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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站在粮车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博陵军的一举一动。他们显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洺州营这边的变化,有人迅速将新情况报了上去。不一会儿,宿将张江从中营走了出来,站在马背上向东张望。远远地,他的目光好像跟程名振的目光碰了一下,然后慢慢移动开去。随即,博陵军营地又恢复了安宁,将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生火,准备新一天的早餐。
待两军将士都吃过早饭之后,博陵精锐拔营,又缓缓地向运粮车逼了过来。还是于二百步左右勒住坐骑,宿将张江带了两个侍卫出阵,嚣张地叫喊道:程将军,昨夜休息得可好。今日能否领军出阵与我一战
能与齐郡英雄会猎于野,程某求之不得程名振在粮车上哈哈大笑,非常自信地回应。然而,运粮重任在肩,不敢因私而废公。如果张将军真有切磋之意,不妨直接走到我的军中来
说罢,用力一挥手,居然命人将西侧的车墙也开了几个丈许宽的大门。恭候博陵精锐分头杀入。
张江见此,心中暗道一声佩服。笑了笑,轻轻摆手,既然程将军放心不下你的粮车,张某就不好勉强了。今日天气不错,你我一起喝几盏,共赏秋色如何
前辈相邀,敢不从命。程名振拱手称谢。回过头,命人取来几块熏过的猪腿,我这里刚好有下酒菜,张将军尽管来取
好说张江笑着点头。转身冲背后的大军一摆手,取几袋子酒来,让程将军尝尝我上谷佳酿
两名侍卫答应一声,策马离去。数息之后,果然拎着五六袋子酒水返回。张江自己留下了三袋子酒,剩下的数袋交给侍卫,伸手一指程名振,给程将军送去。一袋子酒换一条干猪肩,切莫让他占了便宜
侍卫答应一声,纵马冲到车阵之前。程名振也不闪避,伸手下探,接过酒水。然后抓过同样数量的干猪腿递了过去。请张将军尝尝我洺州熏彘肩切莫客气
侍卫拱拱手,接过熏猪腿,疾驰而去。张江接过熏猪腿看了看,然后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在两军阵前找了块石头当桌案,以腰间横刀当菜刀,切肉而食。程名振这厢也不客气,解开装酒的皮口袋,开怀痛饮。
从天明到现在,双方没放一支箭,但彼此之间的争斗却一刻都没停止过。与昨晚的畏手畏脚不同,今天的程名振,完全凭着自身实力跟对方斗了个旗鼓相当。再没半分忐忑不安的模样。张江见此,知道年青人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用手抹了下嘴巴,站起身来说道:不错,你人不错,这肉也不错。可惜太少了点儿,不够我麾下弟兄分。我军中还有不少好酒,跟你换肉如何
一袋子酒换一条彘肩,这买卖对我来说太亏。五袋子酒换一条如何程名振本来在粮车上盘膝饮酒,见张江站了起来,自己也起身相陪。
好,我三百袋子酒,跟你换六十条彘肩。看你年龄小的份上,让你占些便宜张江拍拍手,非常爽快地答应。
就这样办。多谢张将军相让程名振也不客气,立刻命人从粮草车中取出熏猪肩,推到张江的阵前交易。双方互相看着对手,笑呵呵地完成了一笔买卖。然后又相互示意着举起酒来,一齐痛饮。
几口烈酒下肚,张江的表情愈发豪迈。伸手捋了捋颏下短须,笑着说道:若不是两军阵前,张某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军令在身,容不得循私。你回去准备吧,张某可要放火烧粮了
程名振笑了笑,向对方轻轻拱手,即便在两军阵前,程某依旧愿意交张将军这个朋友。有什么招数将军尽管使来,程某接着便是
闻此言,张江又是一愣。上上下下看了程名振好几眼,然后摇摇头,打马而去。回到本阵后,他立刻开始整顿队伍。千余骑兵迅速组成一把尖刀,刀尖处,正直粮车阵的中心。
程名振也立刻改变对策,将粮车重新合拢成一个方阵。依旧是长槊陌刀在前,弓箭手在后。像个刺猬般,令对方无从下口。张江带领着骑兵试探了几次,除了挨了数场箭雨后一无所获。好在博陵军的铠甲足够结实,倒也没人受到致命伤。而博陵军将士们射到车阵中的火箭或者被盾牌挡住,或者被冷水浇灭,也没能给洺州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三番五次试探之后,双方都觉得厌倦了。再度拉开距离,偃旗息鼓。张将军可带足了粮草,弟兄们忙碌了一上午,也该吃顿正餐。如果粮草不济,尽管派人到我这里来取这回,轮到程名振主动了,站在粮车之上,大声相邀。
不必客气。还是留着些给窦建德吧张江知道程名振在向自己示威,也不着恼。命人弟兄们原地下马,将养体力。
转眼之间到了正午,对峙双方依旧没能想出速战速决的办法。所以干脆罢斗,各自享用战饭。饭正吃到一半的时候,几匹骏马飞速冲来。马背上的斥候跑到张江身前,跳下坐骑,低声禀报最新军情。辅国将军张江听罢,笑呵呵地跳上马背,再度来到车阵之外,冲着里边喊道:恭喜程将军,你的援军来了。
谢张将军手下留情程名振客客气气地回应,如果张将军心有不甘,不妨再等片刻,见了援军再说
不必了,来的是熟人。张某去年曾经跟他在长城上并肩而战,今日相遇,理应退避三舍张江顷刻间又成了斯文君子,非常客气地说道。不过程将军还是早日回转吧。我博陵子弟,没那么容易欺负
多谢张将军提醒。改日易县城内,当再与将军痛饮状态一旦突破,程名振嘴巴可不比任何人笨,笑呵呵地回敬。
张江笑了笑,打马而去。顷刻间,博陵精锐带动坐骑,如退潮般走了个干干净净。洺州营将士何曾见过这种阵仗,登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待欢呼声结束,伍天锡走到程名振身边,低声说道:如果博陵军个个都如此的话,此战的确胜负难料。粮草送到易县后,教头还是早想办法脱身才好
先把粮草送到再说。来的估计是王大哥。有他的骑兵在,路上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程名振想了想,笑着说道。能在博陵精锐下走个来回,他对自己的信心大增。原先有些猥琐的想法也尽数去了,只觉得只要自己尽力而为,即便不幸战败也足以为荣。
经历了一场磨练,伍天锡也自觉本事又长了几分。见程名振说得豪气,也就不再劝,派出人手四下收拢逃散的民壮。还没等派出去的弟兄们回转,王伏宝已经领着大队的骑兵赶到。看见粮车安然无恙,笑呵呵地跳下坐骑,大声说道:我就跟老窦说么有你在,粮车没什么问题。他就是不听。这不,连一粒米也没被人抢去
亏得王大哥来的及时程名振迎上前,拱手致谢。窦王爷那边怎么样战事紧么
嗨,甭提了。昨天到了半夜你还没见踪影,谁还有心思攻城王伏宝一摆手,满脸都是遗憾。老窦当下决定,先暂缓攻势。派我带骑兵来增援你。又拍了石瓒带了一万步卒沿官道回头接应。杨公卿也被他派了出去,一边四下征集军粮,一边检视幽州方向的动静
听窦建德安排得有条不紊,程名振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拉起王伏宝的手臂,带他到车阵中歇息。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出去寻找民壮的队伍陆续赶回。上万运粮的民壮十去七八,倒霉被抓回来的已经无法承担这么重的运送任务。
事已至此,急也没用。王伏宝想了想,笑着提议,这样办吧,我派几千骑兵,用战马驮一批粮食去给老窦应急。其他人就在这等着,待石瓒那家伙到了,让他手下的弟兄来当一回辎重队,替咱们推车
这个办法倒也妥当,程名振欣然答应。跟王伏宝两个敲定了一下细节,派出王伏宝麾下得力臂膀王玄龄和洺州营勇将雄阔海两个带领三千骑兵,驮着一批军粮先行。其余人原地戒备,等候石瓒的到来。
如是又等了一个下午,到了太黑之后,石瓒终于带着部属赶到,个个走得风尘仆仆,筋疲力竭。三人商量过后,决定先派斥候给窦建德送给信。大军于原地再休息一晚,第二天早晨待所有人体力恢复后便立刻拔营。
说来也怪,张江带领博陵军的骑兵离开后,果真信守退避三舍的承诺,没再前来骚扰。一夜平安无事,到了第二天早晨,粮车重新上路。才走了不到十里,身后猛然听见一声号角,数百名骑兵突然从田野里杀了出来。扑进车队中,四下放火。待王伏宝反应过来带领骑兵迎战,又呼哨一声,旋风般跑远了。
这一下闷棍造成的损失没多大。但对士气的打击却非常严重。王伏宝、石瓒和程名振三个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整理好队伍,押着粮车继续上路。又是没走三五里,张江带领轻骑再至。干脆连火都不放,只管冲着粮队末尾射了一波乱箭便匆匆而去。王伏宝追他不上,气得破口大骂。骂累了,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招足够阴损,害得大伙走了一个半时辰,却连二十里平路都没走完。
一上午,张江来来去去,反复骚扰。害得粮队走走停停,苦不堪言。王伏宝忍无可忍,干脆把队伍停下来,等着张江来攻。远远地看着对方的旗帜出现,立刻策马迎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你要战便战,只会使阴招给老子添堵,算哪门子英雄
”要战便战,不战就请让路伍天锡也带领一队洺州营弟兄冲出队伍,与王伏宝互为犄角。随时准备将杀过了的博陵军置于死地。
我只是念当日的交情,不忍让你等前去送死而已见王伏宝等人这次已经做好了防备,张江笑呵呵地带住坐骑。如果你不听劝,执意要去,也随你,某家不拦着就是
说罢,一带坐骑,居然头也回的走了。气得王伏宝愣在当场,懦夫,废物骂不绝口。
气归气,王伏宝却压根儿没法追。因为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张江对道路和地形远比他熟。一旦他手中这点骑兵被人家拐到某个山沟去打了埋伏,肯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此外,张江今天的举动明显透着蹊跷。就带着一千多轻骑反复袭扰,即便每回都能占到便宜,所起的作用也不过是拖延运粮车的行进速度而已,实际上造成的损失只是九牛一毛。而此地距离易县已经只有一日路程,即便运粮队保持目前速度,明日午后也能与主力汇合了,根本影响不到战局。
回到自家队伍,王伏宝将自己的疑惑跟程名振、石瓒两个说了说。后二者也觉得莫名其妙。你说,姓李的不会再前面伏击阔海他们吧程名振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低声向其他两人嘀咕。
别瞎猜,我在路上碰到过小王将军和雄将军,他们两个什么事儿都没有石瓒的心里登时一揪,皱着眉头否决。
做绿林道最讲究口彩,即便情况再险恶,也得尽量往好了说。程明振能理解石瓒的想法,所以也不与他争,把目光再度投向王伏宝。只见后者紧皱眉头,满脸都是不安之色。即便伏击了小龄子和阔海两个,老窦那边也不至于挨饿。倒是咱们押送的这批粮食,无论如何不能再出差错了。想了好半天,王伏宝终于定下心来,低声安排。这样子吧,今天咱们连夜赶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由我带着骑兵顶上去。你们两个尽管督着两队向前冲,冲到易县就是胜利
好,照王大哥说的办我俩谨遵王大哥吩咐石瓒和程名振双双拱手,陆续回应。王伏宝又看了一眼二人,脸上分明带着还想叮嘱几句的欲望,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犹豫了,只是咧了咧嘴,强笑着道:小心些吧,到了易县大伙就解脱了
三人立刻开始分头行动。石瓒负责督促粮队,程名振带领洺州营弟兄在粮队周围护卫。王伏宝带领骑兵前后警戒。提心吊胆走了两个时辰,沿途却再也没看到一个博陵军的影子。眼看着已经进入了上谷地界,石瓒暗暗松了口气,走到程名振身边,低声说道:看来小王将军和雄将军他们两个没事儿,否则路上肯定能看到交战的痕迹。这里离易县只有五十多里了。只要能平安过了狼山
他们两个应该没事了一路上没看到任何尸体,程名振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疲倦地笑了笑,低声附和。你知不知道王大哥最近怎么了他好像一直心事重重的
你看出来了我以为你还没看出来呢石瓒咧了下嘴巴,笑容里隐隐透出几分苦涩。还能怎么,被老窦身边的人给挤兑了呗其实王大哥也是,窦王爷要打这仗,你跟着就是了,还老提什么点子扎手,别轻易招惹结果弄得里外都不是人,本来该到手的骠骑大将军之位,也被曹将军给抢去了
王爷恼了王大哥程名振被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追问。先前他还奇怪窦建德怎么会把麾下最有攻击力的一支兵马调派过来接应粮草呢。现在才明白,原来窦王爷不是担心粮草安全,而是看王伏宝不顺眼了,想远远地把他打发开。
石瓒在马背上略略耸肩,一脸无奈,也不算是恼了吧。反正他们两个人现在话总说不到一块去。咱们窦王爷身边,现在和原来可不一样了。总是围着一群小人,整天就会拍王爷的马屁,说什么英明无双的话。时间久了,估计咱们王爷自己也有点信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程名振心中暗想。虽然王伏宝跟窦建德是实打实的姻亲,但此刻的窦建德早已不是当年的窦建德。有道是富贵骄人,在窦建德自信心满满的时候你王伏宝非要学什么铮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不行,改天我得好好劝劝他回头向王伏宝所在方位望了一眼,程名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此刻的王伏宝,看上去比当年沧桑得多。肩膀依旧宽阔结实,背上却隐隐有了些弯度。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不但来自敌方,还且还来自自己内部。对于这个性格直爽的汉子来说,自家人的猜疑羁绊,往往比敌人的刀剑造成的伤害更大。
正感慨间,猛然间王伏宝扭过头来,冲着粮队奋力挥手。
全体戒备,护住粮车程名振见状,立刻凭着多年养成的本能下达了命令。
不要慌,推着粮车先前冲石瓒的反应速度也不慢,扯开嗓子冲着大队人马喊道。
命令虽然发得及时,士卒们依旧乱作了一团。石瓒策马冲进队伍,用刀鞘来回乱抽。忙碌了好一阵儿,终于把队形给稳住了。再看王伏宝,已经带领兵马冲到了队伍最前方,遥遥地拦住几十号衣衫不整的士卒,大声喝问。谁带的队伍怎么这样狼狈
走,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的不是敌军,而是几个逃难而来的自家士卒。马背上的骑手浑身染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李仲坚,李仲坚就在前边
李仲坚,你是说里遇到了李仲坚王伏宝一把扳住对方肩膀,大声追问。
对方的身材比他还高大,一搬之下,却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王伏宝一把没拉稳,也跟着滚落于地,双手死死将对方拖起来,摇晃着问,老雄,老雄,到底怎么回事。李仲坚在哪
老雄,雄阔海策马赶过来的程名振闻听,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雄阔海的膂力在洺州营里堪称第一,三百多斤的石头碾子随便就可以举几十下。前两年又受过罗成的指点,武艺突飞猛进,两军阵前拼命,一般人根本跟他走不了三招。先前程名振之所以派他去护送粮车,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即便中途遇到劫杀,雄阔海未必能护住粮食,自己冲回来报信总没问题。谁料一晚上不见,三千骑兵只剩下了这么几个,连雄阔海本人被伤到了如此地步
李仲坚,李仲坚就在易水河南岸藏着快走,马上,马上他就可能追过来雄阔海一边回话,一边大口大口的吐血。程名振看得心如刀割,赶紧跳下坐骑,从王伏宝手中抢下雄阔海。你慢慢说,别着急。奶奶的,都是死人啊,拿袋子水来
左右侍卫早已吓得没有思想,听见程名振怒喝,终于稍稍回过些心神,跌跌撞撞地取来冷水。程名振接过水袋在手,把雄阔海放在膝盖上,慢慢喂送。喝了几小口水之后,雄阔海终于缓过些精神,看了看四周,惨然说道:教头,走吧。这仗不可能翻盘了。李仲坚卡死了粮道。窦王爷已经看到了我们,但援军就是过不了河
援军,你是说窦王爷知道你们中了埋伏王伏宝蹲下身体,看着雄阔海的眼睛追问。
雄阔海惨然一笑,露出满嘴通红的牙齿。看到了咳咳,没用咳咳李仲坚派兵顶在河岸,咱们的人根本杀不过来。
嗡王伏宝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无数马蜂在飞,眼前的日光通亮,照得整个世界都成了雪白色。李仲坚回来了,不在易县城里,而是把人马埋伏在了易水南岸。窦建德要想跟他决战,必须强渡易水。而眼下秋汛正急,博陵军可以从容半渡而击。如果窦建德不顾侧翼威胁,继续攻打易县,恐怕没等将县城攻下,窦家军已经粮尽援绝
走,走,回平恩。能撤回去多少是多少雄阔海已经筋疲力尽,念念不忘的还是催促大伙尽早脱离战场。从易水河畔带着一身的伤跌跌撞撞跑到这里,天知道他怎么坚持下来的。也就是他,若换了旁人,恐怕半路上早已油尽灯枯。
走,走啊见没人听自己的建议,雄阔海伸直脖颈,继续大喊。嗓子眼儿猛然一甜,一口鲜红的热血又喷将出来。
程名振躲避不及,被热血喷了满身。双手一用力,他将雄阔海平托而起。王大哥,前路如何也去不得了。此刻派人绕路给老窦送个信,及早撤离,窦家军也许还能平安脱身
你跟石头带着粮车,沿原路缓缓退向鲜虞。必要之时,可以丢下粮食关键时刻,王伏宝身上立刻显现出大将风度,挥了挥胳膊,沉声命令。
诺程名振也不多啰嗦,抱着雄阔海一躬身,转头而去。
你呢给老窦送信不用亲自去吧石瓒关心王伏宝的安危,走了几步后又扭过头来,低声追问。
你甭管那么多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老窦的王伏宝笑了笑,大声回应。能跟李大将军正面一战,乃武将之荣。走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一带坐骑,风一般冲向北方。剩下的两千多骑兵毫不犹豫,跟在主将身后,卷起一股浓浓的烟尘。
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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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五卷 快哉风|5.问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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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王伏宝的身影去远,程名振和石瓒两个立刻整顿队伍,掉头南下。一路上,二人谁也没精神说话,想着窦建德可能遭遇到的危险,想着王伏宝舍身赴义的壮举,心潮翻滚。
士卒们也都知道前方出了事情,不敢怠慢,推着粮车急匆匆赶路。不时有粮车因为车轴受热断裂垮翻在地,周围的士卒也不用上司下令,立刻将粮食连带车子一并推进道路旁的水沟,毫不犹豫。偶尔也有被强行征调来的民壮扭伤了脚,或真或假,赖在地上不肯起身。押送粮车的军官们无暇甄别,丢下一包干粮,随他自生自灭。
伍天锡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看到程名振和石瓒两个都乱了方寸,便站出来代替二人整顿秩序。一边排除任何干扰大步后撤,他一边抽出时间,私下里找到跟雄阔海同一波撤下来的几个幸存者了解情况。那几人伤势远不及雄阔海严重,听见伍天锡问,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原来博陵军早就下定决心要断窦建德的粮道,因此不见兔子不撒鹰。王伏宝和石瓒所带领的两路援军都被他们轻轻放过。待王玄龄和雄阔海二人用战马驮着粮食到达了易水河南岸,立刻四面八方杀了过来。总兵力足足有七八千,并且都是训练有素的轻甲骑兵。王玄龄和雄阔海两个仓促接战,马背上的粮草包都来不及卸下。因此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敌军冲散了队形。
博陵军士卒训练有素,将领们个个都弓马娴熟。王玄龄跟其中一员身穿校尉服色的将领就走了一个照面,便被劈于马下。雄阔海武艺虽然好,却不幸被李仲坚亲自盯上了,双方勉强对付了三个回合后,没等拨马,李仲坚劈手丢出一记飞矛,正中雄阔海的后背。多亏了洺州营给将领都配备了前后护心镜,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重伤之余,雄阔海不敢再恋战。抱马南逃。一路上冲破了数重拦截,全赖着李仲坚忙于领兵应付河对岸的窦建德,无暇分身,才勉强带领几个随从杀出了重围。
窦建德呢,打了那么长时间,他就在对岸眼睁睁地看着伍天锡越听越窝火,叫着自家主公的名字追问。
窦王爷小喽啰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囔。他倒是一直在调兵,但是根本帮不上忙。过河一批,就被人家给砍掉一批
奶奶的,这回亏大发了就爱占别人小便宜,结果这回长记性了不是伍天锡小声抱怨。拨马冲到队伍最前方,闷头带领着弟兄们开道。
这样一路紧赶慢赶,速度远比来时快。待到天色擦黑,已经过了徐水浮桥,来到博陵与上谷的交界处。在此处有个废弃多年的土城,名为永乐。里边的百姓本来就不多,在运粮队折返之前已经受有心人蛊惑逃散一空,因此刚好可以拿来宿营。程名振和石瓒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队伍先进入城中休息一宿,待明天一早,探听到窦家军主力的动静后,再做撤离或绕路前进的打算。
连续走了一整天的路,士卒们早已疲惫不堪,听到命令,立刻推起粮车冲进了城去。片刻之后,街头巷尾,已经响起了如雷鼾声。
把洺州营的弟兄集结起来,先弄些热饭添饱肚子,然后轮流上城值夜,兵器不准离手程名振先安排好队伍,然后叫来伍天锡,仔细了解敌我双方军情。待一切情况弄清楚了后,他又走到石瓒身边,用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低声劝告:石兄,能不能让你的弟兄烧些热水,洗了脚再休息。明天无论向前向后,恐怕都少不了一番恶战
啊,啊,你说得对。咱们是该有所准备此刻的石瓒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心神恍惚,话都顺嘴答应了,人才慢慢抬起了头。犹豫着又看了程名振一眼,他立刻将头转向自己麾下的几个亲信将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该吃饭的吃饭,该洗脚的去洗脚。这个土围子有四个面,咱们人多,守西、北、南三面,留东面给洺州营。精神点儿,死爷爷了还是死娘老子了
诺众亲信挨了顿骂,反倒鼓起了几分士气。咧着嘴,抱头鼠窜地去执行命令了。
程兄弟,你看这样安排可好给属下布置完了任务,石瓒再度目光转向程名振,陪着笑脸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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