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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主公先前不也是这么说么魏征后退半步,躬身施礼。其实主公先前所考虑的,属下深以为然。魏郡丞和储主簿各看到问题的一半而非全局,主公所想,才是恰中其要害
别拍马屁,别拍马屁。你学不会,也拍得老夫不舒服老夫刚才是不想让他们在我面前争执,所以才那么说的。搪塞,和稀泥,对,就是和稀泥。你有话直说,别拿老夫开心
那是属下的理解有误魏征楞了一下,立刻道歉,属下原本以为,主公的想法和属下一样。属下真的认为,魏郡丞和元主簿说得都有道理。但都过于一厢情愿。如果综合起来,再酌情修补其中疏漏,未必不能保得武阳一时平安
哦元宝藏皱起眉头,仔细琢磨魏征的话。对于眼前这位幕僚的见识,他还是非常佩服的。老成持重,考虑事情全面,并且能够做到谦虚谨慎,尽心尽力。 绝不会随随便便拿废话来搪塞东主的要求。如果魏征刚才说的话不是搪塞想着想着,他心头猛然闪过一道闪电,两只浑浊的眼睛也瞬间明亮了起来。
玄成是说不敢确定真的猜到了魏征的心思,元宝藏试探着问。
魏征轻轻点头,无武备,则难以打消他人窥探之心。无权谋,则难以却贼百里之外。贼人本性贪婪,胃口只会越养越大,所以咱们决不能一味地养着他。如今 之计,我等只能虚与委蛇,一边花钱买平安,一边想方设法壮大自己。并以巧计削弱之,图谋之,断其筋骨,毁其爪牙。待时机来到,一举将其铲平。犁庭扫穴
慢,慢一点,玄成。慢,慢一点元宝藏连连摆手,粗重的呼吸憋红了自己的老脸。你,慢一点儿。老夫,老夫跟不上你的思路他弯着腰,仿佛刚刚跑了几十里路般劳累,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几乎把砖缝中的泥土都给剜将出来。
魏征笑着闭口,静静等待元宝藏慢慢思考。等了好半天,武阳郡守元宝藏才缓缓地直起腰来,忐忑不安地追问道:玄成,此,此计胜算如何
并无十足把握魏征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主要看我等的决心如何
决心方面,元宝藏是最不缺的,只是一个决心能持续多长时间,他自己也很难保证。再度权衡了一下,老郡守把脚一跺,狠狠地道,总也比坐以待毙强,你说吧,到底要老夫怎么办
魏征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大声回应,想法从本该运往东都的钱粮中扣出一部分来,交给魏县丞募兵,整饬武备。同时下令给各县,命他们自募乡勇,严加训练。郡守府将随时派遣官吏下去抽查,消极应付者,以通贼罪论处
这很容易道路不靖,钱粮本来也一时半会儿送不到东都。老夫在朝中还有些故交,以赈灾为名跟他们商量商量,也能减免一些。元宝藏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可算是光明正大的舞弊,只是在他的几十年官场生涯中,从来没有一次舞弊舞得如此理直气壮。接着说,储主簿那边,老夫该拿出多少钱粮来给他才能把事情办好。如何派遣死士去巨鹿泽怎样才能让张金称等贼自己于窝里边反起来
这回,轮到魏征要求放慢速度了,笑了笑,低声劝告,主公莫急,咱们一条一条来。魏县丞那边,不光是招兵买马那样简单
老夫有求必应还不成么元宝藏很不喜欢跟魏德深这种既老辣又执拗的下属打交道,皱了皱眉,硬梆梆地追问。
魏县丞为人正直,又懂得爱惜士卒,虽傲上却不欺下,有长者之风魏征点点头,先将贵乡县丞魏德深的优点狠狠夸了一个遍,待元宝藏听得眉毛都开始竖起来了,才语风一转,慢吞吞地补充,但魏郡丞却不是什么将才,留在家中固守城池可以,野战未必是巨鹿泽贼人的对手
听魏征开始数落魏德深的短处,元宝藏的心态终于平和了些,撇着嘴道:老夫早就知道魏县丞手高眼低,所以才不放心将防务完全交给他。玄成,若是老夫将整个武阳郡的兵马都交给你来统带,你可否挡得住张金称
难尽管知道元宝藏会失望,魏征还是轻轻摇头。德深、我、储主簿、还有郡中同僚,没一个是将才。属下先前还以为读过几本兵书,便可以运筹帷幄。经历一场大败,才明白领军打仗不比读书简单。古语云,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此言诚不我欺
元宝藏越听越失望,走上前拍了拍魏征的肩膀,大声安慰道:玄成休要自责。上次兵败,罪不在你。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仗的,只要你肯领兵,无论败多少次,老夫都尽力给你把人马补回来
多谢主公信赖魏征摇头苦笑,但魏某却不敢再害人害己,更不敢耽误主公的大事。
见元宝藏依旧满脸不甘,他咧了咧嘴巴,继续道:魏县丞体恤士卒,善于安抚军心。藏在高墙之内,还能与敌将一较短长。而属下只擅长谋划大局,具体到临阵机变,带队冲杀,甭说比不上程名振,连那个王二毛都比不上
听魏征说得如此郑重,元宝藏倒不再怀疑他是在自谦。但对是否继续投入大笔财力养兵的事却又开始犹豫了起来。既然你等都不可领兵,贼人收了咱们的好处后.
此刻魏征之所以掰开揉碎般跟元宝藏讲双管齐下的道理,就是怕郡守大人耳根子软,做事有始无终。听到预料中的话,也不觉得气馁,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将可以招,也可以向朝廷要。兵马却不是随便拉起一支队伍来便能参战的。况且武阳郡周围不止张金称一家贼人,咱们买通了张金称,却不能指望着他真替咱们出 头保平安。打铁还是要靠自身硬,一味地仰人鼻息,早晚都是祸
也不是仰人鼻息元宝藏被魏征点破了心事,讪讪笑着解释,我不是怕整军不成,反而引起了张金称的注意么你既然准备用诡计图谋他,自然让他觉得越放心越好
他顾不上注意咱们魏征毫不犹豫地回应,眼下卫文升和王辩两位的兵马都驻扎在黎阳附近,足够吸引走张金称的大部分注意力。
那倒也是元宝藏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你继续说,咱们有了兵后怎么办,将怎么选
此事还得郡守大人亲自出马,一是出榜招贤,看不能从民间选到良将。二是向朝廷伸手,看能不能将朝廷这几年弃之不用的,但会打仗的弄一个过来。反正咱大隋朝任人为亲,总有个别良将没机会出头
那我倒想起一个人来,肯定比卫文升能打元宝藏的眼睛又是一亮,兴冲冲地回应。但很快,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可此人已经被陛下发到了齐郡,目前正在张须陀麾下效力。如果有他在,哪轮到小贼程名振出头
不用细想,魏征也知道元宝藏说得是谁。大隋朝少年名将只有那么几个,其一是宇文述的次子宇文士及,其二是来护儿的五子来整,这两人均出身豪门,身世显 贵。但这二位的名头加在一块儿,都不如第三个一半大。那就是杨广钦点的雄武将军李旭李仲坚。两度转战辽东,一度飞夺黎阳,这些战绩都是众所周知的,不曾掺 杂半点儿水分。
但李旭那个人虽然不受朝中诸公喜欢,却甚得杨广本人赏识。杨广将其放到齐郡张须陀麾下,明显是下去历练。待哪天想起来,自然又要叫到身边随扈。无论元宝藏怎么使劲,也甭指望将其弄到武阳来
其实也不用李将军那样的名将。只要是临阵经验较为丰富,又性格谨慎,体力充沛的,便足以胜任。不想看元宝藏失望的脸色,魏征低声开解。德深之所 以不堪为将,是因为他从来没打过打仗,经验实在欠缺。而有才能却被朝廷弃之不用的,肯定不止一个李仲坚。当年跟随他飞夺黎阳的部属,如今都归了宇文家。以 宇文家的狭隘,那些人的日子未必过得舒坦
元宝藏想了想,觉得魏征说的话在理。但他又开始犹豫随便挖一名将领来,能不能担负起重任。卫文升都败了,那可是先皇陛下的紫骝驹。换了其他人
紫骝老矣没等元宝藏说完,魏征笑着打断。卫文升老了,当日在黄河岸边,他本来有机会反败为胜。但他稍稍遇到些挫折,便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眼睁睁地错过了战机,令敌军从容退走
对于行军打仗,元宝藏实在是个外行。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皱纹宛如盛夏季节干裂的土地。是这样么我还当瓦岗军得到了神仙庇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玄成不妨再跟我说说
关于黄河岸边之战的详细情况,魏征很早以前就写成报告送到元宝藏案头了。他猜到元宝藏肯定没仔细看,也理解老郡守的糊涂与粗心,想了想,拣紧要的部分 介绍道:无论是瓦岗军,还是巨鹿贼,其实都算不上精兵,特别是铠甲器械,跟大隋府兵相差得更是不止一点半点。甚至连咱们的郡兵,论装备都比贼人精良。关 键还在于领兵之将,属下和魏郡丞毫无经验,野外扎营,居然没布置鹿角和陷阱,简直是自己找死。而卫文升老将军,为将却不顾地利,不看天时,只一味地逞勇斗 狠。居然带领匆匆而来的铁骑在冰面上跟瓦岗军步卒硬撼。将士们跑了大半日,早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说;战马在黄河冰面根本立不住脚,不用瓦岗军打,自己就把 自己摔了个半残
这老匹夫元宝藏即便不懂军务,也明白卫文升战败的原因了。气得以拳捶柱,破口大骂。还紫骝驹呢,我看是头蠢驴还差不多。骑兵从马上摔下来,还不是任步兵宰割的主儿。他奶奶的,蠢驴,蠢驴,简直是头无可救药的蠢驴
大堂的立柱受力,天花板上瑟瑟土落。老郡守停住拳头,跟魏征两个相对苦笑。这算什么世道会打仗的不给领兵,蠢驴麾下却兵强马壮初战不利,他肯定就怕了到冰面上作战。瓦岗军只要不离开冰面,卫文升肯定就不敢再主动发起进攻
魏征耸耸肩,苦笑着点头,即便是右侯卫的步卒赶至黄河北岸后,卫大将军也没敢再向敌军发一矢。徐贼茂公见府兵人多,自己一方势弱。干脆沿着河面大摇大摆的撤离,根本不惧怕卫文升尾随追杀
我听谣言说他们是驾着云走的元宝藏又道。
是冰车魏征解释。小孩子玩的那种冰车,一大块木板,下面垫着两根木条或者铁条。用锥子向冰上一撑,跑得像风一样快。瓦岗军靠在运河上劫掠为 生,所以知道怎么对付冰窟窿。他们的冰车像马车一样大小,小的冰窟窿根本陷不住。即便倒霉遇到大的,也可以当浮木将落水的人托住。冰车上面还有位置可以竖 起围墙挡箭。平时放下木板围墙,可站三到四人,齐心协力划动。战时将木板围墙竖起来,车车相连,便是一个移动堡垒。卫大紫骝的骑兵在冰上已经滑倒了大半, 剩下的一头撞到城墙上去,躲在城墙内的喽啰用木矛一下一个,生生戳死
蠢,蠢不可救药元宝藏气得又开始砸立柱,震下来更多的灰尘。什么东西,有那么多骑兵,老夫还愁张金称来打真是一头蠢驴,还紫骝呢,驴都比他聪明
骂够了,他又开始佩服起瓦岗军主将的机智来,冰车也能变成战车,此子不可小瞧。你仔细访查访查,那个徐茂公是什么来头好像不比程名振这个将门后来得差
巨贾徐盖之子,几年前被逐出家门,父子恩断义绝魏征回答得很准确,但他自己却不太相信这些话,呵呵,反正老徐家不认这个人了,官府也没办法追究其家族附逆之罪。做商人的,就是精明
还不是上下都使了钱朝庭中那些人,还有什么不敢卖的元宝藏悻悻撇嘴。算了,不说这些。选将的事情,老夫自会替你留意。接着说储主簿那边,你准备怎么帮他把计策补充完整
暂时出些钱粮买平安,恐怕是必须的了魏征受不了屋子内的烟尘,走到窗子边,推开一条缝,看着外边渐渐泛起的绿意说道。
春天已经来了,空气中泛着一股湿润的芬芳。天空中灰云四下翻滚,正酝酿着一场随时即将到来的风暴。
元宝藏也发觉屋子中的灰尘太大,笑着走到窗边,与魏征并肩而立。将窗户开大些,天不冷,老夫也透透气。这些日子,可把老夫憋坏了。你继续说,花完钱,接下来怎么办
张金称不是一个可共富贵的人魏征没有直接回答元宝藏的追问,而是将话题转到张金称的性格上。
这一点,元宝藏深表赞同,多收了两石麦子就想换老婆。那些所谓江湖人,有几个不是这般德行
张金称与孙安祖,窦建德三人一道造反。转眼他便杀了孙安祖,逐了窦建德。之后隔三差五,巨鹿泽中便有一场火并。最近一场发生在前年秋天,在那之后,反而安生了下来。主公,您不觉得这很反常么
的确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元宝藏听得心头一阵狂喜,捋着胡须回答。
贼性属狼,他们不内乱,是因为他们一直忙着打仗,没功夫互相咬魏征微微冷笑,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给他们送输粮纳款,养得他们肥肥的。贼人闲着没事情干,估计就得互相对着磨牙了
然后玄成再想办法挑一挑,火上浇油元宝藏阴森森地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不必火上浇油。巨鹿泽群贼最近几场大仗,都是程名振在指挥。照常理,他已经功高震主咱们只要在向巨鹿泽送钱粮时,适当地表达一下对九当家的仰慕。呵呵魏征的笑容也变得阴森起来,从牙齿的缝隙间挤出一条毒计。
他不是一个卑鄙小人,但对付贼寇,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
钱粮我来拨,仰慕之意.元宝藏将目光转向魏征,试探着道。
仰慕之意,自然是属下想办法表达。这几天有人一直想打听黄河之战的消息,我敢肯定,他不是单纯为了好奇。把仰慕借他们自己人的口送过去,反而来得更真实可信魏征欣然领命,大笑着道。
一股水气迎面而来,打雷了,酝酿中的风暴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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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三卷 猛兽行|13.紫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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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尖沾饱了墨,武阳郡守府长史魏征迟迟无法落笔。
他是个饱学之士,无论是长篇策论还是七言律诗,总是信手拈来,一挥而就。但今天的这篇文章显然让他才思枯涩。几乎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几度将笔举起,最终摆在面前的依旧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非常干净,干净得像他现在处理公务的这间斗室,窗口挂着白色的幔帐,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魏征喜欢干净,他学不会魏晋以来名士那种扪虱把酒,坦腹东床 的洒脱,也不屑那样做。他认为世间凡事都有章法、规律以及秩序需要遵循。玩弄秩序的人最终也会被秩序所玩弄。而现在,他所做的事情恰恰游离于秩序之外,朝 廷那边说不过去,同僚之间见不得光。甚至稍有疏漏,便会带累得他彻底身败名裂。
偏偏这事情他不得不做。无论对东主元宝藏,还是巨鹿泽群贼,他都是最好的人选。万一在这条分化瓦解的计策奏效前,巨鹿泽已经被朝廷的兵马攻破,写给张 金称的这一封求和信不幸落入外人之手,武阳郡就得给朝廷一个说法。郡守大人当然不能承担这个养贼自保的罪名,郡守府长史责无旁贷。万一张金称不满意武阳开 出的价格,想找个地方当面谈,由郡守府长史出面,第一可以显示武阳郡的的确确有议和的诚意,第二,以魏征的沉稳与机变,恰恰能应付起张金称的狡诈与冷酷。
但求无愧于心,上对得起郡守大人相待之恩,下对得起武阳百姓,我又何必在乎身外虚名不知道第多少次将笔提起来,他却很快又放下了。信很难写,不仅仅 难在心里心外的症结,还难在示好尺度的把握上。首先,到底该如何称呼张金称就非常令人头疼。称其为大王吧未满显得太媚,太没骨气。毕竟此人只是一 个势力稍大一点儿的贼头儿,而武阳郡守元宝藏却是堂堂四品封疆大吏称其为张兄吧显得太近,太假。假得让魏征自己直起鸡皮疙瘩。即便是对武阳郡同 僚,他都很少称兄道弟,更何况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土匪流寇可称其为壮士呢,又过于生硬,过于怠慢,不容易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更不利于双方进一步的沟 通。
斟酌了好几个时辰,眼看着外面的天色都开始发黑了,魏征终于决定,以张公二字来开头。这个公不是封号,而是对于任何一个有名望,或者岁数大的长者 都适用的称呼。张公金称如晤,如给老朋友写信般,魏征在一张洁白的扬州纸上写下这个开头。然后顺着类似的亲近之意写下去,报上自己的名号,武阳郡 守府长史魏征,曾经目睹了巨鹿泽群雄一年多来每战必胜的赫赫兵威,佩服至极。
而兵凶战危,世间并无百胜之将接下来,魏征开始讲述战火对双方的影响。很多英雄豪杰长眠于地下,清河、武阳、襄国、武安四郡的百姓也连年得不到 休养。开了春,距离城池稍远的地方便没人敢耕作。到了入秋该收获的时候,打上来的粮食又落不到百姓手里几颗。官府要加倍征集以便养兵备战,绿林豪杰也需要 征收粮食满足弟兄们的口腹之需。长此以往,官府和绿林将都收不上粮食,百姓们的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差。
前岁张公兵临馆陶,开仓济贫,百姓至今仍受余泽第三部分,魏征开始总结张家军为数不多的善举,尽量把张金称摆放在一个让他自己看了后都不好意 思往下出溜的道德高点上。注1魏征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并非什么违心之言,作为土生土长的馆陶人,他也有亲戚在张家军那次放粮行动中受惠。如果没有 张家军,很多贫苦百姓也许根本过不了那个难熬的严冬。
并且,作为馆陶人的魏征不得不补充一句,他认为馆陶县令林德恩绝对该杀。对贪官污吏,他也恨之入骨。但人微言轻,无法让朝廷下决心铲除这种城狐社鼠。所以巨鹿泽群雄杀官逐吏的行为,不能完全算错。
魏某有闻,张公麾下宿将程名振,曾为馆陶县兵曹一边苦笑着,魏征一边将真正的用意隐藏于笔端。他坦诚地告诉张金称,程名振被抓一事,纯属冤 案。郡守大人后来听闻此事,亦扼腕长叹。认为是馆陶县令林德恩逼良为盗,而非程名振存心造反。如果当日程名振没有被逼反的话,凭他的才华和能力,假以时 日,郡丞之位唾手可得。即便程名振看不上地方的官职,有心谋取更大的发展,凭着他加入巨鹿泽后展所现出来的谋略水准和勇气,封侯拜将,这辈子亦不是完全没 有可能。
当然,同样遗憾也适合于张金称,如果不是地方官员横征暴敛,逼迫过甚,想必张大当家此时也在自己的小院中整治器具,筹备春耕,而不是在巨鹿泽中磨刀霍霍。
这都造化弄人,令大伙都走上了不愿意走的路,并且无法回头。魏征理解张金称的苦衷,也希望张金称为黎民百姓计,不要继续进入武阳郡劫掠。作为郡守府长 史,魏征愿意于自己职权范围内,尽最大的努力去筹集一批粮食、铜钱和绢布,答谢巨鹿泽的善意。具体数额甚至可以参照绿林惯例,魏征在信中强调,自己知道绿 林有绿林的规矩,也知道个别地方已经开了类似的先河。作为程名振的同乡,自己不让张大当家为难,也不想看着上司每天忧心忡忡,所以主动替双方应承下这件 事,希望张公金称酌情考虑。
如果张金称执意要将武阳郡毁于兵火,作为郡守府长史,魏征势必领着各郡的兵勇,战到最后一人。那样,双方的损失都会很大,结果绝非张金称愿意看到,魏 征同样也不愿意看到。唯一乐于看到此事的,恐怕会是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当武阳郡和巨鹿泽战得两败俱伤时,他们冲上来,刚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样写,看起来不算太卑微,也不显得太强硬。魏征向纸上吹了口气,又叹息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认定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和隐藏起来的意思都写进去了,才再度提起笔,于信尾端端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官职。馆陶故人魏征
他只代表他自己,不代表郡守元宝藏,也不代表武阳郡。虽然任何人见到此信后都知道,没有武阳郡上下齐心协力,根本不可能将那么大一笔粮草辎重运过漳水。但参照大隋官场看不见的规则,是非将由魏征一力承当,与郡守元宝藏无关,与其他武阳郡同僚更无瓜葛。
这也算尽分内之责了吧苦笑了一下,魏征将信慢慢放在嘴边慢慢吹干,同时再度检视信中的内容。馆陶县放粮、经城放粮、伯仁县给百姓分发麦种,还有最近 的黎阳开仓赈济,一一数下去,他发现自己提到的张家军善举好像太多了些。但这样令他心里又多少舒服了一点儿,屈身事贼,找一个能偶尔为百姓做些好事的贼, 逼着他做更多的好事,总比找一个十恶不赦的贼为虎作伥强
可后人会怎么看呢魏征继续苦笑。那终究是一个污点,就像素上染了墨汁一样,怎么洗都不会再恢复原来的洁白。换做数年前的他,绝对不会如此自污其名。他当时满腹诗书,心中豪情万丈。宁折不弯,虽千万人吾往矣无论碰到多少挫折,都干干净净的,如身上的布袍一样干净。
做都做了,我又何必计较这么多他用力支撑着站起身,冲着窗外乌云冷笑,只要最后能将这伙贼人彻底铲除,魏某又何必计较个人得失荣辱
没有人回应他,窗外只有闪电,照亮他的双眼。铲除了巨鹿泽又怎么样呢张金称和程名振死了,还会有王金称、楚名振揭竿而起。大隋朝已经病入膏肓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大厦将倾,无木可支。而他们这些人连烂椽子、碎瓦片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瓦缝间丛生的杂草,自以为站得高,看得远,其实不过是贪恋着天空中那一点儿阳光,一点儿希望
轰隆隆一记惊雷从天而降,掠过对面的屋檐,将瓦上的杂草击得粉身碎骨。
死老天,最后一点希望都被雷劈了魏抬起头,呵呵傻笑。就在此时,门口匆匆跑来几名仆役,点头哈腰地问道:大人刚才喊我们了小的们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大人能否再明示一次
没魏征慌乱的掩饰,随后迅速改变主意,你们几个帮我将管账本的汤祖望叫来,我这里有些话要问他立刻就去,别耽搁
注1:出溜,河北方言,向下滑。
毕竟是郡守府长史,位高权重,魏征的命令被毫无折扣地执行。半柱香过后,小吏汤祖望被两名郡守府仆役夹着,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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