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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若是程某回不来,请大人发一份俸禄给程某的老娘。程小九的头慢慢低了下去,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他不想流泪,至少不再这些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软弱。软弱在这里换不来任何同情,只能让、促使别人踏上更重的一脚。从今天起,他是馆陶县兵曹程名振,不再是驴屎胡同的半大小子程小九。他必须仰首挺胸地走出城去,不让任何人看笑话。
少年人此去肯定是九死一生。拖到最后,张金称如果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也许会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当众下酒。所以其最后的要求有些让人为难,林县令依旧决定接受下来。程兵曹大可放心。你若出使成功,本县定然在郡守大人那里保举你担任县丞一职。如果张贼胆敢起了恶心,本县一定想方设法替你雪恨。至于你家中的老娘,本县决不亏待了她,只要本县活着,你的俸禄便不会中断
说罢,他摆出一副慈祥的笑脸面对程小九,希望能在对方眼中看到曾经的佩服与感动。但他很快便失望了,此刻程小九的眼里只有浓烈的悲哀。那悲哀如火,让林县令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注视。他心中有一种冲动想要收回前面的安排,站起身来号令大伙血战到底。勇气在嘴边滚了几次,终于还是消散了开去。待会儿本县先命人支二十吊钱送到你家,算作预付你半年的薪俸。你还有别的要求么本县尽量帮你办
如果没有确切消息,请县令大人不要将程某的事情通知给俺娘亲程小九突然又抬起头,以一种命令般的语调说道。如果贼营突然出现了混乱,请大人抓紧机会。无论是战是走,都不要再犹豫
你要干什么林县令被程小九脸上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追问。他突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看似软弱的少年心志其实坚硬如钢,昨天半夜,就是他明知必死也持刀挡在自己面前如果他试图去行刺张金称,万一失败的话
大人尽管放心程小九的话继续传来,带着几分从容不迫。只要和谈有一线希望,程某便不会采用非常手段。程某还想活着返回来继续在大人帐下效劳呢,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心思被人一下子瞧穿,林县令脸上不觉有些讪讪的。尴尬地笑了几声,点头承诺道:本县期盼着你能平安归来。本县在边塞上还有些人脉,前几天已经把信发出去了,估计很快
接下来的话,程小九左耳朵听进,右耳朵紧跟着就冒了出去。他没有心思再跟任何人虚与委蛇,他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恢复体力。城墙外有一个未知的凶险在等着他,只有养足了精神,他才有希望活着回来。到那时他将不再于龌龊的衙门里边打滚。林县今天答应的那二十吊买命钱足够他娶了杏花过门,最近的积蓄和杀敌的奖赏也可以拿出来,在闹市区租一间小小的铺面
逍遥楼今天根本没有营业,伙计们铁棍闩了门,躲在门板后听街上的动静。得知昨夜带领大伙杀贼的程兵曹下午要亲探虎穴,几个大厨立刻命人升了火,用尽全身解数整治出一桌上等好菜,趁热送了过来。几个轮换下城休息的队正也听说了县令大人的安排,义愤填膺地跑到了程小九身边,要求与他一同前往。对于大伙的美意,程小九都笑着婉拒了。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又安安静静地将市署同僚从商铺中强征来的绸袍缎冠换好,腰上别了一把横刀,拱手跟大伙告辞。
到了此时,即便一直将少年人看作眼中钉的贾、郭两位捕头,心中也涌起了几分佩服之意。带着众徒子徒孙,跟在林县令背后将他送到了栅栏边上。众乡勇默默将栅栏抽去一条,为兵曹大人开出一个小门,然后又默默站成了两排,看着昨夜与大伙同生共死的少年走向那条绝路。
兵曹大人旅率蒋百龄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哽咽着拦在了程小九面前。大人且慢行如果张金称狗贼趁机攻城,谁来带领大伙抵抗
对,兵曹大人不能去县令大人,不能让兵曹大人去送死一向老实巴交的众乡勇们看到有人带头,立刻围拢了上前。如果张金称狗贼不讲道理,大伙怎么办谁有兵曹大人会打仗
林县令被问得额头见汗,支吾着给不出答案。大伙的担忧他也曾经想过,但如果没人去敌营挡一挡张金称,馆陶城恐怕破得更快。况且两位捕头都相信张金称有信誉其言而有信的名声,似乎比自己这位县令还要好
正尴尬间,林县令忽然听见程小九说道:此事我已经跟县尊大人商量过,早有相应对策。蒋百龄,你昨夜表现最为出色,最适合接替我来指挥调度弟兄们。大伙别拦了,我去敌营探探他们的虚实,说不定转眼便能回转。届时咱们再一起守城,拿贼人的脑袋跟县令大人换钱花
对,对,程兵曹已经向我举荐过蒋旅率。他昨夜的作为,大伙都有目共睹林县令感激地看了程小九一眼,一连声地向众乡勇解释道。蒋百龄是蒋烨的侄儿,他来代替程小九指挥众乡勇,应该不会再引起两位捕头的猜忌。至于赏钱,那是早就答应好了,什么时候兑现都一样。
大伙送走了程兵曹,就可以到刘主事那里领赏钱。当天兑现当天的,绝不拖欠怕时间拖久了麻烦更多,董主簿接过林县令的话头,大声宣布。
乡勇们先是一愣,转瞬便发出了齐声的欢呼。昨夜和今早两场血战,数以百计的敌人倒在了栅栏外。如果林县尊肯兑现先前的承诺的话,活着的众乡勇每人都发了一笔小财。在大伙兴高采烈的欢呼中,程小九笑着侧转身体,沿着刚刚拓宽出来的栅栏缝隙挤到了残墙边缘。他又留恋地看了看身后那一片茅草屋顶,笑了笑,纵身跳了下去。
已经足够了,一跃之后,他便永远不再是驴屎胡同的半大小子程小九。他是程名振,敢效仿古人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地的程名振。可惜这里不是易水,没有人击缶,也没有人为自己拍剑而歌。
小九哥,等我一步背后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喊,猛然回头,程名振看见王二毛愣头愣脑地坐在残墙下。屁股上沾满了漆黑的血迹,脸上却带着坦诚的笑容。
我跟你一起去王二毛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嘻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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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1卷|3.东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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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要命的家伙给我滚回去程名振皱起眉头,狠狠地推了王二毛一把,以极低的声音命令道。他此番主动请缨出使,抱着的便是一去不回的念头。如果谈判不成,便要效仿昔日荆轲、聂政之事。届时不通武艺的王二毛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反倒会因为不够镇定而被对方看出破绽来。
小九哥,这次我保证不再怕死王二毛满脸委屈,举着手对天发誓。我昨夜对不住你一次,今天绝不会再对不住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哥两个生死与共
根本不关昨晚的事程名振急得直跺脚,想喊残城上的弟兄丢根绳子下来将二毛拉回去,抬起头,却发现残墙上的栅栏口已经被董主簿带领着乡勇们给重新封上了。人性如斯,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命令道:你要去也可以,但到了敌营后,一切都得看我眼色行事。不准跟人斗嘴,也不准四处乱窜
那是当然。我肯定听你的,咱们兄弟同心王二毛迫不及待地点头。走吧,弟兄们都看着呢
两个少年迈开双腿,迈过一排横躺竖卧的尸体。尸体中有老人,有小孩,还有看不出年龄的,脸上憔悴得足有六十岁,身子骨却根本没来得及长开,瘦棱棱的肋条下,鼓着一个非常醒目的肚皮。几乎每一个圆鼓鼓的肚皮周围都跳着数只乌鸦,听见人的脚步声,乌鸦们拍打着翅膀飞起来,黑漆漆地遮断头顶上的阳光。
死吧,死吧它们厉声地尖叫着,向打断自己用餐的少年发出诅咒。程名振拔出腰间横刀向天空中挥了挥,雪亮的刀光化作一道闪电,吓得乌鸦们四散逃去。
小九哥这把刀不错王二毛羡慕地说道。目光在尸体间逡巡了一下,试图找到一把相似地兵器。他很快便失望了,张金称麾下的流寇们没有埋葬同伴的习惯,却在撤退时捡走了死者身边一切可用之物,包括兵器和鞋子。
快一些,刀给你程名振将横刀放入鞘中,连同刀鞘一并交给了王二毛。县令大人找来的,你对付着用
小九哥,那你呢王二毛犹豫着接过横刀,低声追问。
我不拿刀,反而更安全程名振笑着回答。他们肯定不会让我拿着刀去见张金称。周围十几万人,一人一口吐沫也把咱们淹死了,刀反而未必能派上用场
那倒也是王二毛瓮声瓮气地回应。被一具被乌鸦啄出肠子的尸体绊了绊,差点跌倒。
他用刀鞘在地上撑了一下,快速站稳。回头厌恶地看了看地面上的死尸,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低声嘀咕,呸,死人也跟我过不去。老子就让你们看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孬种
你不是孬种程名振听到了同伴的嘀咕,伸手扯了二毛一把,大声宣布。他又快速看了一眼残破的南城墙,栅栏已经不见林县令等人的踪影。只有几根缨枪孤零零地树在那里,枪尖上倒映出点点寒芒。
相对于城墙上的冷漠,城外的山贼反倒显得热情了许多。两个少年才从尸体堆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巡营的喽啰兵已经举着刀枪上前欢迎。待看到城中只来了两个人,并且是两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毛孩子,喽啰们的热情立刻冷了下去,收起兵器,瞪着眼睛向两个少年喝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别再靠近了,否则我们可就要拿你们当官兵抓了
我们,我们是来当使者的王二毛吓得赶紧将手中横刀连着刀鞘高高地举起,颤抖着声音回答。
使者喽啰兵们被这个新鲜的名字弄得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近于疯狂的笑声,你他娘的当这是两国交战呢滚远边上玩去我们这里只收俘虏,不收使者
我们就是来谈投降之事的。程名振赶紧上前一步,陪着笑脸求解释。
投降就开城门。派你们两个毛孩子来做什么有个长得只有程名振肩膀高的汉子凶巴巴地喊道。
不是怕惊了城内百姓么况且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双方商量商量,先理出个步骤来程名振想都不想,信口回答。
扯淡个步骤喽啰们大声喝骂,兵器几乎已经砸到了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的脸上。把城门打开,回去跟他狗官说,把粮仓和库房打开。把今早带头抵抗的那家伙交出来剖腹挖心,爷爷们就饶了他牙崩半个不字,老子们一刀一个,保证让他来不及后悔
粮仓和府库早打开了。里边有多少东西都列在了单子上。你们这么多人,总不能没个数地乱搬吧所以县令大人先让我向张大王报一下数。别等诸位进城后发现什么东西短了,少了,又拿县令大人的脑袋泻火程名振反正豁出去了,满嘴乱跑舌头,清单就在我身上,城中的粮食财货随时可以运过来拜托几位前辈帮忙通传一声。就说馆陶县兵曹程名振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商量投降相关事宜
哈哈哈哈喽啰兵们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见过脸皮厚的官兵,但大伙却从没见过馆陶县诸人这么厚的。什么先送清单,分明是想跟张大王讨价还价好得个善终。亏得这少年还振振有词,仿佛谁看不出他家县令那点儿小心思似的。
王二毛又气又怕,脸色早已变得雪白。从心底涌出来的恐惧控制住了他,让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抖。但他却始终没有后退,半边身体紧紧护在朋友身侧。仿佛对方身上藏着无数珍宝般,令人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敢选择放弃。
嘿嘿,嘿嘿程名振发觉了二毛异常,一边悄悄地将他挡在身后,一边大声地陪着众喽啰们傻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王二毛机械地跟随着好朋友,亦步亦趋。笑了几声后,他发现装傻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至少能让自己暂时感觉舒服一些。于是笑得更顺畅,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滚。
两个小毛孩子一个胆大憨傻,另一个胆小窝囊,面对着这样的敌手,喽啰兵也着实没心思抖威风。笑了一会儿,带队的小头目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摇头说道:你家县令也真有本事,居然连让两个孩子探路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跟我到军营门口等着,我替你上报给张大王。不过大王会不会见你,我可不能保证
没事,没事。只要我把话带到了,就能向县令大人交差程名振喜出望外,从口袋里边抓出一把铜钱,毫不顾忌地朝小头目手里塞。这是一点点儿小意思,几位大哥拿去买酒不醉,买饭不饱,权当个心意。日后咱们城里见了,几位尽管到我家喝酒去。咱们馆陶县别的不成,酒水倒是有名的够辣
买酒不,不醉,买饭不,不饱王二毛一边哆嗦着,一边鹦鹉学舌。
去去,别拿钱来收买老子。被张大王知道了,老子非挨鞭子不可小喽啰头目用力将手一推,大声呵斥道。老子要钱,自己到城里取。不缺你这三瓜两枣儿。跟上,把兵器交出来。到了营内不准东张西望,小心被人挖了眼睛
没想到几位大哥居然不收好处,简直比我家县令还清廉程名振讪讪地将手缩回,挠着后脑勺回应。
这句马屁拍得极不成功,几名喽啰听完,立刻大声反驳,你家县令清廉个屁。就差没把土地爷挖出来了这当官的要是清廉,老子就不用造反了。,他们做的那个样子,也就能糊弄糊弄你们两个小屁孩儿
那,那你可说错了,我,我家县令从来不做样子每,每回,每回他想收钱,总能找出个好听的名,名目王二毛终于缓过一口气,畏畏缩缩地接茬。
这倒不算冤枉了馆陶县诸君,就连程小九这屁股都没坐热的兵曹,半个月内捞到的钱都是他先前几年都看不到的。只不过在城内王二毛从不敢明着说,此刻被吓晕了头,什么话都不经思索向外冒。
如此实在的话被喽啰兵们听在耳朵里,愈发觉得两个少年没威胁。他们笑呵呵地将二人围拢在中间,一边向营盘附近走,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拿少年人寻开心。
尝过女人味道了没有,后生崽
没呢我家穷,娶不起媳妇。程哥他定了亲,老丈人却嫌聘礼给得少,不肯让女儿过门王二毛的话渐渐开始利索,句句都令大伙乐不可支。
,那叫什么老丈人。简直一个人贩子么别搭理他,等城破了,我带你到他们家门口去要人。敢摆谱,先打得他叫爷爷再说喽啰中有经历过与程名振一样遭遇的,笑着替少年人出鬼主意。
那可不行他媳妇肯定要跟他闹
狗屁,女人还不都是打出来的。拿巴掌照屁股蛋子上狠狠地煽几下,保证她再也不敢跟你扎刺
那,那王二毛嘿嘿傻笑着,没法再接喽啰们的话茬。关于女人,他仅仅有一个模模糊糊地印象。臆想中,自己的女人是需要细心呵护的。不会在自己面前流眼泪,自己也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
可她会接受我的保护么猛然间,王二毛眼前又浮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永远遥不可及,永远高高在上。除非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想法在他的眼中跳了跳,火焰般不受控制地蔓延,蔓延
借着王二毛与众喽啰胡侃的机会,程名振悄悄观察土匪们的详情。前来攻打馆陶的土匪队伍规模非常庞大,一座座破破烂烂的帐篷平铺开去,足足绵延了十余里。令人吃惊的是:如此庞大的营寨外围却很少看到鹿砦、拒马这些军中必备的防御利器;偶尔在营盘附近冒出几段木栅栏来,还稀疏得就像老太太的门牙,骑兵不用下马便可以直冲而入。
帐篷之间阴影下,土匪们东一群,西一簇地蹲在一起乘凉。看到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被一群喽啰簇拥着靠近大营正门,众土匪楞了楞,旋即又把头侧开,各自忙手边的事。他们之中有人正拎着石头用力敲打一口征集来的铁锅,看样子是准备将其敲成碎片,以便放在包裹里带走。有人则霍霍磨着刀子,不时地将手指在刀刃上擦一擦,以试探刀刃是否已经足够锋利。磨刀石附近则拴着一头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羊,一边喕喕地叫着,一边啃着地上的杂草;更多的人是在想方设法寻开心,他们用石头和碎骨做成棋子,在地面上画出方格来赌输赢。偶尔有人输了却不肯认账,获胜者则为了一个石子的彩头,追着失败者挥拳乱捶。周围的人则主动让出一条路来,以便打人和被打者都能尽情发挥出应有水平,暂时缓解大伙的无聊。
如果我夜里带人来放火程名振看得直皱眉头。敌军混乱如此,一次准备充足的夜袭足以解决馆陶之危。只可惜上午时城内没有人肯支持他的作战方案,而现在,他已经来到敌营中了,城内更不会有人肯主动出来冒险。
怎么着,不喜欢我们这里的气氛走在两个少年身边的一名中年土匪非常敏感,看到程名振皱眉,立刻板下脸来质问。
没有,我是没想到你们来了这么多兵早知道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昨夜的仗城里说什么也不敢打。程名振赶紧堆起笑容,用讨好的语气回应。
知道怕了就好。一会儿见了张大王老实点,别摆你读书人的臭架子读过几天书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家中要是有钱,也早去京师见皇上了中年土匪对王二毛的印象远好于程名振,竖起眼睛瞟了瞟他,继续呵斥。
那是,那是。程某的哪敢摆架子。程某只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心里有点发木而已低一次头也是低,低两次头也是低,程名振不敢还嘴,对所有委屈都逆来顺受。
几句话便给自己人找回了场子,中年土匪心中暗自得意。刚要借机再发挥几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匹战马快速从营中冲将出来。
程名振和王二毛被喽啰们夹在队伍正中央,根本无路可躲。眼看着碗口大的马蹄子就要踏到了脑门上,吁带队的骑手大喝,硬生生将战马拉得人立而起。
找死啊,走路不带眼睛没等程名振和王二毛从震惊中回过神,差点儿伤了自己人的骑兵们抢先喝骂。
说来也怪,差点儿被战马踩伤的土匪们在程名振看来占着十分的理儿,却根本不敢还嘴。一边低着头让出道路,一边七嘴八舌赔礼道:姑奶奶您别生气。我们没听见您的銮铃声七当家的大人别记小人过,我等正押着敌军的使者,所以没注意到您老人家
直接砍了。押到营里边做什么,嫌咱们的军粮多得吃不完么带队的骑手横行惯了,厉声命令。
七当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护送程名振和王二毛的土匪小头目还算有几分胆气,拱了拱手,大声回应。
狗屁那个两国咱们是绿林好汉,来去无踪,哪来的什么国带队的骑手向半空中虚抽了一记,脆声脆气的反问。
程名振早就注意眼前这位被称作七当家的土匪头目是个女人,却没想到流寇中的女人比男人还蛮恶。为了自救,只好上前几步,笑着向对方抱拳,见过七当家,我等带着县令大人给张大头领的请降信。如果七当家能让我们两个见了大头领之后再死,程某将不胜感激
谁需要你一个死人的感激女土匪用马鞭指着程名振的额头,大声嘲笑。话音刚落,她又迅速皱起眉头,惊诧地叫道:怎么是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到城墙下找你
程名振被对方没头没脑的话问得直发傻,悄悄向后退了退,陪着笑脸反问:七当家认得在下么程某真没想到请恕程某眼拙
得了吧。酸劲儿好好说话不会么总得像喝了醋一般马背上的女土匪轻轻撇嘴,脸上的表情好生轻蔑。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也别套近乎。今天你射郝老刀时,我就在城墙底下。他被你那一箭害得摔伤了大腿,强撑着才回到了营中,估计没十天半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所以我才带人来找你的麻烦嘿嘿,你来了也好,我也不仗着人多欺负你,只对着你大腿射一箭,然后从此两不相欠。
七当家护送程名振和王二毛的土匪小头目闻听此言,赶紧上前劝阻。他既然来了,是否先让张大当家见见他,然后再归您处置。否则大当家过问起来,小的实在担当不起
扑通叔,看你那点儿出息挺大男人,什么都怕大当家知道了顶多抽你几皮鞭,难道还能杀了你么女土匪嘴角一翘,冲着土匪小头目奚落道。
敢情挨鞭子的不是你被称作扑通叔的土匪小头目轻声嘀咕。
你说什么女土匪眉头一皱,手中皮鞭立刻高高地扬了起来。有种再重复一遍
小土匪头目不敢回答,身体抱做一个团,却死死挡住了女土匪的马头。宁可挨上一顿打,也不肯放女土匪去伤害两名少年。见他仗义如此,程名振心中大为不忍。向旁边绕了几步,侧对着女土匪的马鞭笑道:七当家先别动怒。不就是一箭么,程某让你射了便是。当时距离大约是八十步,程某就站在这里等着,请七当家到八十步外引弓
好,你够有种女土匪当即将马头一拨,蹭过小土匪头目扑通叔,径自跑到了八十步外。转身之间,她干净利落地从马鞍后取下角弓,搭上羽箭。手指微松,一点乌光带着风声直扑程小九。
这几下动作甚为干脆,众土匪们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好抱着脑袋逃开去,心中同时暗自为少年人惋惜。七当家杜鹃的射艺学自五当家郝老刀,八十步外射中一个大活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这军中缺医少药,大腿上被穿了一个洞未必会当场流血而死,过后能不能活下来,却全凭天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羽箭飞来,王二毛也不管自己挡得住挡不住,合身便向好朋友面前扑。程名振再想将他推开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乌芒飞来,啪地一声射入了好朋友的裤子。
二毛程名振厉声大叫,心里边比自己被射中了还要疼。一只手扶住对方,另一只手迅速去拔羽箭,手指还没等碰到地方,乌黑的箭杆已经软软地自己掉了下来。再定睛细看,箭杆上哪里有箭头,只是一根光突突的木棍,顶端隐隐带着一点儿血迹。
唉吆我的娘咧,疼死我了王二毛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声呼痛。手指迫不及待地去捂伤口,却没捂到更多的血。热辣辣感觉顺着大腿根子只冲脑门。
多谢七当家程名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拉起还在冒冷汗的王二毛冲女土匪道谢。
你们两个倒是讲义气女土匪也为刚才的情景吃了一惊,忍不住冲着呲牙咧嘴的王二毛笑了笑,大声夸赞。赞完了,她又利落地一带马缰绳,催动坐骑冲到了两个少年头顶,皮鞭戟指,柳眉倒竖:不过这下只是为郝老刀讨还公道。你这小白脸心肠忒坏,今天早上害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休想凭着一句投降便逃得活命这满城老幼,谁都能放过,唯有你这个人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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