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只是身上这套官袍不太合体,肩膀过于肥大,下摆又实在太短。这不还是从林县令身上扒下来那套官袍么怎么我还穿着它张金称一楞,旋即愤怒地力拍桌案
咚面前的柳木桌案如纸糊的一般散了架,同时发出一声闷响。紧跟着,闷雷般的鼓声传进他的耳朵。,居然擂鼓鸣冤,真把老子当县太爷了他气得大骂。伸手去扯令箭,入手处,却是一片温暖滑腻。
来人张金称立刻翻身坐起,眼睛尚未完全张开,手已经捞住了横放在床榻旁的朴刀。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也立刻被吓醒,翻身滚下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买断作品,请订阅正版
你是谁不管外边轰天的鼓声,张金称用刀尖指着跪在床边的女人追问。他在巨鹿泽中有十几个抢来的姬妾,但出征时都未带在身边。眼前这个女人身材窈窕,肤色白腻,贴身肚兜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盈盈绕绕,勾得人心里发乱。
妾身,妾身是柳儿啊,大王,大王三天前刚收的妾身跪在地上的女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嘴巴却非常麻利。一句话,便令张金称从梦中彻底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现在正睡在馆陶县衙,刚刚砍了县令林德恩的头,顺手又睡了他的女人。
谁在击鼓紧皱眉头,张金称继续追问。旋即明白自己这个问题问错了人,县令的遗孀只是一个床上的尤物。对自己麾下的弟兄却一个都不认识。想到这,他不由得又一阵心烦,披着衣服坐起来,用刀背狠狠敲打窗棱,去,看看谁在捣乱。给我打折了他敲鼓的手。,大半夜的,有什么冤枉不能等到明天再申
大王息怒柳氏抬起挑花眼,偷偷瞟了瞟张金称,然后垂着头低声提醒。按衙门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鼓响,您都应该升堂问案
老子才不管什么规矩。老子是大王,不是县令一脚将多嘴的女人踢了个跟头,张金称气哼哼地呵斥。半夜在熟睡中北吵醒,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直发闷。鬼才愿意做这个狗屁县令老子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你以为老子真的想替天行道呢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放下刀,自己从床边的衣架上抓起官袍。林县令的身材又矮又胖,与身材精壮的他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样一身官袍穿在他身上,总显得不伦不类。但穿着这身官袍所带来的感觉,却像饮了醇酒一样舒泰。接连穿了两天后,张金称已经有些舍不得脱下来了。
被张金称踢到一边的柳儿不敢哭,惨笑着擦了擦嘴角,再度凑过来伺候张金称更衣。看着女人的手臂上已经被冻起了一串串鸡皮疙瘩,张金称一把拍开她的手,低声呵斥道:要么滚回被窝里去要么自己把衣裳先穿起来。老子手头缺医少药,凡是生病的人,一概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女人被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吓得又打了哆嗦,旋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却不肯听令,自顾利落地帮张金称整理衣服上的褶皱。犯贱啊你张今称被笑得心里发痒,低声怒吼。胸闷的感觉却渐渐地散了,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
大王舍不得我女人继续轻笑。回头从床上挑起自己的衣服,懒懒地披在肩膀上。欲遮欲掩之间,她看上去比没穿衣服时还诱人。如果不是听到院子里急促的脚步声,张金称恨不得立刻将她推倒,再狠狠地收拾个够。
然而急速跑来的二当家薛颂却很不解风情,用手拍了拍窗子,大声叫嚷道:大当家,大当家。王堂主送回来紧急军情有官军偷袭馆陶,被九当家碰巧发现。九当家请您立刻整军,出城野战
什么张金称惊问。不仅仅诧异于官军来得迅速,而且惊诧于程名振的大胆。刚刚入伙就敢向自己发号施令这小子,真是踩着鼻子上脸了
当年汉高祖可没向张良发过火儿半裸着身体的女人用手指在张金称胸口画了个,将还没来得及冒出喉咙的怒气全部化解于无形。汉高祖刘邦的故事,还是昨夜睡觉前,女人为了取悦他跟他讲的。当时,让张金称听得热血澎湃。原本坚持不到半刻钟的杀伐足足进行了小半个时辰,知道女人连讨饶的力气都没有了,才痛快淋漓地睡去。
汉高祖也是个流氓,大字不识半斗。但凭着麾下的萧何、韩信、张良、樊哙。愣是打败了楚霸王项羽,自己做了江山。
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前,张金称一直很茫然自己将来的归宿在何处打打杀杀,没吃的就抢一批,没钱了就洗劫府库。这样的日子虽然痛快,过多了必然会有些腻歪。而这几天穿官袍问案子的感受和女人讲的故事,无异于在黑暗中给他点亮了一盏灯。让他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大王快去吧军情紧急,片刻耽误不得女人的话继续从耳边传来,呼吸的味道犹如兰麝。张金称的心突地一跳,伸手抓住画在胸前的手指,粗声粗气地骂道:你个臭婊子,居然也敢干涉老子的事情赶快把衣服收拾好,屋子里的东西捡值钱的也收拾一些老子要是打不赢,你自己带着东西跑路
妾身不认识外边的路。如果大王不派人来接妾身,妾身就只好等着别人来接柳儿望着张金称,慢慢将手指向外抽。两片猩红的嘴唇赌气地扬起,宛若一朵盛开着的桃花。
谁人都可以采摘。
谁力气大,谁来得及时,谁摘回家。
见过无数不同女人的张金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狠狠地瞪眼,你等着我回来收拾你转身出门。
那妾身就在这里等着大王女人向外追了几步,半倚着门娇喊。直到院子中的脚步声都去得远了,才慢慢地收起盛开的妩媚,轻轻咬牙。买断作品,请订阅正版
很多年没过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了,她几乎忘记了自幼便被老鸨用鞭子刻进骨头的技巧。林县令也罢,张金称也罢,男人么,肯定都有他的弱点。女人用身体喂养这些色狼,不吃定他们,又怎能活得开心至于长得文雅也罢,粗鄙也好,就当是在做噩梦吧。只要记得噩梦有醒来的那一天,日子就不会绝望到令人难以呼吸。
可这绵绵的噩梦真的有醒来的那一天么抚摸着自己被张金称踹疼的肋骨,林县令的遗孀柳儿默默地想到。眼前的灯花啪地爆开,火焰中,她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行走于浑浊的世间,脸上却充满了温暖的阳光。
如果有机会。她轻笑着向灯芯伸出手,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传到心窝,令人不由自主地皱眉。但是她却不愿将手立刻缩回来,仿佛沉醉于的温暖般,用力握紧。
火焰扑地一下灭了。
缕缕青烟如梦。
县衙大堂内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乍听到鼓声,众寨主和堂主们不明白张金称到底想做什么,本着各自对击鼓鸣冤的大致理解,都换好衣服赶到县衙。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已经累得快散了架子的王二毛,随后,几个站在城头上值夜的小喽啰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火,火,外边,着火了事先没跟王二毛通过气,喽啰们惊恐万状地汇报。
什么火,慢慢说大当家和二当家还没有到,三当家杜疤瘌只好主动挑起大梁。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九当家回来没有
外边,城东边着火了。一大片,不知道从哪烧到哪。小喽啰喘了几口粗气,大声回答。九当家,没看见九当家啊。七当家带着几名弟兄冲出去了
这傻丫头杜疤瘌气得直拍大腿。谁开的城门去几个人,把今晚管东门的人给我捆来
是,是朱大耳朵他拦了,没拦住小喽啰见杜疤瘌发火,赶紧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分辩。
你,你们这群废物点心杜疤瘌连连跺脚,满肚子邪火没地方出。自己养的宝贝女儿是什么脾气,当爹的最清楚。放眼整个张家军,谁有胆子拦杜鹃的马头啊即便大当家张金称亲自出面,都难保不挨鞭子。让几个小喽啰阻挡七当家救程名振,那不等于草鸡跟老虎较劲儿么
三哥,三哥,消消火,别着急。鹃子骑术不错,再着急,也不至于没头没脑向火坑里边跳五当家郝老刀与杜氏父女关系最近,看到杜疤瘌急得团团转,赶紧出言开解。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杜疤瘌更觉下不来台。眼睛一竖,大声嚷嚷道:谁着急了我才不着急呢她要是烧死了,老子反而省了心。混蛋玩意儿,老子就当没养她这么大,今后再也不用替她堵窟窿
狠话放下,眼圈却隐隐红了。他妻子去得早,家境又差,所以只养大了这么一个女儿。总指望她能嫁个齐整少年,给自己生个亲外孙子。虽然孩子不姓杜,毕竟也是血脉延续不哪知道女儿自打一见到姓程的小王八蛋就着了迷。三番五次被小王八蛋害得哭鼻子,三番五次不知道悔改
行了,行了。先让二毛把敌情说清楚。鹃子那么大人了,知道轻重缓急四当家王麻子早就听得不耐烦,见杜疤瘌不问正事先顾自家女儿,皱着眉头提醒。
不是你的孩子杜疤瘌立刻找到了发作目标,转过头,恶狠狠地指责。
你女儿无视军纪,私自调遣兵马,还有理了不成王麻子有些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反问。
眼看着两位当家的就要对掐,其他寨主、堂主赶紧围过来劝解。报信的正主王二毛反而被晾到一边没人管了。正混乱间,后堂内传来几声咳嗽。二当家薛颂,大当家张金称带着几个亲兵,陆续走了进来。
见到主心骨到位,众寨主、堂主们立刻停止了喧闹。各自站回了应该站的位置。张金称环视四周,不怒自威。待所有人都站得笔直了,清了清嗓子,冲着王二毛问道,刚才是你击鼓到底哪路官军杀过来了,多少人马距离馆陶县还有多远
是九当家让小的回来送信王二毛用衣袖擦了擦还在冒着热气的脑袋,依照提问的顺序回答。官军从东边杀过来。趴在地上能听见马蹄声,人数不太清楚。距离馆陶县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尴尬,九当家和我一刻钟前在离城三里左右的地方听到了马蹄声,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有多少人。九当家吩咐我回来报信,请大当家整军出城野战。他自己留在原地想办法阻挡敌军
胡闹他有几个脑袋张金称闻听,又是吃了一惊。程名振与他一见投缘,对于这个聪明勇敢的少年人,他心里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如果刚从馆陶县的大牢里把此人救出来,此人就战死在阵前了。那么,他先前很多力气和谋划就全泡了汤。
王二毛不敢回应,眼巴巴地看着张金称。用目光催对方速做决断。张金称被他看得心烦,又拍了下桌案,大声呵斥道,你怎么不自己留下,换个明白的人回来多少敌军都没打听清楚,你让我怎么发兵
大当家,他还是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二当家薛颂是个细致人,怕张金称因为恼怒儿耽误战机,低声给王二毛说情。
老子跟他这么大时候张金称两眼瞪得像鸡蛋一样大,想炫耀一下自己少年时的英雄形象,话说到一半儿,又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二当家薛颂说得对,王二毛和程名振其实都只能算半大孩子。两个半大孩子发现了敌情,能留下一个想办法阻拦敌军,一个跑回来报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放眼天下,这样勇敢、聪明而又仁义的孩子有几个呢换了其他人,甭说是孩子,恐怕几位寨主也没程名振那份勇气和决断吧
想到这儿,他心中怒气稍平。又看了眼王二毛,低声安慰道,你甭着急,只要九当家没死,我一定把他救回来。
随后又将头转向其他弟兄,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各位堂主立刻回去整理队伍,能提刀上阵的,全给老子从被窝里揪出来。各位寨主留下,咱们商量个万全之策。敢在这种狗龇牙的天气领兵来袭的,估计不是个善茬子
话音刚落,衙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响。负责把守东门的小头领朱耳朵亲自跑进来报信,禀告大当家,东门外火头越来越近。属下建议拆掉靠近城墙的房子,以免火头烧进来
拆,拆你娘的狗屁张金称抓起惊堂木,径直向朱耳朵砸过去。腊月的火,燎地皮,能烧进城里才怪把各城门的弟兄全过我调到东门外,准备野战。
朱大耳朵被他骂得面红耳赤,答应一声,倒退着跑了出去。几个寨主以目相视,暗自点头。都明白张金称的话说得在理儿。腊月的野草和枯树都被雪打过,露在表面的一层被风冻干,沾上火星便着。烧到后来,土地和粗枝里的冰被火烤化,反而能起到压制火焰作用。所以民谚中总结,腊月的火,燎地皮,着得快,灭得急,便是说这种火势看上去威风凛凛,其实很难造成大的灾害。注1
待众堂主全部领命退下,张金称叹了口气,对着几位寨主推心置腹地说道:这把火不用说也是九当家放的。这小子为了咱们,把命都豁出去了。咱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鹃子呢怎么没见她是不是已经出城去了
鹃子带人去救九当家了杜疤瘌低下头,黯然回应。张家军这几年声势虽然大,却从未与朝庭的正规兵马交过手。上回对付王世充的江淮乡勇,已经力不从心。这回又遇上有很多战马大军,一旦杀来的是大隋府兵,恐怕杜鹃和小九两个都难逃虎口
无论怎么着,咱们不能丢下七当家和九当家,自己逃命。大当家下命令吧,我来打头阵八当家卢方元倒也是个干脆人,拱了拱手,低声请命。
对,咱们好歹也得拼一拼,别辜负了九当家的心意五当家郝老刀也大声响应。
二当家薛颂为人最是沉稳,见张金称的目光转向自己,想了想,低声分析,如果我带兵来偷营,最怕的就是被人提前识破。九当家在野外放了一把火,敌将不知道咱们的虚实,肯定会以为大伙早有防备,所以提前放火烧断他的去路。趁着敌军犹豫不绝的时候,我们倾巢杀出,也许能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的确如此,九当家肯定是这个意思刹那间,众位寨主全都明白了程名振那句出城野战的用意,纷纷抚掌赞叹。这种情况下,张金称已经无需再过多动员,用力拍了拍桌子,长身而起,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咱们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巨鹿泽当山贼。这县太老爷的滋味不错,我做得挺过瘾。将来谁敢说咱们不能过过郡守、总管的瘾呢。起兵迎战,告诉弟兄们,死了四脚朝天,不死,老子有一份富贵,便能分他们一份富贵,决不相忘
对苟富贵,勿相忘二当家薛颂掉了一句谁也不懂的文言,满脸都是激动。这趟馆陶大伙没白来,才几天,他就从张金称身上看到了一个喜人的变化。原来的张大当家只懂得杀戮,而现在,除了杀戮外,张大当家眼中明显多了一些闪耀的东西。
注1:在极冷的雪后天气,雪未化,草却能点燃。笔者小时候曾经玩过类似的游戏。有条件的朋友可以试试。注意不要引发事故。
片刻之后,大小喽啰们在城东摆开阵势,准备跟前来征剿的官军决一死战。寒风呼啸,黑夜里却看不见敌人,只看到大大小小的火堆儿在城外数里处星斗一样蔓延。单论任何一处火头都不算旺,数万个火堆儿连接起来,饶是铁甲金刚试图从中穿过,恐怕也少不得烤成锡酒壶了注1
见到此景,众寨主都猜测程名振可能小命不保。忍不住摇头叹息。杜疤瘌却不甘心好不容易钓到手的女婿就这么没了,用力推了推五当家郝老刀,低声求肯道:老五,你能不能派些人手去找找鹃子,好歹她叫过你一声师父
这话不用你说郝老刀瞪圆虎眼,没好气地回应,我自己带人去。九当家是为了大伙死的,找不回他的人,我也得把尸首给搬回来
说罢,向大当家张金称抱了抱拳,策马便向火海冲去。几十名亲兵呼哨一声,纵马跟上。一行人瞬间去远,只见其背影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几乎与火光连接为一体,却始终没有人回头。
目送郝老刀的背影在浓烟中消失,张金称慢慢转身,先向弟兄们扫视了一圈,然后冲二当家薛颂命令道:我看一时半会儿敌军也过不了火场。你派些精细的弟兄穿到城西去,试试运河上的冰冻得结实不结实。如果到天明时七当家和九当家两个还没回来,你就带着辎重和老弱先撤过运河。我留在此地替你断后
二当家薛颂想了想,郑重点头。招手叫过来几名心腹小头目,命其带领各自麾下的弟兄到城西探路。待一切都安排利落了,又将目光转回张金称,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建议:官军想偷袭咱们,估计是没指望了。但咱们也没机会趁其立足未稳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天亮后,还是大当家带主力掩护着老弱和辎重先撤吧。我带领本寨弟兄断后就行。反正能拖住他们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实在打不过,大不了我学九当家,把馆陶县全给点了。烧死这群王八蛋
一会儿你们都走,我来断后杜疤瘌每逢打仗都是逃跑在先,冲锋在后,这次却突然转了性。鹃子和小九如果都回不来,我还活个什么劲儿,拼他一个够本儿,拼他两个赚一个
众寨主听三当家如此一说,心中不觉凛然生寒。远处的火头虽然烤红了半边天,但总有熄灭的时候。届时数以万计身披铁甲的大隋精骑踏着余烬杀过来,大半还持着木棒做兵器的喽啰们又能抵抗多久所谓断后,不过是以少部分人的死,给大多数人创造逃命机会而已。无论现存的六个寨主中哪个留下,其结局相差都不会太大
有程名振这舍身取义的先例在眼前摆着,几个寨主谁都不肯被人瞧扁了。一时间,断后倒成了美差,人人要抢,谁都不肯先行撤退。
不如全留下赌一把。官军又没长着三头六臂看不惯几个寨主那满脸悲壮的模样,新来的八当家卢方元大声提醒。九当家这把火烧红了半边天,说不定把官军已经烧得哭爹喊娘了。等火头一小,咱们立刻杀过去。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他们可全是骑兵四当家王麻子立刻大声反驳。张家军的声势虽然在河北排得上前五,但以前的作战对手大多是地方乡勇。凡事与正规官军交战时候,几乎没有过胜迹。
骑兵怎样,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九当家能豁出去,咱们也能豁出去素来不参与指挥的六当家孙驼子一边咳嗽,一边嚷嚷。
对,不能让九当家白死众堂主们也赞成与敌军决战的观点,七嘴八舌地回应。
人死鸟朝天。反正爷们也痛快过了受寨主们的情绪感染,几名小头目也跟着表态。
自打举义以来,张家军的心气还没有像今天这般齐整过。放眼望去,十个喽啰里边至少有六个抱定了死战的心思。被远处的火光一照,脸上隐隐居然带上了肃穆之色。
大张金称看得哑然失笑,叹了口气,大声道:好,既然弟兄们都想跟官军伸伸手,咱们就鼓足精神打上一仗。谁都不退,火势一小,我亲自带着你们向前冲
愿与大当家同生共死一干大小头目将刀抽出来,高高地举向天空。
正满脸悲壮间,远处的官道上突然冲来一串人影。当前一人浑身烟熏火燎,双手却稳稳地抱在胸前。五当家回来了立刻有眼尖着认出了来人,惊喜地大叫。
五当家,五当家回来了
七当家,我看到七当家了
喊声交叠而起,句句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原本还算齐整的军阵登时乱套,张金称自己带头,大小喽啰蜂拥迎了上去。
让开,让开,腾开一个宽敞的地方五当家郝老刀一边用腿控制住坐骑,一边大声呵斥。驼子呢,赶快让老驼子过来看看。九当家还有气儿,赶快想办法救他
说罢,飞身下马,将抱在怀里的人放在一个积雪尚未化尽的土坑旁。蹲下身子用雪替此人擦拭面孔。众当家这才看出刚才被郝老刀紧紧抱在胸前,黑得像碳团般的东西居然是程名振。立刻呼啦啦围成半个圈子,眼巴巴地看着孙驼子施救。
六当家孙驼子早已被簇拥过来,蹲在程名振身旁查验伤势。只见他左手一把草灰,右手一把黑炭,三下五除二将少年人的外袍剥了个精光。然后用手在对方胸口使劲压了几下,大声说道,还好,只是被烟熏晕了。这小子身上的丝绵袍子事先自己沾过雪,隔住了一层热,没真正让火烧到。大伙都往远处闪闪,让他自己透过这口气儿来老五,你继续拿雪擦他的身子,凡是露在衣服外边的地方,甭管烧到没烧到,都使劲儿的擦
我来,我来,我来杜疤瘌听说女婿还有救,喜得几乎连鼻涕都顾不上蹭。分开众人,抓起残雪就向程名振额头上抹。土坑里的被风吹剩下的些许残雪很快就被耗尽,也不待张金称吩咐,众喽啰们四下散开去,将城墙根儿附近的残雪一把把捏成团,排着队送将过来。
不要救他,让他活活疼死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叱,七当家杜鹃一把推开自己的父亲,抓起别人送过来的雪团,狠狠地砸在程名振的脸上。
鹃子,你这干什么杜疤瘌被女儿疯狂的举止吓了一跳,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低声追问。
别救他。反正他自己找死杜鹃用力一甩衣袖,将老父的手指甩开。从喽啰手里接过雪团,继续朝程名振的身上猛丢。死了活该,大半夜跑出城去,活该你遇到官军
被她这么一闹,周围的弟兄们反而不敢继续帮忙了。一个个愣在当场,明知道这样不妥,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杜鹃从自己手里将雪团夺走,接二连三地砸在程名振身上、脸上。
丫头,丫头,你要是还想嫁他,就给他留点颜面。别人无法插手小两口的家务事,杜疤瘌却不能任由女儿胡闹,再度凑上前,低声祈求。他再不对,也是你男人啊你刚才要死要活地找他,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又何必当众折他的面子
谁要嫁给他了。他想的倒是美不知道被烟熏的,还是被程名振气的,七当家杜鹃两眼通红。他,他既然自己找死,我又何必拦着
说到这,头一低,楞楞地流下两行泪来,把被烟熏黑的小脸儿硬生生冲出两条白线。
见到女儿伤心如此,杜疤瘌也知道今晚程名振遇到官军之事恐怕另有猫腻。叹了口气,低声道,既然你不想嫁他了。爹也不强迫你。总之好不容易将他救回来的,先让驼子弄醒了他再说别弄得前功尽弃
死了活该杜鹃抹了一把泪,咬着牙诅咒。抬起战靴,欲再踹昏迷不醒的程名振几脚泄愤,看到对方手上、脸上那一串串水泡,没来由心又是一软,抢过几个雪团,用力丢在他的身旁。
老五在哪找到的他趁着杜氏父女在旁边胡闹的功夫,张金称将郝老刀拉到身旁,压低了声音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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