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秦绝响一笑:“放心吧大哥,今天那老夏头儿里挑外拨的在那儿炸屁,你瞧我动气了吗?兄弟也是要做大事的人,肚量宽着呢!”
说到夏增辉,把常思豪心底的疑惑又勾了起来,问道:“绝响,点苍派在江湖上,很吃得开么?”秦绝响不屑道:“他们哪,吃不饱,饿不着,不上不下吧。江湖上门派众多,但以剑学为主的,便是五岳各派加上昆仑、青城和他们点苍了。昆仑派武功独步天下,超逸绝伦,门人弟子个个都像大神仙,他们不屑与中原各剑派为伍,门一关,玩儿自己那一套。其余七大剑派各有所长,便都差不太多,点苍派处于云南边远之地,门下能有个千把来人,对中原影响也不是很大。”
常思豪道:“秦家和点苍派,或是与夏增辉个人之间,以前可有过节?”秦绝响道:“没有。离得这么远,哪会有什么过节?大哥,你不用担心这姓夏的,你是不知道,江湖上像他这路老顽固多的是,上了几岁年纪,就以为这江湖武林是他们的了,看有年轻人上来就不顺眼,满嘴里这规矩、那规矩,其实就是一条带嚼子的狗,咬人他不敢,叫的比谁都欢!”【娴墨:如今退居二线还想指东道西的,可以此言醒脑】常思豪听完这话,一时没了声音。老的看不惯小的,旧人排挤新人,不光是在武林,各行各业都存在。但**湖毕竟是**湖,聪明人欺老不欺少,何况秦绝响已经成了气候,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压得了的。夏增辉敢于公开叫号抬杠,绝不是一句老脑子、老顽固这么简单。
秦绝响颠着脚儿蔑笑道:“其实在场那些个老家伙,有几个瞧我顺眼的?别看那昆仑派的余不禄缩了,这老小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压青石’,看见好苗子冒尖儿,他是定要踩一脚的。当初就是踩他师侄没踩住,让人家冒了头,做了昆仑掌门,他这块石头这才被顶倒,滚到京师来。他的俩孙子如今都在百剑盟下深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回昆仑吐气扬眉。我跟老郑走得这么近,他张一句嘴,就得罪两家人,这才生生地忍了,你没瞧他笑得那模样?那一腔子老肠老肚儿里头,不定怎么骂咱们兄弟呢!”
常思豪这才明白自己把话说得那么冲,那姓余的老者非但不怪,反而夸赞的原因。笑道:“敢情我这侯爷没当场挨骂,是沾了你和郑伯父的光呢!”
秦绝响哈哈大笑:“大哥,你那几句话一出,算是把那帮小子骂劈了,得,啥也别说了,咱们喝酒吧!”
大剑 【评点本】133三章 隔肠
这一场酒喝了半个多时辰,屋中光线愈来愈暗,掌起了灯烛。秦绝响仍是酒到杯干,极是畅快,令常思豪颇有刮目相看之感,道:“你这酒量,可是见涨啊!”
秦绝响一笑,把自己的杯递了过去,道:“你尝尝。”常思豪拿起搁在鼻边一闻,愕然道:“是水?”秦绝响道:“大哥别怪,我主要是陪你喝个高兴,至于喝的什么,就无所谓了。”常思豪苦笑:“只为陪我,这又何必呢?【娴墨:若真为你高兴,会实告诉你否?喝下千斤水,恰为拴定一颗心耳】”秦绝响笑叹道:“这酒啊,真是好东西,现在,我只有喝多了才睡得踏实,可是醒了之后,会后怕的。”
常思豪缓缓放下了杯子,道:“绝响,你这样……太苦了。”
秦绝响二指敲着桌子,道:“这是哪儿啊我的哥哥?”常思豪心里明白,闷闷地呼了口气,道:“做官容易受人摆布,还是太险了,不如你还是向皇上辞了回山西罢?”秦绝响笑道:“大哥,你说什么傻话?两个人交手,隔着八丈凌空挥拳,打得着吗?【娴墨:笑。打得着、打得着,武侠电影中常见之极,可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揣几根炮仗也敢闯江湖?孤陋了吧?】”常思豪道:“贴身靠打更不容易,尤其郭书荣华浑身是刺,四大档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受着人家的管,就等于被控了步调,走位不佳,又怎能打出致命一击?你再想想,以百剑盟的实力,安插些人去做官也不是难事,郑盟主为什么不这么做【娴墨:百剑盟既要进,又要守江湖的本分,这就是他们的矛盾所在,也是无法快速实现自己意图的原因。】?”
秦绝响沉吟片刻,道:“大哥,你知道我喜欢研究机关簧巧,东厂摆在那,组织严密,运行有序,在我看来,便如同机关一样。这东西若是制得牢靠,硬砸硬拆是不成的,可若是它里面哪个齿轮、哪条簧扣出了问题,就会整个陷入瘫痪。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自己成为一个齿轮,然后再‘嘎吧——’这么一卡……”
常思豪会意,凝目缓道:“想要改变体制,先要进入体制【娴墨:深思。人家嫌一万年太久,故只争朝夕,连朝夕亦争不得时,怎么办?曰培养好下一代人独立思考的能力,然后,静静地等死可也,下一代,再一代,体制倘还是那个体制,人已非原来之人,不过三五十年,看得见也罢,看不见也罢,历史滚滚前行,民智岂能总愚?必有翻天覆地之日。此郑盟主所谓求功当求百世功,图利当图千秋利之真意也,非如此,国家不能有救,抱怨何用?故曰埋头做事是真】。你的想法,倒与他有些相似。”
秦绝响:“谁?”
常思豪道:“程连安。”
秦绝响奇怪:“程连安是谁?”
常思豪道:“你见过的,就是东厂那个小安子。”
秦绝响眼中一亮【娴墨:这就投缘了】:“怎么,大哥,这人可用?你和他很熟么?”
常思豪一想起程连安的事心头便堵,摇了摇头不想多说,端起杯来,又想到秦绝响喝的是水,连酒兴也阑珊了。不多时伙计来报,说百剑盟主来贺。秦绝响一笑:“老郑来了,大哥,待会儿少说话,瞧我的。”巴掌在暖儿的小腰儿上一拍,眉毛跳着道:“来,给哥哥更衣。”暖儿美滋滋地伺候着,给他把新领的官服换上,常思豪也重整衣衫,一同下楼将郑天笑迎了上来。
三人落座,侍者将席面重新布过,暖儿俏立把酒,屏退余人,郑盟主笑道:“绝响,你这身官服剪裁得体,倒是合身得很呐。以后我可得改改口,叫你千户大人了【娴墨:非嘲讽,是试探的话。郑盟主没那么小店儿。】。”秦绝响笑道:“咳,您这是骂我呀!咱们自家人,还说这个?到什么时候,我也是您的侄儿小子啊!要说呀,这皇上也真小气,给个官,还不给个正的,张嘴一喊是个副千户,多不好听啊,您说是不是?嘿嘿嘿……”郑盟主微微一笑:“副千户也很了不得了,一般父荫子职的还要降一阶,你这一上来便是从五品的高位,起点已经不低,以贤侄的聪明才智,提成正五品也是指日可待呀。”秦绝响笑道:“借您吉言。”郑盟主道:“胜敌志强曰庄,思虑深远曰翼。秦老爷子受封‘庄翼老人’,可称恰如其份。贤侄既然受爵,还望能够继承老人家之遗志,把这个官当好,为天下百姓谋福才是。”秦绝响笑道:“天下的百姓太多,我可顾不过来。身边左右,能照顾的,就照顾照顾吧,哈哈。”
郑盟主对这笑话似乎不喜,眼皮微垂,目光又向旁移,揖手略一低头:“侯爷,”常思豪赶忙道:“郑伯伯可别这么称呼!仍叫小常就是。”郑盟主道:“这合适吗?”常思豪如今也是心明眼亮之辈,登时明白,这是自己在白塔寺里大放厥词,说绝响凭功受赏应该,让郑盟主误会圣旨的内容都是真的了。刚要解释,秦绝响先笑了起来,说道:“哎呀,说起来,还真有点那个……不妥当。不过,咱们既是自家人,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也是必要的,现在屋里只有咱们仨,那就无所谓了。”说话间脚在底下横向轻轻一磕,常思豪想起刚才的叮嘱,不知他有何用心,也便把话忍了下来【娴墨:若没发现过倚有盗听秘室、没发现盟中派别暗流等事,此处必不能忍,至少要用话压一压绝响,让他礼貌些。正是有了这样那样的事,之前廖孤石说的话由“不懂苦心”到隐约难言,才产生了这样一种微妙,使得小常心中不由得不生出一种想窥看到真相的动摇来。】。
郑盟主点点头没有言语。
秦绝响叹息道:“唉,今日之事,也真是没想到。怎么说呢?家家都有不孝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这百剑盟人太多、心太杂,您精力再强也管不过来啊,偶尔出一两个败类也不算过分。”
郑盟主道:“蒋昭袭贺号‘云门剑儒’,走得正,行得端,岂是偷盗之人?此事是有人故意泼脏嫁祸,真相绝非如此。你没有见过他,被误导也在情理之中。”
常思豪记得那蒋昭袭英儒卓俊,确是翩翩君子的样子,刚要应声附合,秦绝响先道:“咦?那岂不怪了?既是如此,伯伯怎不当众辩白?”
郑盟主道:“他已死无对证,我们只凭印象观感,辩也无力。”
秦绝响道:“他死了?你怎么知道?尸体呢?”
郑盟主不刻作答,轻轻一叹,道:“前者因管莫夜死因迷离,故而我们派蒋昭袭以吊丧为名,去查明真相。他号称云门剑儒,凡事守礼,自不会在下葬之后,再偷偷去坟地掘土验棺,那样便是刨坟掘墓,对管故掌门大大不敬了。所以他要验尸,一定要赶在出殡之前。如果管莫夜的死真有问题,你们想,害他的人会怎么做?”
秦绝响道:“要是毁尸灭迹,倒显心虚了……”常思豪道:“设下圈套,引人来查,当场抓住,反咬一口……”
郑盟主点头:“不错。”
常思豪疑惑道:“可是……当时那两位老剑客可都在,如果蒋昭袭当场向他们解释清楚……”他正说着话间,发现郑盟主眼珠不错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当下忽然有所意识,愕然道:“难道……两位老剑客便是主谋……可是,我记得您当初在吩咐蒋昭袭之时还曾说,泰山派有两位宿老在世,让他别越失了礼数,如果查明了真相,尽量还是交由其内部解决处理,显然对这两位……”
郑盟主叹道:“隔肠不知心哪。”【娴墨:点章节题目,试想谁与谁隔?绝响与陈胜一隔,与大哥亦稍隔,小常如今与郑盟主亦隔,三派人与盟众隔,人人独立人人隔,天下谁人不隔肠?上文题目曰通心,刚通心,便隔肠,是知通非久态,隔才深远】秦绝响嘴角斜斜一勾:“郑伯伯,别怪小侄说话不好听,‘侠英东岱’孔老剑客和‘摩崖怪叟’曹老剑客,一身童子功号称“纯阳道体”,那也是多少年前就在江湖上成了名的大人物,他们退隐已久,干什么闲来没事去害自己的师侄?如果是应红英谋害了亲夫,或是管亦阑以子弑父,这两位老剑客自会清理门户,总不至于糊涂到反去帮那个泼妇和少爷羔子,在天下英雄面前撒大谎吧?”
郑盟主道:“这就真应了孔老剑客那话了,这名头,还能真搁在天平上称一称么?另外,说句最到家的话,非是你郑伯伯在这里夸口,蒋昭袭虽不是出自战力最强的元部,但放之江湖,也罕有敌手。孔、曹两位老剑客以年青时的巅峰状态与他对敌,也未必能占到几分便宜,何况二人已是垂垂老矣?当时华山、衡山、嵩山三派掌门听见打斗很快就到了现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说什么二老联手伤了蒋昭袭一臂,外人听来或许不疑,在我盟众人眼中,这显然是无稽的笑谈。”
常思豪道:“武功差得悬殊,那么他们也许是抓住蒋昭袭守礼的特点【娴墨:长处变成短处】,进行了暗算。可是,有另外三派掌门赶到,当时蒋昭袭只是受伤,如何不向这几位求助、分辩?”
郑盟主道:“我来这之前,已接到荆理事的传讯【娴墨:回盟则讯不必传,既传,就是传到白塔寺去的讯。郑盟主是出了寺就奔这来了,可见对小常绝响的重视。】,他向华山掌门贾旧城询问了经过,说当时蒋昭袭浑身是血,伤势应该很重,而且不断辩白,但管亦阑、孔、曹两位老剑客众口一词,这几位掌门又是二老的后辈,如何不信?况且那‘皑桑’剑确是剑中逸品,蒋昭袭之前为了查案,又确曾在山上四处打听情报、搜集线索,让人无法不疑。”
常思豪道:“照这么说,他们是谋定后动,蒋昭袭是自投罗网。既然决定把事情闹大,他们自是不会留下活口的了。”
郑盟主道:“**湖办事妥帖,别说活口,尸体又岂会剩下半根头发?【娴墨:非如此不为江湖真常态。可笑多少小说中案子,非要留些马脚给侦探访查,岂不假哉】华山、衡山、嵩山三派掌门受到了蒙蔽鼓躁,致使其中两家与泰山携手退盟。蒋昭袭之事冤沉海底,已无希望。现在的问题是,孔、曹两位老剑客不顾晚节,谋此巨计,背后必有极大隐情。栽赃陷害应只不过是个引子,以退盟之举想勾起冲突、激起天下英雄的声援来颠覆百剑盟,或许也只是个前奏。【娴墨:此言小常信,绝响必不能信,否则何以刚才句句压断,这会儿反不出声?】”
常思豪悚然道:“如果连这都仅仅是前奏,那后面的阴谋岂非要骇lang滔天了?应红英他们或许还在城里,咱们应该想个办法探听一下才是,至少做到知己知彼,才能防患于未然。”
郑盟主摇摇头:“三派的人想必对我盟都不放心,早已出城了。我爽快答应三派退盟,应该已经打乱了他们的步调【娴墨:可知当时郑盟主说话少,不是不能主事,恰是能解能搪。】,也许现在,他们便正策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但我盟既然决定放手,又岂能再继续跟踪追查,否则被江湖朋友知晓,定然责备我盟表里不一,言而无信。华山派方面,我也已让他们回去了。”
常思豪道:“您若不方便,那……”秦绝响哈哈一笑,压下了他的声音,笑眯眯道:“伯伯所言极是。人生天地之间,无信不立。这三派的人既然已经背心丧德,便非百剑盟的同道中人,这样的货色走得越多越好,留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精英。至于这些老头、泼妇、小孩崽子,能谋划出什么来【娴墨:妇女小孩老人僧道是江湖大忌,遇上都要躲着走。今竟如此托大,绝响之狂甚矣】?他们想动您的百剑盟,那是蜉蚍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啊!有什么值得忧心的呢?来来来,咱们该吃吃,该喝喝,等着看这些小丑来跳梁吧!哈哈哈……”
郑盟主审视二人,片刻后微笑缓缓点头:“呵呵呵,贤侄说的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在江湖每日如此,原也不必多放在心上。我此来除了要给贤侄贺喜,便是向两位解释一下个中情由,以免两位贤侄将歪曲的形象当真,对我盟剑家产生误解和看法。”【娴墨:小石事事不解释,郑盟主却必要解释清楚,何以故?曰自了者都无所谓,怀天下不可不争。】秦绝响笑道:“人的名,树的影,宵小之辈几句闲话就能诋毁了咱光屹百年的威名?那哪儿能呢?”常思豪心想:“刚才咱们还讲虚名头上不得天平,你现在这话,岂不是跟没说一样?”听着感觉颇不是味儿。
郑盟主的目光左右平移,在两人脸上点过即收,笑道:“哈哈哈,说得好。既然把话讲开了,我也就不担心了,盟里事务繁多,我且先走一步。”说着站起身来。常思豪刚要说话,秦绝响笑着起身拱手:“今天人多客乱,招待不周,小侄也不留您了。改日小侄做东,咱们单拉一桌,喝个痛快!”
待送走了郑盟主回来,常思豪不满道:“绝响,郑伯伯和咱们推心置腹,你怎么说起话来云山雾障的?你倒底什么意思?”
秦绝响“嗤儿”地一笑,闲闲坐下道:“大哥,你还没明白吗?老郑跟咱们说那套话,明显是他想查,又不想自己动手,怕在江湖上落下话柄儿【娴墨:这话不能怪绝响多虑,实因荆问种之前总这么干。】!他想让咱们兄弟去替他办这事,可是偏不来求咱,反用话套你,让你主动请缨!咱们兄弟是傻小子吗?让他这么摆弄着玩儿?”
常思豪皱眉道:“他查起来确有难处,咱们搭把手又有何不可?现在东厂才是咱们的仇敌,就算郑盟主有什么不好,他也是咱们这边的人,男子
大剑 【评点本】134四章 戳肋
常思豪闻言拧身回望,廊间壁灯幽斜,照得秦绝响官服上锦纹蠕暗,肃郁阴沉。
光影浮动中,那一对透出怒火柳叶眼里,分明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委曲。【娴墨:是心未通、肠又隔,不能不生委屈】暖儿在门口望着二人,不敢靠近。
秦绝响缓步前移,低声道:“大哥,不是我吼你,老郑已然吃透了你的性子……【娴墨:绝响分明也吃透了,区别在于绝响肯说明白,可知绝响感情还在,只是想维系住小常。】”常思豪一听立即扭头,走向梯口。只听背后秦绝响切声道:“你这样浑闷听不进好话,叫咱们这兄弟,以后还怎么做?”
常思豪脚步一凝,眼望走廊尽头的明窗,缓缓道:“自从妹妹和公公死后,在这世上,我便再没有一个亲人。忽然间有了你这么个兄弟,我不知道有多开心。”顿了一顿,头向后微转,露出小半张侧脸:“绝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心里始终会认你做弟弟,至于拿不拿我当哥哥,是你的事了。”说罢紧行几步,迈步下梯。
秦绝响身子直直地僵于灯下,鼻孔缩张如马。【娴墨:又非止说鼻孔,更可见脸拉得如何长,形状可笑】二人在楼梯间说话声很大,马明绍正陪客饮酒,却也听得清清楚楚,见常思豪顺梯而下,忙过来笑问道:“侯爷,您要走了?”常思豪点头略笑:“心里闷,出城逛逛。马大哥,有好马么?借一匹来骑骑。”马明绍笑道:“背月鞭名马【娴墨:绝响此时小脸如马,鞭马正是鞭绝响】,踏雪奋青蹄【娴墨:青者,黑也,雪者,白也,从此黑道人走上白道矣。黑道人谁也?小常脸黑,绝响心黑,秦家原是黑帮。黑道者何也?东厂阴谋黑、是夜天下黑,天下黑则道路不得不黑,是故白道亦黑道,走过来走过去,还是轮回】,好想法!”亲自下厩选了一匹牵至街前。
常思豪飞身上马,道声:“谢了!”一磕镫绝尘而去。
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结伴出了城一路向南,急急行了一程,见平安无事,速度也便缓了下来,眼见天色见黑,便在前面村镇中寻了个大客栈歇脚。
正值年关,出行者稀【娴墨:如今反是过年过节酒店里热闹,做菜做饭的事是省了,然酒店饭店,都是小聚即散处,哪有个家样?回到住处窗寒灶冷,思来伤感,便生离别。西方有派对习惯,正常都在家中搞,自己做菜,方能拉近感情,在外面弄那叫酒会,交际感是不同的。】,客房、院子都闲着。掌柜一见这么多人到来,又都是武林人士,不敢怠慢,赶忙唤店伴殷勤招呼,将三派门人弟子让进客房,另安排洒扫了几间小院,泰山二老一间,管亦阑、应红英母子一间,衡山、嵩山两派掌门各占一间。
管亦阑不怕花钱,要的就是舒服【娴墨:秦家比管家有钱多了,然绝响能住卧虎山,生活上可粗可简,这一点比小管强。秦lang川看不起管亦阑,多半也是此类事上着眼。所谓穷讲究,都是越穷越摆谱。】。见掌柜的安排周道,店伴伺候得体,甩手多赏了几两银子,众人自是皆大欢喜。应红英怕他牵动伤口,屏退了店伴,到屋亲自用热水浸了手巾,坐在床沿替他把脸上尘土揩净,又拉过手来在盆中泡过揉过,一个指缝一个指缝地替他来擦。【娴墨:此书有三洗手。一曰馨律洗绝响,勾起爱意。二曰思衣洗思豪,令思亲情。香之远闻曰馨,故古人常言“听香”。唯六律能调五音,故,律不馨美不成绝响。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衣者,遮风挡雨如母亲呵护之手在身,故不思身上衣,不知母慈(文中当时为后文跪无肝做伏笔)。三即红英洗亦阑,其情笔不能述,口不能言。红英者,花红至盛之时,写红英亦阑,作者之心可知。一个姓应,一个姓管,合成“应管”,是孩子应管,还是大人应管?还是死去的泰山掌门应该管管他这老婆孩子?会心者自识之,不赘。】管亦阑斜倚枕头,在床上半靠半躺受着伺候,眼睛一直不离母亲的脸,静静地等到最后一个指缝儿被擦完,手上一紧,将她将要收回的手握住,眼中露出乞怜之色。
应红英红唇微抿:“冤家,你又拉着我干什么?”
管亦阑软娇娇地道:“娘,我脸上火辣辣的,定是给你那一巴掌扇得肿了。”应红英目光里立时有了疼惜,伸出手去,轻轻在他脸上抚摸,忽又变了颜色道:“哪有?连个手印儿也没留下,又来骗我。”管亦阑一笑:“娘,我就爱看您疼儿子这模样儿,儿子便是给您扇上几十记、上百记,也开心得紧。”
应红英鼻中轻轻一哼,长睫抿低斜他一眼,甩脱了手,道:“行了我的冤家,好好在床上躺着,乱动弄破了伤口,以后可要落疤呢。”说着把手巾往水里一担,端盆起身。
管亦阑猛地挺起身来:“你到哪儿去?你陪我。”应红英搁盆皱眉,把他重新按在床上道:“说了让你别乱动,今天瞧你那一摔,都把娘疼死了!快给我老实些罢!”管亦阑拉了她手,扭着身子道:“我不!我不要你去伺候那两个老东西,今天的事能成,还不是亏了我?他们干什么了?”
应红英赶忙将指头按在他嘴唇上,听听外面无声,这才埋下头来,贴在他耳边道:“冤家,你作的什么死?娘处事不比你明白?他们那岁数,还能活几天?你爹的事也干净了,往后的好日子还不都是咱们的。听话,啊?”
管亦阑怏怏地松了手,又嘟嘴道:“娘,我渴了。”应红英白了他一眼,到桌边取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见儿子无动于衷,俩眼直勾勾仍瞧着自己,心中会意,皱眉说了句:“烦人。”将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凑近,管亦阑探手拢着娘的脸,美美地接口喝了。应红英杏眼含嗔地瞧着他,又扑哧儿一笑:“你个死孩子。”管亦阑一笑,这才顺顺当当躺下。
应红英端着盆出来换了水,亲自送到孔、曹两位老剑客的院落,一进屋,忽觉脚下一空,水盆撒手飞了出去。明白过来时,整个人已被曹政武横抱在怀里,水盆也被孔敬希抄了个正着。她惊魂未定,手抚胸口,没好气儿地道:“你个老没正形儿的,快把我放下,老许、小白就隔了一层院子,你还闹!”
曹政武探鼻子,贴膝顺腿到鞋尖闻了个香儿,放下她身子,笑忒兮兮地道:“事儿都办妥了,你怎么谢我?”
猜你喜欢