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小九哥朱杏花被程名振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压低声音,以自己所知道的最温柔语调呼唤。
嗯程名振轻轻回应。目光依次扫过雪白的胸口,晶莹的胴体,然后苦笑了一下,伸手从床边的脸盆架上取下缣布,轻轻擦去小杏花身体上的污渍。
没,不怕。没事的。唯恐程名振尴尬。小杏花笑着抢过缣布,让沾过水的布面拂过小腹。水有点冷,擦在滚烫的身体上,立刻让身体冒出了许多小鸡皮疙瘩。那些小鸡皮疙瘩和它们上边的水渍再度吸引了程名振的目光,让他呆呆的看,片刻不曾将眼睛稍移。
我都说没事的了小九哥小杏花被看得有些害羞,丢下缣布,伸手去捡拾落在塌边的肚兜。那是一片粉红色的丝绸所做,上面绣着两个好看的鸳鸯。她把肚兜的丝绊向脊背后绕去,熟练的打了个结,然后又看了一眼程名振,笑了笑,跪坐正身体。
她看到程名振的胸口肌肉虬结,如岩石一样坚硬。然后看到程名振的皮肤上一道道醒目的伤疤,纵横交错,像婴儿的嘴唇一样从肌肤表面翻开来。还有一些她刚才触摸到的棒伤,被程名振小心翼翼地挡在背后。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有些伤痕根本无需用眼睛,也清晰可见。
那是你绣的鸳鸯程名振仿佛没察觉到小杏花在看自己,只管喃喃发问。
嗯小杏花楞了一下,轻轻点头。
你现在手艺比原来好多了程名振的声音宛若从北风中飘来,不带半分人间烟火。他记得上次跟表妹分别时,对方也曾做了一件衣服给自己。宽窄大小无一处合身,刚套上,便被硬生生撑裂开了。
小九哥如果喜欢,我以后还可以绣。很简单的,一天时间就能绣好小杏花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垂下眼睛回答。抬起头后,她的脸上又写满了妩媚。不再穿衣服,而是俯身向下,用嘴唇轻轻亲吻程名振的身体。
依旧是原来那双红唇,却再也点不燃同样的烈焰。程名振直挺挺地躺着,任小杏花随意施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毛病,血液却一点一点发凉,身体也渐渐麻木得像棺材板。终于,在红唇的温润之外,他又感觉到了一些旁的东西,热热的,湿湿的,顺着胸口边缘向下流淌。
不要程名振知道那是眼泪。抬起手,用满是茧子的手指抚摩她的脸。她的脸很柔嫩,而他的手指则粗得像磨刀石。这样的安慰显然不起任何作用,更多的泪水顺着他的手指边缘滚下来,淌过手臂,烫得他的胸口又开始发痛。
很快就好唯恐程名振生气,小杏花努力笑了笑,试图继续低头去唤醒对方心中的激情。程名振却用满是老茧的手捧住了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你很喜欢他
此时绝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偏偏她无法逃避。先用力摇头,紧跟着,泪水如洪流般从眼睛中滚落出来。
你想求我放了他,是不是程名振觉得自己的心向下沉,坠得所有肋骨都隐隐作痛。他期待着一个否定的答案,哪怕是再次摇头也好。得到了除了更多的泪水外,还有一声低低的哽咽。
小九哥,我小杏花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噎涕起来,双手抱在程名振的双手外,死死不肯松开。你别生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
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程名振的眼神猛然一凛,旋即又充满了嘲弄。我救不了他。也不会救他。你死了这条心吧。明天晚上,我送舅舅、妗子和你走
说罢,他甩开对方的手,起身穿衣。
小九哥哽咽声终于变成了嚎啕。小杏花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脊背。泪水淋在还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刀扎一般地疼。
我不会救他,我凭什么救他他害我的时候,你可求过他放我一条生路被伤口刺激得头晕脑涨,程名振光着身体跳到地上。一边利落地给自己套衣服,一边恶狠狠地诅咒。既然他现在落到我手里,所有施加在我身上的,我少不得要一一奉还。你跟着看好了,半分也不会少
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化到这种地步。小杏花坐在床上,以泪洗面。不能怪程名振心狠,巧儿事后曾经亲口告诉过她,周家当初是如何对付程名振。可,可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虽然总是做一些卑鄙龌龊的勾当,面对她时,却很少板起过脸来。
程名振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终于被窗外的北风所掩盖。小杏花知道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自己又做错了,从那个稀里糊涂扯破了衣服的夜晚开始,自己就没有一件事情做对过。没能给周郎求到情,又失去了表哥的欢心。将来还要对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七当家,看着她终日跟表哥卿卿我我
正在自怨自艾间,猛然又听到屋门被轻轻推开。程名振举着一支火把,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穿好衣服,我今夜就送你走他低声喝令,语气冰冷,面目狰狞。
酒徒注:记得去年某个时候和几个的作者聊天,说如何写一种纠结的感情。年龄较长的陈十三便推出一段文字。事情变化得快,当时一起聊天的作者,不知道都去哪里谋生了。但当时的文字,却给酒徒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去哪朱杏花被寒气冲得直打哆嗦,抹着泪眼询问。
去你该去的地方程名振不耐烦地摆手,别啰嗦,赶紧穿衣服。如果吵醒了我娘,仔细你的皮
记忆中,表哥从来没这样对自己凶过。小杏花吓得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捡起衣服向身上套。她已经不敢再哭了,唯恐让表哥心情再烦。虽然表哥从小心肠就好,但他毕竟是巨鹿泽中的九当家。
不想冻死,就把这件大衣也披上眼看着小杏花将浑身上下收拾利索,程名振抓起一件大号的皮裘,重重地丢进对方怀里。还有地上的那把短刀,自己藏在袖口。将来遇上歹人,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自己抹脖子用
虽然说得恶声恶气,其中的善意,却是不用仔细分辨,也能察觉得出来。小杏花抽了抽鼻子,俯身捡起短刀,依照程名振的吩咐藏进皮裘衣袖。这件不知道从谁家抄来的皮裘远比她平素穿的衣服尺寸大,整个人包进去,活像庙会上卖的木偶娃娃。两个人却谁也没心思笑,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出了门,走近睡梦中的街道。
街道上,早已经准备好了一辆带棚的马车。程名振用目光示意小杏花坐进车棚中,自己坐在了赶车人的位置上。夜风很冷,吹在人身上直刺骨头。够娘养的他喃喃地骂了一句脏话,甩动鞭子,驱赶牲口快速前行。
成贤街,夫子庙,市署衙门,车轮滚滚,沿途巡夜的喽啰纷纷侧目。看到灯笼光芒照耀下九当家那铁青的脸,纷纷将头侧开,加倍小心地执起勤来。这个新来的九当家不好惹,弟兄们谁都知道。张家军现在的很多规矩,都是他怂恿大当家建立的。违背的人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该挨鞭子的挨鞭子,该饿饭的饿饭,四当家执行起来毫不容情。
到了城门口,王二毛赶着另外一辆马车从背后追了上来。大半夜的,你瞎折腾个啥被寒风吹得直流鼻涕,他非常不满地追问。早晚不是一个死么,你亲手做,和别人做,有什么分别
小九哥要杀我第一辆马车内的朱杏花被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去抓藏在衣袖里的短刀。刀柄还没完全被她的体温给捂暖,硬硬的,凉凉的,给人增添了不少信心。如果小九哥要杀我,就不会给我刀了她苦笑着擦去眼角的泪,继续胡思乱想。
别多问,人带来了么程名振硬梆梆的话从车子外传来,再次令她惶惶不安。
带来了。这小子还想跟我耍横儿。被我在脑袋后敲了一棒子,直接打晕了。好在没让周家那小娘们儿看到王二毛傻呵呵地笑着,声音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咱们可说定了,我今晚帮了你,你明天就帮我在张大当家那边把她要过来。那小娘皮,老子睡上一回,少活三年都愿意
不学好吧,你就。明天我就把这话重复给你娘听程名振的话终于带上了些人间温暖,却不是针对马车里边。
我才不怕呢我现在是绿林好汉。抢钱、抢粮食、抢女人。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王二毛讪讪笑着,与程名振先后而行。
小九哥好像带了别的人朱杏花心中一惊,然后猛然涌起几分期待。但外边的人再不说话,她无法猜到更多东西。
焦急不安中,他觉察到两辆马车在城门下又停顿了一次,听声音好像是被喽啰们拦住盘问。凭着九当家的威风,喽啰们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连车里边装的是什么都没看便推开了城门。然后程名振和王二毛两个都不再说话,任由渗人的马蹄声的、的、的、的敲打着僵硬的泥地。接下来,便是野外的狼嚎和呼啸的风声,传进人的耳朵里,让人脊柱都开始发冷。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就在小杏花淌干了眼泪,摇摇晃晃快睡着的时候,车子猛地又来了个急停。然后,她听见程名振低声喊道,把人给我丢出来,脖子里边塞两把雪
紧跟着,外边传来一阵铁链叮当声。还没等小杏花判断出程名振指得是谁,一声凄厉的惨叫让她彻底没了困意。啊她厉声尖叫,扑下马车,举着手中的短刀冲向地上翻滚的黑影,将其死死地护在身后。
倒在地上的人是她的丈夫,虽然满头污垢,鼻青脸肿,但那修长的体型和尖细的嗓音,让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表哥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丈夫一瞬间,她明白了程名振的用意。一边四下挥舞刀刃,一边放声大哭。仿佛这样,就能迫使行凶者改变初衷。
这婊子还挺有情义王二毛大声冷笑,从腰间抽出横刀。如果是他,干脆把两个一并剁了。省得剁一个,留一个,日后招麻烦。
把镣铐的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开程名振从背后搬住他的肩膀,低声命令。然后将目光看向疯子般的小杏花,冷冷地说道:他没受伤,只是脖子后被塞了把雪。你们两个走吧,车里边还有两个包裹,是一些盘缠平时省着些用,别大手大脚
小杏花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尖叫。低下头去,却看到自己的丈夫慢慢蠕动着从雪地上爬起,挺直了腰,缓缓站到了自己身侧。
你要放了这对狗男女王二毛心里的惊诧一点儿不亚于小杏花,瞪圆了眼睛质问。他深更半夜被程名振从被窝里拉出来,一句怨言都没有。为的就是好朋友能亲手砍下仇人的脑袋。谁料程名振费尽辛苦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居然是为了救眼前这对狗男女的命这种以德抱怨的手段让他一时无法理解,也根本不愿意接受。
给他钥匙咱们回城程名振的回答很简单。转身急行几步,跳上王二毛赶来的马车,抓起横在车前的车鞭。
且慢没等王二毛继续出言抗议,周二公子却主动跳了出来。双手向程名振所在之处遥遥抱拳,沉声说道:敢问你可是程教头你放了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周家在朝廷
要走就赶紧走。不然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黑暗中,程名振的身影高得像一座铁塔,声音也如钢铁般坚硬。
周二公子愕然。本来还想说几句硬气话,也好在妻子面前找回些颜面。猛然看到王二毛那双冒着火的眼睛,叹了口气,再度向程名振拱手。
接着王二毛憋了满肚子的火气,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重重地摔在周二公子的脸上。狗男女,我呸
唾罢,紧走几步跳上马车,跟程名振扬长而去。
终究是伙土匪周二公子从地上将钥匙拾起来,在妻子的帮助下打开镣铐。我本来念在他良知未泯的份上,想帮一帮他。咱们家在京城里
京城里的亭台楼阁,鲜衣怒马,是妻子平素最爱听的。平素他只要一提起来,对方眼睛就几乎放光。而今天,同样的话却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小杏花只是笑了笑,低声催促道,赶紧走吧。是姑姑命令他放咱们的。表哥那个人脾气差,说不定一会儿就反悔
姑姑周二公子弄不清小杏花口中的姑姑是谁。猛然想到妻子娘家的姓氏,立刻笑容满脸,我说他怎么发了善心,原来是奉了母命。咱们走吧,天黑,路上冷。我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别害你着了风寒
嗯小杏花低头答应。
声音出奇地温柔。
回家路上,北风更猛。豆大的石头子被风卷起来砸在人身上、脸上,砸得人痛不欲生。王二毛坐在车厢里,懒得理睬赶车的程名振。却又被外边的风声吵得好不烦闷,用脚踹了几下车厢前板,大声质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在监狱里被人给打傻了人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小杏花是我表妹程名振吸了吸冻出来的清鼻涕,闷声闷气地回应。通往馆陶县的官道上除了他们这辆马车外,再无其他活物。黑漆漆的夜色浓得像墨汁,在那一团黑暗的深处,却仿佛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停地诱惑人走过去看看,不停地在风中低语。
那你顶多放了她。也没连姓周的一块放的道理王二毛将车厢捶得咚咚之响,斩草除根,你没听说么姓周的家大业大,万一他真的从朝庭搬来了救兵
杏花喜欢他愤怒的质问再次被无奈的回应所打段。王二毛楞了一下,拳头上的力道控制失误,砸在车厢上发出呯地一声闷响,同时疼得他自己龇牙咧嘴。
论年龄,他比程名振还要小上几个月,心中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平素在码头上听比年龄自己大的力棒们闲聊,对非自己亲族的漂亮女人唯一概念就是,,等老子有了钱,娶回家去日了后来混入县衙门,终日打交道的人又全是李老酒、蒋烨这种人渣败类,对女人的概念便进化到找个机会勾上手,好好日上一番。再往后。为了给程名振搬救兵,愤而投入巨鹿泽,学到的经验更干脆。直接推倒,扒了衣服,她还能反出天来
以这种人生阅历解读程名振的作为,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但隐隐约约,王二毛又觉得好朋友的回答包含着一种自己难以理解的愤懑与忧伤。一时间竟有些发傻,抱着自己红肿的拳头,在车厢中茫然四顾。
车厢内的装饰很华丽,借着灯笼里透出来的烛光,可以看见厢顶和厢壁表面生动的漆绘。画得是一个高僧当众讲经,感动天地。无数仙女将花瓣自空中抛下来,落英缤纷。只是仙女们穿得都很少,大部分赤脚,露着半截大腿,还有几个胳膊上只挂了一条纱,胸前两团耸起若隐若现。
这哪里是讲经啊,分明是天上的和尚开窑子思路迅速被墙画吸引了过去,王二毛小声嘀咕。这辆马车是他车行抄没来的。开车行的老高是郭捕头的远亲,平素仗着背后的大靠山,唆使麾下的车夫们在馆陶县街上横冲直撞。城破第二天上午,韩葛生奉命带队抄了这家车马行。上到七十岁的老人下到五岁的孩子,只要是带把儿的,全都杀了个干净.
车行中的马车,照规矩应该是算作战利品,交到大当家那里统一调配。但这条规矩在张家军里执行得一向不怎么认真。王二毛也就入乡随俗,捡其中最好的留了两辆,一辆送给到了程名振家,给好朋友的娘亲出门时代步。另外一辆则由自己的老娘和三个妹妹使用,套车的马都是最稳健的栗色龙颅驹.
先前一直没仔细看。如今看到这么有趣的墙画,自是爱不释手。转念想到这么有意思的马车居然被程名振送给了那对狗男女,一瞬间,王二毛憋在肚子里的火气又从鼻孔中喷射了出来,那马车是我送你的。你竟然随便送人,老子跟你过命的交情,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婊子
下次破了别的城池,我再抢一辆更大的给你。程名振自觉理亏,低声回应。要不,明天我去二当家那边看看,还有没更好一点儿的。再讨一辆来给你反正到了巨鹿泽中,马车根本派不上用场
哪个要你还了巨鹿泽中不能用,向巨鹿泽中搬家时,还不能用么王二毛听自己的意思被好朋友刻意曲解,愈发恼火,又用力踹了两脚前厢板,大声质问,你还敢去找薛当家要东西,你想着怎么跟四当家解释今晚上的事情吧他正愁找不到你的短处呢哼私放重犯,看你怎么跟大伙交代
话音落下,二人同时吃了一惊。刚才光顾着谋划如何救人杀人,却把张家军刚刚颁布的军纪给搁在了脑门子后。那掌管军纪的四当家王麻子好像一直看着程名振不顺眼,如今犯到了他手里.
车内车外一片寂静。只有北风依旧呼啸,吹得人心里一片冰凉。沉默了片刻,王二毛喃喃地说道:回去后咱们就说气愤不过,提前将他们两个杀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死就死了,没人会因为两个死囚找你的麻烦
他的话没得到任何回应。车厢外的程名振仿佛吓傻了,木然地挥着鞭子,催促牲口前进。我给你出主意呢回去千万别实话实说
嗯唉程名振轻轻叹了口气。师父说自己做事情太冲动,总是被一念之善或者一念之恶左右。今天晚上这些事情做得唉,可不就应了师父的评价么
为了小杏花而受一些委屈,他不在乎。对方在他童年时代留下了一个清丽的影子,算不得刻骨铭心,但绝不能忍受别人去伤害。但为了姓周的吃军棍,就有些太犯傻了。那是他的仇人啊,即便算不上夺妻之恨,但确确实实曾经想要他的命
想到这些,程名振隐隐觉得有点儿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傻呢一见到小杏花哭就忘记了军纪总想着像小时候那样,满足她的要求,看着她破涕为笑而从严执行军纪的注意,偏偏还是自己给张金称出的。这回,唉简直是作茧自缚。
真受不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千万别再忘了王二毛撇撇嘴,大声叮嘱。
程名振再次很没礼貌地忽略了他的话,竖起耳朵来,眉头皱成了一团。
嗨,嗨,吓傻了我还以为你程小九不知道怕呢王二毛气得继续敲车厢,不算大事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
小声程名振轻轻用马鞭向后捅了捅车厢,示意王二毛别制造杂音。夜风中,他隐隐听到了几声马嘶。仿佛被冻僵了般,刚刚响起,便又迅速消失。
这样狗呲牙的寒冷天气里,绝不会有旅人骑马赶路。猛地刹住了马车,他跳下来,将耳朵贴向冰冷的官道。一瞬间,地面上传来的寒意几乎让他窒息。随即,他听到了更清楚的马蹄击打地面声,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
怎么了王二毛也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拉开车厢门,轻轻跳了下来。程名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弄出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车厢旁,抽出腰间横刀,干净利索地将拉车的马从车厢上解了下来,塞到王二毛手里。
王二毛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张开嘴巴就要抗议。程名振迅速堵住他的嘴,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远处来了一伙人,至少有上百匹战马。赶快回去报信,叫张大当家把所有弟兄喊起来,城外野战
那你呢王二毛吓得一哆嗦,沙哑着嗓子问。
别废话,我自己想办法脱身程名振狠狠瞪了他一眼。上马,不想死在这里就赶紧走那马载不动两个人,一旦官军得了手,几万弟兄谁都跑不了
小九哥王二毛眼圈一红,声音立刻变了调。想说一句咱们兄弟同生共死,看看程名振那刚毅的面孔,咬了咬牙,飞身跳上坐骑。
马蹄声从官道骤然响起,夹在北风中四处飘散。远处隐隐的嘈杂声微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变得清楚起来,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的的的的的的的的至少是一千匹以上战马一起奔驰,才能发出如此大的动静。混杂在马蹄声之后,还有铁器的撞击声,铠甲的铿锵声。与野地里的风声、狼嚎交织,汇成了一个博大的旋律。
来的人肯定是官军。只有官军才配得起如此多的战马和铁甲。这些声音程名振听起来是那样的亲切,小时候,每次偷偷地被父亲带进大隋军营里,最羡慕的便是那些骑在战马的威武身影。
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挡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算老子欠你们的回头望了望馆陶县所在方向,他用力抹去嘴角的苦涩。敢在如此寒冷的冬夜奔袭馆陶,用兵的人肯定不是王世充那种半桶水。如果不能给张金称充分的时间准备,杜鹃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钻进车厢里,取出灯笼里边的牛油蜡烛,点燃车厢内的装饰物。高僧、飞天仙女、云中诸佛全都在火焰中跳动起来,一瞬间栩栩如生。隐隐约约梵唱声里,程名振跳下着了火的马车,举着两支车厢顶梁做得火把,跑向北侧路边的草丛。残雪表面上那些干枯的草丛被火把一蹭,立刻开始熊熊燃烧。北风则将火星和浓烟向南吹去,将更多冒出残雪表面的草丛点燃。薄薄的雪层很快便被烤化,雪下更多的杂草冒起了浓烟,慢慢汇成一片火海。
火海之上,有一个少年骄傲的身影,轻轻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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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二卷 柳絮词|12.折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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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张金称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端坐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弟兄们或穿锦袍,或穿金甲,两旁肃立。而在大殿的中央,则跪着一群身穿大隋官袍的狗男女。有当年抢了他做生意最后一点儿本钱的赵班头。有冤枉他勾结流贼,为祸乡里的孔县令。还有馆陶县令林德恩、平恩县令王延龄,林林总总一大堆,哭喊着向他叩头,请求他饶命。
冤枉啊,张大人。我们都冤枉啊
杀了他。青天大老爷。
张青天,杀了他大殿门口,数以万计的穷爷们儿大声地喊冤。有当年一道行走塞上的同伴,还有乡间的左邻右舍。他们曾经瞧不起张金称,笑他狡猾,笑他小气。如今,他们却把报仇雪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张金称身上。
证据确凿么拖长声音伸了个懒腰,张金称按照白天审案时别人教导的做派追问。
确凿十足的确凿林立于两旁的大小寨主们起哄般回答。
拖下去,砍了既然证据确凿,就没什么好啰嗦的了。凡是身穿大隋官袍者都该死,从河北杀到岭南,挨着个砍头,也许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肯定要漏网一大批
那些平素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放声悲号,头如捣蒜。但张金称不会饶恕他们。这些人渣、祸害死有余辜。如果不将他们斩草除根的话,早晚自己会死在他们手里。弟兄们撸胳膊挽袖子蜂拥而上,拎小鸡儿一样将众官员拎走。大殿中立刻清静了,只剩下他张金称一个人,身穿锦袍,头带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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