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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无论是谁,只要说出毒药的组成,老驼子保你不死孙驼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比张金称还可怕,抬起头,刀一般扎在众女兵的脸上。否则,老驼子只能拿你们活人几个试药了,反正任何药方,组成顶多也不会超过十三味。
被孙驼子当做药人做实验,那简直是比被张金称蒸熟吃掉还可怕的结局。被张金称吃掉,也就是死上一次。被孙驼子药翻、救醒,然后再换着法子药翻,可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当即,红菱和彩霞等女兵吓得哭都不敢哭,瘫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磕着磕着,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兵突然大叫一声,鬼魅般嚷嚷道:不是我,不是我,肯定是周宁肯定是周宁她今天下午给七当家做了碗面条。然后七当家就睡了过去
对,是周宁这狼心狗肺的妮子刹那间,众女兵们齐声喊冤。我们是被冤枉的。今天下午,只有周宁一个人给鹃子姐姐送过吃食,桌上的酒和茶水也都是她准备的
周宁呢周宁哪里去了张金称恍然大悟,瞪着牛铃一样的大眼睛逼问。已经不用再追查了,真相简直就摆在大伙眼前。红菱和彩霞等女兵都不懂医道,更不懂得分辨毒药。而周宁在被掠到巨鹿泽之前就学过岐黄,孙驼子还亲自指点过她医道。
肯定是周宁孙驼子仿佛被针扎了的猪尿泡,登时泄下气去。老夫教她救人之术,本想着让她明白医者都有慈悲之心。唉不说了,大当家,赶紧封锁巨鹿泽,把她找出来吧
我们先去红菱、彩霞等女兵恨得压根儿都痒痒,主动请命。王二毛、段清等人紧随其后,拱手向张金称施礼,属下愿意搜遍整个巨鹿泽,一定将她搜出来
去吧,去吧。老二,你负责传令给各个寨子,让他们连夜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真相大白,张金称立刻变得意兴阑珊,挥挥手,低声命令。他原本想着借助程名振的婚事会盟河北绿林群雄,进而将高士达从总瓢把子的位置上拉下,取而代之。如今被周宁这么一闹腾,即便前来参加婚礼的众豪杰们口头上答应了,心中对巨鹿泽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只要出了泽地,以这些绿林人物的信誉,恐怕立即就要出尔反尔。
目送着王二毛、段清和薛颂等人的身影离去。张金称又扫视众宾客,勉强笑了笑,低声建议道,咱们今晚也都散了吧。大伙明天若是方便,再来到新郎倌儿这里喝杯茶。无论如何,我巨鹿泽不会看着官军肆意妄为,今天曾经答应给大伙的事情,一定说道做到。
众豪杰此刻心里也是疙疙瘩瘩,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大当家尽管放心,我等肯定言而有信说罢,也不管这句话到底有几分诚意,互相看了看,搭着伴儿离开了程名振的新房。
见众人反应如此冷淡,张金称心中更是窝火,不待脚步声去远,便开始咬牙切齿地在新房中诅咒,他奶奶的,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子不信,没有他们,老子就成不了事儿了奶奶的,老子偏偏做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后悔
拉上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壮声势而已难道大当家还指望他们能和咱们兄弟并肩作战不成今天这事儿算咱们倒霉。日后咱巨鹿泽连打几个胜仗,那帮家伙肯定又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跑过来投靠郝老刀怕张金称因为赌气而失去理智,走到他身边,小声开解。
打胜仗哪那么容易唉张金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杜鹃,再看看站在门口,醉眼涅斜的王麻子和卢方元,撇着嘴嘟囔。
耗尽了无数人心血的一场会盟,没等出师,先遭当头一棒。如此不吉利的兆头对巨鹿泽的打击极大。偏偏此刻受伤的人又是杜鹃在她的伤势完全好转之前,程名振肯定没心思再出泽作战。而手下的其他寨主、堂主,对付各郡的百姓还凑合,真的遇到冯孝慈,恐怕都是肉包子打狗,有的去,没的回
嗯啥子正在门口幸灾乐祸的王麻子没听清楚张金称的叹息,摇摇晃晃上前几步,涎着脸打听,大当家准备跟谁开炼。你放心,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在,肯定吃不了亏
行,行,行有你王老四在,咱们巨鹿泽就有了门神走,外边说话去,别耽误老六给鹃子治病张金称不胜其烦,皱着眉头回应。伸手将快凑到胸前来的王麻子拨到一边,大步走了出去。
不就是跟人拼命么老子,老子又不是没拼过明,明天老子,老子.王麻子被拨得在原地转一个圈儿,头晕脑胀地抱怨。冷眼扫了一下被血染红了的婚床,心中竟无端涌起了几分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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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二卷(完) 柳絮词|24.腾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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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程名振和杜疤瘌翁婿两个捧着一堆坛坛罐罐而入,里面盛满了孙驼子要的各色汁水。六当家孙驼子命人先将杜鹃扶起来,靠住墙扶稳。然后将豆浆交给程名振,让他嘴对嘴给杜鹃灌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程名振哪里还顾得上众目睽睽。唯恐施救进行得慢,用十几个粗磁大碗将豆浆折了折,不待其完全凉透,直接含在嘴里向妻子喂去。堪堪三碗豆浆喂完,孙驼子大叫一声好了。命人拿过一个脸盆摆在床边,然后从程名振怀里接过杜鹃,双手于其后背上用力一拍。只听哇的一声,昏迷中的杜鹃张开嘴巴,红的、绿的、黑的吐了整整一盆。味道又腥又酸,也不知道都混了些什么东西。
身为医者,孙驼子不嫌肮脏,将杜鹃交给程名振,命其继续重复刚才的步骤。然后用手指在呕吐物里搅了一下,放在鼻孔旁闻了闻,不住的摇头。
老六,成吗看到孙驼子满脸郑重,杜疤瘌又沉不住气了,冲到床边,连连作揖。鹃子可就交给你了,要是你治好了他,我把自己的寨子连同麾下弟兄全都让给你
谁稀罕你的破寨子,我自己还嫌平时管的事情多呢孙驼子白了杜疤瘌一眼,不屑地回应。接着洗,把肚子里的毒物先清出来再说。能不能抗住这一劫,要看鹃子自己的造化。不过你也放心,她的面相我看过,绝不是个短命鬼
孙驼子平素最喜欢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并且经常算错。所以大伙对他的推算总是半信半疑。可是到了这个当口儿,没人不希望孙驼子今天能算准一回。七手八脚冲上前,帮着程名振把豆浆吹冷。程名振接连喂了三次,杜鹃接连又呕了三次。直到吐出来的汁水渐渐变成了粉红色,众人才在孙驼子的命令下进入第二步疗程。
甘草乃百毒克星,即便找不出周宁那狠心的丫头给她下了什么毒,也能将毒性先向下压一压看着一碗甘草水给杜鹃喂下,孙驼子点点头,低声向大伙解释。
等把她抓回来,老子一刀刀剐了他提起周宁,杜疤瘌满腹的担忧瞬间变成了仇恨,望着沉睡不醒的女儿,咬牙切齿。
得了吧,你给鹃子积些福吧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孙驼子叹息着摇头。把糖水和盐水兑在一起,尝尝别太浓了,一点点给鹃子喂下去
后半句话是对程名振说的,闻者点头称是。亲口将糖水与盐水尝了尝,又兑入了些凉白开,直到感觉其咸淡适中了,才含在嘴里,一滴一滴喂给妻子。
小半碗糖盐水喂过后,杜鹃脸上的黑气慢慢散去了些。没等大伙抚掌相庆,只见她的身体突然猛然抽搐了一下,嘴巴一张,把刚才吞进去的东西全喷到了程名振怀里。
闺女,我的闺女吆杜疤瘌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哀号。你爹缺德了,给你惹了这么多的孽。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有什么灾冲着我老头子来.
哇又是一声干呕打断了杜疤瘌的哭声,程名振怀中的杜鹃喷出了一口粉色的糖盐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浑身湿淋淋却抱着自己不肯放手的程名振,她眼中充满了迷惑。再看看满脸焦急的张金称、喜不自胜的郝老刀,还有坐在满是污秽的地上,哭鼻子抹泪的父亲。聪明杜鹃立刻明白了自己处境不妙。想要下床去搀扶父亲,身体却软得像团烂泥,从头到脚使不出半分力气。
孙驼子也喜出望外,冲上前翻了翻杜鹃的眼皮,低声叮嘱:别动,你不要乱动。再喝些豆浆,把肚子里的毒药全部冲淡了吐出来
不待杜鹃答应,程名振赶紧命人拿过豆浆,一勺又一勺喂给醒来后的妻子。到了现在,杜鹃自己也对自己的处境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望着满脸关切的丈夫,鼻子一酸,两行热泪缓缓地从眼角烫落。
别哭,有孙六叔在,一定治得好你程名振用长满老茧的大手抹去杜鹃的眼泪,柔声安慰。两人认识一年多来,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对方如此重要,手指上不敢用半分力气,唯恐稍有不甚,便将杜鹃的脸颊擦破了一般。
嗯杜鹃像一只小猫般在丈夫的怀抱里轻轻点头。缩卷着身子,将豆浆慢慢吞下。喝了几口之后,她便又开始狂呕。杜疤瘌亲手端来新脸盆,生怕别人伺候不周,令女儿重新陷入昏迷。
又经历了几次折腾,渐渐的,杜鹃不再感觉到胸口烦恶,脸色也慢慢由淡黑转向了蜡黄。孙驼子重新给她把过脉,命令她再喝一碗糖盐水,平躺在塌上休息。然后将头扭向众人,低声说道:她的命肯定是保住了,但能不能把毒物完全驱逐干净,还要看下毒的方子
他奶奶的,薛老二简直是个废物,找个女人也找不到杜疤瘌早已急成了疯狗,逮着谁都想咬上一大口,我自己去找,不信她还能飞上天去
我已经下令封闭了巨鹿泽的所有出入口老五,你再去传个令,告诉大伙都别睡觉,天亮之前,挖地三尺也要把姓周的娘们给我挖到折腾了半宿还没拿到凶手,张金称也觉得非常不耐烦,狠狠跺了跺脚,皱着眉头回应。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禀报。说是各寨都搜了一遍,但没人发现周宁的踪影。张金称勃然大怒,抓起一把胡凳冲着门外砸将过去,滚,没找到人回来报告什么传我的命令,找不到人,巨鹿泽中所有做药材生意的,全掉脑袋
老六,不包括你转头看到孙驼子,他又稍稍恢复了些理智,粗声粗气的解释。那姓周的娘们自己总不会变出药来。估计是哪个贪财的挖了毒药卖给了她。让她差点害了鹃子
孙驼子也不计较,径自走到屋外打水洗脸。这边杜疤瘌却再等不下去,随便找了根劈柴当火把,就准备亲自去外边撅地三尺。如此忙乱的夜晚,程名振有些担心老家伙的安全,想了想,伸手拉住杜疤瘌,岳丈,还是我去吧。我眼神稍好一些。眼下泽地正是涨水的时候,到处都是新出现的泥坑。
你留下照顾鹃子我去杜疤瘌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用力甩动被拉住的衣袖,我对这里的地形肯定比你熟悉。多带些人手,谅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您老已经累了大半夜了。我年青,身子骨禁折腾。再说了,鹃子这边,您老留下也比我照顾得好程名振不肯放手,兀自坚持。杜疤瘌拗他不过,又实在放心不下女儿,想了想,只好答应了。
翁婿二人的话被杜鹃完全听在耳朵里,小姑娘于生死之间滚了一个来回,性子难免有了些变化。张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程名振,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我是运河边上长大的,夏天的时候曾经下水赤手空拳地捉过鱼。上个月莲嫂给你做的那条两尺长的白鲢,就是我从水里边硬拖上来的程名振明白杜鹃的心思,拍了拍对方的手,低声解释。
小夫妻的洞房花烛夜虽然被破坏了,但经历过一场磨难,彼此之间的感情反而增进了许多。有些亲昵动作不必人教,自然而然地便做了出来。旁观者看在眼里,纷纷扭转头,心中暗自替二人送上祝福。此刻杜鹃眼中却再看不到别人,犹豫了一下,柔声叮嘱,那,那你先换身衣服。别穿这身湿的出门。巨鹿泽靠水,当心夜里风凉
我马上去换。你先安心睡一会儿。天亮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程名振欣然领命,又替妻子掖了掖被子角,转身出门。望着他宽宽展展的脊背和坚实的臂膀,杜鹃的嘴张了张,仿佛有话还要叮嘱。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妻子转危为安,程名振的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脚步刚刚迈出新房,脸色立刻乌云滚滚。他曾经提醒过杜鹃,小心周宁会使什么坏心眼儿。毕竟周家大院是杜鹃亲自带人攻破的,周家被杀的一百四十余口,或多或少都与自己和杜鹃有些关系。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被自己抱着感恩之心救下的周宁却如此狠毒,处心积虑想了解杜鹃和自己的性命可以说,此番巨鹿泽会盟的功亏一篑,以及杜鹃所面临的危难,全是自己一念之善所引起。
每每种下善因,每每收获的却是恶报。此刻的令程名振痛苦的不仅仅是周宁的阴险。他自己一直所坚持的那些人生信条,他从小所受到的那些教育,那些几乎铭刻进骨子里的正直和善良,全部被一碗毒药给涂得漆黑。
如果善良不再成为美德,如果宽容不再被视为高尚,如果阴险歹毒成了无往不利的准则,如果谎言和欺骗总是赢得丰厚的收益,那,人与禽兽之间究竟还有多少分别
他不知道,也看不清。一边懊悔着自己的过去种种,一边在黑夜里搜索。
四处全都是路,却没有一条通向光明。
程家大院之外,此刻亦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喽啰。他们都是程名振一手来的,经历过上次伏击杨善会的战斗,因此军容看上去远比其他各寨的喽啰齐整。发现程名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长枪出门,立刻有带队的校尉跑上前,长身肃立,抱拳施礼,禀九寨主,能打的弟兄们都在这呢只要您下个令,即便追到洛阳,咱们也将害人精追回来
谁让你们集结的霎那间,程名振的目光又温暖了些,瞪着眼睛追问。没有大当家张金称的将令擅自集结部属,这是个非常招惹麻烦的行为。但弟兄们的拳拳之心几乎都写在脸上,即便此刻他说下毒的人就是受张金称指使,估计大伙也会毫不犹豫拿起兵器,跟除了杜疤瘌父女之外的其他六个寨子火并。
禀九当家,是弟兄们自己来的。段都尉怕出事,命令我等不准乱跑,站在门口等候您的指示校尉班浩双腿并拢,腰杆挺得笔直。是程名振,让他们一次次品尝到了胜利的喜悦,是程名振,让他们不再被官兵赶着走。也是程名振,带着他们一举击溃杨白眼,令巨鹿泽的弟兄从此被整个绿林道仰视。所以在大伙心里,程名振的威望一点也不亚于大当家张金称,甚至再某些方面,远比张金称更令人敬服。
事已至此,程名振只有想方设法补救,强行打起精神,四下拱手:弟兄们的心意我都领了。但是对付一个逃走的娘们,实在用不了那么多人。班浩,带一个队的弟兄跟着我,其他的弟兄,马上解散回家休息
九当家众喽啰齐声抗议。刚要嚷嚷几句,却听程名振将脸一板,大声呵斥道:传我的命令,解散别惊扰了咱们大当家的客人,回去睡觉
大当家和客人几个字,被他有意咬得甚重。喽啰们楞了一下,旋即有机灵者明白了程名振的为难之处,拉住自己的伙伴,低声提醒,走吧,别给九当家找麻烦。一瞬间,众喽啰恍然大悟。敬佩地向程名振点了点头,各自散去。
将一场差点爆发的危机消弭于无形,程名振的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乱,巨鹿泽并非铁板一块,外边的江湖多复杂,泽内的人和事情就有多复杂。九个寨子翻遍,却找不到周宁踪影的事实未必是因为对方藏得好,而是因为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固定地盘,即便二当家薛颂出马,也只能潦潦草草地搜个大面儿,未必能驱使整个巨鹿泽,近二十万男女老幼放弃睡眠,齐心协力帮助他搜人。
如此,在天亮之前,即便程名振自己也很难保证将周宁翻出来了。但杜鹃体内的毒药却没有完全被解,拖延得越久恐怕后患越大。想到这儿,少年人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努力找出一个可行,且不会挑起各寨矛盾的办法来。
巨鹿泽地形复杂,为了防止官军和绿林同道的窥探,几乎每个出入口都有机关陷阱,险要之处,还有喽啰十二个时辰轮替把守。如此严密的防卫之下,没有大当家张金称的令牌,周宁恐怕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那样,她的藏身之所必然是在泽地中某个角落了。
想到这儿,程名振慢慢有了些头绪。点手叫过校尉班浩,低声吩咐,你派几个能说会道的人,再带些铜钱,去各个出口,还有各寨的入口,问问今天下午和前半夜是哪些人当值。然后把铜钱分给当值的人,让他们再仔细想想看没看见周宁从眼前经过。告诉他们,若是谁能提供准确消息,日后我必有重谢
是班浩拱手领命,转身去队伍里边挑人。程名振想了想,又继续叮嘱大伙,骑马去,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回来报告予我。需要的肉好从我家里拿,我这就命人给你们准备。
说完后,从腰间摸出块令牌,交给亲兵去开库拿钱。自己拄着长枪,站在原地等候弟兄们和薛颂、段清、王二毛等人的消息。堪堪又是半个时辰过后,二当家薛颂那边还没有新的回音,校尉班浩却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有消息了么各寨当值的弟兄们怎么说程名振赶紧迎上前去,亲手搀扶班浩下马。校尉班浩哪敢劳动自己最敬重的人搀扶,一边从马背另外一侧向下滚,一边喘息着回应,还没,前寨后寨都问过了,可以肯定,姓周的没有出泽,也没有去寨后的那个大湖。其他几个弟兄正往回赶,估计范围会越来越小
说话间,远处马蹄声又起。派出去的弟兄们陆续返回,带回一条条充满希望或令人沮丧的消息。下午酉时,林字营的弟兄看到姓周的在寨子门口晃了晃然后折转向西去了
山字营那边说,姓周的可能想出泽,但不认识路,又兜了回来
风字营的弟兄没看见。不过听他们说,姓周的小娘皮走路像只猫一样,非常好认。只要天亮,肯定能被发现。
最后跑回来的人是去锦字营的,那里是杜鹃的老巢,班浩本来不抱任何希望。但回来的弟兄却满脸神秘,跑到程名振眼前滚鞍下马,低声汇报,禀九当家,据锦字营今天下午当值的弟兄说,好像看见周宁在傍晚的时候回了营。但从那之后,却没看到她出来过
准不准别好像校尉班浩又惊又喜,一把扯住报信人的衣袖追问。
我,我不清楚报信的弟兄连连点头,当值的弟兄说看到了,但锦字营已经被人搜过,却什么都没搜得出来
我带着你们再找一遍,记住,咱们是求人帮忙,不是去搜营程名振的眉头一皱,低声叮嘱。
众喽啰点头称是,纷纷跳上坐骑,跟着他直奔杜鹃的锦字营。那里是除了苦囚营外,周宁最熟悉的地方,如果选择藏身之处,她也只有藏在锦字营中才更不容易被人抓到。
两家营寨距离非常近,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门口。当值的香主周凡早就听说了杜鹃被人下毒的事情,正恨得压根痒痒。听程名振解释说凶手可能就躲在锦字营中某处避难,立刻把眉头一竖,瞪着眼睛答应,九当家您尽管去找,需要调遣多少人手,想搜谁的屋子,尽管吩咐。谁要是不肯配合,您就拿刀砍了他。他,要是没有七当家,泽地里不知道多少女人要遭殃。这帮没良心的东西,谁敢窝藏凶手,我老周第一个跟他拼命
给我调三百个得力的帮手。程名振也不客气,低声叮嘱。
不用调,今晚当值的就够周凡毫不犹豫,拱手将指挥权交出。
程名振点头称谢,跳下坐骑,带领弟兄们从外向里,拉着人网查探。杜鹃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夫婿,所以对锦字营驻地内的一岛一湖,甚至每个水洼,都曾经向他介绍得清清楚楚。只是从子时三刻一直搜到寅时,几乎把整个锦字营都梳理过了,依旧没人能看到周宁的身影。
我就不信她能游出湖去班浩气得两眼通红,抽打着身边的芦苇叫骂。此刻已经是初秋时分,泽地里的苇子长得正茂盛,真的在苇丛中钻上一个人,恐怕除了动员弟兄们将芦苇割掉外,没任何办法可以将其翻出来。
不会是有人故意将他藏起来了吧曾经被杜鹃救过命,进而投入锦字营的周凡想了想,小声嘀咕。他在巨鹿泽混得时间最久,心里边最清楚各位寨主彼此防备,彼此拆台的往事。所以不吝以最坏的想法去推测寨子里的任何人。
闻此言,程名振又是微微一楞,藏起来,藏起她来有什么好处。这泽地里还有谁跟她有交情你别乱说,以免影响弟兄们的团结
是,九当家教训得极是周凡吓得一缩脖子,抱拳回应。嘴上的话虽然说得伶俐,心中却对程名振的教训很是不以为然。周宁的确跟任何寨主、堂主都没交情,可巨鹿泽中,看着杜氏父女和程名振三个,眼里充满嫉妒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况且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不丑得像头赖蛤蟆,还怕没东西讨好别人么。只要她把衣服一解,两腿一张,自然有胆子大的家伙见色起意。
想到巨鹿泽中色中恶鬼极多,他忍不住又抬起头,准备以过来人身份向程名振进几句逆耳忠言。却看见程名振眼睛直勾勾盯着湖中某处,目光凌厉如刀。
的确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到,那是在芦苇深处的安乐窝。只有三个人知晓,一个是被毒倒的杜鹃,一个是程名振自己,最后一个,便是程名振的好兄弟,曾经几度舍命救他的好兄弟。
此时正值七月末,虽然已经入了秋,泽地里的天气却依然热得像蒸笼。然而程名振丝毫感觉不到风中的温度,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管中都淌满了冰水,针扎般冻得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头都一片阴寒。
他冒着得罪王麻子和杜疤瘌等人的风险救了周宁,反过头来周宁却试图置他与杜鹃死地。他费尽心思给王二毛创造立功机会,以便让好兄弟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却不料王二毛明知道杜鹃在等待解药,依然偷偷将下毒凶手周宁给藏了起来这一个背叛挨着一个背叛,如果连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都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反目的话,从今今后,这世界上还有谁人可以相信
九,九当家不要着急,咱们,咱们再重新搜一遍被程名振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哆嗦,锦字营香主周凡结结巴巴地提议。
不必了程名振勉强回转心神,叹了口气,低声回应,我知道一个隐秘地方,那放不下太多人,班浩,你带着十兄弟跟着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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