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司徒皱起眉头,“虽然白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听说他后来被挖了内丹,丢到妙庄国人的亡魂前受尽折辱和酷刑,也算是了结罪过。泥人替身这种事情,对他和阿痴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上邪:“这你应该问他们自己,冷暖自知。”
司徒叹息一声,“之前壁画中的前尘往事瞧着,白泽也不是很喜欢阿痴姑娘。”
长思插嘴道:“当然,终究是个替身,怎么能和真人比?况且,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傻子!”
上邪笑着摇头,“旁人说千句万句,终究要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无奈的是这两人所想亦不一致。在观音看来,此举能断掉两人的尘缘,于人于己皆是有益。但在阿泽看来,小丫头不过是观音为了摆脱他,捏的假人而已,所以千般嫌万般厌,待她并不好。”
司徒愤慨道:“可阿痴最后为他而死!”
众人久久沉默,窟洞里只剩嚓嚓的脚步声。
元城手里不知何时摆弄着一尊巴掌大的观音像,随手扔给了上邪,意味不明地笑道:“我觉得不像。”
上邪慌乱接住,“嗯???”
元城指了指佛像的眼睛。
她盯着那尊小观音像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好像……真的不像!
生得别无二致的两人能有什么不同,大抵只有眼眸,一个慈悲清明,一个天真无邪。
众人顺着窟洞长道走了良久,好不容易看见了出口,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司徒小朋友一个激动没绷住,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抬头四周一瞧,差点给跪了。
竟然又是一座千佛窟!!!
与之前那座不同,这座千佛窟中的观音像姿态各异,有站着的、坐着、侧卧的,有锦绣华服的、素衣布鞋的,皆是笑面如花。
有弟子见了,眼前一黑,“天啊,这地下到底有多少座千佛窟?”
有一种此生都走不出去的绝望!
“小公子,你怎么了?”
要不是长思手疾眼快,红衣这会儿必定脸朝下摔个华丽,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刺骨冰凉,明明只扶了一把,却感觉手倒要冻掉了。
上邪脸色灰青衰败,眉宇间的生气迅速流逝,抿唇不言,一副强忍不适的样子。
鬼帝上前看了看,刚要说话,被老板娘抢了先,她比越不臣待遇还是好点的,至少没堵住嘴。
女鬼笑吟吟地挤兑道:“小郎君这副身子骨可真奇怪,明明是个死人,却还能喘气,啧啧……聻之狱阴气深重,对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人来说最是煎熬,亏你撑了这么久,一声都不吭。”
忽然间,窟中的鬼火烧得特别旺,一股恶臭味从四面八方的洞穴传出,鬼帝皱眉道:“戒备。”
话音未落,有几名弟子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黏黏的,极为恶心,猛地将他们拽趴拖走。
“啊,什么东西?”
“救命,快拉我一把……”
“小公子!!!”
长思惊喊一声,还是没拽住上邪。
若是往日,再厉害的怪物也没那么容易抓到千古第一祸害,但谁叫她点背呢!
一溜烟的功夫就被拖进了一处矮小的洞窟,鬼帝和元城这种身量高大的男人想进去救都难。
被触手拖行的过程中,上邪身上冷得不行,面上却异常镇定,不是她吹,实在命硬,她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惹她?
当触手把她拽到另一座千佛窟中,方才淡定的某人脸瞬间就绿了。
还特么真是个不长眼的!!!
窟中高台上蜷缩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压根没眼,跟坨屎一样,毫不夸张,那色泽、味道绝对平生罕见、性感动人,还长着十几只软趴趴、黏糊糊的触手,在半空中张扬舞动。
哇的一声,上邪活生生被膈应吐了。
怪物:“……”
它不要尊严的吗?
怪物愤怒地蠕动着,挥动着触手,大显神威地奔她而来。
上邪如今浑身僵冷得动弹不得,几乎是一种下意识,攥着脖上戴的红豆项链,闭眼瞎喊道:“顾轻……”
心诚所致,神从天降。
那袭孤高清傲的白衣从窟顶落下,翩翩若霜华,手持皆白剑,狠狠刺入怪物体内。
怎料那破玩意“皮薄馅大”,一剑刺破,体内深褐色的脓水爆裂喷出,如潮水般向低洼处涌去。
上邪还没看清那极致唯美的画面,顾轻已经横抱起她,飞上佛窟中一处干净的洞窟入口。
白衣的胸膛很暖,就像一个暖炉,上邪抱着不舍得撒手,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恍惚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冻得唇齿发颤,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白衣堵住嘴,唇齿相交。
顾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紧她的腰,那力道足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永不分离。
上邪瞳孔微缩,感觉体内注入一股暖流,四肢百骸如阳春解冻,顿时明白顾轻在给她渡阳气,便也不矫情,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打算多吸两口。
毕竟被冻僵的滋味不好受!
谁知这个举动仿佛戳中了顾轻的那根弦,原本温柔宠溺的吻突然强势霸道起来,半点不饶人,直到最后上邪的嘴都肿了才放开。
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缠,颇为缠绵悱恻。
顾轻的唇有意无意擦过怀中人的耳垂,声音低哑克制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上邪脸上终于有了血色,还生两团红晕,笑道:“没有,刚刚好。”
顾轻吻了吻她的发髻,未言。
上邪抱着他的腰身,眼睛亮亮的,“真的,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见了都欢喜。”
顾轻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骗子,总哄我。”
上邪笑弯了眉,“那你听了高兴吗?”
白衣松开了她,改去牵她的手,领着人往洞窟里走,又恢复了那禁欲高冷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看得上邪更想逗他。
“顾轻说话嘛……你高兴吗……高兴吗……”
良久后,顾轻低声回了一句,似有些羞涩,“高兴。”
上邪噗嗤一声笑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以示回应。
她乐昏了头,两人在暗道里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顾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救人。”
上邪眼睛一转,喜道:“你知道华止他们被关在哪里了?”
“嗯。”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顾轻,我有件事想问你。”
白衣温声道:“你说。”
这么好脾气的样子,搞得她都不好意思问了,偏偏嘴欠地说出了口。
“为什么修魔道?”
顾轻顿了一下,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慌乱焦虑最终都化为沉默未言。
可上邪却读出了他的意思。
——为你成神,为你入魔。
她忽然一阵心疼,认真道:“顾轻,你嫌弃我吗?天煞孤独之命,六亲缘绝,小时候把仙界搞得鸡飞狗跳,长大后把三界搞得鸡飞狗跳,臭名昭著,千人骂万人骂……”
顾轻周身一冷。
上邪只觉眼前一花,后背抵在石壁上,某人蛮不讲理地吻了上来,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还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角,这回答再明显不过了。
她心里觉得好笑,缓缓抚着顾轻的背,像极了在顺毛。
咬过咬,顾轻没忘记顺便再给她渡点阳气,上邪这副身体在聻之狱生气流失得厉害,仙君大人本着时时刻刻都要把媳妇喂饱的态度,半点不敢好糊。
末了的结果就是,撑了……
顾轻起身时,上邪打了个饱隔,急忙捂住嘴,不禁觉得脸臊得慌。
白衣抓开她的手,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体贴道:“不羞,甚好。”
上邪笑了,“是啊,不羞,甚好,所以你怕什么?我就算嫌弃我自己,也不会嫌弃你,修魔就修魔,日后我们一道叛离仙界,天涯海角,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
……
有顾轻带路,上邪很快绕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暗道,他们之前钻进的那个窟洞离地面几十丈,出口自然也是,俯身一看,此处依旧是座千佛窟,但规模比之前几个更浩大,修得更气派华丽。
中央的祭台上捆了好几百人,各仙山的掌门、杰出弟子凑了个齐全,南柏舟和白染也在其中。
上邪刚要跳下去救人,却被顾轻一手拉住,示意往东南角看。
果不其然,东南角的窟洞中钻出一名衣饰尊荣华贵的妇人,她容貌瑰丽明艳,一双丹凤眸高挑,端得一股咄咄逼人的傲然,仿佛众生皆她脚下的蝼蚁。
上邪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可以说是完全陌生,但几乎是一眼,她就知道这人是谁。
魏华臣,魏夫人,她传说的中母亲。
祭台上的南柏舟惊得傻了眼,“母亲?你怎么在这儿?”
魏夫人怒然挑眉,掏出袖剑,斩断儿子身上的绳索,“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早就劝过你,让你不要再管那孽障的事情,为何不听?”
南柏舟脸色一沉,“母亲,她不是孽障!”
“闭嘴,马上跟我走。”
满祭台上魏夫人可就解绑了一人!
当即有仙家喊道:“等等,魏夫人救救我们……”
魏夫人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们,用绣帕擦了擦手,随意仍在地上,冷傲道:“诸位,仙界荣辱日后我浮生远会一力担起,你们在这里便安息吧!”
众仙家听到此话,都震惊了。
“魏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瑞鹤仙别的不行,脑袋转得贼快,大喝道:“什么意思?你们还听不出来嘛?如今十万仙山最鼎盛的几派都在这里了!一朝陨落,仙界岂不是他浮生远一家独大!”
“好你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就连被绑在人群中的老仙尊都坐不住了,威严道:“魏夫人,你此番做法未太不仁义了!”
“仁义?诸位,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顶着仙家的名头,背地里干多阴私龌龊的勾当,就不必我说了,死在你们剑下的无辜生灵少吗?按你们的仁义来说,我只不过在替天行道而已。”
老仙尊气得一口血顶到嗓子眼,“你……”
魏夫人转身一把擒住欲救人的儿子,呵斥道:“快走,找到亭儿,我们便离开这里。”
南柏舟愤然甩开她的手,“母亲,你不能如此做,惊雪还在!”
另一边风惊雪正眼巴巴地望着夫君和婆婆,等待施救,却听魏夫人冷绝道:“救她做什么?你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吗?留着她终究也是个祸害!”
风惊雪的心一凉。
祸世 真相
在场的仙家瞧着这出戏,也不知是该同情风惊雪,还是该同情自己,反正都要凉!!
上邪波澜不惊地看着,余光一晃,“???”
对面洞窟中冒出一个熟悉的人头,司徒清时正眉飞色舞地跟她招手,鬼帝和元城抱臂站在他身后,高冷地瞟着她,堵在后面的一群小辈也纷纷探出头来和她打招呼。
好在所有人都没事,就是长思等几名浮生远的弟子面色不是太好看,原本被敲晕的长亭也醒了,拔着洞沿,死死盯着下面。
顾轻捏了捏她的手,“跳吧。”
“??现在下去?”
她瞄了眼,某一家三口吵得正起劲,时机不太合适吧!
顾轻:“你想放过他们?”
他这句话说得无厘头,但上邪却听出了什么意思,目光落在南柏舟身上,抱有侥幸道:“也不一定就是……”
顾轻脸色一沉。
她没敢再说下去,忽然想起顾轻曾教训过她一句话。
——你看不清人心,所以总会被骗。
其实,若说她脑子笨,四海八荒该也没几个聪明的了,她只是怕,怕看清楚了,反而难受的是自己。
顾轻握紧了她的手,温柔又郑重道:“阿邪,你不用怕,错的是他们,我在你身后,会一直护着你、守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像原来一样无所畏惧地往前走……”
我在的。
谁都不许再欺辱你。
我在的。
天下千万人算什么。
上邪眼眶忽尔红了,不禁一笑,“好,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往前走。”
说完,白衣搂住她的腰,飞身而下。
众仙家看到顾轻从天而降时,眼中爆发出狂喜,尤其老仙尊脸上的欣慰骄傲不言而喻,然后看到白衣怀里的上邪,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太上!太上!!救命啊!!!”
“太上您来得太及时了,快救救我等!”
顾轻忽视一群热锅蚂蚁的聒噪声,乾坤袖中飞出一根捆仙索,二话不说绑了魏夫人,然后召出皆白,狠绝地袭向南柏舟。
白衣身上的杀气一瞬暴膨,吓了南柏舟一跳,他慌乱挥剑迎上,又惊又怒道:“太上,你这是何意?”
顾轻冰冷道:“取你性命。”
皆白再度斩向其命门。
白衣的话和杀招完全不像在开玩笑,南柏舟搞不清怎么回事,但不敢再虚与委蛇,施展全力对阵,但依旧被顾轻压制得难以喘气。
人在生死危难的关头下,是什么都顾不得的,更何况顾轻刻意引导。
砰的一声,剑气激荡毁了半个千佛窟,碎石飞溅,这一击剑招可谓十分得惊艳漂亮。
“你……你会破云决?”
声音是风惊雪发出的,她额头被碎石砸了个正着,偏偏不闪不躲,满眼的难以置信、诧异和扭曲的疯狂,紧紧盯着蓝衣温雅的仙人儿。
众仙家哗然。
南柏舟竟也会破云决?!!
“他当然会破云决。”
傲气又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一袭夜色黑衣从西北角一处洞窟中踏步而出,肌肤若白雪,男生女相,可惜再好看的皮囊都掩不住狐狸眸中的邪佞狡猾,正是施仇。
上邪傻眼了,“???”
施仇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戊戌宫地牢里待着吗?
逃出来了?那跑聻之狱干嘛来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吗?不知道逛逛容易没命吗?
施仇冷冽盯着南柏舟,不依不饶道:“南仙君,南掌门,昔年的仙界第一公子,温和良善的第一人,苍云峰潦倒衰败后,你凭旷世之才开创浮生远仙门,广纳弟子,名扬三界。我敢问一句,你那些独步天下的剑招到底是谁教你的?又到底是谁创的?”
南柏舟脸白如纸,以剑支地,身影一晃,险些跌倒。
祭台上绑成麻团的众仙家都不傻子,听出些滋味。
施仇身后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清隽少年,小模样长得极为机灵,尤其是那双灵动乱转的眼睛,瞧见上邪后爆发出亮光,激动得涕泗横流,欢蹦乱跳地扑了过来,“阿姐!!”
上邪:“???”
若是换了旁人,这么没规矩地扑过来,上邪要么闪开,要么一脚踹飞,可看见少年那委屈欣喜的模样,愣了一瞬,被某人熊抱了个正着。
她没站稳,险些朝后倒过去,幸好顾轻大手落在她腰间,扶住了她。
顾轻极为不悦地对少年吐了三字,“小心点。”
少年愤然瞪着他,又痛心疾首地看向上邪,“阿姐,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啊?”
上邪懵得一批,心道:我到底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还有……
“你阿姐愿意,自然与我在一起。”
顾轻已经替她说了。
少年脸色变了又变,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阿姐,你不会又喜欢上他了吧!”
上邪:“哈哈哈哈哈,什么叫又,我一直都挺喜欢的呀!你是谁家的熊孩子啊!快从我身上下来,别乱认亲戚!”
少年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被一阵声音打断了。
“父亲!”
长亭从高处的洞窟跳了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南柏舟。
施仇欣赏着南柏舟的糗态,快然一笑,“怎么?不敢说了!诸天仙界谁人不知,论品性脾气、为人处世,你是最像沈神尊的,比上邪这个亲传弟子更像,学得可真不错啊!!可你在众神殿侍候多年,神尊正眼瞧过你吗?再仰慕又有什么用?你只会哄着上邪,骗她利用她……”
南柏舟大拳紧握,旁的他都可以认,唯独这一点,“我没有!”
施仇怒喝道:“没有?你的剑法、你的心诀,哪一样不是上邪背着神尊偷偷教的?她待你有多好,你是如何回报她的?杀了风松道人,自己的岳丈,然后嫁祸到她身上吗?”
南柏舟:“我……”
他不禁咬唇,思及往事,终究有愧,说不出这句没有。
旁观一场好戏的众仙家即便被五花大绑,也依旧不忘添柴加料、嚼舌根,谁让嘴没堵上呢?
各个戏上身,感慨唏嘘!!
“啧啧,没想到风松道人竟是他杀的!”
“是啊,南掌门在仙界素有仁善之名,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看是早有预谋,传闻风松道人素来对女婿软弱的性格不喜,没少明里暗里的挤兑,南柏舟想另开山门估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就是,风松道人膝下只有一女,他一死,苍云峰就垮了,但留下的基业和珍宝可就都是南柏舟的。”
上邪最厌恶这群人事后诸葛、落井下石,一个冷然地眼神扫向众仙,呵道:“闭嘴!”
她好心好意制止闲言碎语,谁知绑成粽子的魏夫人突然扑了上来,“孽障你嚣张什么?”
上邪:“???”
顾轻抬腿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噹的一声,魏夫人满头的金玉珠钗掉了一地,发髻凌乱,毫无形象地挣扎起身,像个市井泼妇般坐在地上,赤红着眼瞪着上邪,骂道:“畜生,都是因为你,舟儿若不是为了护着你,怎么会和风松老儿争执起来,怎么会错手杀了他?你就是个害人!!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顾轻闻言,周身开始冒寒气,一时间整座千佛窟都铺上一层冰,声音寒彻骨。
“魏夫人,风松道人的尸体我验过,南柏舟那一剑虽伤了风松道人的血脉肺腑,但并不致命,换句话说,风松道人真的死因是蛊毒。”
魏夫人眉心一跳。
风惊雪原本沉浸在夫君杀死父亲的惊骇和悲痛中,闻言抬起了头。
顾轻一步步朝魏夫人走去,字字彻寒,“那蛊毒说来也新奇,诨名叫疯人蛊,书中记载的本名叫子母双生蛊——子蛊杀人,母蛊寄生。蛊虫种入人的身体后,子蛊会吸干宿主心脉之血,然后回到母蛊身边,以身饲母,母食其子,双生蛊变为一蛊,游走于尸身皮肤下,伺机而动。而第一个触碰到尸体的人,会成为新的宿主,子母合一后毒性加倍,会致人疯癫,陷入狂躁的杀戮之中……那么按照魏夫人的算计,谁该是第一个触碰风松道人尸身之人呢?”
魏夫人脸色还算绷得住,也不知是心太黑了,还是没良心。
南柏舟倒是脸色大变。
顾轻又道:“苍云峰大殿上,风惊雪陷入疯狂,错手伤人,旁人会以为她是因父亲之死忧伤过度,能体谅同情,但如果当日苍云峰凶性大发、滥杀无辜的人是上邪呢?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她见事败落,欲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到那时她即便没杀风松道人,但失控杀人为众人亲眼所见,百口莫辩、铁证如山,她会被群起而攻之,会死在围攻之下!!”
众仙家震惊得脸都木了,一是惊真相,二是惊顾轻仙君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另一边,鬼帝和元城带着小辈们也从洞窟中跳了下来,司徒清时孝顺地跑到师傅身边,给她解了绑。
白染揉了揉手腕的勒痕,神情依旧冷恹恹的,意有所指道:“母食其子,当真好歹毒的心计!”
风松道人伤于破云剑诀,死于子母双生蛊,之后种种连环杀人之计,说歹毒都是轻的。
南柏舟浑身冰凉,声音发颤,“母亲,他说的可是事实?”
他当年失手重伤风松道人,眼睁睁瞧着那人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仿佛咽气了一般,他以为自己杀了风松道人,惊慌失措。
恰逢魏夫人进来,探了探风松道人的鼻息,也说人死了。
他当时慌得六神无主,只听母亲说她会处理好一切,让他万事放心,只管去闭关修炼,避避风头。
南柏舟没想过,魏夫人所谓的处理好一切,竟是以他的名义约上邪前来苍云峰,然后……
祸世 长明
南柏舟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岳父那时还有救,你为何……”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魏夫人怒道:“为何?你入赘苍云峰多年,风松老儿如何羞辱于你,你忘了吗?寄人篱下,永无出头之日,处处看人眼色,连个末流小仙都敢给你使绊子!母亲如此煞苦心、千般筹划都是为了谁?为你平步青云!为你高枕无忧!”
上邪听了个全程,神色依旧淡淡,仿佛那戏文里到了八辈子的替死鬼不是自己一般。
有仙家瞥见她那魂游天外的心大模样,忽然觉得自个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顾轻勾了勾她的手指,攥在手里轻柔地捏了捏,在她耳畔低声道:“在想什么?”
上邪回过魂来,“唔,想起一句话——为人父母者杀子,往往是不见血的,软刀子进软刀子出,那‘为你好’的名头一顶,身为人子伤得骨断筋离,哪里还能说得出半句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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