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叶小姑娘难得发了次脾气,蹙眉道:“他们是自愿舍生取义,还是被逼的,十殿下心知肚明!”
北冥亦是凉薄地看着华止,“既然有人引开了魔将,攻打九重天自是轻而易举之事,天帝之位早已尽在你囊中,你还需要我们助你?”
华止依旧笑得平和,“看来二位是不想去了。”
上邪从床榻上起身,疼得牙齿都在打颤,面上还能嬉笑道:“嘶,攻占九重天这样大功劳,我们若是去了,各仙家掌门怕是会很不高兴。”
华止叹了口气,“阿邪,你的伤还好,最后不要硬撑。”
上邪看向安禅和北冥,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一盏茶后出发去铁围山。”
两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营帐内只剩下上邪和华止二人。
红衣走到床榻边的水盆前用凉水洗了把脸,一时清醒了不少,不动声色道:“阿止,我只问你一句话,以活人做诱饵引魔将入铁围山的主意是谁出的?”
华止浅笑未语。
上邪白皙如玉的脸上挂着水珠,绯红的唇染了水色,那模样真是美得祸国殃民,连华止见了,都不由惊叹上邪一个男人确实生得过美了些!
她回眸看他,笑着摇了摇头,“阿止,你若是不想笑,便可以不笑,在我面前不用装。其实,你如实说了,我也不会怪你,身为三军统帅,权衡取舍是必然的,更何况你日后想君临三界……但当你觉得在我面前也需要伪装的时候,你我之间便已无法推心置腹,倘若……倘若啊,日后有一天,我也同样带着面具来与你虚与委蛇,你我二人怕是也走到了末路。”
华止目光一暗,袖中藏着的手握成拳,“是吗?”
“阿止,你是推泼助澜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还是仍在意你我这千年的交情,皆在一念之间。”
华止无辜地笑了,“你觉得我在算你?”
上邪亦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没有吗?铁围山铜墙铁壁,确实为囚禁御皇十二翼和三千魔将最佳之地,但也只是暂时囚禁,以他们的能耐早晚会冲破封印,这是个隐患。你派了那么多散仙前去,为何偏要再多派一个元城?因为你算准了安禅会求我和北冥入铁围山救人,你总要人帮你除掉这些隐患,不然日后继任天帝都无法踏实。真是布局机巧,环环相扣啊!”
华止毫无被拆穿的慌乱,儒雅一笑,“再机巧不都被看出来了吗?”
上邪亦是勾唇一笑,“可我即便看出来,依旧会如你所愿去做,所以阿止更厉害啊!”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若不是,为何你如今站在我面前,我却半丝都看不懂你。
祸世 疯癫
上邪拖着一身伤离开营帐时,便看到一袭白衣翩翩而立在帐外,静谧得就像一副山水画。顾轻这个人啊,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之气,唯独那双清冷的眸子望见一人时,会温柔些许。
他淡淡道:“我与你一起。”
“不必。”
上邪漠然地摆了摆手,与之擦肩而过,偏偏那人像狗皮膏药一般跟在她身后,一直到她出了营地与北冥他们会合,白衣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
上邪不耐烦地回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轻平淡的声音藏着一丝担忧,“你的伤未愈。”
红衣横眉冷对,“那又如何?”
他执着道:“我跟着你。”
上邪似乎恼了,“都说了不用,堂堂戊戌宫少主听不懂人话吗?”
“越人……”
顾轻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却换来那人欺身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怒呵道:“闭嘴!”
上邪瞪着他的眼睛红了,并未祸世伞导致的血红,而是单纯的红了眼、伤了心,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别再和我替那个废物凡人的名字,便当你我凡间从未谋面!”
叶安禅远远瞧着,见两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急忙稀里糊涂上去劝架,往日关系挺好的两人怎么如今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哥,你两又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救人吗?”
顾二三也分外闹心地跑了过来,身后还带了几名戊戌宫弟子,都是一同去救人的。
好在正事要紧,上邪便没再和顾轻计较,她松开了手,摔袖离去,先行一步飞身而走,众人也赶紧御剑腾云直奔铁围山。
路上偏偏某个不长眼的追上来问,正是没眼力见又缺德的北冥,饶有兴致又讨打道:“越人?是你做凡人时的名字吗?”
上邪冷冷瞪了他一眼,未答。
北冥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你在凡间又遇上顾轻了?你们这孽缘还真是……啧,你看我为出生入死落下一身伤,顾轻怎么招惹你了?把你那倒霉事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上邪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你有哪闲工夫不妨想想怎么让安禅喜欢上你!”
北冥脸一僵,“她便是不喜欢我又如何?一片真心我给得起,任她在地上踩了便踩了,我甘之如饴。”
“我亦然。”
“哦,是吗?可我瞧你待顾轻那样子不像……”
“他踩了,我甘之如饴,便没有以后了。难道永远将捧着一颗心任他践踏唾弃吗?若是他不喜,便是丢了命,我也会忘了他,不再惹他厌烦。”
北冥多看了她一眼,素来知道这人心狠,尤其是对自己。
一炷香后,众人在云端之上老远望见铁围山的景象,红色的阵法图腾盖在山顶,山中黑影不要命地冲撞封印,御皇十二翼和三千魔将已经不复人形,凝聚成一团庞大的黑气,无身无相,更难杀死,使整座铁围山都充盈着阴邪的魔气,怨念深厚的咆哮声和嘶吼声方圆三十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二三立在鱼肠剑上俯身下望,浑身一哆嗦,“我们不会要冲进山中救人吧?”
上邪满眸淡然,平静道:“正确的说,我们不仅要救人,还要消灭山中的魔气。”
顾二三脸一垮,生无可恋道:“你在说笑?”
“哦,我好像很久不说笑了。”
“……”
顾二三仔细一想,还真是!上邪好久没捉弄过他了,对他不打不骂的,整日板着张脸,不苟言笑还一身杀气,让他怪不习惯的,嘶,这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发什么呆?下去!”
上邪照着顾二三屁股一脚,就将人踹下了铁围山。
顾二三猝不及防,像只大王八似地姿态奇丑无比地掉了下去,嘴上骂骂咧咧道:“靠靠靠!亏老子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呢!!”
上邪愣了下,摇头苦笑道:“那东西我已经没了。”
说完,飞身落入铁围山,其余人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
十万仙山的仙家们开路,争相抢着立功,四处搜罗帝君宫的秘宝。
当华止身披银甲攻入九霄云殿时,越不臣狼狈地跪在殿上,怀中抱着一具干枯苍老的尸体,悲痛欲绝地吼叫道:“父帝父帝!华止,你怎么敢?他是你亲生父亲!!”
华止温润地笑了笑,可如今这份笑中尽是阴鸷的冰冷,“他有拿我当儿子看过吗?”
那素来阴险狠辣的人如今却哭了,哭着诅咒道:“亲手弑父,你不得好死!!!”
华止挥剑直接砍了越不臣指着他的那只手,看着那人血流如注地匍匐在地,又用脚使劲踩在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上,如沐春风地笑道:“但你现在不得好死的只会是你!”
说着,再次挥剑挑断了越不臣的手筋,笑面瞬间冷了下来,凉如寒潭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动越人!”
越不臣忍着断臂之痛和手骨被踩裂的疼,不知思及什么,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居然到现在还念着那个贱人,有趣有趣!!啊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她死之前,我也是这样狠狠地踩她的手上,看着她哭,看着她疼痛难忍的表情。哦,对了,你见过凌迟之刑吗?就是用一刀刀划在肉上,却不伤及要害,直到将人一点一点折磨死……哈哈哈哈……她也受过!”
华止的脸色变了,再无往日的沉着冷静,眼睛赤红,像只在崩溃发狂边缘的野兽。
“你一定没见过她被扔下死生之海时,眼中有多无助绝望,啧啧……你猜她那时在想什么?”
“你闭嘴!”
华止疯狂地挥剑挑断了他的脚筋,又一剑剑剐在他身上,越不臣却也已经疯癫了,不知疼痛地大吼大叫。
“哈哈哈哈哈……华止,她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死得透透的,被千刀万剐,被万魔分尸,连一丝仅凭你吊念的骨灰都没留下!”
华止一剑刺穿他的腹部,面目狰狞道:“闭嘴闭嘴!你闭嘴!”
“噗,咳咳咳哈哈……你不择手段登上天帝之位又如何?四海臣服、万人敬仰又如何?不过是个娼妓诞下的孽种,生来就活该被人轻贱屈辱!八荒神仙就算都跪在你脚下,又有哪个真正看得起你?除了你那死鬼的母亲,这世上有人真心待你吗?哈哈哈哈……难得有个人也被你害死了,你就是个可怜虫!”
“你想寻死是吗?想逼我杀了你对吗?”
华止被刺激过头了,反倒当机立断地剑,冷笑挑眉道:“不,我要你活着,日日夜夜生不如死地活着,你加诸在越人身上的折磨,我会千倍百倍奉还!”
……
铁围山中,众人厮杀得十分狼狈,华止完全是把上邪当剑使,特么的,就算她是大罗金仙,也灭不了一团不生不死的魔气啊!
这些魔气与祸世伞中的血影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倒是考虑过把魔气都入伞中或放出血影与之残杀,但两者都是至邪至怨之物,难相互吞噬,若是最后上邪控制不住,自己则会被反噬,走火入魔。
所以权衡之下,她只能凭天罚鞭力战,北冥和顾轻也好到哪里去,顾二三更是浑身上下伤得惨不忍睹,不过这位向来金贵纨绔的二少爷却不喊不叫,倒是咬牙杀敌,一副血战到底的样子。
上邪瞧着不由有些恍惚,这欠揍闹腾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长大了?难得有个看着像样的少年人,整日嬉皮笑脸、上下闯祸,怎么就长大了呢?
她一个愣神,黑影扑来,反倒是顾二三挥剑救了她,喘粗气道:“卧槽,不要命了!你发啥呆啊?”
上邪与之背靠背杀敌,“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能一劳永逸。”
“啊?有这种好主意你咋不早说啊?”
“因为代价很大。”
“嗯?用你那把伞?我劝你还是别,总觉得……”
你会先出事!
上邪淡淡道:“不是。”
顾二三懵了,“那你要干啥?”
“火烧。”
“??打都打不死,火烧管用吗?”
“那要看用什么烧。”
上邪左右手腕分别在顾二三的鱼肠剑上一划,两道见骨的伤口便出来,鲜血捂都捂不住地涌了出来。
原本在血战的白衣骤然闪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怒红,那清冷的人第一次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疯了!”
上邪甩开他的手,眸色冷漠,凉薄道:“我疯了与否你何关?”
她看向顾二三,淡淡吩咐道:“告诉众人以仙气护体,躲好!”
说完,红衣飞身而上立于山巅,裙袂随风飘遥,那模样真是似神明又似妖魔。
她盯着山中的乱窜的魔气,勾唇一笑亦正亦邪,合掌幽幽念道:“烈火十万,血祭召来。”
周身鲜血顺着伤口飞速流逝,血珠化为燎原烈火,将铁围山再度烧成水深火热的炼狱,这场大火烧得比之前上邪火烧十万恶鬼凶残多了,远远望去四面铜墙铁壁的山体都被烧得滚烫通红!哀嚎声此起彼伏!!
十万烈火这种以焚烧神明之血为代价的邪术,比什么都怨毒,就没什么是它烧不死的。
等到魔气被烧得一干二净,险些耗干了命的上邪也从山巅摔了下去,脸色苍白得透明,幸亏被一个人稳稳接在怀中,视若珍宝地紧紧抱住。
她迷迷糊糊间,似乎听那人哽咽着轻声道了句,“阿邪,与我有关啊!”
你是生是死,是哭是笑,怎能与我无关?
那是我的命啊!
祸世 心盲
众神殿,檀香熏炉飘出淡淡芬芳,床榻之上面容白皙的红衣公子就像睡着了一般,怀里还卧着一只小狐狸,时而用小舌头给自己顺毛,时而舔舔上邪的脸。
朦胧间上邪觉得脸上湿乎乎的,眼睛微微睁开,便对上了施仇那双金灿灿的兽瞳,亮晶晶的似乎还盈着泪水。
小家伙一爪子糊到她脸上,鼻涕都出来了,激动道:“妈的,你总算醒了,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足足一个月!没呼吸没心跳的!!老子还以为你死过去了!!!要不是老祖及时带着灵药回来,你特么的早归西了!”
上邪艰难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师祖?”
“别看了,为了帮你寻药受了伤,一回来就闭关了。”
上邪拧眉,“受伤?严不严重?”
小狐狸挥了挥爪子,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都比你身子骨硬朗!那老家伙偷吃了一个鸭脖才去闭关的,比你会享受多了!”
“……”
上邪一时对嘴馋出天际的师祖无语,但目光还是闪过一瞬失落,好久没看见那个最疼她的白胡子老头儿了,怪想的。
“师尊呢?”
“本来一直在的,被天帝,哦,就是华止召去九霄云殿议事了,大战之后百废待兴,一大堆糟心事等着他忙呢!”
小狐狸说着说着顿了一下,将小脑袋瓜贴在红衣胸口,疑惑道:“奇怪,我为什么还是听不到你的心跳啊?”
她急忙伸手将小家伙提离自己的胸口,撸了撸他毛绒绒的耳朵,淡淡笑道,“因为你耳聋。”
“不可能,狐狸的五感是最灵敏的……”
“是是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给我讲讲这一个月仙界都发生了什么吧。”
施仇被她忽悠得忘了方才的事,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上邪却越听越皱眉。
先说元城,当日红衣火烧铁围山后,叶安禅终于在一群散仙的尸体中找到了元城,却已经没了气息,魂魄尽散,回天无术。叶小姑娘抱着元城的尸体在铁围山足足坐了三天三夜,到最后眼泪都哭干了。北冥则站在安禅身旁,默默陪了她三天三夜,也不知是谁的痴心错付?
然后便是华止,初登帝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体恤苍生、广施恩德,而是下旨建造地府,命人间众生死后就下地狱入轮回,尝尽千般苦楚却不得出,倒真是荒唐!
“你皱什么眉头?本来身子骨就没好利索,少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小狐狸训斥了一句,跳下了床榻,一息间化身成一名墨衣俊美的风流公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上邪的眉心,狐狸眸一挑便是一段风情,装出一副凶乎乎的样子道:“我跟你讲,你现在就专心调养身体,什么都没你的狗命重要!”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推出个木轮椅,将榻上人抱到轮椅上。
上邪如今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任他摆弄,茫然道:“这是作甚?”
“推你出去晒晒太阳,瞧你那张脸白得和死人一样!”
上邪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多言,倒是瞥见施仇新幻化出的黑袍,样式还没新颖的,可样式变来变去都是黑漆漆的衣裳,好奇道:“你一只白狐狸为何总喜欢穿黑色?”
“五哥喜欢。”
“嗯?”
“我五哥最喜欢穿黑衣。没遇见你之前是五哥救了我的命,他自小待我可好了,养活了我不说,每次我被其他狐狸欺负,都是他站出来保护我!”
上邪想起在人间遇见的那只九尾黑狐,眉头深皱,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施仇若不提,她都快忘了。
冷冷道了句,“是吗?”
施仇推着上邪的轮椅往院中走,满脸困惑道:“对了,我们在凡间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一觉醒来你就抱着我跑?还有我五哥呢?”
上邪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真相,只淡淡道了句,“走散了。”
“啊,这样,那不行,我要下凡找我五哥!”
上邪目光一厉,一把扯住他的衣角,深深地望进那双好看的狐狸眸中,拦道:“阿狸,若是你五哥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好呢?”
施仇挑眉,“怎么会?你不会是看不起我五哥吧?”
“并非,我只是觉得他心术不正,不配与你为兄为友。”
施仇闻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甩开上邪的手,脸露怒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分明还是瞧不起五哥!”
“我没有。”
“你就是!如此算来,你是否觉得我也不配站在你身边?自从我来了众神殿,这满天仙家不也是这么说我的吗?我算哪根葱,一只狐妖,一个畜生,怎么配与神君为兄为友?”
“那只是旁人的看法。”
“可你如今也用旁人的看法来看待我的五哥!”
上邪被他气得脏腑里闷痛,长叹了一口气。
就是说出真相,以施仇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定然不会信,可上邪又不敢盼着施仇信了,因为太过残酷了,从小最信赖的至亲之人养着自己却只为剖腹取胆!谁又能受得了呢?
容五于施仇而言,便一如施仇于上邪而言,皆是一份割舍不下的亲情,不容许旁人污蔑半分,偏偏这份亲情是致命的。
上邪揉了揉眉心,声音软了一分,“方才是我失言了,你去找他吧,将他带回众神殿,日后与你一道修行。”
施仇眼前一亮,“当真?”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众神殿灵力充沛,五哥自幼的梦想就是能位列仙班,若来众神殿修行,说不定真能成!
红衣弯眸一笑,竟看不出真假,“自然。”
施仇二话不说,屁颠屁颠便直奔南天门,下凡去了。
一阵黑影闪过,北冥悄无声息地站在上邪身后,冷淡地盯着墨衣欢天喜地的背影,道:“你在骗他。”
上邪敛了笑容,目光冷得和寒冰别无二致,她抬眸盯着枯萎得不剩几片叶子的苍生树,伸手接住一片金黄色的落叶,淡淡道:“是又如何?我想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北冥也不废话,长/枪直入道:“救元城。”
上邪无奈地摇了摇头,此话还真在她意料之中,说来也滑稽,这世上最薄情寡义的人倘若哪天喜欢上一个人,便是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她淡淡道:“据我所知,他已经死了。”
北冥:“你不也是吗?”
上邪握树叶的手一紧,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逆天道而行,起死回生,便只有你。”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倘若真是如此,你现在见到的我应该是个活人。”
北冥目光微暗,隐隐藏着杀意,沉沉道:“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诉我,杀了你便能得到天道的秘密。”
上邪想起初见北冥时的景象,含笑眸看向他,无辜眨眼道:“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么无聊的事情?”
“无论是谁,但是你有这样的能力,呼风唤雨,起死回生,甚至掌控……”
上邪似是恼了,厉声打断道:“北冥!若是我不帮你救人,你会像以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他对上红衣的眼睛,掌心凝聚的冰锥一瞬消融,默然叹了口气,“不会。”
已经下不去手了。
他想起人生中第二次见上邪是在铁围山中,那个红衣少年躺在一堆腐臭的尸体中,万鬼怎么啃噬她的血肉不一动不动。
那时的北冥已经死了,尸体烂透了,魂魄在山中游荡,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瞧着十分眼熟,便飘过去看了看。
他道:“小孩儿,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感觉不到疼吗?”
少年:“疼啊,那能怎么办?这是救师尊的代价,必须受着。”
北冥又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这辈子头次好心挥了挥手,将一众恶鬼驱赶走,百无聊赖地躺在上邪身旁,“山中岁月无趣,你陪我说说话,我便不让他们咬你了。”
少年身上血肉模糊,模样惨不忍睹,眼睛却极亮,“真的?”
北冥:“嗯。”
少年:“你想聊什么?”
北冥:“不知道,说说你是怎么落到这副境地的?”
少年:“哦,我下跪求过他们,求他们饶了师尊,给我最讨厌的人跪过,还跪在九霄云殿前磕头,求每一位路过的仙家伸以援手,但他们好像都看不到我,都笑意盎然地走开了。”
北冥:“他们是眼瞎吗?”
少年:“呃,可能心盲。”
北冥:“心盲?”
少年:“对,师尊说心盲是一种不治之症。”
北冥:“他们病了?”
少年笑了笑,“是啊,苍生都病了,早就病了……药石无医……”
躺在地上的北冥侧过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少年无可奈何地笑了弯眸子,素来冷漠无情的他突然生出一股心疼。
北冥回过神来,看向苍生树下的红衣公子,美得不可方物,可眸海中多了些许疲倦和暮沉的死气。
她强撑着神笑道:“我帮你救人,但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北冥暗暗松了口气,“你说。”
“听说你被封了鬼帝,还帮华止建造地府?”
“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大局已定,华止的心意比你想得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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