不是咋地王伏宝一咧嘴,河北乡音全露了出来,算亲戚,老窦是我没出五服的表姐夫。攀扯起来,您和我才是平辈儿可我一见到程兄弟就非常觉得亲近,还正准备跟他拜个把子呢
说罢,歪嘴苦脸,做出了十足一幅犯愁的模样。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彼此之间的生疏感立刻又减弱了数分。老杜疤瘌已经从女儿的转述当中知道王伏宝的来由和女婿的选择了,也明白程名振之所以这样做实属无奈之举。有心给程名振树个强援,以便其在窦建德帐下立足。伸手抹了抹眼角,笑着提议:一码归一码,一码归一码。我跟老窦论我们之间的辈分,你跟小九子论你们之间的辈分。各论各的,谁也不牵扯谁
有您老这句话就好。免得日后老窦说我胡来王伏宝借着坡下驴,笑着应承。我跟程当家的兄弟是当定了。在平恩县,就做您的晚辈。来来来,老爷子,我先敬您一碗
哪有让客人先敬酒的道理杜疤瘌笑着举起酒碗,这碗,我就替小九子敬你和你身后的弟兄,谢大伙相救之恩
不行,不行。我们来得太晚,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况且您老比我大这么多,喝了您的敬酒,我不等着折寿么王伏宝死活不肯答应,大声替自己找着借口。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不敢居功,齐声表示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即便大伙不来,洺州军也可以把难关自己顶过去。程名振见状,赶紧笑着向所有人提议,干脆大伙共饮此碗吧,谁也不算敬谁的。要敬,就敬老天长眼,让我等今日有缘相聚
好,干了王伏宝笑着答应,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亦随着将碗中酒饮尽。然后重新落座,按照河北地方礼节巡酒。三碗过后,席间的气氛渐渐开始融洽,借着劝酒的机会,程名振笑着向客人打探,王将军,窦天王到底什么打算,你能不能跟大伙仔细说说我觉得他老人家的话比较高深。具体细节如何,却两眼一抹黑
此事说来话长,老窦提出这个建议,也是被官府逼出来的。王伏宝放下酒盏,喟然长叹。唉想当年高大当家在位时,咱河北绿林道也曾红火过。但大伙总是三心二意。打顺风仗时一个比一个冲得勇,真的遇到硬茬子,却一个比一个败得快偏偏老天爷又跟咱们过不去,愣是派下来李仲坚和杨义臣这两位煞星唉,那场仗输的,甭提有多冤了
张大当家去年也是折在了李仲坚之手对于敌人的强悍战斗力和绿林同道们的作风,杜疤瘌深有同感。想当初,张金称身边也呼呼啦啦带着近二十万大军呢,结果怎么样,一场败仗下来就全交代了,要么被李仲坚击杀,要么被雷老虎、刘霸道等人瓜分,最后跟着张金称撤到平恩避难的,满打满算才千把号人,连全盛时期的百一都没落下
高老当家兵败身死,侥幸活着的人也都被打怕了,退入豆子岗中关起门来听候老天爷的安排。王伏宝轻轻拍了几下桌案,继续补充,这时候,郭绚又带着兵马找上门,由外到内,一个寨子挨着一个寨子的挑。凡是被他破了的寨子,男的全部当场斩杀,女的则绑出去卖给外边的人为奴。大伙被逼得没法,才又重新聚集起来,推老窦出来带着大伙找活路
他只是用三言两语来概括,程名振等人却能听出这背后的血雨腥风。自从张金称事败后,杨善会对清河、襄国两郡的绿林豪杰采用的几乎是同样的处理手段。很多本来已经打算洗手不干的喽啰,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重新扯起了反旗。
人家是官,咱们是贼。官兵杀贼,贼杀官兵,都是天经地义,算不得什么狠辣杜疤瘌倒是看得开,抿了口酒,幽幽地点评。
大伙开始时也都这么以为。但老窦他不同意。他说,如果大伙想听他的,有些规矩和说法就得改一改王伏宝轻轻摇头,否决了这种看法。
老窦的确是那么个人儿,我记得当初在高鸡泊跟着孙大当家混时,他就总和别人两拧着杜疤瘌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点他倒跟小九子很像,都喜欢扯个大义,名分什么的出来做幌子。也都特别注重军纪
不是做幌子,老窦是认真的王伏宝斜了杜疤瘌一眼,对后者的说法略微有些不满。当年跟着高大当家,老窦也不准自己麾下的弟兄祸害百姓。我们当时有三不抢,第一,不抢家无隔夜粮的穷汉子。第二,不抢无儿女照顾的老人。第三,不抢家里有小孩子需要养的寡妇
听到这儿,洺州军众将忍不住纷纷点头,对窦建德的好感陡然又提升了几分。当年洺州军的前身锦字营在张金称麾下的所有山头中,也是军纪最为优良的一个。为此,大伙还没少遭到其他各营同行的奚落。但最后事实证明,锦字营是巨鹿泽唯一延续下来的遗脉。其他各营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分崩离析,没一个落得了好下场。
窦大当家说,咱们都是活不下去的穷人,断然没有再去欺负穷人的道理。所以,要他出头也行,但今后豆子岗内所有营寨,都得遵守他的三不抢规矩。此外,他还规定,今后大伙共同进退。他带着我们这些亲信弟兄冲在最前头,其他各营各寨必须一步不落地跟着,有谁未战先逃,大伙回过头来就一块收拾掉他。
然后,窦大当家说,所谓、贼和官的区别,就在于谁能建立秩序,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在祸害百姓,让好人没法走正道活下去。所以,大伙原来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被逼的。都是为了活下去。官老爷们有活着的理由,咱们也有活着的理由,谁都不比谁理亏
这几句话就有些绕口了,王伏宝比比画画,却始终没能将窦建德的本意复述清楚。程名振听得心有戚戚,用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桌案上胡乱涂抹,窦大当家的意思应该是,官府也是人,咱们也是人,都有资格好好活下去。他们没理由一定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更不欠他们什么,不比他们矮半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跟窦当家见上面,肯定能说到一块去王伏宝拍掌叫好,非常赞叹程名振的过人理解力。窦大当家当时就拿你举例子。说你让十几万流民重新找到了活路,更有资格当官府。而杨善会、郭绚和李仲坚那些王八蛋却只会杀人放火,比咱们更有资格被称为土匪
程名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窦建德对自己的恭维。让平恩、洺水、清漳三县重新恢复了生机,是他投身绿林以来最为得意的事,所以没必要刻意谦虚。虽然这三个弹丸小县的短暂安宁,是建立在周围无数个郡县小儿不敢夜啼的基础之上。
跟郭绚的战斗是怎么打的大伙重新汇聚到窦当家旗下,就一鼓作气将郭绚掀翻了么比起对这些复杂的内政规章和各山各寨之间的交易、盟约,伍天锡更感兴趣地是双方的战斗细节。见王伏宝迟迟说不到自己想听的方面,忍不住站起身,急切地追问。
提起战争,王伏宝的口齿立刻比刚才伶俐了三分,笑了笑,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约定归约定,具体执行还非常麻烦。关键是得有人带个好头,让大伙死心塌地跟着。老窦让人最放心的就是这一点。继承了大当家位置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率领我们这些本部弟兄去做诱饵,把郭绚从豆子岗边上的盘县、平昌一直引到泽地深处的商河。接连败给了他十几仗,差点把家底全打没了。然后才命令各寨按先前的约定一拥而上,断粮道的断粮道,抄后路的抄后路,放火的放火
在用兵方面,窦建德的部署的确可圈可点。程名振自问如果异地相处,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和窦建德一样的沉着冷静。但是,他更佩服的是窦建德的那几句话,简直都说到自己心里去。官老爷们有活着的理由,咱们也有活着的理由,谁都不比谁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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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四卷 如梦令|10.黄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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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人数不多,也就是一千出头。却是清一色的骑兵,人和战马都精神抖擞。这下,轮到瓦岗军王德仁部慌张了,他们刚才急着捡便宜,东一堆,西一片将人马分得很散。而附近的地形又十分开阔,非常适合骑兵的快速冲杀。
结阵,结阵,原地结阵再也顾不上追杀官军,王德仁从人堆中跳出来,挥舞着胳膊叫嚷。结阵,结阵,原地结阵几百名喽啰扯开嗓子,将慌乱的命令传遍全军。
见到瓦岗军被吓得鸡飞狗跳般模样,带领援军的主将非常不屑地向地上吐了口吐沫:呸,还瓦岗军呢。丢人说罢,也不立刻上前捡对方的便宜,命令麾下众骑兵找了个相对高的地势悬而不。自己却空了双手,策马走向洺州军。在距离程名振一丈左右的距离上带住坐骑,拱手施礼:豆子岗王伏宝,见过程大当家
千军万马中赤手空拳独来独往,光是这番胆气,已经令人心中好感顿生。程名振满脸迷惑,拱了拱手,笑着道:王将军多礼了。程某有事在身,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王伏宝知道程名振怀疑自己的来意,将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听闻官军过了博望山,窦天王就知道事情有变。所以立刻命我率军来援。不料他向身后瓦岗军方向看了看,鼻孔中出一声冷笑,不料有些宵小之辈沿途阻拦,所以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好在还没来得太晚,否则,王某的脑袋就是被砍一百次,也无法赎罪
战场上声音嘈杂,他的话只有程名振身边几百人能听得清楚。但就是这几百人闻言所出的欢呼,也让远处的王德仁知道情况不妙了。
桑显和及其所部残兵已经逃远,不可能再增加场上的变数。如今,是新来的一千多骑兵和程名振的残部并肩对抗瓦岗军的局势。单从人数上看,王德仁依旧占优。可洺州军素来骁勇善战,而另外那位王伏宝,在窦建德麾下亦有飞将军之名。
正在王德仁犹豫着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程名振与王伏宝二人已经开始互相配合着调整队形。洺州的全部骑兵和步卒统一组成了一个硕大的方阵充当中军,王伏宝所部骑兵分成左右两部分,拱卫在洺州军的两翼。整个大阵一边调整一边转换角度,不一会儿,就完完整整地对在了瓦岗军斜前方。
他们准备起攻击王德仁虽然弄不明白对方摆出的阵型叫做什么名字,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王伏宝居然把手下所有骑兵的指挥权交给了程名振程名振居然不顾其兵微将寡,准备不顾一切上前跟自己拼命老天,这是什么名堂程名振什么时候跟窦建德的人勾结到了一处,相互间还如此深信不疑
关于最后这个问题,眼下程名振心里其实也是一头雾水。他传承的是张金称的衣钵,窦建德的基业来自高士达。张金称生前千方百计想摆脱高士达这个河北道绿林总瓢把子的控制,甚至取而代之。窦建德据说也跟巨鹿泽第一任大当家孙安祖有旧,与张金称不共戴天。所以,按血统传承算,他跟窦建德二人也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谁能想到在危难时刻,窦建德居然会仗义援手。
当然,这个援手肯定不无代价。以洺州军目前的情况看,如果窦建德试图强行吞并,大伙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但关键一点是窦建德这招玩得漂亮,无论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人家是千里迢迢跑来帮忙的,并且恰恰出现于洺州军被逼上绝境的关键时刻。而王伏宝这个人也足够磊落,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的真诚。
以双方之间的距离上来看,程名振也无法怀疑窦建德别有居心。双方之间距离甚远,即便是窦建德派出援军的时候是有的放矢,王伏宝也不可能赶得这么巧。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王德仁和他背后的指使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一场。窦建德偶善心,却赚了个盆满钵圆。
事已至此,只有过了眼前难关再考虑其他。随着队伍的缓缓展开,程名振的心思也渐渐安稳。从他的眼里看来,王伏宝所部这些骑兵还堪称精锐。虽然他们的兵器和铠甲比洺州军手中所持还差了些,但过人的骑术和严明的军纪,却使得他们行动起来凛然生威,让任何对手不敢小视。
向来信奉精兵政策的程名振对生力军还是如此佩服,带兵只管数量不管其余的王德仁更是惶恐不安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放桑显和去抄程名振的后路,自己再去抄桑显和的后路是个错误决定。此举对自己的影响绝对不止是今天,日后的几个月,几年,甚至更长时间,自己将要慢慢舔食其后恶果。
狼群自有狼群的规矩,他一举吞了洺州,没人会骂他心黑手狠,反而会佩服他善于把握机会。可一旦他冒险失败了,就会成为大伙的笑柄,所有人都对他白眼相向。
怎么办,密公当日可曾预料到今天情急之下,王德仁也不上保密了,冲着身边一个亲兵打扮的人劈头盖脸地问道。
密公当日定计,只是说机会难得。至于具体怎样把握,却是需要王头领自行决断扮作亲兵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笑了笑,撇着嘴反斥。
屈先生是说密公所谋毫无疏漏,而是姓王的执行不利了王德仁的火头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恶狠狠地追问。
我可没那么说。王头领如果想砍屈某的头去讨好程名振,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姓屈的亲兵被吓得避开了半步,手按着剑柄说道。
就凭对方那个柴火杆子般的小身板,王德仁一只手也能杀了他。可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已经跟程名振和窦建德结了梁子,没必要再不容于瓦岗。想到此节,王德仁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心头怒火解释:屈先生不要多虑。姓王的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卖友之人。待会儿真的打起来,你尽管先行撤退。姓王的今天就在这里,会会所谓的九头蛟
他亦未必愿意现在就跟你动手吧瓦岗军前营大匠造屈商又撇了撇嘴,冷笑着提醒。没等开战心先怯了,姓王的根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偏偏李密放着能文能武的程名振不拉拢,非要扶持王德仁这摊烂泥。站在屈商的角度,他真没现王德仁哪点比程名振强来。可主公的决断他不能质疑,心中再不情愿也得努力去执行。
他,他们把架势都拉好了王德仁根本没听出屈商的话里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昏头涨脑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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