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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秦逸道:“长孙笑迟向来自负,岂会搞这些邪门的东西,假袁凉宇在挑拨三家的同时,也在败坏着长孙阁主的形象,他若真是八大人雄之一,又岂会干这种事,这也正是他的破绽之一。”
祁北山道:“此人想搅起百剑盟、秦家和聚豪阁这江湖三大势力的争斗,看来定是三家之外的人。”
那小女孩儿道:“这三大势力各据一方,影响着整个江湖的全局走势,想打破这平衡,取而代之的人又岂能少了?只不过三家能如此鼎盛,自有它的道理,哪一家的首领人物,不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之人?又有哪一家门下不是人才济济?那些江湖宵小玩弄的阴谋诡计只可唬弄小孩儿,却瞒不过这些盖世的英雄了。”
秦lang川哈哈大笑:“小女娃好聪明,好会说话!哈哈,荆大剑有女如此,日后相见,故人可要他摆酒邀客,相庆一番了!”
女孩笑道:“家父常说,山西虽有古井、汾清等上好佳酿,无奈过于绵软,像秦老爷子您这样豪气干云的英雄喝了,酒兴难尽万一,只有烈火般的烧刀子,才算勉强对您的口儿。家父可是为您备了好几坛呢!”
秦lang川哈哈大笑。
这女孩便是荆零雨,原来她被仆从安排到别院休息住下,晚上待得无趣,便溜了出来,东瞧西逛,左转右转,到了此处。老太爷秦lang川对于府中人等了如指掌,一见此女便知非府中人物,加之前面陈胜一已经讲述了经过,当下便认明了她的身份。
荆零雨微笑道:“秦老爷子,小女孩儿不懂事儿,看见这水清得着人欢喜,便脱了鞋袜,打打水玩儿,您老人家可别见怪呢!”
秦lang川笑道:“你道我这潭叫什么名?叫洗莲池,你可能猜出缘故?”
荆零雨脸一红,吟道:“沧lang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lang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秦lang川哈哈大笑:“猜对啦。这洗莲,并非是水洗莲花,乃是取水洗三寸金莲之意,你在这池中脚打水玩,岂非正应其趣?”
众人皆笑,秦逸面上微红,心想:爹爹他老人家,也当真是不拘小节,怎么跟这小女娃子竟也说起风话来了。
恰在此时,只见月亮门人影闪动,跑来一个丫环,面色惶急,道:“老太爷,大爷,大事不好了!”





大剑 三章 逝水如斯
秦lang川一行人奔至水韵园,刚到融冬阁外,便听大小姐秦自吟的凄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园内奇花流香,碧草茵茵,假山之上,清泉飞瀑,水音叮咚,竹轮水车缓慢而又安静地运转不停,处处布置精巧,与水相关,不愧水韵二字。然而此刻阁上传来的声音与这园景不协调到了极点。几个丫环婢子辍在楼底下,面无人色。
大爷秦逸回首道:“你们在这等着,我们上去看看。”祁北山和陈胜一点头答应,荆零雨也想上去,怎奈此处毕竟是人家小姐的香闺,胡乱闯去,于主人面上,须不好看。
秦lang川与秦逸飞身上楼,也顾不得许多,破门而入,往屋中一看,只见室内桌椅翻斜,灯烛歪灭,墙上字画散落,地上扔着衣服被单,铜缸之侧,秦自吟身着**的裹胸绫纱正被一黑少年从背后贴身抱住,那少年左手握住她左腕,右手和她共握一柄长剑,剑刃横在她颈前,二人争力相抗,也不知是在夺剑,还是要杀人。
秦自吟见父亲爷爷出现在面前,又羞又恼又心急,哇地一口血喷在当场,叫声:“爹爹……”身子一软,向下倒去,长剑被那黑少年夺在手中。
秦逸怒吼一声,纵身向前,一掌劈出!
那黑少年大叫:“先别动手!”身子一拧堪堪避开。
他身后一个巨大茶瓶为掌风扫中,刹时蓬然暴碎,瓷片纷飞!
秦逸当他定是采花贼无疑,未料此子功力不浅,自己这一式“大宗汇掌”居然轻轻松松被他避过,心想:是了,我这女儿自小虽然专喜医道歧黄,但家学也涉猎非浅,她能被此子所乘,可见不能小觑此人,当下凝神再度攻去。
这少年自是常思豪。秦自吟恢复意识之后,羞怯难当,这次救人与之同缸而浸已是越礼,没想到自己被水中逼出的毒素侵入体内,糊里糊涂地与人家拥在一起,而且搂搂抱抱,情状不堪,还将心底情事都说了出来,一念及此,也便不想活了,起身抄起墙上宝剑便要自尽,常思豪岂能坐视?扑上去一把握住剑柄尾端,又抓住她往头顶击去的左掌,连声劝阻,秦自吟哪里肯听?二人在室内扭来抢去,把屋内陈设弄得东倒西歪。跟秦自吟的丫环们原是在大小姐身边不离寸步的,但常思豪这毒已无药解,必须运功逼出,秦自吟怕她们左拦右挡耽误了人命,因此先时已遣了开去,吩咐非经传唤谁也不许上楼,丫环婢子们得了闲,或在园里看水,或是三五聊天说笑,听着楼上动静不对,都慌了手脚,这才去通风报信。
常思豪正夺剑时,忽见二人上楼,一人白衣银发,泼散如云,长须胜雪,神威凛凛,恍若冷目雄狮,老而弥狂;一人长眉细目,五绺墨髯,潇洒飘逸,青衫磊落,人到中年。他待要说话,秦自吟叫了声爹爹已经瘫软,那仿佛文士的中年人却挥掌攻来,他解释不及,只得拧身避过。
刚喘上来一口气,秦逸又攻到面前,常思豪手中握着长剑,欲待出手抵抗,又觉不妥,只好闪避一旁,口中喊着:“等等!等等!”
秦逸毫不理会,双掌一并,罩定常思豪左右可去的方位,一式“横推八百”轰然击出!
常思豪横剑于胸向后退却,对方双掌正拍在剑脊之上,巨大的冲力将他的身体击飞而起,砸向轩窗!
轰地一声,窗棂木框寸寸碎裂,挟着飞钉碎纸,漆皮木屑,四散飞射!
常思豪屁股向后,腰如虾弓,四肢仿佛流星的尾翼,凌空飞出老远,这才向下坠去,栗色身躯在夜色中仿佛一颗黑亮的陨石。
祁北山和陈胜一见有人破窗飞出,心中一惊、荆零雨啊地轻叫,众丫环们更是尖声一片,纤指拦唇,抖如筛糠。
祁北山抽刀刚要上前,只见又一人自窗飞身而出,袍袖飞扬,如同雄鹰展翅,正是大爷秦逸,他怒喝道:“我自己来!”祁北山闻言止步。陈胜一看见常思豪,急忙喊道:“大爷且慢,可能是误会!”祁北山道:“津直,你认识此人?”津直是陈胜一的字。
陈胜一道:“他便是我说的常兄弟。”
秦逸哪还听得进他说话,身在空中,早就瞄见常思豪落点,大袖一挥,凌空数掌击出,正是“大宗汇掌”之“逝水如斯”!常思豪跌个七荦八素,刚站起身,对方掌力己到身前,避之不及!
他既不敢用剑去刺人家,又躲不得,忽地想起宝福老人所教之桩法,翻胯收颌,双膝一弯,两小臂十字交叉,挡住头脸,拼力受这一击。
只听轰然暴响,震得在场众人耳鼓生疼,泥沙拨地而起,一时碎石与花草齐飞,石桌与假山并倒,就连九天明月也为之一黯。
待尘烟散去,从人向前观望,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院中假山倾倒,泥堵清泉,石桌石凳被震得东倒西歪,接引泉水的竹车竹管更早己不知崩飞到何处去了,回廊玉柱上糊满泥沙,花卉香草倒伏一片,水韵园一时变成了泥韵园。常思豪折出去三丈来远,蹬蹬蹬连挫几步,刚刚撑住身形,两手仍保持着受掌之前的防御姿势,丝毫未动,而原来脚下所踩的地方已经现出两个土坑,深达半尺,周围的地砖都已不见了,显然是他中掌之后双脚先被钉进地里,继而在身弓和地面反作用下向后弹射,脚尖起来时候将地砖连同泥土一并剜了起来。
祁北山眉毛皱了一皱,心知大爷事务繁多,功夫却没有扔下,料这黑小子外表看似无伤,可那眼神直愣愣地,只怕全身经脉多半都被震碎了,看来待会儿先得预备口棺材。
喷泉崩坏,泥水横流,地面已经脏污不堪,秦逸略一提气,双足落在回廊之顶,望定常思豪的姿势,心中却无丝毫欢愉,知道对方翻胯收颌,空胸圆背,显然是摆正了骨骼的间架结构,使得身上所受掌力不留一丝,全部传入地下,身体却半点不伤。自己这几掌徒劳无功,跟直接打在地上没什么两样。幸而最后一掌加了个横劲,将他打得向后弹出,否则还要丢个大人。
陈胜一方才在踏云亭中向秦lang川讲述以往经过,已经说了常思豪的事情,只是他刚一入府便被少主秦绝响所伤之事略去未讲。此刻生怕误会加深,大喊道:“大爷,此人便是我说过的常思豪常小兄弟,此间恐有误会,且慢动手,大家讲说清楚!”
祁北山知他心意,秦家这些年来人才凋零,麾下侠客、刀客虽多,却不堪一观。若得此子,可算多一硬手。陈胜一救他邀他,也是有爱才之心,只是这小子竟对大小姐做出这等事来,众人亲眼目睹,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好说?
“陈兄弟,”仓啷一声,秦逸手中多了柄雪亮薄刃长刀,手指轻搓,捻断腰间挂鞘的丝绳,他随手把刀鞘一扔,长刀斜指,双目生寒,道:“不必说了!我今日定教他死无全尸!”




大剑 四章 刀气纵横
陈胜一阻道:“大爷不可!”
秦逸怒目相视:“你可知他对吟儿做了什么?”
常思豪手拿长剑,赤身露体,亵裤都湿着,陈胜一早也看在眼里,虽然自己颇有识人之负,奈何此事涉及主家亲眷,自己又未瞧见楼上情形,此刻便觉词涩难言。
常思豪本欲作声反击,又想起将秦自吟抱在怀里的触感,脸上顿生忸怩。
秦逸见他面容古怪,道是色心不死,怒火更炽,手腕一翻,那五尺余的长刀刀尖之上,便映出一道青森森的冷光,振臂一挥,水韵园内如同打了一道雳闪,众丫环人等虽离的较远,也觉寒气惊心,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陈胜一寻思:“看常兄弟这样子,体内剧毒似己被大小姐除去了,可是如今这局面……唉,大爷要想杀他,恐怕任谁也难救,捡回这一条命,还是要搭进去。”暗自心急,一时却又想不出办法来。
就见秦逸膝头微弓,身形一矮,长刀斜斜扬起。
此刻他身处回廊顶端,距常思豪所在的位置尚有数丈之远,常思豪见他远远举刀,尚且不明所以,忽地感觉一股冷风煞面,秦逸身形已射至近前,他急忙伏身——刀锋贴头顶而过——嚓地一声,将束发的锦带削断,粗黑健康的发丝,顺滑地泼散开来。
常思豪暗暗惊奇,心想这怎么面前这中年人看起来如同风流文士,怎地功夫如此霸道?动作起来速度之快,简直如雷霆一般!未及多想,秦大爷第二刀又到,他急忙再躲,秦逸愈发愈快,两臂直如车轮相仿,把一柄长刀舞得光华四射,有如无数个巨大的月牙儿镖般,向常思豪身上连珠怒射,常思豪不敢硬接,脚下踏着天机步法,左躲右闪,忙乱之极,险象环生。
他为求生,自是拼尽全力,避着避着,对这天机步法的精要之处,又有所领悟,当真是越用越活,越用越自然,本来要用心去走的步法方位,倒成了如同喝水吃饭般的本能,应用起来也是越来越轻松,他心中大乐,一边避着快刀攻击,一面细心玩味步法的趣处,便将这生死相斗当成了游戏来玩,秦逸密如疾风骤雨的快刀虽逼得他无招架之功,可每每在要得手之际,却总被他逃了开去。
天机步第一层次雨行之境,练的便是游刃有余的功夫,这套步法施展开来,当真如游龙相仿,祁北山在侧看得惊心,寻思这黑少年一开始躲避姿态勉勉强强,怎地转眼之间,便能变得如闲庭信步一般?照此下去,此涨彼衰,大爷体力损耗极大,反倒要呈弱相了。
秦逸身在局中,又岂能不知,一声怒喝,内劲再催,刀雨变得更加细密绵实,两人步如急鞭快鼓,一进一退间,水韵园中残花碎叶等轻细之物均被步子及纵横的刀风激起,于月华下漫天飞舞。天机步法运使开来,敌愈强则我愈放松,常思豪此刻不但可以轻松避开,而且竟有余暇来考虑事情。他此刻回忆到宝福老人教自己发掌的情形,心想:“既然体内的气劲如水银般可在肢体间流动,那长剑呢?”
心念一动间,在快刀攻来的夹缝中试着挥出一剑,只觉体内劲力流转,只到腕间,再难出去,想到宝福老人教自己挥刀砍树情景,心想只有放松,才能使气劲流畅,可手还是要抓紧剑柄的,否则这么一挥,岂非是要把剑也扔了出去?他又趁着躲避的空隙挥了几剑,试着放松手指,忽然一剑刺出,手腕指间,似松非松,似紧非紧,体内劲力,刷地一下从手上直透出去,流到剑尖,那剑便如通了灵般,忽地一颤!
祁北山和陈胜一都是高手,见常思豪在密不透风的刀光刃网中不但闪避得轻松自如,竟还有余力去挥剑,看样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诀窍,难道他在这生死关头,还在练剑不成?
荆零雨被常思豪抱着奔行过老远,知道他脚力很好,对此倒不觉意外,然看他动手,倒想起自己的表哥来,忖道:“哥哥,你现在是在哪里?有没有和人争斗?可也想着小雨吗?”
常思豪发现自己劲力直达剑尖,不由心中高兴,反复试挥几剑,便己明白其中奥妙,原来所谓力通剑尖、劲气流转,其实只是手上的感觉,实际是把重心传递了出去,使肩臂有了放松之后的脱力感。兵刃不同于骨肉,有大力加之于上,便会产生高频的震颤,而力量越足震颤幅度就越大,一剑有数剑之形,便有了快剑的错觉。
秦逸心中迷惑,暗忖就算是成名的侠客,也早该死伤在我刀下了,此子毛毛糙糙,似乎并不明白什么高深武学,怎么竟能躲开我如此绵密的刀法?又见常思豪居然在自己的攻击缝隙之中,若有所思般练起剑来,更是倍感惊奇。此时久攻不下,心想再这样任他玩下去,自己岂能再于江湖上立足?当下将功力提至十成,长刀一挥,疾风斩月般向掌思豪肩头劈来!
常思豪本已适应了秦逸的节奏,不料对方忽然加速,不禁吓了一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长剑一拄地,才站稳当,可也正因这一趔趄,避过了秦逸这一刀。
他一个吞身向后退去,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随手一挥,长剑幻出十数道光影,如花团开绽。
祁北山心暗惊。当今之世左道横行,真传难觅,纵然有明家大剑倾囊相授,依各人身体素质以及悟性不同,修习起来亦是千难万难,此子虽然资质不错,但是对武道一途显然知之不多,方才挥剑练习,体悟剑理,一时之间,竟能使出这般手法,堪称奇绝。
秦逸脸色凝重如铁,知大道至简至易,上乘武学往往在不经意处隐没搁置,常人只观羡奇功妙境,执著追求,却往往痴猿捞月,一无所获,而勤于思考和体悟的人脚踏实地,反而俯首即得。眼前这小子正是最好的范例。当下长刀斜指道:“知己难得,良敌又岂是易觅,秦某今日,倒要好好在台前领教一二!”




大剑 五章 渐入佳境
祁北山听他说出此言,不由动容。
可见秦逸已经不再把常思豪当做一个少年,而是在心里郑重地将他当做了一个对手。
陈胜一却露出少许宽慰表情,单凭那一句话,他知道大爷已起了爱才之心。
常思豪卓立院中,一头散发随轻风飘舞,圆润饱满的肌肉在月光下闪耀出健康的辉光。
秦府上下虽然也有老太爷秦lang川、大爷秦逸和两大总管那样的英雄好汉,毕竟或是人到中年,或是垂垂老矣。少主秦绝响顽皮爱闹,喜怒无常,众人对他忌惧多于敬重,而此刻这黑肤少年那长剑在手信心十足的模样,真如生龙活虎,予人不怒自威之感。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豪迈之气和男人味,令远远观望的丫环婢女们不禁为之心折,一时把害怕也忘了。
荆零雨瞧着那一身栗亮肤色,想起表哥的细白颈子和他完全是两个反差,脸上变得红艳艳的。
各有所思,一时间院中静默无声。
压抑漫延。
秦逸体内气劲流转,贯于长刀之上,刀身锋刃,微微颤抖,发出低细的蜂鸣。
流过他脚边的泥水,似乎也被气劲摧逼开去,恍若遇到了有形的顽石。
一抹烟云缓缓际,月华为之一敛。
天地微黯之际,忽地一道白光暴起,划破夜空!
秦逸刀己出手!
周遭光线的变化,可以引起瞳孔无法由意识掌控的收放,势必引起稍稍的不适,精神一刹那极细微的偏转游离,便是高手致胜的战机。
一道弧月刀光飞斩而来,犹如轻舟破海,直奔常思豪左肩!
常思豪双足一拧,胯带腰旋,整身如鞭,剑路畅如流水,自下而上,挑射而去,在半空中与秦逸这一道刀光相交,锵地一声,火星四溅。
这第一击,双方竟是不分轩轾。
间不容发,第二刀已经迫到面前!
常思豪撤步拧身,向右疾避,刀锋贴身而过,将身后石栏斩出寸许深痕!
人影闪处,秦逸一个旋身拖起长刀,挑向常思豪颈嗓咽喉!这一招看准了他身体的整体去向,对重心的判断极其准确,刀尖指向偏出颈右少许,刃锋横平,可削可落亦可跟进刺杀,隐含着六七种后招,就算常思豪再加劲躲闪,也逃不出长刀所控制的范围。
常思豪见此刀来势虽猛,却又精巧之极,大急之下,随手挥剑一格——祁北山远远看见,心中冷笑,忖此子虽悟性不错,毕竟还是个初生之犊,如此随意的一剑,又岂能挡住那雷霆一击!
果然长剑搭上刀身,刀势仍急,并不因此偏离半点,然而常思豪却借此力,身向左移,一下转换了身体的重心,使得整个上身,都脱离了长刀所及的范围,此一式变化之巧,便连秦逸也喊了声好!
一个好字出口,刀锋已经转变方向,斜斜一偏,削向常思豪腰胯,这一刀乃是瞧准了他发力的中枢,此处运转不如四肢灵活,却是全身的枢纽,身法关窍所在,只要此处不稳,则上下劲力连通不能,全身便难整齐化一,方阵必乱。
岂料长剑贴在刀身,随之而走,竟有粘连之意,常思豪身随剑走,恍若摆尾之鱼,将他削来这一刀的劲力,引向身体之外的虚空。
在场众人,只看得见招式,体会不到其中的劲路,只觉得是常思豪将这一刀格开去,而秦逸却暗自惊心,寻思这上乘剑道中的“舍己从人”之理,居然他也明白!简直不可思议!
常思豪那一格,本是随手而为,未想到竟然体会到一点粘化之意,似乎就是宝福老人曾用来对付自己的法子,不由大喜,待刀转削势,便不相抗,肩松肘沉,顺力而去,身形微移,轻描淡写,便己将此招化于无形,心中更是欣喜无限。当下以此法与秦逸周旋,无论他如何劈、削、撩、挑、拦、扎、抹,皆顺其意而行,任其力而引,一式式化去,不费半分力气。脚下又踏定天机步,灵活多变,潇洒自然,虽只守不攻,秦逸竟伤他不得,二十几招过去之后,常思豪运用渐渐灵活,更是如鱼得水。
秦逸一顿抢攻,拿他不下,心想这劲力空耗,显非久局,却该如何,才能克敌致胜?想到此节,忽地心中一惊,忖道:“错了,我大怒之下,一味抢攻,一心想取此子性命,心浮气躁,早入武道末流,而此子却气定神闲,心无旁骛,竟自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悟透剑理,两相比较,高下己判,秦逸啊,哈哈,原来你早就输了。”
若在平时,他心中知败,早己弃械认输,何况敌方是一少年,他出手早有以大欺小之耻。只是今日女儿受辱,一时之怒,顾不得许多,奇就奇在这常思豪不但没有立毙掌下,反而还能越斗越勇,战到如今,竟有了几分平分秋色之意,甚至略占上风,不由激起他在武学上探求之心,不但杀敌之念淡了许多,现在更如上了瘾一般,欲罢不能。
当下收敛心神,体悟常思豪剑法中粘沾化力的妙处,他一身武学传自乃父,数十年纯功,临战经验极丰,也已跻身大剑客之流,一旦平心静气,心神凝聚,比之方才大有不同。对常思豪粘,顺,引,化四法,只须片刻功夫,便己体会明白,心知劲力有发才有化,你以四法化我劲力,我便蓄而不发,也用此法来对付你。
一念既出,出手已起变化,常思豪咦了一声,只觉对方刀上,劲力飘忽,若聚若散,时而沉凝如铁,却不外放,时而空空若无,又有奇威,这无劲之劲,如何化法?仿佛先前玩的游戏一下中断,改了规则玩法,又要从头适应起。
旁观诸人,心中大惑不解,寻思这二人刚才战得轰轰烈烈,怎地现在刀剑相交,转来转去,竟如小儿游戏一般?却不知他俩已经由形入意,在劲路上与对方你来我往,相争相抗,比方才激烈的打斗更巧妙凶险,此中滋味,却是外人难知。




大剑 六章 心乱如麻
秦逸与常思豪对剑游斗,心忖这些年来,虽然所遇高手大敌均是不少,对阵之时,却少有与常思豪这般打得有思有悟,有奇有变之人。就算是平日与爹爹秦lang川过手,也觉不如现在的妙趣无穷。
由于性情所致,秦lang川刀法粗犷狂放,往往疾风暴雨,于细腻处少有体会,专以强横的内劲和大开大合的刀法赢人,乃是求极于刚道,锋芒毕露,霸气凛然。虽则威力无穷,足以摧枯拉朽,却不够圆润空明,显得咄咄逼人。
秦逸生性谦和稳重,虽然自小受乃父调教,刀法中满含刚烈之气,但刀道毕竟与心境相合,是以他的刀法使出来时,总蕴着一股温和的意味,令人如沐春风。秦lang川初时常因此责他用功不勤,后来明白他的性子实与自己相左,也便由他。今日常思豪用的绵软化劲剑法,正合他的脾性,故而二人相斗之下,竟自沉醉,颇陶陶然。
常思豪见他也一改刀路,气劲空灵飘渺,难以捉摸,心中也自惶惑,心想当初从宝福老人身上体会出来的粘化之法,已经难以实施,可惜当日自己不懂这类窍门,否则以此相攻,则宝福老人必有破解之法,如今却只可自想办法了。忽起一念,忖这内劲既可加于兵刃,何不在刀剑相交之际传于对方兵器之上,引起震颤,令其抖手弃之?瞧准一刀又到,剑身随之一带,便己粘上,内劲一催,剑身传力,直入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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