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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全给我射死在这儿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在一片惊愕的眼神中,洺州营弟兄拉开角弓,用羽箭射穿了同行们的身体。
没死的统统补上一刀,已经死了的枭首,都挂在布点门口的拴马桩上根本不理睬死者是什么来头,程名振丢下一句话,转身扑向下一处混乱点。
负责带路的义士们几曾见过如此狠辣的手段,吓得连连伸舌头。同时,他们也终于的相信,眼前这位将军不是做样子给百姓看,的确是在严肃窦家军的军纪,兑现窦建德事先给大伙的诺言。
越靠近城中心,混乱点越多。特别是市署衙门、官仓、县衙这三处所在。因为可能积聚着大笔财富,所以不但城中的无赖和窦家军的某些败类试图趁乱发一笔横财。某些从城头上溃退下来的乡勇,也结着队伍往里边闯。
程名振赶到市署的时候,刚好是两波抢劫者,溃兵和喽啰们之间发生了冲突,提着刀,不顾一切地互相乱劈。他挥了挥手,带领雄阔海等人加入战团,三下五除二将几、溃兵们杀了个干净。还没等另外一伙人迸出个谢字,程名振又一挥手,带领弟兄们向同行举起了刀。我是喽啰们被砍了个措手不及,一边拼死抵抗,一边试图亮出身份。伍天锡怎肯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轮着陌刀扑过去,抡圆了一扫。霎那间,残肢断臂乱飞,血光映红了半边天。
杀人了,杀人了靠近市署衙门的另外一伙打劫者吓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大叫。奉窦天王军令,趁火打劫者,就地诛杀。
残害百姓者,就地诛杀
妇女者,就地诛杀
乱闯民宅,给大军脸上抹黑者,就地诛杀
一连喊了十几个杀字,程名振才让众亲兵停止了呼喝。再看市署周围的劫掠者,无论来自谁的队伍,吓得丢掉到手的财货,一哄而散。
借着这股威势,洺州营又扑向了官仓、县衙和城内有名几家豪绅的院落。每到一处,都是先杀乱兵立威,然后重申窦建德制定的军纪。刚开始时还有人不信邪,试图聚众抵抗,后来发现洺州军的陌刀真是毫不犹豫地往自己人脑袋上砍,都吓住了,骂骂咧咧地跑开,把差一点儿到手的财货留在了原处。
封了所有人家的前门,每处留一个队站岗。没有窦天王的手令,就是神仙想往里闯,也见一个给我砍一个程名振叹了口气,大声吩咐。
经过这一次行动,他算是把同僚们给得罪遍了。像王伏宝这种通情达理的人还好说,知道自己是为了窦家军的将来发展,不得已而为之。像杨公卿,石瓒这种横行惯了的,还不知道背地里要怎样数落自己。
可这个黑锅必须他来背。窦建德当初将任务交给自己的时候,程名振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今天的结果。窦建德欣赏自己,信任自己,那是半点儿也不虚假。但窦建德同样不会让麾下任何一个将领在声望和人脉上对其构成威胁。洺州营的战斗力人尽皆知,平恩三县又是难得的富庶,王伏宝是自己的把兄弟,曹旦这些天来又一有空就往洺州营跑。换了任何人坐在窦建德的位置上,恐怕也要提前预防几手。
这算阳谋还是阴谋,程名振不太清楚。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初根本无法拒绝窦建德给予的任务,也不应该拒绝。虽然在接下这个任务后,他心里隐约发苦。
不是我老张心胸狭窄,换了别人,同样容不下你。椽子大了就会捅破屋顶刀光与火光之中,张锦程的临别赠言再次涌上他的心头。将来你若是跟人啊,一定能要跟个有本事也有心胸的,否则,还真不如自己给自己打天下。那样做风险大,但至少图个心里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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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四卷 如梦令|15.黄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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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洺州营带路的人中,有几个便是城中豪绅的子侄。见程名振为了维持窦建德对大伙的承诺,居然真的对害群之马痛下杀手,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冲动之余,什么话都一连串往外掏。
姓杨的真他娘的坑人。忽悠我等说如果窦天王入了城,肯定像上回张金称那样,把来不及逃走的人全杀掉早知道窦天王这么仁义,大伙说啥也不跟着他
可不是么,又要出丁,又要出钱出粮食,把家家折腾得底儿掉如果早知道义军都是程将军这样子,咱们早就把城门给打开了。有人看了看程名振的脸色,试探自己马屁是否拍对了地方。很奇怪的是,从眼前这位年青将军的脸上,大伙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完全掩盖了真实面目,仿佛历尽了很多沧桑,早已古井无波。
是啊,这年头,大隋朝马上就完蛋了,咱们给谁当差不是当啊。一样的缴粮纳税
我早就说过,窦天王不会滥杀无辜,你们就是不行。这回呢,知道好歹了吧
程名振无法告诉众人,是因为城中的抵抗太激烈,才迫使窦家军改变的策略的事实。只好笑了笑,点头不语。众人见他笑得亲切,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有人见识稍深,四下瞅瞅,偷偷问道:敢问将军,您既然姓程,跟平恩程名振可是一家
这就是我家程将军,你们这些没长眼珠子的家伙段清听得有趣,忍不住凑上前斥骂。
啊怪不得如此仁义众义士先是满脸惊诧,随后便挑起大拇指,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我等早就听说将军的大名。都说您是一个大义,大义士,大英雄,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是义贼吧呵呵程名振笑着打断。能当个义贼我就满足了,至于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听闻自己的以前的努力并没完全白费,至少在民间博得了个好名声,他的心情略好了些。随便闲谈了几句,转头向身边的弟兄命令,通往县衙的主街上,再多加派两百人人手。都警醒着点儿,免得有人不甘失败,对窦天王起什么歪心
哪敢,哪敢啊几个献城的义士回应得比弟兄们还积极。那一整条街,都赖窦天王和程将军您两个的大德才得以保全。谁那么不知道好歹,还敢恩将仇报
说着话,几位义士互相看了看,试探着建议道:窦天王降下如此大恩,咱们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否则一旦有人日后给程将军进谗,咱们不是对不起人么
没等程名振弄清楚他们几个是什么意思,那个做过衙役的人已经跳了出来,对,对,上次各家各户欢迎杨善会凯旋的香案还在。蜜蜡、高香也都是现成的。赶快,咱们通知各家准备准备,希望还能来得及
老费,你地头熟,你帮忙张罗众人七嘴八舌,公推做个衙役的那个人为首,负责组织迎接义军仪式。
程名振花了很大力气才整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有心反对,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此举对他没任何坏处,并且可以堵住很多人的嘴,又何乐而不为呢反正香案蜜蜡都是现成的,闲着也是闲着。
想明白了此节,他立刻指派了十几个机灵的弟兄,拿着自己的手令,跟在老费等人身后去各家各户通报窦天王即将入城的消息。那些富贵人家心里正不知道如何讨好窦建德,听老费一张罗,立刻欣然从命。
不到半柱香时间,县衙附近的主街上,所有尸体便被拖进了胡同。各家各户门前挂起灯笼,摆好香案。有几个似模似样的老者带着一干男女,手持高香,对街跪拜。
窦建德恰恰入城,走到衙门口,发现这种排场,当时被吓了一跳。当他问明父老们是主动前来恭迎自己,不觉喜形于色,回顾左右,大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看,看看,得了活人的心,不好过那些死物金银珠宝
几个刚才还在窦建德耳边不停地投诉程名振的将领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咧着嘴巴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程名振的确杀了他们手下的弟兄,但程名振也的确为窦家军赢回了人心。以往大伙打家劫舍,百姓们不望风而逃已经算很给面子了,有谁会让大伙真正享受英雄般的待遇,沿街焚香,对天祈福
窦建德知道大伙的观念眼下还停留在当年做流寇的阶段,笑了笑,大声指点:原来咱们是做山大王,意图在给朝廷捣乱,杀人放火的事情做过也就做过了,不算什么大错。如今大隋朝眼看着就完蛋了,咱们准备自己给自己打江山,安百姓以定天下,军纪就得严明些。否则得了小财去失了人心,外敌一来,百姓争相给他们带路,咱们不是自己找死么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连带着对程名振的怨恨也减轻了不少。窦建德策马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名白发老者跪在香案后,赶紧跳下马背,屈膝将对方搀扶起来,您老人家这么大了,可别在地上跪着。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大王进城后秋毫无法,还分出兵马来为我等守门。这份恩德,如同再生,即便是受小老儿一拜,也是使得老汉分明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一席话说得井井有条。窦建德听在耳朵里,喜在心上,双手扶着老汉,继续与对方拉家常,你老人家高寿啊,看起来筋骨健壮得很呢
劳大王问,小老儿今年已经七十有三,空活了这么大,却从来没见过像大王这样的英雄豪杰老汉拉着窦建德,笑呵呵地恭维。
七十三了窦建德嘴里重复着这个数字,好生感慨,属虎的吧,跟我阿爷一样年纪
嗯,嗯老汉连连点头。敢为英雄,令尊身体可好
窦建德立刻被触动的心事,眼圈一红,哽咽着道:当年我被狗官诬陷为匪,家父受我拖累,被狗官放火给烧死在.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低头抹泪。老汉这回没了词应对,陪着他叹息了几声,黯然道:英雄节哀。大隋朝廷失德,数年来,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几。英雄今天能秋毫无犯,日后定然能重建盛世
承您老吉言窦建德收起眼泪,跟老者拱手告别。步行先前走了几步,又看到一个华服少年,跟在家人跪在香案后,也上去搀扶起来,低声道:赶紧起来,刚才城破时有人闹事,没吓到你吧
一开始有几个坏蛋砸我家大门少年可不像老者那么有阅历,见窦建德满脸坦诚,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差点就攻进院子。我们都以为今天肯定要死了。结果关键时刻又来了一伙好汉,把先前那帮坏蛋给杀散了。窦天王,你是好人,那些坏蛋肯定不是你的属下。
窦建德听得一愣,旋即破涕为笑。我是好人,窦某今天也成了好人。
回过头,他扯开嗓子对跟在身边的将士们喊道:你们听见没有,咱们是好人,不是贼
仿佛还不过瘾,他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提到最大:老子今天再强调一次,咱们不是贼,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者才是贼。咱们今后要安天下,绝不能再有祸害百姓之举。刚才被杀的那些败类,不是我窦建德的兄弟。日后谁要是祸害百姓,无论是谁,大伙都可以杀了他。提首级来见我,我给你们记功,和战场击杀敌将同等功劳听到没有
听到了窦家军众豪杰深受触动,齐声回应。
窦天王威武
窦天王英明被老费等人强拉出来迎接窦建德的百姓大多数本来心怀忐忑,听到窦建德叮嘱属下的话,以齐声喊了起来。
听到周围发自内心的欢呼,窦建德深受感动。大步走至街道中央,向侍卫伸手,刀来,与我拿一把刀来
侍卫们不知道他下一步准备干什么,迟疑着递过一把横刀。窦建德拔刀出鞘,用手指在刀刃上试了试,然后高高举起,大伙听着,今天,我,窦建德重申军纪。所有军民百姓都可为证。以后破城,只杀恶贼,无犯百姓。有趁火打劫者,人人都可杀之
噢,噢,噢他的话被周围的欢呼声做吞没。
非常兴奋地喘息了片刻,待周围的欢呼声渐衰,窦建德再度举起刀,当众立誓:诸位弟兄,父老乡亲,我,窦建德今日与你等立誓。从今往后,全军上下,杀一无辜如杀我父,辱一民女如辱我母。此誓,天地共鉴。
说罢,挥刀自刺手臂,将一股炙热的血珠射向晴空。
比起京师、洛阳这些重镇来,临清城并不算大。窦建德在衙门口当众立的誓,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的全城。百姓们将信将疑,谁也不敢确定一伙臭名昭著的土匪说出来的话会算数。可接下来的事情让大伙彻底明白窦建德与高士达,张金称这些人的确大不相同。这位豆子岗新任大当家进入府衙之后,并没像前两位那样将官府判了重刑的囚犯都当做好汉释放,而是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官府留存的卷宗,把涉及通匪案和被大户人家污蔑入狱者,以及因为极小的事情吃上官司者甄别出来,放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对于那些涉案杀人、入室行劫和的重犯,则维持了原有的判决,该问斩的问斩,该继续蹲监的蹲监,一点儿没有因为对方是江湖同道而法外容情。
受杨善会的影响,清河郡的官员执法非常严苟,因为府衙的大牢人满为患。窦建德落草之前做过捕头,宋正本和孔德绍也算地方干吏,饶是如此,三人依旧费了足足五功夫,才把所有案件调阅完毕。一番梳理下来,大牢里的人犯足足减少七成。外边的百姓对窦家军的怀疑也迅速降低到和牢里的犯人一样少。
无论在哪个朝代,青天大老爷总是最受百姓拥戴的。哪怕这个青天大老爷出身实在含糊了些。百姓们都不是傻子,心里都会比较。张金称在这里做过什么,杨善会在此地是怎么做的,窦建德又是在做些什么,大伙有目共睹。相比之下,谁更值得相信,谁更值得拥戴,就不言而明了。
信心一恢复,市面上的生机也跟着一点点恢复。柴米油盐,身上穿的家里用的,都需要通过交易来获得。而市集往往又是信息最集中的地方,真真假假,家常里短,都在买家和卖家提货数钱的时候快速传播。
窦天王是个好人,他跟别的大当家不一样
窦天王比杨郡丞强,至少他处事不糊涂。
几天来,类似的议论比比皆是。当然,也有人心里依然存着戒备,趁着附近没有兵丁巡视的时候,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姓窦的比杨郡丞强说不定他都是装出来的
唉嗨,说话你可得凭良心。以前市署那些差役怎么抽多少税,现在人家窦家军抽多少税,比较比较不就知道了么立刻有人竖起眼睛来,低声对同伴进行反驳。
可不是么以前被人家白吃白拿,可没见你这么大的胆子。今天没人白拿你东西了,你反倒皮痒的不是出于各种心理,旁边的同行们也凑上前,对诋毁窦家军的人齐声谴责。
以前那是为了剿匪要不是土匪们被声讨者还是不服,但声音却变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
剿匪,我呸。还剿匪呢,拿了那么多钱,也不都干啥去了。到头来怎么着,还不是让人家给剿了同行们不理解被声讨者的苦衷,声音瞬间抬得更高。
最近四、五年来,杨善会多次战败,每次重整旗鼓所需要的钱财很大一部分都会摊到商贩们头上。为了平息民愤,也为加税找个合理的借口,官府在征收的同时,通常会把土匪入城的后果描述的非常凄惨。久而久之,人们自然会形成了一种虚假的共识,那就是所有地方官府私设的苛捐杂税都是因为张金称、窦建德、程名振这些强盗的存在才不得不征收的。官老爷们是被逼无奈,大伙要恨,也应该恨到土匪身上,不能认为官老爷们贪婪或者无能。
目睹了窦建德入城后这三天多来的表现,大伙原来的那点儿毫无基础的共识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与此同时,很多人心里都涌起了一股上当受骗的感觉。如果早知道窦家军如此守规矩,大伙又何必凑钱帮着杨善会养兵呢。早让窦家军打进来一天,早就不活得那么辛苦了。每日累死累活难得温饱不说,哪天稍不留意被官府寻了错处,就有可能家破人亡。即便窦建德目前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至少他为人还算厚道,不会因为一文钱的小错儿砍大伙的脑袋。注1
被声讨者不敢在还嘴了。窦家军的喽啰就在不远处巡视,万一被他们听了去,自己不是纯找不自在么只是可怜了杨公他老人家四下看了看,他在心底叹息。杨善会对与土匪有瓜葛的人下手的确狠了些,但这些年来,清河郡也全仗着有一个杨善会在,才没像临近的襄国、武安两郡那样,被土匪糟蹋得没一处安身之地。只是他的恩德,这么快就被被保护的人全忘记了。被城中富豪们联手出卖,城破时力竭被俘,被窦家军绳捆索绑,像拖狗一样拖过长街,这些事情大伙都当没看见,或者看见了,却全当做跟他们没半点儿关系。
杨善会是在城破之日被窦建德亲手活捉的。当时他发现已经无力回天,便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带着二十几名死士冲下马道,直扑窦建德的大旗。没等走完预计路途的一半儿,死士们就被人海吞没了。杨善会手刃数人,精疲力竭,这个时候,却发现围困自己的喽啰兵全退了下去。
目标就在眼前,持刀向自己致敬。为杨善会大喝一声,集中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扑将上去。他期待自己能跟窦建德同归于尽,怎奈双方武艺差距实在太大。只是一个照面,窦建德便打落了他的兵器。随后轻飘飘一个转身,将横刀压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杀我杨善会扭头,以颈试刃。窦建德的撤刀动作比他的脖子扭得还快,迅速闪开,然后横扫一腿,将其当场踢晕。
对如此不知道好歹的家伙,窦家军上下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窦建德却拗不过自己的爱才之心,吩咐大伙将杨善会绑起来押入监牢,先磨一磨其心中傲气后再做定夺。
窦建德审了五天案子,杨善会在监牢里关了五天,前三天每日一醒来,便立刻对窦建德破口大骂。到了第四天头上,他终于骂不动了,抓起窦建德命人送来的酒水,大吃大喝,然后蒙头大睡。到了第六天,看看空空荡荡的大牢和对自己满眼敌视的牢友,他连吃喝的兴趣也没了,带着几分熏然之意,笑着对看守自己的喽啰说道:窦大当家忙完了么烦劳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想见见他
喽啰们天天盯着他怕他寻死,正巴不得早日解脱。猛然间发现他的口风变了,以为他果真如窦建德说的那样被磨平了傲气,赶紧跑着去向大当家回禀。
窦建德正在二堂与宋正本、王伏宝、曹旦、程名振等一干文武商量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武阳郡的事宜,听闻杨善会屈服,心中大喜。立刻命人给杨善会除去镣铐,沐浴更衣,以贵客之礼迎到二堂品茶。
喽啰们领命而去。过了片刻,杨善会收拾齐整,坦然而入。看到窦家军几个主要人物都在,包括曾经多次打败自己的程名振也在场,他叹了口气,冲着大伙四下拱手。大隋清河郡丞杨善会,见过诸位英豪
杨公不必客气。我等仰慕杨公,如禾苗待露。窦建德率先迎上前,笑呵呵地还礼。
有大当家带头,其他人无法不跟随。或者板着脸,或陪着笑,一个个陆续跟杨善会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分宾主落座。不待窦建德开口,杨善会抢先说道:蒙窦当家厚爱,让杨某在牢狱中自省。某这几天也想清楚了,大隋朝如今已经如日薄西山,的确没人可以回天
窦建德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真诚的笑容,杨公既然看清楚了,何不加入我军共谋大业杨公之才堪比管乐,加以时日,何愁他日不钟鼎而食。
年少时素有此志,谁料蹉跎至今杨善会叹了口气,再度打量座中众人。他没想到窦建德一介草莽,说起话来还能像读书人一样咬文嚼字。更没想到窦家军麾下居然有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宋正本、孔德绍,凌敬,王仲卿、何思谋,这些人原来都是他的同僚,此刻在这种场合相见,难免有些尴尬。因此一个个都尽力不与他的目光相接,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清晰地劝告,降了吧,就跟我们一样。窦建德是个有帝王气量的人,绝对不会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昔太公白首垂钓,谁敢欺之老听杨善会的叹息中充满了不甘,窦建德以为他心思已经动摇,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告。
他的话里引用了商周交替的典故,把对方比成了辅佐周武王伐纣的姜子牙。宋正本与孔德绍听见了,微笑着点头。王伏宝、石瓒和杨公卿等人听不懂,但也知道这是一句很厉害的恭维话,也跟着笑呵呵地看着杨善会,等着他的答复。唯有曹旦不太高兴,瞪圆了眼睛跃跃欲试,只等着杨善会说错一句话,便跳上前将其拎出去砍死。
陛下虽然昏聩,却非残暴不仁之主。杨善会轻轻摇头,低声反驳,而杨某之才,更不敢与姜太公相比。窦将军胸怀大志,麾下有如此多的文臣武将,又能约束士卒,与百姓秋毫无犯。王霸之业,想必指日可待。但这份霸业中,杨某却不想再锦上添花了
杨公何必如此固执窦建德没料到杨善会突然把话锋转了方向,听得一愣,直接追问。
很简单,人臣之份而已杨善会拱了拱手,笑容看起来非常平和。这些天,我骂也骂够了,想也想明白了。窦将军有心胸,有眼界,也有本事。杨某为你所擒丝毫不冤。但社稷将灭,不可无死节之臣。将军日后问鼎逐鹿,想必也不希望麾下的文武兵败之后,立刻倒戈相向吧
最后这半句话,曹旦总算听明白了。气得两眼一瞪,直接扑上前来,既然不降,你他娘的啰嗦什么。老子这就给你个痛快,也省得你再浪费粮食
没有甲胄镣铐羁绊,杨善会身手又恢复了平日的灵活。侧退半步,避开了曹旦的锋樱。然后非常客气地拱手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窦将军善待之德,杨某不敢不报,所以特地前来求死。但以将军的本领和人品,却没资格做那举刀之人否则,杨某死不瞑目
你曹旦扑了个空,气得大声咆哮。反了你,挨刀还要挑三拣四
正准备再度扑上去,封死杨善会全部退路。窦建德用力一拍桌案,厉声断喝:混账,你眼里还有我这的大当家么
我曹旦心里不服,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窦建德。窦建德双眉紧皱,目光锐利如刀。两人的眼睛刚一对正,曹旦立刻败下阵来。咬住牙关,委屈地申诉,他,他根本没打断投降,你,你费这力气
有杨公这样的对手,是你我之幸窦建德又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回头看向杨善会,他的笑容里立刻充满了惋惜,杨公,你何不再多想想。实在不愿为窦某谋,窦某亦可以送你一笔细软,让你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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