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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隆庆坐回宝座,身边也多了两名宫女伺候。此时曲声一变,娴静悠然,爽如清风送雪,数十名艳姬翩翩入殿,歌舞起来。她们一个个头挽高髻,斜插步摇,明珠缀耳,脂点红唇,上身都穿着红底金线小坎肩,肩峰领口处白绒翻卷,里面罗衣轻薄如蝉翼,半透明材质的广袖下,粉白玉臂隐约可见,水带长绫挥舞起来如花枝逐雾,分外妖娆。
一时间殿内衣香播洒,鬓影摇红,看得众官一阵骨酥肉懒,刚才的紧张气氛也一扫而空。
常思豪无心观看歌舞,回忆刘金吾讲过的场次安排,知道梁伯龙的戏就在这场歌舞之后,内心又开始不安。遥向戚继光方向望去,只见他正礼貌地执杯接酒,表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郭书荣华给戚继光斟完,显然察觉了这边的目光,又斟一杯,双手捧起,含笑移目向常思豪遥遥相敬。常思豪瞧着他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回想起他的身世,倒觉颇不对味,感慨之余略陪一笑。忖想不管怎么说,场面上还得要过得去才成,便也举杯示意,喝了一回。
一曲奏歇,众艳姬徐徐收势退下殿去,舞姿却袅袅如烟,仍在众官头脑中缠绵缭绕,令人回味不己。
徐阶举杯道:“今年风雨调和,南北丰收,黄河沿岸也没有发生大的水害,入冬之后,各地又普降瑞雪,明年一定又会有个好的收成。老臣以为,这都是皇上洪福齐天,我大明的气运昌盛。诸位大人,咱们都来敬皇上一杯如何?”
百官纷纷举杯:“正该如此。”
隆庆与众臣饮过,道:“朕虽受命于天,却日夜惶愧,深怕自己才德不具,误了祖宗基业、天下苍生。幸有阁老将军国大事一体操办,安排分明,替朕排除顾虑,解除忧烦,此天赐阁老与朕为眷倚也。”
徐阶恭谢道:“为君父解忧,乃臣之本分。”
众官都道:“阁老躬勤莅事,竭虑殚精,才德巍巍,秀出班行,可与齐之晏婴、蜀之孔明鼎足而三,并称千载大贤。”
徐阶逊谢一番,与众官又饮过一轮,搁盏道:“皇上,刚才这段歌舞所配乐由,便是石麓所作。【娴墨:芳姨才艺为内阁之冠】”
隆庆知道石麓是李春芳的号,常作谱曲题诗等用。说道:“哦?此曲美韵天和,李阁老果然大才。”
李春芳道:“不敢。”徐阶笑道:“说到文娱等事,老夫鉴赏能力可要差得多了,夸也不知关窍。陈先生,您是品乐大家,觉得此曲谱得如何?”
陈以勤吟哦半晌,淡淡道:“有几处差强人意,大体上不免流俗。”常思豪心道:“皇上刚才夸奖这曲子好,你却说它流俗,这岂非在说皇上不懂音乐么?这老头子果然梗得很。”【娴墨:陈性格太明显,徐阶清楚之至,阴里坏,坏在阴处,就是不直接动,让你自己去撞枪口。】隆庆笑道:“阳春白雪无人问,下里巴人遍街闻。音乐本为愉人而作,只要奏者畅意,听者开心即可,何须强作雅俗之分呢?”
徐阶仰身向上道:“皇上说得甚是。写来谱去,不过那几个音阶变换,弹去奏来,也无非还是六律五音,细细想想,其实枯燥得很。千年以下琴尤在,百年之后无斯人,音乐给人的无非是当时一段心情罢了。”言罢眼帘垂低,目光一斜。
李春芳被他一瞄,登时会意,笑道:“阁老所言极是。日日歌舞琴音,确也让人听得生厌。倒是近日咱们京师来了一位金刚上师,不但能医百病、治隐疾,而且能够隔盒观物,透视人体,颇具神通法力。比之歌舞音乐,趣之百倍矣。”
隆庆奇道:“有这等人物?有机会倒该瞧瞧。”徐阶道:“老臣也听过此人。这位上师道德高深,确实很了不起。听说他日前曾在白塔寺搭台讲经,不过昨天台子已经撤下,似乎人已经走了。”
隆庆略感失望:“高僧逸士,行踪飘渺,原是难以捉摸,可遇而不可求。”
李春芳一笑:“皇上不须遗憾,这位上师此刻就在午门之外。皇上要见,立即宣召就是。【娴墨:失望之后忽来希望,才能“喜出望外”,可知皇上的感情,都是人操纵出来的,领导不会当者,往往被下属这样玩来玩去】”徐阶一怔:“怎会如此巧法?【娴墨:替人置疑在先,掩了众人的口,实为一托。】”李春芳笑道:“家慈近来身体欠佳,找些医生看过,不见效果。便特意派人去请了上师,准备等散席后一同归家为她诊治。”徐阶道:“哦?原来太夫人身体欠安么?这些天内阁事情虽多,安排出三两日假期倒也无妨,大家抽空过府问慰一二也好。怎地不见你叨念?【娴墨:一唱一和,话如家常唠起,装得毕真】”李春芳拱手摇头道:“多谢阁老,春芳怎敢因私废公?我请上师低调过府【娴墨:这会儿都上金殿了,低调岂非正是高调。】,正是怕事情外泄,惹得同僚挂念【娴墨:这回全知道了,明后天送礼来吧。】。”
隆庆道:“李阁老公廉自好,实是难得。既然如此,便不要让上师再等了,传信下去,让他先去为老夫人诊病为好。”
李春芳笑道:“皇上,臣母无非旧疾复萌,并不严重【娴墨:是何言也?】。今天大喜之日,还是先召上师进殿表演献技,臣母若得知皇上龙颜大悦,也必欢喜【娴墨:可知忠在孝先,主上之乐,又在母亲性命之上,作者黑人从不吐脏字】【娴墨二评:阿哲,赐汝名卡秋莎;黑死洛娃,赴普里皮亚季上任去罢……】。”
隆庆瞧着他,含笑点了点头【娴墨:心里有数着呢】,道:“好,来人哪,宣。”
宣召金刚上师的声音由内侍们一段段传递出去,仿佛一枝箭在接力射远,刹那间穿彻殿宇宫墙。【娴墨:歌舞后本待是梁家班唱戏,偏徐阶横插一杠,何也?一显其玩弄皇上的手段,二继歌舞之后,又将仰庇告状事一冲,使前事更淡,三托读者之心,使悬念不即时便破,令文气绵延起伏,不至过促,所谓行文走韵,除要品音韵,还在看文韵,韵之妙在起伏、在转折,人皆知文似看山不喜平,其实未知文章三味,必得文似绕山上下行,风摇谷摆两足轻,方算入门。】功夫不大,就见丹巴桑顿随同武士向殿口直行而来,他身穿一套素白单衣,足下红布靴,看上去甚是单薄。
进殿之后前行两步,便被武士架戟拦住,他向左右点了点头,示意明白,驻足朗声说道:“噶举派护法金刚丹巴桑顿,拜见陛下,愿大明国运昌隆,陛下万寿无疆!”言讫合十施礼。
隆庆听到噶举派三字脸色一定,瞧瞧李春芳,目光又略向徐阁老那边带了一眼,身子向后靠了靠,微微点头。悠然道:“上师这是从哪里来啊?怎会到了我大明京城?”
丹巴桑顿垂首道:“小僧自乌司藏【娴墨:印象中明朝老地图似称西藏为乌司藏宣慰司。】曲水雄色山而来,沿途广传佛法,治病救人,京师亦是小僧旅途中的一站。因小僧所在的雄色寺与白塔寺颇有渊源,故而在此少作羁留。”
隆庆道:“哦,那这道路可是不近。上师旅途劳顿,可是辛苦得很哪。来人,赐座。”有内侍搬过方凳,丹巴桑顿见他如此亲切,倒也有些意外,施礼道:“多谢陛下。”说完甩袍落座,腰身笔挺法相庄严,极有威仪,看得众官啧啧赞叹。隆庆闲闲道:“上师可走了不少日子吧?”丹巴桑顿点头:“小僧这一路行了足有半年,虽然旅途多艰,但为传法度人,救众生于苦难,这点小小的辛劳,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娴墨:坐着来的屁股也疼呢。救众生于苦难,何不先下轿让光脚的力工歇歇?】”
隆庆一笑:“据朕所知,从京师出发,每日不停地行走,确需半年时光才能赶到藏区,不过上师既然说沿途广传佛法、治病救人,想必每到一处都要停留,仍能用如此短的时间到京,那倒真是很了不起了。”
“这……”丹巴桑顿眼神一变,脸上便有些发僵。
徐阶淡淡笑道:“所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大言者,世之真言真理真法也,故必简白直接,淡然灼然,小言者,世之虚文假话臆语也,方才旁征佐引,琐碎纷繁。世间凡僧俗道每每设坛辩经,长篇大论,却都空洞无物,比之上师的一言醒世,实不可同日而语。上师医道高明,治病更只需一两指戳去便立见神奇,听说这些日在京诊治疑难,活人无数,令在座许多位大人都有受益,可有此事?【娴墨:先讲理,后调实证





大剑 【评点本】112二章 天威
丹巴桑顿一听隆庆主动问起这些,自是正中下怀,说道:“回陛下,藏区百姓原来确是生活困苦不堪,一方面是自然情况恶劣,地理条件使然,更多的却是**【娴墨:下引】。原来的藏王仁蚌巴;阿旺济扎诽佛谤佛,不信因果【娴墨:信仰摆在前,是根子】,罔顾民生,倒行逆施,作威作福【娴墨:政治作风在次】,致令广大农奴生活困窘,苦不堪言【娴墨:民生最后。】。阿旺济扎去世之后,他的家臣辛厦巴;才丹多杰将事务接管了过来,此人一心向佛,为人善良,减免了许多农奴的租税,而且鼓励生育,发展农牧,穷困者拨粮供养,广大藏民皆感其恩德,都亲切地称他为‘藏巴汗’。”【娴墨:“都亲切地称他”,黑得趣,真耳熟能详。都懂,不赘。】【娴墨二评:“高跟碾碎纳粹蛋,皮鞭抽爆**魂。”壮哉我大黑丝洛娃。】
他说着说着,瞄见徐阶看似不经意地缓缓摇着头,忽有所悟,忙就此打住。【娴墨:是老徐知味,嫌其促,更知其漏相意】隆庆居高临下,眼睛来回扫动,呵呵一笑:“原来如此。看来上师对藏区政务了解颇多,今日有这个机缘相见,可得陪朕好好聊聊。”一招手,内侍将一桌酒菜摆上,丹巴桑顿合十称谢。
隆庆带头举杯,邀他和百官饮过一回,笑指道:“上师,你左手边那一坛,名为东坡肘子,乃是北宋时期大文士苏东坡研创,风味极佳。东坡居士深通佛法,与许多高僧都是朋友,他创的这道名菜,上师不可不尝。”
丹巴桑顿点头称是,夹了一大块搁在嘴里,感觉入口滑顺,味道香浓,实是妙不可言,连连点头称好。
陈以勤见隆庆眼含笑意,早明其心,当下忽作讶然道:“上师是佛门中人,怎么不禁肉?”
隆庆大惊,嗔责道:“朕一时疏忽,倒把这事忘了,冯公公,你怎么也不提前提醒,这岂非是大大失礼?”冯保忙躬身赔罪:“是,这都是奴才大意,该死该死。”【娴墨:给领导接屁,换在当今也是头等大事,一要及时,二要接得稳,如何及时?如何稳?答:非用脸接不可。仰庇曰:不要抢我生意!】这一来事出突然,丹巴桑顿抬头瞧着两人,嘴里那块肉咽了一半,含着一半,不知该吞还是该吐,怔怔愣在那里。殿上刚才还在夸奖丹巴桑顿的官员们登时尴尬无地,静寂无声。
徐阶淡然笑道:“皇上有所不知,佛门中本无禁肉之说,只是梁武帝萧衍【娴墨:帝号加名字,是为行文让人看得懂,更是透徐阶把史上皇帝当普通人看,故直呼名不显敬意,不敬古人,岂敬当今】一心向佛,才下令僧侣必须断肉食蔬,自此传遍海内,成为中土佛教特有的规矩。其实释祖当年行乞于市,讨得什么便吃什么,其中便难免有肉,既为施主的供养,内有无量功德,又岂能丢之弃之?只要眼不见杀、耳不闻杀、非己所杀,即为三净肉,食之无妨。【娴墨:事实如此。引来为证竟不牵强,反显学问。老徐岂止阴里坏而已?坏也要有本事才行。】”
丹巴桑顿呆这一呆,也缓过神来,咕噜一声,将那半块肉咽了,朗声【娴墨:嗓子眼都糊上猪油了还朗声】笑道:“徐阁老学识广博,所言极是。萧衍【娴墨:直呼其名,不加帝号,可知外族人眼中更不屑】有心向佛,却实不懂佛。众生平等,既要生存则必须进食。食菜蔬便是给禽畜放生,食禽畜亦是给菜蔬放生,有情根身和无情器界虽二而实一,两者岂有分别【娴墨:强词夺理,却是真理。《大剑》中事多如此,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最终评判决留权抛给观众。】?一粒沙中便有三千大千世界,一钵水中更有八万四千条虫,落一足、喝口水便不知要害死多少生命。我等于此看似安坐不动,可是呼吸之间,每时每刻也都在杀生。其实慈悲只在刹那、方寸、一念间,佛法光明照世,要人修的是大智大慧,而非条文细末,若连走起路来都避蚁而行,那便是错误的执著,并非大乘至道了。”
他声音清朗,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得合情入理,堂堂亮亮,招来不少赞同的目光【娴墨:当赞。换副眼光看,丹巴桑顿确是真高僧,只是沾了政治,没法干净,便显处处可笑可耻。】。
李春芳笑赞道:“阁老和上师所言,真乃达悟开慧之语。想来当年梁武帝【娴墨:芳姨不直呼帝名,是敬意,无三人之称呼对比,则不显徐阶之心】问达摩:‘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道:‘实无功德。’其意就在于此。”
众官听完,一个个相视点头,拱手敬服道:“两位阁老及上师才识超群,法解高妙,我等不及。”
隆庆目光在群臣脸上往复扫过,那一片颂扬声中,大略上只有陈以勤、张居正和一些武官没有说话,徐阶眉眼不抬,李春芳则略有得色,坦然接受着众官的礼赞。
他看到这里,眉毛微挑,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没想到两位爱卿身为饱学鸿儒,对佛法也颇有研究。”徐阶斜斜向上对空揖手:“不敢当!儒释道三家各具妙谛,老臣不过拈花思果,涉猎一些用以参详国事而已。【娴墨:拈花者谁耶?如此则你是佛了,你是佛,皇上是什么?】”李春芳也含笑逊谢。
隆庆道:“上师,自你进得殿来,寡人并未向你介绍众家爱卿的名姓,你又怎知这位便是徐阁老呢?”
殿中登时一静。
丹巴桑顿笑道:“大明四大阁老皆是治世能臣,贤名广布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徐阶徐阁老年纪最长,才德最高,小僧当然不会认错。”
殿中众官释然而笑,相顾频频点头。
隆庆不再深问,上下打量着他,闲闲地道:“寡人观上师衣衫单薄,值此隆冬之际,不嫌寒冷么?”
丹巴桑顿道:“小僧自幼练就拙火定功夫,不惧寒暑。”隆庆饶有兴味地问:“哦?不知上师能捱住怎样冷法?”丹巴桑顿很是自得地道:“寻常僧侣习练拙火,无非自身生热,略过常人。小僧练此功夫,却曾在深冬入后藏苦寒之地,寻冰封之河砸出孔洞,钻入其中,于激流间打坐,七日七夜出定之时,方圆十丈之内皆雪化冰融。”此言出口,引来众官一片讶异之声,有了解藏传佛教的都知道,当年密勒日巴大师住在雪山之上修行拙火,也不过让房屋周围一圈地上的冰雪融化而已【娴墨:有人住的房子周围雪化一圈实属正常,只是后世一传便无边际,事实上,往往是环境造就了神话,恐惧制造了信仰。】,冰河之寒凉,又岂是地面薄雪所能比拟?是以瞧着丹巴桑顿都露出难以置信神色,均觉此事神乎其神。
李春芳道:“我等久闻上师道德高深,法力通神,今日既然来了,何不在殿上表演一二,也让我等一饱眼福呢?”
丹巴桑顿目露得意,站起身来。却听隆庆笑道:“诶,李阁老差矣,适方才听上师讲佛门肉禁之误,见解独道,令人耳目一新。上师乃是大德高僧,让他表演那些闲杂游戏,便如视其为市井耍伴,实在大不恭敬。还是以客礼待之,让他与我等同宴共欢为好。”
李春芳揖首称是。丹巴桑顿原本跃跃欲试,现在站在殿心左右扫扫,感觉大是别扭。然而对方是出于尊重自己考虑,总不能再强行表演,只好略施一礼,讪讪归座。【娴墨:窝人妙法,即对方将发未发,就窝在前面,等发起来再窝,难沮其气】【娴墨二评:作者前写小常和索南嘉措学秘法,用虚,此处仍用虚,使学无所用,正是与开篇“辽鲁菜”遥遥相对,誓不写魔幻穿越乌七八糟文字也】隆庆和身边宫女简单交谈几句,宫女低头退下,过不多时,端来一盘豆腐、一壶绿茶放在丹巴桑顿桌上,将原来的酒撤了下来。隆庆一笑道:“上师虽不禁肉食,但按中原规矩,我等总是失礼在先。补这一盘白玉豆腐,算是给上师赔个罪吧。”
丹巴桑顿笑道:“陛下何须如此?小僧这厢谢过。”合十谢了一谢,他本来对豆腐毫无食欲,见隆庆瞧着自己,便象征性地剜了一勺尝尝,没想到这豆腐又嫩又鲜,里面还有青色夹心,味道远胜那东坡肘子,禁不住又多吃了几勺【娴墨:初看似落下乘。盖因吃无所谓,因好吃便多吃,便为欲念所控。然细思之下,又有一股天真在焉。】。
宫女退回紫宸台上,隆庆再次举杯,肃容说道:“诸位爱卿,今年王崇古派兵奇袭河套,使反间计,一举击溃袄儿都司的副王,使得土蛮肃怖,瓦剌龟缩,大扬了我天朝国威。鞑靼土默特部俺答率十万精兵寇犯大同,亦临城铩羽,无功而返。咱们今日能在这里歌舞升平、尽享安乐,实是全赖九边将士用命、流血牺牲。之前朕已将年末犒赏派出,分发各处,然而他们日夜枕戈,毕竟不能与我等同席共欢,今日今时,你我君臣是否该当在此遥敬他们一杯呢?”
张居正在内阁向主军事,听此言倍感振奋,举杯道:“皇上心系边疆,体恤将士,军民上下皆感圣恩!【娴墨:地主给长工发工钱是人家劳动所得,应该应分,何故相谢?小张糊涂之极。历史局限,不能罪之。】”众官都举杯相应:“皇上圣明!”
隆庆举头一饮而尽,待群臣这轮饮罢搁盏,他哈哈一笑:“众家爱卿可能尚且不知,在大同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今日也在宴上。”说到这儿四顾众臣,瞧着大家的反应。
常思豪心头一跳,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加速流淌。他坐的位置靠前,群臣早对这个生疏面孔腹议已久,此刻都将目光聚拢过来。
隆庆道:“这英雄名为常思豪,他协助军队助守大同,杀了鞑子一个落花流水,歼敌数万,事迹已经传遍天下,想必众卿也都已耳熟能详。他来京之后,又刺破几名宵小奸谋,救了朕的驾。朕与他一见如故,聊得甚是投契,已经将他认做了御弟【娴墨:宴上作者处处写隆庆英明,此处却写他丝毫不提皇娘事,更将皇兄定为宵小一带而过,则真伪可见,其心可知。】。常兄弟,你且站起身来,让大家瞧瞧!”
殿中异常静肃,常思豪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夸过,而且夸奖的人又是当今皇上,身份毕竟与别不同。此刻听他呼唤自己,急忙应声而起。
他身材本来高大,健硕的肌肉又将浑身上下每一处衣衫都撑得饱满有型,往那儿一站黑壮壮雄傲生威。殿上多是弱质文臣,再就是些宦官内侍,哪见过这等阳刚人物?随着他的站起,目光一致抬高,都觉眼前有一座高塔在拓土而出,直有撑云托日之势,内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原始性的敬畏。【娴墨:“饱满”“黑壮壮”“高塔”“阳刚”“原始性”,作者连用生殖崇拜语大搞象征,在金殿中竖起一根巨且,等于大骂满朝文武无一人是男儿,此非色笔,实实壮笔。水颜香壁上写“酒醉成狂且”是借人言虚写,此处是落一实,一男一女,一阴一阳。】隆庆向群臣道:“若无常爱卿于水夜跳城,舍命炸掉尸堆,力保城防不失,又出奇兵率百骑冲营,驱畜群破大寨,击退俺答,只怕今年京师又要重演庚戌围城的窘境。以百余骑人马,击破数万敌兵【娴墨:强调一句人少】,可是不易啊!”
众官相顾点头。
隆庆顿了一顿,又道:“朕也读过些兵书战策,知道战争打的是钱粮,然而魏武在官渡兵少粮尽【娴墨:就着人少展开】,却能大破袁绍十万众,诸位爱卿可知是何缘故?”
他目光在群臣脸上缓缓扫过,众官都低下头去,暗自惴惴,生怕点到自己头上回答问题【娴墨:一如小儿。】。丹巴桑顿多少听出一点眉目,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皇上说话他也不停手,一勺勺地剜着豆腐,吃得极是安闲。
隆庆目光落于一点:“元敬,起来说说,你的戚家军有多少人马?”
戚继光急忙起身答道:“回皇上,臣部下三千。”
隆庆点头,站起身前踱两步道:“众卿可听清了么?三千!戚大人只有三千人马,为什么平倭百战百胜?朕以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部下勤于训练,作风顽强,更重要的是他们纪律严明!都说百姓怕官,为什么戚家军到处,却受到夹道欢迎?那是因为,胜利需要的不仅仅是军心,更需要民心!”【娴墨:有此一言,戏不必唱矣】他身处高位,又放开了声量,这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力,音波传开在殿中往复震荡,回响嗡鸣,震人心肺。
众官员听皇上语声激昂,也都感染敬畏,一致轰然称是。
丹巴桑顿所在位置接近殿口,正值音波回荡交接之处,传至耳中更是声宏数倍,震得他脸上也有些变颜变色。若非已知隆庆是大明天子,光听这声音,几乎要把他当作一个武林高手。
只听隆庆道:“常爱卿是山西千万百姓中的一个,在鞑靼兵临城下的时候,他站了出来,为什么别人没有?朕以为,天下的常思豪绝不止一个,他们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是朕这个皇帝没有当好,是你们的官没有做好!是本应为百姓做父母官的人改去做了百姓的爷爷,百姓的祖宗!”
众官见他声色宏严,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悚然噤声。【娴墨:自古没有鬼吓人,都是人吓人,然人吓人吓不到人,心中有鬼,才被人吓住。】【娴墨二:难得此回结束没有“下回分解”式悬念,倩肖夫斯基居然没欠削,这不科学啊。笑】




大剑 【评点本】113三章 抚励
隆庆左右冷然顾盼,续道:“朕今天开宗明义,说到要少谈政事,便是不想让大家难堪。可是有些话却又不说不成。若是天下百姓都能如常卿这般爱国爱家奋不顾身,我大明万姓一心,众志成城,岂惧什么鞑靼倭寇、藏逆番兵?有人动辄在朕面前便提军费不够,打起仗来无法支撑,其实别说没钱,就是金山银山堆在那里,你又能给朕拿回来几场胜仗,多少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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